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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丟欽差失而復見 捉秦尤大鬧台灣002

2024-08-24 03:08:11 作者: 張杰鑫
  二人這一低頭不語,那金頭虎在旁一聽黃三太這些話,不由得可就惱啦。黃三太將話說罷,未等別人說話,金頭虎可就說話啦,叫道:「黃三哥,你別給我勝三大伯丟人啦!我勝三大伯是何等的膽量?刀山都要鑽,油鍋在前都敢跳。想不到教出徒弟來,俱都是畏刀避劍,貪生怕死之輩。可惜我三大伯英雄多半世啦,教了這些膽小的徒弟。我三大伯攤上這場官司,終日嘆息不止,倒在床上說道:『這條老命保不住啦。找不回國家三寶,拿不住賊人秦尤,必然得受那鐵窗風雨之苦。』愁得他老人家真是寢食不安。現在知道秦尤逃往台灣,別人不走,咱們還得哀告人家,求人家前去,給我三大伯完這場官司。現在別人都要替勝三大伯完這場官司,不以道路遙遠,不怕艱難困苦,去往台灣捉拿小老鼠,找回皇家玩藝,那時候給咱鏢行之人露臉,也好給三大伯完這場官司,不想咱們反不敢去啦。黃三哥,你只可不出浙江紹興府,在浙江紹興府的黃三太,別處你千萬可別去。」黃三太聞聽金頭虎這席話,臊得臉面通紅,虎目圓睜,雙眉倒豎,叫道:「賈明,你怎麼得著誰就是誰?慢說是台灣,無論是甚麼地方,黃三太沒有不敢去的。二郎山中應遭之險,刀劍臨頭,我黃三太也沒有皺過眉頭。慢說是死,就是刀山油鍋,為老師的事,我也不能後人。」金頭虎聞聽,遂說道:「黃三哥你敢去呀?」黃三太說道:「若不去就是匹夫。」金頭虎說道:「這才是勝三大伯的徒弟呢。天地君親師,師在五倫之一,有事弟子服其勞。好好,三哥去啦,我也去。」

  遂叫道:「禿老美,你是慣說大話使小錢,你老實在家當富家翁吧。別看是你首先發表的,你還得首先退縮,說說算了吧。」

  老美說道:「大英雄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侯爺要說出不字,非為人也。」金頭虎一看,老美上了圈套啦,遂又叫道:「高賢弟,趕緊給老美磕頭,你就說我年輕離不開父母,我不敢上那麼遠去,我害怕。」高恆聞聽,「呸!」唾了賈明一口,說道:「高爺為勝三大伯赴湯蹈火,矬骨揚灰,在所不惜。」賈明一聽,高恆也翻不了案啦,遂叫道:「三哥你聽見了?老美去,高恆去,我去。你也去呀?」三太說道:「我要後退我不姓黃,姓藍,姓綠。」金頭虎說道:「好好好,誰要是翻口,我也不罵他是雞犬啦,我要罵,我就連狗豬都不如了。」說罷此言,復又叫道:「張茂龍、李煜,你二人去不去?」張茂龍、李煜說道:「賈明,你怎麼繞彎罵上我們兩人來啦?要不去除非你不去。」金頭虎聞聽,哈哈一笑,遂叫道:「楊香五,你當然得去啦。」楊香五說道:「楊五爺跟著走,說上哪兒就哪兒。」金頭虎又問道:「臭豆腐,你可不能去呀?」歐陽德一聽金頭虎罵街,叫道:「賈明混帳王八羔子,哪旮旯里都敢去。」

  金頭虎說道:「好好,咱們一共十二個人,全都去啦。咱們大家也該回侯家集啦,老美你將家中之事辦理辦理。咱們大家就是你有錢,沒有別的,這一路的盤費錢可是你的。」老美說道:「那是自然,盤費錢算不了什麼。」金頭虎說:「對啦,走在道上要沒錢,你還會偷呢。」老美說道:「你要拿我取鬧,我可用練子槍打你。」

  不表賈明玩笑,單說眾人在河坡計議已畢,大家遂翻身奔侯家集而來。大家在路上說說笑笑,工夫不大,已經來至侯家集莊上。侯爺叫門,裡面將門開放,仍是侯爺在前,眾人在後,跟隨來到上房之內,大眾落座。侯爺說道:「眾位,咱們去追秦尤,現在欽差大人在我家內,怎麼辦呢?」金頭虎說道:「老美,你這是找台階呢?你要不追秦尤,欽差大人現在你家,難道還用你背回去嗎?你打發一個人,寫上一封信,送到十三省總鏢局,信中就說欽差大人現在侯家集侯宅。我勝三大伯見信必然給院衙門送信,院衙門見信還不來接大人嗎?老美拿盤費錢吧,別說無用的話啦。」侯爺遂吩咐從人,用茶盤往客廳托著散碎銀子。侯爺說道:「大家隨便帶盤費錢,只要看得起老美是朋友,咱們不論交到那兒去,都如同自己弟兄一樣。」眾人聞聽,毫不客氣,俱向托盤內去取銀子裝在兜囊之內,每人取了有三四十兩散碎銀子。惟有金頭虎見財眼開,左伸手,右伸手,不住的往兜囊里裝銀子,將兜囊裝滿啦,還用手往裡頭塞碎銀子呢。楊香五說道:「賈明,侯爺跟咱們是朋友,別不知自愛。為什麼沒死賴活的拿人家銀子?」金頭虎說道:「楊香五,你們都是廢物。他這銀子不是好來的,多拿他點算不了什麼。」黃三太遂對侯爺說道:「咱們明日起身吧。」金頭虎說道:「黃三哥你別找台階。明天勝三大伯來了,要是知道啦,一定不教咱們去,黑天更清靜;再說老美是賊,慣會走黑道。」老美說道:「你從這兒別跟我說話,你是土匪。」侯爺叫過老家人吩咐道:「明天備上一匹快馬,去到十三省總鏢局拜見勝三爺,就提說欽差大人現在侯宅,請勝三爺給院衙送信,叫他們迎請欽差大人。勝爺要問黃三太等向哪裡去了,就說他們大家現在追下秦尤去啦。勝三爺若問向哪方追去,就說不知道,千萬不要告訴我們大眾的去向。」侯爺將話說完,十二位英雄當時扎束停妥起身,每人一個小包裹,裡面裝的是兵刃暗器。


  當夜由侯家集起身,及至天亮,走出有五十里地。十二位英雄曉行夜宿,追跡尋蹤,非止一日,由江蘇至蘇州,由蘇州至杭州,俱不見秦尤的蹤影。茶鋪酒館,庵廟寺院,鄉村府店,大家細心訪察,並無秦尤。越過浙江,追到建寧,追了一月之久,到了福建地面,已然到了四月中旬啦。眾英雄非常敗興。

  侯爺說道:「再往前追,可就是台灣。眾位兄弟,我到台灣兩次,乃是二位販賣珠寶大商賈,我是保的他們的鏢,賺了銀錢三股勻分,路上若有差錯,我擔護。像咱們十餘人,台灣關津渡口,有馬步軍隊大小三軍把守,如要進城,有把門的城兵。咱們這十位的形跡,我是個老美,楊五爺瘦小枯乾,賈明沖天杵小辮大肚子,台灣把關的官人若問咱們是幹什麼的,你我以何言對答呢?」金頭虎說道:「老美,千山萬水,快到台灣啦,你又拉勾找台階,頭幾天我把我這羅圈腿累得直疼,好容易這幾天才歇過來,簡直你是少才無智,無用之物啊。這地方叫甚麼地名?」侯爺說道:「是福建。」金頭虎問道:「有大估衣鋪沒有?」侯爺說道:「估衣鋪,?***諾齲加校餑聳鞘〕恰!苯鶩坊⑺檔潰骸霸勖欽腋穌猩痰曜∠攏嚷蚴礪蚵羧說囊路T諛咀髕淘僮鍪鏊姆介鏡南蛔櫻繾魘雎蚵羧耍艉旎醯模漵嘍俗魑o詰摹@廈烙牖迫縋愣司愣加帽糾吹拿婺浚魑o詰摹;迫綈錈嬗酗諂歟∽茱誥誅諂煒梢醞ㄐ刑煜攏母霾恢瞬幌俊毖釹鬮逅檔潰骸罷飧鮒饕獬齙謎婧茫餘譚亞峙虜環笥玫摹!?BR>   金頭虎說道:「有錢。我由老美家中帶的錢,在道上沒動。吃飯住店都是你們替我給錢,我沒捨得花。這回不就用上了嗎?」

