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奶媽8

  面對著迎春的目光，王媽媽只覺得背後的衣裳都被汗水沾濕了。她從未想過，二姑娘竟也有如此厲害的一面。同時她才意識到，原來哪怕二姑娘是個六歲孩童，也是主子，她們這些奴才的去留，全然不由自己掌控。二姑娘惱了她，不叫她回來，若是她不能討二姑娘的好，就是走別的路子回來了，只怕也不中用。

  「姑娘，我那都是些糊塗話，我是哪個牌面上的人？我能有什麼見識？姑娘且忘了吧。」王媽媽心一狠，撲通一下跪在了迎春面前，「我是從小瞧著姑娘長大的，心裡拿姑娘比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還親，實在離不得姑娘，求姑娘讓我回來伺候，我再不犯蠢的。」

  「媽媽這話言重了。」迎春指了繡橘來扶起王媽媽，「我心裡自然也信重媽媽，不過是讓你多養幾日，你不必吃心。先家去吧，旁的事，過些時日再說。」

  王媽媽無奈地被繡橘攙著送出門去。她在門口踟躕了一會兒，拉著繡橘說了好些，叫繡橘別忘了在姑娘跟前多說自己的好話，給繡橘塞了一個裝著銀角子的荷包。

  只是她心裡估摸著，屋裡的小蹄子們都懼她，只怕不會幫忙，不趁機踩幾腳就不錯了。她還是要打通老太太那裡的關節，等回來伺候了，才好攏回姑娘的心。

  如此想著，她又去了上房的方向，在廊下遇見屋裡伺候的大丫鬟玻璃，想著她是個和稀泥的性格，不會願意幫忙的，趕緊又去找其他人，果然讓她在門口遇見了個好人，是老太太屋裡伺候的白玉。

  「好丫頭，你站站，我正要尋你說話去呢。」王媽媽滿臉堆笑地拉住白玉，帶著她站到陰涼處，從懷裡摸出個手帕包著的銀戒子塞給白玉。

  白玉怎好收她這樣重禮，知曉她有事，直言問道：「媽媽，咱們都在院裡伺候，是老相識了，有什麼話您老人家竟不必如此客氣，直說就是。」

  「哪裡的話，這是我侄子送的，我想著旁人就罷了，你是院裡性子最好的丫頭，我有好的不給你，給誰呢？」王媽媽把戒子塞進白玉的袖子裡，好言道，「也是這些時日我病了，不曾上來走動，咱們見得少。我想著，既我回來了，也該給老太太磕頭請安才是，勞煩你去老太太跟前幫我問問？」

  「我當什麼事，你這話也有理，若是前日來了，我就與你通傳一聲，也不算什麼，偏今日老太太有客，且不得空見你呢。」白玉指了指正屋的方向，「王家舅太太來了，老太太、太太都在屋裡說話，你看，這叫你怎麼好進去？」

  「竟是這樣？」王媽媽暗忖，也是自己運道不濟，「既如此，我明日再來罷？」

  白雲沉思了幾息，拉住王媽媽說道：「媽媽，我實話與你說了吧，老太太前些時日還說起你，只說你這許多時日不來當差，只怕是成心躲懶，如今正惱你呢，你也該為自己分辯一二才是。」

  「我哪裡是躲懶！是真的病了！」王媽媽叫苦，「哎喲，這是哪個壞了肚腸的人在嚼我舌頭，可把我冤死了！」

  白玉也不知道此事是否是有人在老太太面前說了嘴，心裡倒也有幾分可憐王媽媽，她臉上確有病容，應當沒有假話。

  既然收了禮，白玉也不打算白收，許諾道：「我尋機為你辯白幾句，你明日來，我再看是否有空叫你進屋。」

  「好姑娘，我都靠你了！」王媽媽感動地拉著白玉的手，「這滿院的丫頭，只你模樣性情是最好的，必有後福！」

  又說了幾句話，王媽媽終於撒開手家去了。

  白玉看著她離去，嘆口氣就想回自己屋裡，拐角處遇見玻璃，玻璃笑嘻嘻地去拉她：「好妹妹，你應了與王媽媽說好話？」

  「她也不容易。」白玉回道，「我想著，老太太跟前，我也可提幾句，她是真病了，並不是躲懶。」

  玻璃對著別人一貫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唯有打小一起頑到大的白玉能得她幾分真心，見白玉心軟了，她就將其中關竅細細說來：「老太太如此疑心她，非是有人說嘴，是她自己不做法。往日裡她就常躲懶不說，前些時日拿了老太太賜給二姑娘的燕窩，當老太太耳聾眼瞎？她老人家的性情你豈能不知？闔府上下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是有些事不值當老太太發火。她心裡明鏡似的。」

  「既然如此，老太太早知王媽媽的為人，如何現在才發作？」

  「人的手指也有長短，何況一家這麼多人，老太太哪裡有心力把人人屋裡的事都管了？」玻璃笑著去點白玉的腦門，「我叫你多留心家裡諸人，你只一昧悶頭做事，難道瞧不見近些時日老太太多喜歡二姑娘呢？往日二姑娘悶葫蘆似的，在一眾哥兒姐兒中不出挑，老太太難得注意她一回，自然想不起整治她屋裡。如今二姑娘一日日在老太太跟前侍奉著，說話好聽不說，就是各種獻上來的活計也鮮亮，老太太喜歡得什麼似的，自然就惦記著她了。」

  「原來竟是這樣。」白玉點頭，「還是姐姐見事明白。」

  「我只怕等我出去了，你在院裡被人欺負。」玻璃嘆氣，「這樣吧，今晚睡前，若是老太太心情還好，你就提一句王媽媽，也別說什麼病不病的，就說她今日來了，想給老太太磕頭。可若是老太太心裡想著別的事，你就不要開口。」

  白玉是服這個姐姐的，自然應下了她的話。

  卻說此時，上院正屋內，王家舅太太正和老太太說起一個極不好的消息。

  王家舅太太是二房太太王氏的娘家嫂子，其丈夫王子騰乃是如今四大家族在京官職最高之人，左右姻親皆圍靠著他，哪怕榮國公府有爵位在身，如今也得低他一頭。賈家男子不中用，沒個在朝中效力的人，很多消息只能從王家這裡知道。

  舅太太此來，便是來說消息的。

  估計今夜，白玉不會有機會替王媽媽陳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