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奶媽6

  王媽媽在家裡聽說老太太准了她的假，心裡就是一咯噔。她原想著迎春是個好糊弄的主兒，叫她點了頭，自己也好修養幾日，卻不想這事鬧到了老太太面前，她便不敢太過拿喬，準備好生養兩日就回去。

  然而到了第二天，也不知吃壞了什麼，她又鬧了肚。如此連著鬧了三日，她只敢吃些粥水，整個人迅速萎靡下去，一張團餅臉蠟黃。嚇得她男人趕緊請了個大夫來看，可這大夫醫術有限，只說壞了肚，又說不出具體是吃什麼壞了。他開了藥，王媽媽只能苦哈哈地吃藥。

  她不在屋裡，迎春自己管著三個丫頭比她在時還整肅些。她只用兩日就做好了個香囊，寫了方子讓繡珠去府里藥房抓藥。

  繡珠是不識字的，拿著方子去了藥房。這間藥房裡存著些常用藥材，也是以備不時之需，府里主子盡可取用。只是這還是頭一回見府上姑娘要抓藥的，管藥房的一個管事婆子就奇怪起來，多問了幾句：「不知二姑娘處可是哪裡不舒服的？」

  繡珠得了迎春的話，回道：「我家姑娘今日正琢磨著弄些驅蚊消暑的香包，因此抓點夏日常用的藥材。」

  說著將方子遞上，婆子管藥房自然也認字，懂些淺顯的醫理，瞧了果然是消夏的藥材，便如數抓給迎春。

  繡珠拿回去，迎春用細紗布裝成幾個小袋，除了裝進給賈母做的香囊中，另裝了其他幾個她以前做的香囊里，親自帶上給各處送去。

  第一站自然送去老太太的屋中。此時老太太剛午睡起身，疲乏未消，側臥在榻上，叫丫鬟在旁打扇。聽聞迎春來了，本不想見，到底想著迎春才好，冒著夏日的太陽來了，不好讓她就這麼回去，便叫丫鬟請進屋來說話。

  「這大太陽熱的，你怎麼來了？」老太太讓她坐下，命給迎春上一碗冰酥酪來吃，「你才好了，可不許太累著，我只怕你在外頭走動中了暑氣。」

  迎春不像以前那樣遠遠坐在下首，反而主動坐在了老太太榻旁的矮凳上，拿過扇子給老太太扇風，說：「今日來，一則許久沒給老太太請安，正該來的。二則，我知老太太近些時日苦夏，做了個消暑驅蚊的香包獻給老太太。」

  說著，她從繡珠手裡接過香囊，雙手遞至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有了些興趣，拿過來細細看了，贊道：「二丫頭果然進益了，這繡樣好，針法細膩。」

  說著又放在鼻尖聞了聞，問：「這裡頭放了些什麼？」

  迎春便笑答：「自那日老太太教了我雪梨銀耳燕窩羹的方子以後，我便覺著這些東西既實在又好用，特意尋了書來看，在其中找到了個古方。這裡頭不過是沉香、薰衣草、薄荷、丁香、艾葉之類的常見藥材，我聞著卻神清氣爽，便特意制了香囊給您送來。」

  老太太聞了又聞，確是讓人舒適，她午睡才起的不適盡消了不說，昏沉的頭腦也清爽了。

  「好丫頭，難為你費心記著我，果然是有個大姑娘的模樣了。」賈母難得慈愛地將迎春牽到自己的榻上，親昵地握著她的手，說道，「你才好呢，又忙這些。也別看書太久，傷神。」

  「勞老太太記掛，我都好。我做這些，不過是為您盡些微孝心，比起寶兄弟日日讀書的辛苦不算什麼。」迎春又指了指繡珠手裡捧著的其餘香囊，「我還做了些，給二位老爺太太，寶玉、二哥哥、眾姐妹們。」

  「叫丫鬟去送吧，你可別自己跑這麼多路，仔細曬壞了。」

  賈母覺得配上新香囊後果然舒坦了，也就不歪著了，坐起身來和迎春說話。迎春本想自己去送香囊，但老太太說了不叫她去，她自然不會拂了老太太的意思，留下來陪老太太說起了話。

  她的確是叫人去外頭買了一本《飲膳正要》，這書里記著好些湯煎食療的方子，此時拿出來一說，老太太也覺得好，說是姑娘家就該多知道這些，才能養好身子，過好日子。又說起夏日食方，除了雪梨銀耳燕窩羹外還有哪些，賈母突然想起王媽媽來。

  「你房裡的王媽媽前幾日來告假，今日可回來了？」她看向下首站著的繡珠，便明白了，冷哼一聲，「你正是缺不得人的時候，她卻日日不在跟前伺候，白養著這樣的人做什麼？」

  迎春趕忙替王媽媽說話：「她家昨日也託了人來我這兒說，她身子骨還沒好，這次只怕是要多修養些時日。還請老太太不要生氣，我知老太太心疼我，只是我也心疼老太太，可不願意讓您為我的事這麼操心。」

  賈母聽了這麼熨帖的話，只覺得二丫頭今日色色都好，既會說話，又會做事，竟比一向伶俐的探丫頭還好了許多。她細細打量一回迎春的眉眼，嘆道：「你這樣孝順，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到底是你的奶母。這樣吧，也不能讓你屋裡缺了人伺候，我把我房裡翡翠給你使幾日，叫她暫管你屋裡三個二等。過些時候，你屋裡的繡珠嫁了人，我給你再挑好的。」

  迎春說了這麼多，總算達成了目的之一，高興地抱住賈母的胳膊，撒嬌道：「還是老太太疼我，是我偏著您的好丫頭了。叫翡翠姐姐去我屋裡，我必定好好待她。」

  「好好，我知曉你是個省心的丫頭，只是你也別委屈自己。」

  賈母摟著迎春又親香了好一會兒，迎春才告辭離去。她帶著翡翠回了屋裡，對翡翠說道：「姐姐，我屋裡的事情還要勞你費心了。」

  翡翠也是賈母房裡一等大丫鬟，比玻璃小兩歲，是後來二等補上來的，性子比起玻璃更加貼心一些。她親自服侍迎春喝茶，說道：「我來姑娘屋裡，姑娘可別因我是老太太的丫鬟就一味敬著我，可要讓我多多做事才是。」

  「這是哪裡的話，姐姐來了，我可安心許多，有好些事情要拜託姐姐呢。」

  迎春笑著說道，又讓繡橘出去傳話。

  「你去外頭找個傳話的小廝，告訴王媽媽一聲，叫她好好養病，不要操心我這裡，只管養好了身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