  楊香五說道:「還是你能事。」說著話,十二位英雄住了招商客店。遂在大估衣鋪買了十身買賣人的衣服,又在楠木鋪做了十個四方楠木匣子,三天要做成。又在大鞋店買了十餘雙福字履鑲滾緞雙臉緞鞋。眾人中有因走道,把鞋走壞了的,所以多買幾雙。又在綢緞店內買了茶青綢子,縫做包裹。三日之內置買停妥,但是沒有紅貨,將匕首刀、鏢、練子錘、練子槍,俱都裝在硬木匣子之內。眾英雄說道:「咱們換衣服吧。」金頭虎說道:「別在店裡換。咱們那樣進來的,回頭三天工夫,都變了樣啦,叫店裡給哄嚷出去,官人該拿咱當壞人辦啦。」十二位英雄開發完了店飯錢,大眾走出了店門,來到荒郊野地,找了一個僻靜所在,大樹林之內,這才大家更換衣服。黃三太、侯爺仍然本來的面目,其餘十位,俱都是買賣人打扮,惟有金頭虎、楊香五二人不像買賣人的樣子。金頭虎青綢子大褂,青緞雙臉鞋,沖天杆小辮;楊香五藍綢子大褂,福字履鑲緞鞋,不像賣紅貨的。張茂龍、李煜等真像買賣人的樣子。傻英雄說道:「有像買賣人的就行啊,就可以把楊香五跟我摻雜裡頭啦。這不是相姑爺。」眾英雄的零碎俱都收拾完畢,大家相視一陣好笑。走到大江口,一看有許多船家,大家說道:「這裡有出洋的大船嗎?」船家遂問道:「眾位客官哪行發財?」黃三太說道:「我們乃是十位賣紅貨的先生。」又指老美說道:「我二人是保鏢的。」船家問道:「你們是哪省鏢局的?」黃三太說道:「大清國十三省總鏢局。」說著話,三太已經打開小包裹取出了鏢旗,叫道:「管船的,你找一根竹竿,將鏢旗插在船頭上。」管船的打開鏢旗一看,此旗乃是白鏢旗紅火焰,上寫「江寧府十三省總鏢局」,當中斗大一個「勝」字。三太說道:「船家,說說船價吧。」船家說道:「你們這十三省總鏢局向來優待腳行。不用說價啦,達官爺看著給價錢吧。」三太說道:「先明後不爭。咱們論天,每天多少錢,有多少天算多少天,酒錢在外。」船家說道:「我們六七個人的船,你每天給一兩銀子,酒錢在外隨你賞。」三太說道:「不多不少。」

  眾英雄上船,當時開船。船行至黑水洋,沒風就有七八尺高的浪,天連水,水連天。賈明在船頭上一站道:「媽媽的,我的姥姥,這船一翻就沉底呀。就是我們三個活得了哇,老美跟我,還有一個水怪的兒子高恆。」高恆說道:「好說水怪的孩子。歐陽德、邱成、李煜,你們全都得歸位呀。」船家說道:「你們賣紅貨的先生們,都是文明人哪,我們船上忌諱翻船,作飯烙餅都說打個張呢。」金頭虎說道:「我往日裡坐船,我們三人在船上,我問那位道:『你貴姓啊?』那位說道:『我姓陳,叫陳到底。』我又向那位貴姓,那位說道:『我姓莫,我叫莫了桅」船家說道:「真有你的,你們的紅貨是本錢,我們船是產業。你為什麼老念喪呢?」楊香五道:「船家別理他,他不是好人,他有點病,這時又犯了病啦。」

  不說眾人在船上搗亂,且說這日來到了台灣,此處乃是水旱總關口,有三二十位穿著號衣把守津渡的台灣兵夫,有一文一武,兩名官長。台灣兵一看,有一隻大船由上水而來,就大聲吶喊道:「來者是客船,還是貨船?」管船的答道:來了十位賣紅貨的,兩個保鏢的。」台灣兵喊道:「攏岸驗貨,領單過關。」眾英雄聞聽一怔:本來就沒有紅貨呀,拿什麼驗貨呢?


  且說把守關隘的兵問道:「是哪省鏢局保來的鏢?」管船的說道:「是江蘇十三省總鏢局保的鏢。」又一個兵說道:「哪有那麼大工夫跟他閒談?將他的鏢旗撤下來。」皆因為台灣兵不認得字,將鏢旗拔下來,就遞給那名文官啦,說道:「回稟老爺得知,大清國來了十位賣紅貨的,兩名保鏢的。」那文官接過鏢旗一看,乃是江蘇十三省總鏢頭勝英的鏢旗,那文官遂對武官說道:「李老爺請看,這是江蘇十三省總鏢頭勝爺的鏢到啦。咱們二千歲常常提念此人,言說此人乃俠肝義膽,濟困扶危,殺贓官,除惡霸,乃是大清國武人中第一位好人。咱家二千歲都是讚美景仰人家,人家的鏢來到啦,咱也得給一個好面子。忠孝之人,人人得敬。」那武官答道:「既然如此,王老爺,咱們不用驗了,就撕給他們驗行的票吧。」那文官遂曉諭官兵道:「將驗行票子撕給他們吧,這是江蘇勝老達官的鏢到啦。放行吧,將鏢旗原物交還。」那官兵接過鏢旗,撕了一張放行的執照,來到船前,對那船家說道:「老爺有諭,十三省總鏢局的鏢免驗,就此放行啦。」三太聞聽,趕緊來到船頭,對著那名官兵施了一禮,道了一個謝字。你道,眾弟兄聞聽驗貨,正在心驚肉顫之際,一聽說是十三省總鏢頭的鏢免驗啦,真好似吃了涼藥一般。金頭虎叫道:「楊香五,無什麼事,福小命薄不成,我金頭虎無論幹什麼都有造化。官兵若是一驗紅貨,哪裡有一點紅貨?完全是黑貨。」楊香五說道:「你真有福呀,在蓮花峪,後腦海上都要著了點穴钁,我的恩師偏趕到啦。你也伶俐,到這時候就知道喊救人。」金頭虎說道:「楊香五小子,你同外人說我的短處。你要以後再說這話,找處與你滾滾。」說話之間,船已到了碼頭,大家下船,開發了船錢,另外又給了酒錢,船在原處等侯,皆因為雇的是來回的船。

  眾人上了岸,天色已晚。大家商議進了店房,那店家遂問道:「眾位爺們,哪一行發財呀?」金頭虎喊道:「十個賣紅貨的,兩個保鏢的。所賣的貨,俱是翡翠、碧玉、貓兒眼、牛黃、狗寶、金沙子、鑽石、核桃大的珠子。一個匣子可值百萬黃金。」說罷,金頭虎又問道:「你們有跨院嗎?我們包下,不許再住別人。要失迷了我們的紅貨匣子,連你們內掌柜的賣了,全都賠不起。」掌柜的一聽金頭虎說話近於詼諧,賣紅貨都是文明先生,怎麼玩笑啊?說著話,夥計將眾人領到南跨院三間上房之內。眾人淨面吃茶已畢,又要了一桌上等酒席。眾英雄互相商議,那秦尤逃到台灣,必然投奔王子張奇善那裡獻寶。楊香五說道:「那秦尤作下這樣重案,盜三寶,殺欽差,全國一體嚴拿。他既然來到台灣,當然將那寶物獻與重要之人。

