晨曦,第一縷陽光透過風沙照在那死一般枯黃的沙漠上。沒有喧鬧,沒有吵嚷。風沙掩埋的每一寸土地都平等地給予死亡最簡樸的眠床。
陸遠靜靜地坐在那堆金色的沙地上,風沙吹裂了他乾巴的嘴唇。身後的大火燃燒了一夜,那仍舊噼里啪啦地躍動著的火星好似一個個音符,牽動著陸遠的思緒走向深遠的虛無與迷茫。
悲傷是什麼感覺,為什麼他流不出一滴淚,為什麼,他看著眼前的沙 只剩下了平靜。
琰坐在他的身旁,陪著他守了一整個晚上。
他那僵硬的軀體似乎早已麻木,眼前的厚沙是他的縛身索。
「琰...」陸遠沙啞著聲音,他的臉頰抽動的那一刻,被沙黏附住表層如雨一般傾瀉下來。
「...」
「琰,你給我指示吧...命令我去做吧。」
「...」
「只要你開口,我立刻就回去,把他們都殺了。」
「...」
「開口好不好,琰...」陸遠的語氣近乎哀求,「告訴我這樣做就好...」
「...」
「告訴我,這樣做就好...」
「這樣做,就好。」琰的嗓子終於擠出幾個字符。
抖落泥沙,陸遠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大礦車的貨箱向下傾倒開去,鐵鏈崩解,巨獸睜開了眼睛。
...
瑞安站在黑火競技場擂台的正中央,此時並非比賽期間,周圍的觀賽台也早已空無一人。
他欣賞著眼前的巨獸,反常地用著一副討好的臉色毫不吝嗇地對它讚美道:「看這高大威猛的身姿,與人體工學相仿相適應的體態。美麗的肌肉線條。這才是我想要的幻獸!不愧是集團軍的幻獸!」
那雙足站立巨獸並未處在連接態,它俯下身,雙手撐地固定著自己的站姿。它黑色的甲殼覆蓋全身,濃密的毛髮從鎧甲的縫隙中生長出來,它的外貌與熊類似,卻有著更長的前肢與靈活的五肢,它的頭顱是形似短吻鱷魚卻稜角分明,堅硬的頭蓋骨分塊凸起暴露在空氣中。
「場面話就免了,瑞安。」巨獸身旁的男人慵懶地笑道,「只是集團軍的量產型,沒必要這麼浮誇。」
「要是你見識過這裡的歪瓜裂棗,就會對基金會的生物科技感到震驚了。我一直都對你們的技術非常仰慕,也很希望能夠加入...」
「咳咳——」男人打斷了瑞安,「瑞安,這不是你該碰的地方,我早就警告過你,容忍你在這法外之地繼續逍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進入集團軍,想都別想,再大的官也洗不白你。」
「我知道,我知道...」瑞安的臉色差了幾分,卻依舊保持著那標誌性的偽笑,「所以,這是我求上尉您最大的一件事了。有了這隻幻獸,我的生意才好做下去,最近這一塊不怎麼太平,人們也開始不買帳,沒有一個鎮得住場子的傢伙實在不行。」
上尉瞥了一眼瑞安,瑞安忙貼近他的身邊,往他的口袋裡塞進了什麼東西。
「一點心意...」
「我是聽說,你的場子裡最近有人在鬧,還鬧得很大。怎麼,那隻幻獸很厲害?」
「是有此事,不過,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集團軍的...我還在派人追查,要把那幫畜生逮回來,您的幻獸,也正好能救我水火。」
「切——我倒是對那隻東西很感興趣,抓到後,給我。」
「啊,這...」瑞安感到有些為難,它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下去,可在上尉面前,他還不能發作。
「怎麼了,我已經把集團軍的這隻給你了,換你一隻次檔貨,不行嗎?」
瑞安臉色青得僵住了,這隻幻獸本就不是上尉送的,光是弄到它瑞安就花了難以想像的克朗。可眼前的男人卻趁機獅子大開口,要把瑞安吃干抹淨,瑞安那從不做虧本買賣的性子幾乎要炸開來。
「這...」
上尉不屑地看著瑞安,眼前的人確實比他有錢的多,但他也不過是這地下場子的小頭頭,集團軍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因為對方還能提供那麼一點價值。要是上面願意,成批的軍隊可以瞬間把瑞安的場子揚了。
「當然...沒問題。」瑞安眯起眼睛強擠出笑意。「就當是我給上尉的一份禮物。」
上尉撇撇嘴,看出來瑞安是故意這麼說,想讓自己再欠對方一個人情。他本想狠狠咬下對方一塊肉,可對方的臉色已經難看成這樣,再不松點口,恐怕真的就撕破臉了,他還得從瑞安這繼續薅下去。
「欠你個人情,這份禮,我收下了。」上尉不悅地轉過身,正欲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陣巨顫讓兩人同時向上抬起了頭。
「怎麼回事?」
...
巨影從沙漠的盡頭慢慢浮現出它真實的模樣,蟲子登上了陸地。
僅匹魯一隻。
廢品市場的人們遠遠地便看到了那向此處走來的驚駭之物。
它的四足掃過街道的貨攤,它的身體無情地碾壓道路的一切,人們害怕地逃離,驚叫著訴說著他們的恐懼。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匹魯,可每一次的瞥見,都會讓他們誤以為是登上了陸地的蟲群,雖然,只有那麼一隻。
潔白的蟲子,從沒遇見過的美與暴力,它漠視著眼前的生物與建築,它的目標只有那道通往地下的入口。
地下一層的很快也響起了同等程度的尖叫,幫派成員傾瀉著他們的火力,可匹魯無動於衷,它只是繼續向前,向前。
在那廣闊地下的正中間,匹魯找到了那薄弱的位置。
這裡的土層比其它的地方明顯薄地多,它知道底下是什麼。
匹魯不想再走他們給它建好的路了,它有自己的選擇,它要打破這裡所有的規則。
人群給匹魯騰出了它的空位,它高聲鳴啼著,將自己的四隻前爪狠狠刺向了面前的土地。
它發狂般刨動著地面,將一堆又一堆土扔擲向自己的身後,它知道腳下的土地可以被貫穿。
它的每一次重擊都將光線往那黑暗的地穴滲透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