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找陳治要了一領路人,哪知陳治讓那聲音刺耳的看門小差同去,這小差名叫王晃。
一路上沒少跟兩人聊天,這時間久了,突然覺得他的聲音也沒有那麼刺耳了。
第二層被剪掉十指的男子名叫張安國,離縣衙並不近,等到鄉陽村的時候,太陽底端已被遮住,橘紅色的雲彩照亮了半邊天。
打聽了許久才到張安國的家,敲響大門,夫妻二人已吃起晚飯來。還好曹五德沒跟著來,不然看到吃飯的場景,又要喊餓。家中並未見孩子的影子。
聽說是來詢問有關於自己手指頭的事情,張安國很是惱火,「那個李成棟!白眼狼一個,我供他吃供他喝,他就這麼對我!」說著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妻子看了眼他那用布子包裹著的手指面色擔憂。
「李成棟現在在哪?」
張安國呲牙咧嘴,將斷指伸進嘴裡,一顆綠菜掛在上面,他費力的騷弄著牙上的綠菜,滿臉不屑,「那傢伙被我關起來了。」
「關起來了?」
張安國左腿不停的抖動,「咋的!他剪我手指頭我還要養他?!」
「那他現在在哪?帶我們去看看。」
綠菜被他挑了下來,他擺擺手,「讓心兒帶你們去,我不想看見他。」
妻子心兒點點頭,聲音溫柔,「好。」
心兒簡單收拾了些菜,放進木盒,拎著木盒領眾人往村後去了。
「李成棟不跟你們一起住?」
心兒緩緩點點頭,「對,」說完手往臉上擦了幾下,手上隱隱泛著亮光。
蕭林問道,「李成棟不是他的孩子?」
「對,李晨陽死後,我改嫁到張家,李成棟也就跟著我住在了張家。」
「張安國待他不好?」
「好,很好,」心兒點點頭,「這就到了。」
一座破敗的房屋出現在眾人面前,屋頂不是瓦片,是用茅草蓋成的,圍牆並不高,大可以翻牆進出。
心兒掏出大門鑰匙,敞開大門,只聽見屋裡有個孩子聲音在高興的喊著母親。
心兒用袖子擦了一把臉,面帶微笑的走進屋內,「成棟,母親來了。」
屋內地上有多條拖拽的痕跡,裡屋一個孩童坐在床上,褲子上滿是塵土,笑盈盈的看著心兒,「母親!」
隨後他看到了母親身後的幾人,馬上用被子蓋在頭上,顫聲道,「別打我…別打我…別打我…」
心兒將食盒放在一邊,過去抱住李成棟,手不停的撫摸被被子蒙住的他,「成棟,不是父親,他們不是父親,」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她懷中的抖被上。
李成棟顫抖著將被子掀起一個小角,只露出腦袋,仔細的看了幾眼三人,這才揭開被子,弱弱道,「母親,成棟餓了,」說著去幫心兒擦臉上的淚珠,小手上髒髒的,土嵌在他的指縫裡。
心兒哭的更傷心了,哽咽著伸手去拿食盒。
食盒離心兒並不近,蕭林走過去將盒子打開端到兩人身前,笑道,「成棟,你的手不乾淨,得洗洗才能吃飯哦。」
李成棟雖知道這人不是父親,但還是有些害怕,聽到蕭林的話嚇得又鑽進母親懷裡,蕭林只好往後退了幾步。
心兒打開食盒的蓋子,端起食盒的第一層,下面還有一層,一塊帕子放在裡面,她拿出手帕為李成棟擦手。
李成棟感知到熟悉的手帕,乖巧的攤開手,「餓了,餓了。」
看李成棟的樣子,年紀應該不小,十幾歲也是有的,可是這談吐行為卻是如幾歲一般。
蕭林試探性地問道,「他是不是痴傻?」
「對,本來挺好。剪掉安過手指後嚇傻了。」
「不是被打傻的?」
心兒一怔,手上的動作停留片刻,而後語氣平靜,「不是。」
「那如果我們問他有關於當時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經不記得了。」
心兒深吸一口氣,能看到瘦弱的身體胸廓微微隆起,「記得。」說著把手帕放下,從食盒的第一層端出幾盤剩菜,李成棟眼光緊緊盯著飯菜,口水不自主的流了下來,「但是可能說不明白。」
李成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蕭林問道,「我現在問可以嗎?」
心兒點點頭。
「成棟,是你把父親手剪掉的嗎?」
李成棟頓時僵住,眼睛轉了轉直看著下面,歪了歪頭,「不是成棟,不是成棟…」隨即他把筷子扔下,雙手蒙住自己的頭,「不是成棟,不是成棟…」
心兒心疼的撫摸他的腦袋,「知道不是成棟,哥哥就是問問。」
李成棟手仍蒙在頭上,不停的搖頭,聲音變得尖刺,「不要哥哥,不要哥哥。」
王晃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喊嚇得一顫,退到銀如風身後,銀如風蹙眉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咧嘴笑了笑。
「好好好,不要哥哥,不要哥哥,」心兒不忍他再問下去了,起身請幾人離開,「我們出去說吧,別再問他了。」
幾人點點頭,退出屋去。
「那日的事情我知道一點,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地上放著一把剪刀,是我用來剪魚的,地上還有幾根手指,安國躺在地上,成棟在傻笑,眼淚也流了下來…」
「李成棟一直是這樣?」
心兒搖搖頭,「之前挺好。
那日我回到家後,看見他一直傻笑,叫他也不應聲。我以為是遇到了什麼歹徒,便把安國叫醒,誰知安國醒了以後,說是成棟把他打暈,剪掉他的手指。
安國起身就踹了他幾腳,之後就是這種模樣了。」
「你晚上回家門是開著的?」
「對,我一推就推開了,我走的時候安國還沒回來,想是安國回來了,誰知道竟然是這樣…」
「家中可有外人去過的痕跡?」
心兒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吧,我沒太注意,安國醒後就說是成棟把他打暈了—」還未說完就聽見屋內李成棟喊母親的聲音,「諸位還有別的事嗎?」
蕭林搖搖頭。
心兒欲跑回屋內,突然想到了什麼,「諸位還是不要再去問安國了,他知道的還不如我知道的多。」
透過窗台看到李成棟往外瞧著,見幾人要離開,笑盈盈的擺手,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謝謝哥哥,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