  台灣有會賢亭,聚義廳,懸掛招賢榜,招賢納士。凡四海英雄豪傑,殺人兇犯,盜匪之流,在中國不能容身者,來到台灣,見了國王張奇善,那張奇善必然量材取用,大開招賢之門,網羅海內賢豪,招賢務盡。大概秦尤一進三寶,那張奇善必然以禮相待,委以官職,以為安身之處。秦尤從此在台灣安居樂業,也就永遠不回去啦,他絕不會把三寶暗中隱藏。」列公,在前清的時候,犯人脫逃,由這縣逃到那縣,就不容易捉拿。文書公事,不知道得費多少筆墨,終歸還不定拿得著拿不著。因為早年沒有火車、飛艇、汽船,一天不過行百八十里路,所以那做下案子的,逃出幾百里路去,就可以隱住啦。不像現在的軍閥們,把民脂民膏絞盡啦,往外國一跑,就算完事,皆因為現在交通便利,一天就可以行千里。閒話拋開,且說大眾酒飯已畢,安歇睡覺,清晨起床梳洗已畢,算完了昨天的店飯帳。眾人一看吃喝便宜,價錢不甚貴,又在店內吃完了早飯,復又將店飯錢算清。

  十二位英雄起身,侯爺頭前引路。正往前行走,忽見有許多善男信女,老老少少,俱往東南走去,絡繹於途。楊香五對金頭虎說道:「這裡有什麼熱鬧,是有野台戲,這都是趕廟的啦。」金頭虎說道:「待我問問行路的。」金頭虎來到眾人跟前,賈明見一少婦懷中抱著一個小娃子。金頭虎摘去絹帕,霹出沖天杵小辮,金頭虎將胳膊一橫,攔住那少婦的去路,大聲喊叫:「孩子,你上哪裡去!」那少婦嚇了一跳,幾乎將孩子掉在地下,少婦說道:「喲,你管我們上哪裡去呢?把我們孩子給嚇哭啦。」楊香五說道:「黃三哥,快過去管管他吧,他要在台灣省惹禍。」三太趕奔近前,大聲叫道:「賈明,你還不快閃開!」三太遂上前施禮道:「大娘,別生氣,我這兄弟是瘋子,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了。」婦人也沒言語,遂抱著孩子走了。三太剛把少婦央求走了,金頭虎又將七十多歲一個老頭攔住啦,叫道:「老小子,你上哪裡去呀?」老頭聞聽一怔,一看金頭虎沖天杵小辮,矬胖子,憤怒說道:「你管我幹什麼去呢,嚇我一跳。」金頭虎說道:「我管定了你啦。」三太急速趕到老者跟前,叫道:「賈明你要這樣惹禍,咱就不用走路啦。退後去。」三太又對那老者拱手說道:「老大爺你多原諒吧。」又指著賈明說道:「他有點病,他是半瘋。老大爺我借問你哪,我們乃是遠方的人,初次到你貴寶地,這些老少男女都往東南去,是有甚麼熱鬧呢?」老者一看三太壯士打扮,遂說道:「壯士爺,像你這麼說話,無論到哪裡去,也沒有包涵哪。」老者又說道:「離我們這二里多地,趙家峪村西,有一九天聖母娘娘廟,出了一段新聞。九天聖母娘娘顯聖,發放藥水,百病全治,無論有何奇病,可以當時就好,並且還是分文不取,所以這些人全去討藥水去。」此時金頭虎在旁一聽,遂叫道:「黃三哥閃開,我抽他大嘴巴子,看老頭妖言惑眾。我們大清國廟裡是泥塑的像,這台灣省怎麼有了活神仙啦,大概是由天上掉下來,怎麼沒把他摔死了呢?老頭這是胡言亂道,煽惑人心。」三太說道:「老大爺你請吧,你多擔待,他實在有病。」金頭虎說道:「黃三哥,咱們跟著看看去。」三太說道:「到那兒你好惹禍呀?」金頭虎說道:「我不惹禍。你們不去,我自己去。我倒要看看聖母娘娘是怎麼回事。他要是有別的事,我這條命豁出扔在台灣,我就跟他拚命。打出人命來,台灣也有官面,他們問我那方人氏?我就說大清國的。你們來了多少人哪?我就說來了十二個,有一個老美姓侯,有一個瘦小枯乾的,姓楊叫楊香五,有一個蠻子叫歐陽德。打人命官司,我們一塊打。」金頭虎叫道:「黃三哥,你想想聖母娘媳哪裡有活的呢?這分明不是妖言惑眾嗎?咱們看看去。我決不惹禍,人家打我,我不還手;罵我,我不言語。我開開眼界。」楊香五說道:「黃三哥,咱們去看看吧。金頭虎要不惹禍就行啊。」


  大家也俱都願意前去。三太聞聽此言,把頭一點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隨著眾人奔九天娘娘廟走上一趟。」

  工夫不見甚大,大家已經來到廟前。眾英雄一看,正山門閉啦,東西角門開著呢,人煙稠密,男左女右出入。小姑娘老太太少婦幼女,都由右邊出入,年輕的男子老者,由左邊出入,行人讓路和氣謙恭。張茂龍、李煜說道:「台灣高人甚多。中華大國野台戲,逛燈上廟多,男女混雜。諸位你們看台灣街道、廟宇,行走男女尚不混雜,清清楚楚。」金頭虎說道:「好哇,清楚不亂,真是規矩。我偏打娘們那邊走,他要問我,我就說我不屬你們這邊管轄,我們那裡有皇上。非打娘們這邊走不可。」

  楊香五聞聽,笑道:「眾位別攔賈老爺,你們不知賈老爺的性情,坐懷不亂,能比柳下惠。憑賈爺這樣英雄,哪能同老太太一塊走?豈不失了賈爺的身份。」金頭虎笑道:「對啦,打男子這邊走吧。」黃三太心中暗笑,楊香五真壞,這一抬舉他,叫他撞了釘子啦。眾英雄遂進左角門,一看月台下男女老幼。

  真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動。佛殿就是一層,外邊的隔扇俱用青幔帳罩著,月台上設立香壇,桌子北有張椅子,用青布罩著,壇桌上設擺香爐香筒、黃錢紙、硃砂筆硯、寶劍一口。金頭虎問道:「黃三哥,桌子上的東西是幹什麼的?」三太說道:「那是壇桌,預備聖母娘娘到神壇的。」金頭虎說道:「聖母娘娘還投來,我先升壇吧。」三太說道:「賈賢弟,你別擾亂人家,人家這是修好的。」眾英雄聞聽有幾個老者談論,有一位老者問那位老者道:「你昨天上廟沒有?」那位老者答道:「昨天不但來啦,還開了眼啦。有一位求藥的男子,二十餘歲,原來是個啞子,哇哇哇,半天說不出話來。聖母娘娘給了一粒藥,吃下藥去,哇哇直吐,眼看著吐出銅錢大的一塊白骨頭來,當時就明白能說話啦,磕了三個頭走啦,分文不取。又有一個大肚子痞,還是兩個人架著來的,肚子好似草包一般,娘娘用聖手一點,叭嘎一聲,你看著月台上濕的那一大片,真有半桶多黃水流出來了,那肚子將水流出,立刻就凹啦。一個瘸子架著雙拐,坐車來的,有人把他攙下車來,聖母娘娘給了一粒藥吃,當時站起身形,他將雙拐一拋,說道:『聖母娘娘,明天弟子必有重謝。』聖母娘娘說道:『分文不取。』大慈大悲,消災治病。」黃三太聞聽,對大眾說道:「諸位弟兄你們都聽見沒有?真悶死我也。看這幾位老者,俱是奉公守法之人,這不是成了活神仙治病嗎?」楊香五說道:「黃三哥,你是闊少爺。三哥,你附耳過來。那些治病的,都是聖母娘娘的稔子,那不會說話的是他們的人,裝作不會說話。那大肚子痞是用牛尿泡,裡邊灌上米湯,綁在肚子上,聖母娘娘用手一點,那是用小刀扎的,扎破了米湯流出來啦。那瘸子架雙拐,也是裝作的。」金頭虎說道:「香五,黃三哥,附耳低言都說些什麼呢?」

