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媽3

  第二日，果然玻璃一早來了迎春屋裡，並未先去找王媽媽，而是拿出雕漆盒子裝的兩盞燕窩來，只好像前頭老太太從未送過什麼燕窩一樣，說道：「老太太昨日聽姐兒吃得清淡，就說這樣好的慢。特意囑咐我送了這燕窩來，每日送去大廚房做一盞雪梨銀耳燕窩羹來給姑娘吃，才是益氣清熱的好吃食。」

  迎春便笑道：「果然是老太太的見識，連食補的法子也通。我這滿屋子人，全不當用。等我好了，日日去老太太面前侍奉，若能學來一二這樣的本事，才是我的福氣。」

  玻璃拿眼去瞧迎春，見她雖然還是小小一個人兒，病色未去，顧盼之間卻多了好些神采，說起話來也有模有樣了。

  「我的姐兒，你有這樣的孝心，老太太知道了，必然歡喜。」

  說完，玻璃出去了，至於什麼「不叫王家的擅自做主」的話，她就當不知道。

  見玻璃出去，王媽媽更加神氣了。連老太太知道了她拿燕窩，也只是補送兩盞來，並未說她什麼，可見老太太也覺著她該受用些好的。

  誰知她剛準備去收拾繡桃，迎春卻叫住了她。

  「媽媽，你過來。」

  王媽媽便笑著湊到迎春身邊，說道：「好姑娘，原先是我不懂了，以為你吃不得這些。如今老太太發了話，我這就把兩盞送去大廚房。」

  迎春卻不答這話，只叫繡桃繡橘和繡珠下去。屋裡留了王媽媽一人，她才斜睨著王媽媽，淡淡地說道：「媽媽以為，老太太送了燕窩來，是恕了你？」

  王媽媽笑容僵在臉上，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冷下臉子。

  「姑娘，素日裡老太太也說我們這些奶媽子勞苦功高，如今我不過是身子不好，想進補一些。你不說先孝敬了我，反而還要說我，這是什麼道理？」

  迎春簡直被這潑皮的渾話給逗笑了。

  「這麼說，是我的不是，竟不知先孝敬媽媽了。好媽媽，你的話我記下了，以後再有好的，我必不忘了你。」

  王媽媽再次得意了，一張餅臉笑得全是褶子：「這才是做姑娘的道理。」

  迎春這個人有個極好的習性，越是生氣，越不動聲色，反而笑得甜美。

  此時她正如此笑著看向王媽媽：「我知道做姑娘的道理，你可知道做下人的道理？罷了，你一把年紀，我不過是孩童，哪裡教得了你，你下去吧，只盼你好好當差，可不要再行差踏錯了。」

  與這樣的渾人說道理是沒用的，她懶得動嘴皮子了。

  她讓王媽媽下去，再叫來繡橘。

  「我知曉大夫開的藥在你那裡，你取來我看。」

  繡橘不知迎春要做什麼，但她卻知聽命，立刻去取了個藥包來。這都是藥堂大夫根據方子配好的，一把藥材混在一起。迎春拿出做針線的小籮筐來，找出一把小銀剪，小心翼翼地從一堆藥材中挑揀出一樣來。

  她指著這一樣給繡橘看，問她：「這樣子可記住了？」

  繡橘仔細看了，點頭道：「奴婢記住了。」

  「從每一份里各取一錢出來，合成一份拿給我。」

  繡橘依舊是一頭霧水，不過她還是應聲離開了。大夫開足了三日的藥，早晚各一份，共有六份，繡橘回了自己的屋，拿出六個藥包來，一共取了六錢這種藥，拿給迎春看。迎春見她處理得不錯，讚賞道：「好，你果然細心。你再用小剪子，把它剪成細絲，我午前就要。做好了我賞你。你一個人若是做不完，也可叫繡桃幫你。只別讓第三個人知道此事。」

  繡橘心中歡喜，生出一種被姑娘給予特別信任的興奮來，也為這種特殊的秘密感到激動。她不過是不到十歲的孩子，正是喜歡小秘密的年紀。

  她拿了這東西回屋，用做針線的小剪子去剪，只覺得費勁。藥材曬乾了硬的很，小孩力氣不大，好半晌才剪了一錢的，就累得很。她和繡桃住一間屋，繡桃回來了，見她大汗淋漓地剪什麼東西，好奇去看。繡橘也不瞞著她，一邊叫她幫忙，一邊把姑娘的囑託與她說了。

  繡桃面露崇拜：「姑娘可真厲害，連藥材也懂。」

  「咱們姑娘平日就好看書下棋，自然什麼都知道，那書里學問可大著呢！」繡橘也這麼認為。

  兩個小姑娘哼哧哼哧地忙活了好半晌，才弄完六錢藥材。巴巴拿去給迎春看了，迎春贊道好，給她們一人賞了一個銀錁子，喜得二人不知說什麼好。

  她們二等丫鬟一個月不過二百個錢，這錁子有二兩，幾乎抵得過一年月錢了。

  迎春看著她們如此歡喜，心裡也覺得這兩個丫鬟是可造之材。

  以後她在深宅大院裡，許多事情自己不方便做，正要身邊人代理。而她最大的依仗就是一手醫毒之術，因此身邊人必然要懂些藥理，識得藥材。今日的事，既是為教訓王媽媽做準備，也是檢驗一下這兩個丫鬟。尤其是繡橘，一看她耐心，二看她天賦，三看她忠心。

  迎春知道，這活計不輕鬆，午前幾乎不可能做完，因此囑咐叫繡桃幫忙。若是她有私心，不願分與繡桃，哪怕天賦再好，迎春也不會把她當做首選。如今看來，她心性天賦都是好的，也有耐心。至於繡桃，就下次再查驗吧。

  收好兩個丫頭剛處理完的藥材，迎春又給她們派了新任務。

  「你們去找老太太院裡管採買的吳三，給他一兩銀子，請他帶一包君山銀針來。」

  先前，幾番囑咐之下，繡橘都沒問過緣由，繡桃性子卻比她更直些，心裡不解，也就問出來了：「咱屋裡還有茶葉，姑娘又不愛吃黃茶，怎麼叫買這個？」

  迎春也不斥她多嘴，她本就需要這兩個丫鬟幫她完成這個計劃，因此說道：「到時候送來了，你們也不要說是咱們買的，就說太太給的，我不愛吃，先放櫃裡。」

  聰明的繡橘立刻就領會了迎春的意思，而幾息之後，繡桃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