  楊香五說道:「我與黃三哥說聖母娘娘還沒來呢。」正在此時,外邊有人喊道:「聖母娘娘駕到啦!」只見山廟東跨院出來一個婆子,四位道姑,婆子大聲喊叫:「聖駕到啦,快來接駕吧!」那婆子腳大臉丑,穿一身藍布褲褂。金頭虎說道:「是什麼駕?是王八呀,還是甲魚呀?」眾英雄也不理他,遂跟隨他出了左角門,一看由山城牆北,來了一乘四人的小轎,聖母娘娘坐轎,轎簾未掛,不用說是眾位英雄觀看,眾人沒有不觀看的。眾人一看聖母娘娘,原來是二十餘歲的少婦。漆黑的青絲,高挽發譬,白玉簪別頂,白銀耳圈,相襯著白玉的柳葉,青水臉,未施脂粉,不見說話下頦動,大概櫻桃口裡含著是豆蔻檳榔。茶青綢子衫,茶青綢子裙,在轎子裡坐著,左腿搭在右磕膝蓋上,茶青緞子小鞋,粉白底,雪白錚亮,兩隻杏眼滴溜溜亂轉,觀看眾人。金頭虎一看,說道:「原來是一個小娘們呀。」遂叫道:「楊香五,我也沒有媳婦,你給我說一說,叫他給我作媳婦,你看怎樣?」楊香五說道:「你別挨罵啦,人家這是普濟為懷,以救萬民。」說著話,轎子已經落平。那老婆子說道:「聖母娘娘,今天求藥的太多,請娘娘快消災治病吧。」說著話,已經將聖母娘娘攙扶下轎,聖母娘娘秀腕扶著那婆子肩頭,遂輕移蓮步,雅賽風擺柳似的。金頭虎說道:「可要了我的命啦。」

  不表金頭虎在此胡說亂道,且說聖母娘娘坐在壇桌正面,四個道姑各執一把拂塵,聖母娘娘也手擎拂塵,閉目合睛養神。

  金頭虎又問道:「黃三哥,聖母娘娘幹什麼呢?」黃三太答道:「那是升壇呢。」金頭虎說道:「不是登殿嗎?」少許工夫,站起身形,三層拂塵,然後說道:「台灣軍民人等聽真,我神奉玉帝敕旨牒文,降下天台。台灣省五月間瘟災大作,人死七成,派我神降下天台,給台灣軍民人等,消災治病。諸般病症,七症八瘕,咳嗽痰喘,遠年近日新病老病,我神著手成春。送禮不要,分文不取。」話言未了,由左邊閃出一人,口中喊道:「眾位先生們借光啦,讓條道吧!我求藥治病。」黃三太大眾一看,此人白面書生,年在十八九歲,文質彬彬,面如白玉,齒白唇紅,俊美之極,文生公子的打扮。只見那學生上了月台,提起衣服,雙膝跪倒,口稱:「聖母娘娘聖壽無疆!我學生家母臥床不起,聖母娘娘大發慈悲,舍藥一服,給我家母治好病症,我與聖母娘娘修蓋廟宇,塑化金像。」聖母娘娘說道:「求藥之人不要多言,吾神早已算就,你姓王啊,你叫王寶靈。吾神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你家住在王家峪,你家的住宅是三合房,你房為主。你娘親住東暗間,你在西暗間讀書,侍奉你的老娘。你娘親現時三天水米未曾沾唇。你宅院是五鬼鬧宅,有瘟病在身。本處五月間瘟災大作,你也有瘟病,你年輕力壯,瘟氣不能入,往後你比較你娘病體尤重。現在此處還不能給你治,必須畫符斬邪除祟,總得把你帶到我家中去治,得畫符吃湯藥。」回頭一看,四個道姑,一邊站立兩個。聖母娘娘看完了道姑,又對眾人說道:「台灣人等聽真,我將瘟氣一獻,大家看看如何?這學生年輕,瘟氣尚未深入呢。」說畢,遂叫過一名道姑,吩咐把藥取來,現出瘟病大家觀看。遂用兩個手指,左指一下,右指一下,道姑點頭,遂將殿上的茶青幔帳用手一掀,進去取藥。此時楊香五站在殿外朝著幔帳留神細看,只見那名道姑到了裡面,打開藥箱子,拉開裡面抽屜,取出藥瓶,倒出一點白藥面,放在掌心之上,自己聞了一點。又拿一張四方白紙,又倒了一點紅藥面,用手心托著,由佛殿裡出來。遂叫學生站起身形,道姑托著藥紙與藥面,左手托著,右手一按藥紙,用口一吹藥面,學生打了一個嚏噴,只見黑白眼珠一發直,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人事。聖母娘娘叫道:「台灣人等,你們來看瘟病發現了,將他帶到我家中去療治。」


  遂叫那吹藥的道姑,領他家去醫治。道姑轉身就走,王寶靈在後面默默的跟著就走。此時老少男女,全都信以為真,不知是假,惟有黃三太等十二位英雄俱都明白。金頭虎說道:「這那是現瘟病?這是******啊。」遂叫道:「楊香五、張茂龍、李煜、黃三哥、禿老美,咱們亮傢伙拿這採花賊呀!」楊香五說道:「黃三哥,你快攔阻他吧,別人攔不了他。適才那老胖婆子,由東跨院用藍布卷著一大卷東西,抱在佛殿裡去了,裡邊必然是兵刃暗器。要按這個綠林道的買賣,不定有多少人呢。男的混入在左邊,女的混入右邊,咱們兄弟十二位一亮兵刃,男女賊再一亮兵刃,你看左邊的男子裡面,上年紀老者不少,婦女中有老太太有大姑娘,有柔弱的少婦長女,地勢窄小,人太多啦,咱們兩下里混戰,必然要誤傷了好人。像此賊的下處,必然不遠,咱們先探探底,然後將這一群賊拿住,也好給台灣省除去禍害,此處他們必有命案。」黃三太將楊香五所說之話,又對著金頭虎說了一遍,金頭虎說道:「楊香五,你與聖母娘娘有心思吧?」楊香五說道:「你看此處地小人稠,要亮兵刃動手,必然傷了好人。」好容易才將賈爺勸止動手。且說男女老幼一看,好端端的一個學生,給弄傻啦,就都不敢再求藥啦。黃三太說道:「五弟呀,悶死我也。他怎麼知道小孩的家鄉住處,姓什名誰呢?」楊香五答道:「三哥,你怎麼悶死呢?」

  三太說道:「你聽聽眾人談論,言說此小孩果然姓王,名叫寶靈,聖母娘娘所說的真的一點不差。由此看來,豈不成了活佛神仙了嗎?」楊香五說道:「三哥你附耳過來。這個學生昨天求藥來啦,女賊言說藥已經舍完啦,明天再來吧,那學生就走啦。那女賊且派他的夥計男賊,暗中跟下去,跟至村莊,進了門口,再打聽本村的小孩們,這家姓什麼,小孩必然告訴。然後再派男賊夜晚入院,竊看病人在哪屋中,住的是什麼房,院中的一切物件,俱都記在心裡,然後來到下處,報告了女賊。學生品貌歲數女賊都記在心裡啦,這就是採花賊,俗名就叫倒採花。」

  楊香五與黃三太說著話呢,金頭虎叫道:「老美,你求點藥去,長點頭髮。」美爺說道:「你別同我說話。」金頭虎又叫道:「瘦小子楊香五,你求點藥去,省得瘦小枯乾的,長點肉有多好。」又叫道:「邱成,你也求點藥,叫你的黃眼珠變黑了好不好呢?」三位說道:「傻小子你別不說人話啦。」金頭虎說道:「你們看,此時聖母娘娘悶悶的坐在那裡無事,我求點藥去,省得他閒著。」語畢,遂將大衣脫去,披上大氅,將絹帕摘去,露出了沖天杵,將沖天杵故意弄歪了。又將緞鞋脫下,穿了靴子,將包袱交給歐陽德,叫歐陽德給拿著。遂高聲吶喊:「台灣省的小子們都閃開,咱也求點藥吃。」老少人等沒有不瞪他的。他哈吧著羅圈腿上了月台,走到壇桌之前道:「聖母娘娘在上,我小子在下,給聖母娘娘作揖啦。」列位,金頭虎生來就不愛磕頭,見人家磕頭他還罵街呢。道姑說道:「求藥還不跪下?那有站著的?趕緊跪下吧。」金頭虎說道:「跪不了啦。」道姑問道:「怎麼跪不了啦?」金頭虎說道:「兩個膝蓋長了兩個小瘡,疼得難受。」聖母娘娘聞聽一愕:這小瘡長得真巧,磕膝蓋上一邊一個。又一看賈爺的貌相,沖天杵小辮,雷公嘴,狗蠅眼,紅眼邊,爛眼圈,鼻涕哈啦子直往下流,一臉大黑麻子,大草包的肚子,兩條羅圈腿。聖母娘娘一看,心中不悅,一點人才都沒有,聖母娘娘心中直噁心,簡直就要作嘔啦。聖母娘娘說道:「你姓什麼叫什麼,給誰求藥哇?」金頭虎說道:「我是上家村的,姓上,小名叫三輩。」

  聖母娘娘說道:「原來是上三……」說至此處,可沒將「輩」字說出口來。賈明說道:「聖母娘娘,你未到先知。我聽我老娘說,沒有我的時候,我父母缺兒少女,東廟燒香,西廟許願,才生下我這麼一個孩子。分娩下來,抱在門外闖名。怎麼向外抱我呢?軟軟的小孩,我家大人有一雙青布靴子,將我放在靴桶里啦。遇見隔壁雜貨鋪老西跟我們家大人玩笑,在後邊一伸手:『啊,我摳你三輩!'我家大人打了老西三棒錘,因此小名叫三輩。」三太大眾無有不笑的,胡拉亂扯,鬧得還真有趣。

  聖母娘娘道:「你倒是給誰求藥呢?」金頭虎說道:「給咱小媳婦求藥。」你道,聖母娘娘乃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淫賊,見了這個賈明倒來了高興啦,只聽聖母娘娘問道:「你說得多嫩哪,媳婦就媳婦得啦,還小媳婦。你媳婦多大啦?」金頭虎道:「我媳婦八十三啦。」看熱鬧之人一聽,金頭虎才二十多歲,他媳婦有八十多歲?聖母娘娘說道:「你媳婦得的什麼病啊?」

  金頭虎說道:「產後風。」聖母娘娘一聽,八十三歲得了產後風啦?他這不是要錢的,是攙局的,招得那看熱鬧的男女老少,無不大笑。聖母娘娘明知道他是打攪,叫道姑給他拿點藥。這回聖母娘娘用一個手指向道姑一指。方才給那王寶靈拿藥是兩個手指,左一指,右一指。這回一個手指向道姑一指,可就不跟方才的藥一樣啦,用手指那是暗號。這回道姑進去拿藥,楊香五順著帳棚留神觀看,只見那道姑到了裡面,用一張白紙,倒出點白藥面,用手掌托著,轉身出來,遞給賈爺。金頭虎伸左手接藥,右手堵著鼻子。他是怕用******吹他,哪知道人家不要你,他長得太好看啦。此時金頭虎右手接過藥來,用左手將藥一按,就勢作揖道:「謝謝,謝謝。」遂轉身形下了月台。


  金頭虎叫道:「歐陽德,老美,你二人聞一聞!」歐陽德說道:「我不聞那個東西,你是王八羔子。」金頭虎連紙與藥面,向地下一扔,用腳一踏,說道:「黃三哥,咱十二位準是英雄嗎?」

  黃三太道:「弟兄十二位,皆是豪傑。」賈明道:「也配稱得起英雄?英雄者,賈明也。聖母娘娘在那坐著呢,除去賈明誰敢求藥?浙江紹興府黃三太,也就是在浙江裝不錯,有膽子敢求藥去嗎?」三太道:「賢弟,你小看愚兄了。我要求藥,說話的時候,出於三太之口,入於眾位之耳,總得說出話來,合乎情理。你說的那是人話嗎?小媳婦有八十三歲,得了產後風啦,讓眾位笑破唇舌。三太說話准有情有理。」金頭虎說道:「黃三哥,你心裡哆嗦不哆嗦?」黃三太說道:「我要懼怕,我不姓黃。」金頭虎說道:「你給聖母娘娘跪下磕頭哇?」三太說道:「決不能夠。」金頭虎說道:「黃三哥,我給你拿著包裹,你去。」

  三太上了月台,來到壇桌之前,控背躬身,說道:「娘娘聖壽無疆,弟子姓黃排行在三,皆因我的至友出門辦事,在路上受了熱氣,到家中一脫大衣服,在房檐下涼爽,冒然間中了一陣賊……」三太語至此,聖母娘娘站起身來問道:「賊什麼?」黃三說道:「中了一陣賊風,賊風灌入腦髓。懇求聖母娘娘舍藥一劑,給我的朋友治好偏頭疼,我給你修蓋廟宇塑化金身。」聖母娘娘說道:「你那朋友不是偏頭疼,乃是瘟病。連你臉面上也有瘟氣。」三太聞聽,暗暗痛恨:好大膽的女賊!三太遂對聖母娘娘道:「你說台灣瘟災大作,我是大清國的人,才到台灣。」聖母娘娘說道:「你方才來到台灣,也能受瘟氣。那瘟病本從水土而生,你來到台灣吃喝寢宿,就算受了瘟氣啦。你若不信,吾神現出瘟災你來看。」只見聖母娘娘用兩個手指,左一指,右一指,遂叫道姑取藥來,好給他的朋友治療瘟病。

  那道姑聞聽,走入殿內。賽毛遂楊香五一看:要壞,聖母娘娘又伸的是兩個手指頭,必要將三太迷住。楊香五又隔著帳棚留神細看,果然那道姑又倒手中一點白面,先自己聞了,又倒出了一點紅藥面,用一張方白紙放在手上,將藥倒好啦,掀開青幔帳出來。此時黃三太一看,又是紅藥面,黃三太心中明白,這紅藥面必是迷人的,方才那個王寶靈,就是聞的這個紅藥面迷過去的。那道姑走至黃三太跟前,黃三太往外趕緊邁兩三步,用袍袖將鼻子一堵,伸出一隻手來,向那道姑扭著臉說道:「拿藥來啦。」聖母娘娘在壇桌上一看,原來是一個合字的人,上這兒來攪擾。「我來吧。」聖母娘娘心中暗道:「你就是有托天的本領,今天我也要帶著你走。你一人攪擾我,倒算不了什麼;如果要是被此地人知道了,嚷傳出去,官兵必然前來干涉。到了那時,如何是好?」列位,那聖母娘娘乃是女淫賊,又見黃三太長得眉目清朗,背插單刀,肋下掛鏢囊,好一個武士模樣,若是帶了回去,豈不是個好的幫手?聖母娘娘將拂塵向左袖中一遞,那拂塵是白馬尾的,上有一個白銀鉤,馬尾是白的,銀鉤也是白的,眾人哪裡看得出來?將拂塵遞進袍袖,那袍袖裡邊有一條口袋,那口袋中暗藏迷魂帕,用拂塵將迷魂帕勾將出來,原來是一塊茶青綢子,二尺余長,一尺余寬。聖母娘娘一挺腰,腳尖一點地,縱到黃三太跟前。黃三太離此壇有二丈多遠,面向東站立,一隻手接藥,一隻手堵著鼻子,面向東,為的是迎風站立******好刮不過來。哪知那聖母娘娘驟然縱到背後,黃三太回頭看,聖母娘娘用拂塵頂著那塊迷魂帕,在黃三太眼前一抖,說道:「你來看。」黃三太用袍袖一揮那塊迷魂帕,就聽得一聲嚏噴,只見兩眼發直。聖母娘娘仍然回歸原位,對大家說道:「你們眾位來看,台灣的瘟災,到了五月間,人人如此。此人就是瘟災發了,將他帶到我家用湯藥調治,畫符鎮邪。」語畢,將拂塵遞給道姑,道姑接過拂塵,揚起拂塵一晃悠,黃三太跟著那道姑就走下去了。此時金頭虎道:「可了不得啦,黃三哥叫賊人給迷去啦,沒有命啦。眾位,咱們十二個人來的,可不能回去十一個,要死都死在這兒,要回去都回去,亮傢伙吧。」楊香五趕過來,對著金頭虎攔阻道:「賈明賈賢弟,你看,那女賊橫著一縱,縱出兩三丈遠,武藝不俗可知。那女賊豈止一人呢?男女賊人不定有多少呢?男的在男的那邊,女的在女的那邊。如果咱們一亮兵刃,那群賊必然也得亮兵刃。再者,廟中這些少男少女,到了動手的時候,必然一陣大亂,不用說傢伙碰著,就是人踩人,也得踩死。況且咱們才十一個人,人家不定有多少人呢,動起手來,必不是人家的敵手。咱們暗中跟隨他們,看著他的下處在哪裡,咱先臥好了底,夜間咱們自有道理。」傻小子說道:「楊香五,你敢保女賊不將黃三哥給弄壞了嗎?」楊香五說道:「賈明你真傻,聖母娘娘是女的,黃三哥是男的,他怎麼會弄壞了呢?不要緊,你沉住了氣,準保管黃三哥壞不了。」金頭虎被楊香五這麼一說,方才沉住了氣。

  且說看熱鬧的眾人,一看好端端的兩個人上壇求藥,無故的都迷惑啦,中了瘟病啦,誰還敢去治病求藥?大家紛紛議論,俱都不敢求藥。聖母娘娘在壇上看得明白,遂找了一個台階,對眾人說道:「吾神今日退壇療疾,大眾沒求著藥的,吾神明日重登壇施藥,分文不取,拯救眾生,大慈大悲。」語畢退壇,仍是眾人抬轎,道姑可剩了兩個啦,那兩個道姑,一個帶王寶靈走啦,一個帶著黃三太走啦。聖母娘娘上了轎,十一位英雄在後邊跟隨。楊香五說道:「眾位可別跟緊了,如果跟緊了,恐叫淫賊看出來,多有不便。他要是有了預備,咱們可就費了事啦。」且說大家在後邊遠遠跟隨,此時聖母娘娘的轎由東牆轉過去,奔東北,抬著轎如飛走下去了。工夫不大,走出約有五六里地,來到一個小小村落。這個村落也就是五七家人家,聖母娘娘的轎落在一個桃杏林的門首。院內隱深,外邊桃林杏林,清雅異常,百鳥唧唧,紅紅綠綠,好一所宅院!只見聖母娘娘被道姑相攙走入院中去了。楊香五一看,乃是五七家一個小小村落,鹵外無人,清靜沉寂,楊香五遂由兜囊中掏出粉石,在聖母娘娘粉壁牆上畫了一朵菊花。列位,這畫菊花是夜間必來,無論遇上什麼事是不能失信的,颳風下雨亦得來。楊香五畫好了暗記,圍著房子看了一看道路,桃杏林當中的磚房,如進院內必得由桃杏林而過。楊香五轉身形與眾英雄說道:「你們看看女賊,這樣的勢派,人是一定少不了的。這女賊每逢做上買賣,就是若干萬,非大財主家不偷。皆因他是女的,能裝神治病,往往遇上大財主家將他請去,無論姑娘太太的屋子,他都能進去。白天治病看好了道路,夜間帶著男賊女賊前去偷盜,一偷就准,不用打算偷空了,綠林道中什麼買賣也沒這路買賣大。這路賊到了哪兒都能聯合本地紳耆,置地蓋房子,一住就是三年五載,做了幾宗大買賣,然後將房屋一扔,就遠走高飛了,房屋地基也不要啦。」


  眾人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廟前,在附近找了店房住下,準備夜晚拯救三爺與那孝子王寶靈。眾人找店住下,金頭虎喊道:「我們是賣紅貨的,東西太多,我們得用一個清靜跨院。我們這紅貨價值連城,都是貓眼、瑪瑙、翡翠,核桃大的珠子,要是丟一樣,你們賠不起。」店家一看金頭虎那宗神氣,人家也不理他,店家將楊香五等領到了一所西跨院,上房三間。眾英雄來至屋內,店家打來洗臉水,泡了兩壺茶,復又問道:「眾位達官爺吃什麼飯呢?」楊香五說道:「只要得吃的給我們開上兩桌,不怕多,剩下我們也一併給錢。」金頭虎道:「愈多愈好,先給我來二百壺酒。」店家也不敢惹他,也不理他,連連答應:「是是。」走下去啦。工夫不大,將酒飯開來。

  大家圍繞一坐,侯爺還是不客氣,自己沒等眾人相讓,他就坐在上座啦。十一位英雄吃喝已畢,天色可就黃昏時候啦。店家掌上燈光,金頭虎說道:「你們再給我們沏上兩壺茶,夠不夠你們就不用管啦。有事我們再叫你們就是了,沒事你們也不用來。」店家應聲:「是是。」夥計又與大家沏了兩壺茶來,這才退下去了。張茂龍對大家說道:「綠林的規矩,咱們應當二更半前去,惟獨這群淫賊們,咱們可不能按規矩,恐怕那女賊回去,將黃三哥弄到房中調笑逞威。三哥乃是財色木迷的君子,到了那個時候,三哥不從,一定潑口大罵淫賊,淫賊惱羞成怒,那時三哥必有性命之憂。」金頭虎說道:「不錯不錯,黃三哥能比柳下惠,坐懷不亂,他不能辦那宗事。」遂叫道:「張茂龍快去替黃三哥去。聖母娘娘長得玲瓏俊俏,不著脂粉,布衣素服,就那樣的可人,張七爺長得又俏皮,真比那潘安宋玉子都之輩,這才是佳人配才子。張七哥你快去吧,別誤了美事,趕不上著急。」張茂龍一聽,也樂啦,侯爺大眾也俱都樂啦。

  張茂龍說道:「傻兄弟,你別玩笑,倘若黃三哥有了差錯,那就晚啦。不論你說什麼,我也要先去的,我到那裡看看光景,也好有個準備。」

  張七爺說至此,急忙扎綁停當,帶好零碎,不走大門,躥房越脊,直奔聖母娘娘房捨去了。過桃杏林,進了村莊,就是座北聖母娘娘的房,由清水脊門樓走,跳牆越過,直奔第三道院,縱上房坡,留神向屋內觀看,只見黑暗間燈燭輝煌。後窗戶是紗窗,英雄在瓦檐上一順身?兩隻腳繃住陰陽瓦,珍珠倒掛簾,頭朝下,隱在紗窗外,向西間屋中觀看。借燈光看得真切,屋中又擺頂箱立櫃,描金櫃,珠翠圍繞,蘭麝薰人。靠南窗戶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美人,不亞如酒醉的一朵石榴花,半躺半臥。秀腕托著香腮,一條腿伸著,一條腿攀著,面向南,身穿粉紅色褲褂,頭上漆黑的青絲,高挽美人髻,翡翠橫頂;翡是真紅,翠是碧綠。張茂龍仔細一看,正是那女賊聖母娘娘,此女賊原來變了妝了。張茂龍心中暗道:他這是夜間俏妝打扮,白天舍藥是青水臉,晚間他擦抹胭脂粉,連耳墜都換啦,真金耳圈,大翡翠的艾葉,瘦小的褲褂,沒扎腿帶,散著褲角,窄窄金蓮,雪青緞子小鞋,木底雪白錚亮,真是妖淫的景況,杏眼亂轉,張茂龍心中暗道:好俊的姿容。又見女賊袖口之中,取出一塊桃紅的絹帕,遞在櫻桃口內,用銀牙咬著帕角,十指來回捋這塊絹帕。張茂龍看罷,心中明白啦,這賊淫興來啦。

  又見女賊忽然間嗤的一聲笑啦,口中說道:「我為什麼放著白麵餅挨餓呢?」張茂龍心中說道:「我可管不著。」女賊說畢,翻身坐起,坐在床沿之上叫道:「乾娘啊,你將王寶靈帶來。」

  只見外面竹簾二響,走進一個胖婆子,捋著王寶靈的衣服,把王寶靈推到女賊屋甲。張茂龍心中暗道:「他們桃杏林的家規就是這樣,夜間婆子給乾女兒往房中推男子。」那女賊站起身形,將王寶靈兩隻胳臂一捋,拉到茶桌旁椅子上。此時王寶靈兩眼還是發直,怔怔的就坐在椅子上啦,皆因為王寶靈還被******迷著呢。那女賊將王寶靈推到椅子上坐定,她就回身來到梳妝檯前,一拉抽屜匣,取出一點藥面,自己先聞了,然後又取出了一點藥面,用紙托著,走到王寶靈身旁,對著王寶靈的鼻子一吹。那王寶靈一聞藥面,打了一個噴嚏,鼻涕哈啦子流了下來。那聖母娘娘由袖口中,摸出桃紅小絹帕,給王寶靈擦了擦鼻涕哈啦子。列位,痴心的女子負心郎,這女子他若是愛上了男子,無論有多骯髒,他也不嫌,皆因為愛情的魔力,比什麼都大,死生在所不惜。閒言少敘,且說這女賊給王寶靈擦完鼻涕哈啦子,遂往床邊上一坐,手托著香腮,微睜杏眼,右腿壓著左腿,直看王寶靈。王寶靈聞了解藥啦,心中也明白過來啦,東看看,西望望,遂說道:「我這是來到哪裡啦?」聖母娘娘對著王寶靈一撇嘴:「你還不知道哪?你問誰呢?你還裝糊塗呢?」王寶靈一聽聲音,心中這才明白,原來是聖母娘娘。女賊說道:「我是婦女,你是男子,我大慈大悲,舍藥濟眾,你為甚麼黑夜間入我的臥室?」王寶靈聞聽,驚慌失色,不知所以,遂對聖母娘娘哀告道:「弟子家母染病在床,只知求聖母娘娘舍藥救苦救難,以療家母之病,實不知因為何故來到聖母娘娘的所在,望求娘娘大發慈悲,將弟子送回家去,弟子好得母子相見。」語畢,落淚不止。張茂龍聞聽,暗暗欽佩,王寶靈真是一位讀書知禮的君子。聖母娘娘聞聽王寶靈之言,冷笑道:「我們女子的私室,無故的你闖進來啦,還得我們將你送回去,你想著什麼呢?你們家裡也有少婦長女,無故的黑夜之間,去一個野男子闖進屋中,你就將他好好送出去就算完了嗎?你既是讀書的人,難道你不明禮節嗎?男女授受不親,你跑到我屋中,你倒是打算幹甚麼來啦?你一定白天在廟上見了我聖母娘娘,起了淫心,黑夜間偷著闖著進屋中。來到屋中,你見我醒著呢,你不敢向我無禮,是我的正氣,將你那邪氣給閉住啦。學生,我說此話對也不對?」王寶靈聞聽此言,把他可就嚇壞啦,口呼:「聖母娘娘,弟子不敢那樣存心,實在不知怎樣來到聖母娘娘的屋中的?望求娘娘念弟子無知,饒恕了弟子吧。」此時女賊聽罷,「嘿嘿」一陣冷笑,遂叫道:「王寶靈,你是胡說亂道,沒有那麼便宜。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是認打認罰吧?」王寶靈問道:「聖母娘娘,認打怎樣?認罰怎樣?」女賊說道:「你們台灣省也有文武地方官,乃是有王法所在,你要是認打,將你送在當官,治以私入閨房之罪。你要是認罰呀……」女賊語至此,杏眼斜視王寶,往下不言語了。王寶靈連忙問道:「認罰怎樣呢?」聖母娘娘聞聽,噗哧就笑啦,伸出秀腕,將王寶靈的手一捋,叫道:「學生,你真是呆子。我問你窈窕淑女,你愛也不愛?」王寶靈方要後退,哪裡動轉得了,口中叫道:「聖母娘娘,我的手疼,娘娘快撒手吧。我學生讀書知禮,不敢妄為。聖人云:『非禮勿動,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我母親病入膏盲,危在旦夕,求聖母娘娘將我送回家去,舍藥不舍藥,沒有關係。倘若我學生一步去遲,我的母親若有不測,罔極深恩,不能報其萬一。別的事情,我學生實不敢為。」聖母娘娘聞聽,說道:「書呆子,我奉玉皇敕旨,下界臨凡,與你有一分姻緣。你若應了我的要求,咱倆一夜顛鸞倒風,我再同你到家,與你母親治病,保你母之病立時痊癒。」王寶靈只是搖頭不允,哀求放回家去。

  女賊一看王寶靈執意不允,不由怒從心頭起,說道:「我給你一個厲害,你也不知道哇。」說罷,一仰手由牆上摘下一口雙鋒寶劍,對著王寶靈頭上,就是幾晃。王寶靈只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下苦苦央求。聖母娘娘說道:「只要聖母娘娘願意,那怕你驢兒不拉磨?」王寶靈跪在地下,只知央求饒命啦,那還聽得見聖母娘娘說什麼。那女賊見王寶靈如此模樣,遂說道:「可惜你長得這樣人材,為什麼這麼軟呢?我有心將你的瓢摘了,可惜今天是大喜日子,你看人家那姓黃的有多骨力呀?」

  語至此,遂叫道:「乾娘啊,你將他推回去,太軟的沒有用處啦,你把那姓黃的推進來。」

  張茂龍在房上雙腳繃著瓦檐,頭朝下,看著聖母娘娘要殺王寶靈的時候,美英雄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氣向膽邊生。又見王寶靈叫道:「天哪,天哪,何人搭救我王寶靈?」張茂龍心中說道:「世界上俱都是男欺女,那有這女子反欺男的道理?」

  美英雄思索至此,遂翻身上房,直奔前坡。來到前坡,方要縱下之時,又聽得聖母娘娘說道:「我今天是大喜日子,要不然我摘你的瓢。那姓黃的有多骨力呀。」張茂龍一聽,心中明白,原來是先不殺王寶靈,叫胖婆子去推黃三太去。張茂龍暗道:「這倒是個機會,我們小弟兄中誰也沒有黃三太嘴硬,今天我倒要看黃三太怎麼樣。」那胖婆子遂將王寶靈推推擁擁,由西屋出來,工夫不大,由跨院將黃三太推到了聖母娘娘的屋中。

  張茂龍仍來到後房檐,雙腳繃在瓦檐上,珍珠倒捲簾勢,向屋中觀看。那胖婆子將三太推到屋中,轉身出來。聖母娘娘仍將三太推到王寶靈坐的那張椅子上,面朝西北坐定。此時那女賊又取出一點藥面來,自己先聞了,然後又用紙托著一點藥面,來到黃三太面前。方要給三太吹藥之際,女淫賊眼珠一轉,向三太肋下一看,暗吃一驚:原來此人還帶著鏢囊呢。淫賊看畢,遂說道:「可不給他吹藥啦。」遂將藥放在條案頭上,翻身奔立櫃而來,將立櫃開開,取出一條綢子汗衫,將三太的兩臂一結倒著捆上啦。然後又將三太腰中搜了搜,沒有匕首;又將三太靴口摸了摸,也沒有叉子;然後將三太鏢囊摘下。那鏢囊乃是鴛鴦扣,一摘就下來,皆因為是行家子,那扣一拉就開。由鏢囊中取出一隻金鏢,用手一掂,自言自語道:「好重的鏢哇。」說罷,搬了一個凳子,將頂柜上皮箱打開,然後將鏢囊藏在箱子裡面,用鎖鎖好。三太此時尚被******蒙著呢,張茂龍在外面看得明白。只見聖母娘娘用解藥向三太面上一吹,三太登時打了兩個噴嚏,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鼻涕哈啦子往下一流,女淫賊用手帕一擦,三太二眸子一轉,心中明白。聖母娘娘此時在床沿一坐,三太站起身形觀看,遂說道:「你不是舍藥的聖母娘娘嗎?」女淫賊答道:「不錯,是我。」三太說道:「好一個無羞恥的女子,黑夜之間,你將三爺帶到你家,卻要怎樣?你拿黃三爺當作何人?吾乃十三省總鏢局保鏢的黃三太是也。我的老師姓勝名英,字子川。」女賊聞聽笑道:「好好好,咱們是鄉親哪,這乃是月下老人拴就的紅線,你我當有魚水之歡。你跟我在此安居樂業,較比保鏢勝強十倍。」

  三太聞聽大怒,遂叫道:「女淫賊!休要胡說亂道!三爺乃是書香門弟,宦家之子,俠義門徒。你乃是倒採花的女淫賊,水性楊花,不如班子裡的妓女,三爺豈能與你這下賤之輩有染?」

  女淫賊聞聽,說道:「姓黃的,你不用大呼小叫,我這裡也沒有街坊鄰居。咱倆個紅蘿蔔就燒酒,嘎嘣脆。搖頭不算,點頭算。」語畢,伸手拿劍,口中叫道:「姓黃的,你要是一點頭,管保你豐衣足食一輩子,這個屋子,這個床帳,你我恩恩愛愛;你若是不樂意,我就手起劍落。」語至此,遂用寶劍向三爺頭頸上一橫,笑嘻嘻的道:「姓黃的,你是怎樣吧?」列位,黃三太豈是畏刀避劍之人?能叫名在人不在,不叫人在名譽壞。

  三爺只是搖頭不肯,女賊惱羞變成怒,眼看著女賊手起劍落。

  正在此時,後窗戶竊看的張茂龍大吃一驚,只顧看熱鬧啦,此時再想進去救人,可來不及啦。英雄一發怔,打了一個冷戰,衣裳一掃紗窗楞子,「刷拉」一聲響。女賊方挽起手腕來,就聽窗戶一響,杏眼一轉。列位,女賊本是威嚇黃三太,並不是真要殺黃三太,張茂龍這一害怕,衣服一掃窗楞子,自己又發慌,這時女賊可就看出後窗外有人啦。遂平著寶劍向三太肩頭上拍了幾拍,說道:「你不樂意,就算完啦?有布還怕做不了衣服?」遂叫道:「乾娘啊,你將這姓黃的帶下去吧。那王寶靈軟弱無能,這個太橫啦。今天晚上自己睡吧。」張茂龍在後窗戶外,暗中讚美黃三太財色分明,王寶靈孝義雙全。此時又聽裡屋竹簾一響,只見那胖婆子進了西暗間,把三太十字絆一捋,說道:「我們姑娘自己睡啦。」聖母娘娘說道:「乾娘且慢,你附耳過來。」在胖婆子耳旁說了幾句話,張茂龍可聽不真切,隱隱的聽說寡婦睡不著覺;拋在床底下二百錢,摸錢去就睡著啦。只見那婆子又將三太十字絆英雄帶用力一捋,說道:「跟我走吧。」那婆子衣服甚是肥大,用力一捋黃三太,可將燈就熄滅啦。屋中燈光一滅,那女淫賊遂說道:「喲,乾娘你怎麼這樣慌呢?你有什麼毛病啊?」那胖子說道:「喲,我五十多歲啦,有什麼毛病啊?你不知道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的,我每夜裡夢見你乾爹一臉的血跡來找我,所以我心神恍惚。」

  張茂龍聞聽,原來這婆子也不是好人,是謀害親夫,我必當殺之。此時張茂龍在房檐上珍珠倒捲簾,兩足尖掛著瓦壟,方要往上翻身的時候,就聽前房坡有聲音,說道:「你下去吧。」

  那張茂龍正在頭朝上起的時候,無有還手之能,就聽「噗咚」一聲響,將張茂龍扔在塵埃。張茂龍一提氣,可沒摔著,方要爬起來,女賊跟著也縱下來啦,照定張茂龍腰上就是一腳,說道:「呆子,你躺下吧,哪裡去呀?」

  列位,方才屋中滅燈,那本是女賊故意叫婆子弄滅了的,為的出來好拿張茂龍。這一腳將張茂龍踢倒,由腰中掏出一條繩來,將張茂龍二臂一攏,來了個寒鴨鳧水,捆了一個結實,用手提著張茂龍奔前院來了。來到上房門前,叫道:「乾娘,點燈吧,拿住啦。這必是鷹爪哇。」提到西暗間屋中,將張茂龍往地上一放,叫道:「乾娘,你拿木盆用油布裹著,將他饋了吧。」饋了就是宰了。接著又說:「這要是回了赤字窯,咱們這裡站立不住啦。」那婆子將木盆取來,放在地下,這木盆三尺多高,五尺多長。然後將油布往盆中一鋪,那油布出木盆外三尺多長,為的是不叫血向人身上濺。女淫賊下令:「乾娘你將他饋了吧。」婆子說道:「我這兩天心驚肉顫,黑夜睡不著覺,你動手吧。」女淫賊說道:「哪年不饋十個八個的?我饋就我饋吧,也不用牛耳尖刀啦,就用我這口寶劍吧。」女賊舉劍方要下手,那婆子說道:「姑娘且慢動手。」女淫賊說道:「他是鷹爪,你還給他講情嗎?」婆子說道:「你看看他盤尖不尖哪?」盤就是臉,尖不尖就是好不好看。張茂龍心中暗道:「不好不好,王學生和黃三哥他二位晶貌比我差得遠。我低頭不揚頭,不叫他看見。」女賊寶劍交到左手,右手一推張七爺的太陽,女淫賊本是要殺人的神氣,怒容滿面,見了張七爺俊美出眾,反怒容換笑臉。打量美英雄:黑漆漆兩道寶劍眉,一雙俊目,好似朗星,鼻如懸膽,齒白唇紅,大耳垂輪,面如白玉,真真可愛。遂問道:「這位爺台,你貴姓啊?」張七爺說道:「無名氏。何必多問?」女賊笑道:「可惜你這奇男子、大丈夫,少姓無名,我們婦人還有某門某氏呢。聽你口音也是大清國的人氏,我原籍江蘇省尹家川,我乃尹鳳霞是也。這也是姻緣有分哪,難道說你無名無姓嗎?」七爺一聽大怒,說道:「我乃鳳凰張七爺張茂龍。」女淫賊聞聽,嘻嘻笑個不止,遂說道:「怨不得長得俊呢,原來是鳳凰。鳳凰不落無寶之地,我們這沒有梧桐樹,哪裡引得鳳凰來呢?七爺,這也是前世的姻緣,該當你我成為夫妻。」張七爺聞聽,心中思索,適才與王寶靈奉玉皇爺敕旨牒文,與我黃三哥月下老人拴就的紅線,這又與我姻緣有分。工夫不大,就有了三個啦。七爺想到這裡,說道:「女賊你胡說!我乃堂堂英雄,豈能與你這女賊成其夫婦?」女淫賊說道:「咱是照方吃藥。若沒有你在房坡,我就將姓黃的宰啦。」寶劍橫在張七爺脖頸之上,眉目傳情,木頭底子亂響,站立不穩,五官挪位,萬種風流,說道:「張七爺你一點頭,咱倆是一世的歡樂,吃的是珍饈美味,飲的是玉液瓊漿,身穿綾羅綢緞;你若不允,我手起劍落,叫你落個他鄉之鬼。世界上風流鬼,誰不樂意?你要一點頭,願意在台灣住,咱們在台灣買地蓋房;如不願意在台灣居住,咱們就回歸大陸,我與你快樂三年五載,生產一男半女,咱們就是一家子人哪。」

  張茂龍一看女賊真是十分俊美,心中思索:若不然我就應允吧?

  又一尋思,我來的時候,楊香五他還要來呢,楊香五腿底下比我快,如果他若是來了,暗地觀看,叫他給傳說出去,豈不是栽一輩子筋斗?黃三太人家就寧死不應哩!想到此處,心中說道:「仍是不應的為對。」女淫賊又問道:「七爺,你應不應啊?」張茂龍搖頭道:「不應,殺吧。」女賊又道:「七爺,你心眼活動點。」張茂龍道:「沒有活動,不應。」女賊道:「我可要殺啦,休怨我無情。」張茂龍說道:「你殺吧。」女賊說道:「我手起劍落,你小命就完了。」張茂龍說道:「愛殺就殺,何必多問呢?」女賊笑道:「我怎麼捨得呀?」張茂龍道:「你隨便吧。」女賊道:「我也不殺你,也不剁你,也不宰你。我將床帳收拾好了,我叫乾娘脫了你的衣服,叫你****,我用手摸你。」張七爺一聽,說道:「那可不成。」女淫賊又說道:「我這就脫你的衣服啦。」說著話就要向前去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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