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著,一絲絲橙紅亮光由東邊射出,徐徐浸染淺藍色的天幕。
蕭林已從柳茯苓家回來,她家香爐內一塵不染,如未用過一般。他來到牢房,詢問柳茯苓家中最近可點過香。
柳茯苓雖已在牢中待過數天,但臉色並不難看,「最後一天我還點過。」
蕭林眼中精光一閃,急切問道,「那清理過香爐嗎?」
柳茯苓不假思索,「沒有。」
「真的!?你沒記錯?」
「怎麼會記錯,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這點事還是記不錯的,香爐我都是半月清理一次。這還沒到日子,你沒看到那香爐里才一點嘛!」
如果不是柳茯苓處理的香灰,那麼自然就是真正的兇手,而這香絕對有問題。他問香是從哪裡買的,柳茯苓說是朗鄉寺廟的住持給的,還說寺里的香不過才一文十根,真是一個好寺。
蕭林緩緩點點頭,確實是個好寺。
等銀如風醒後將這個大發現告訴他。銀如風躺在床上,睡眼惺忪,蕭林覺得他應該是沒聽清自己說什麼,所以又說了一遍,銀如風揉了揉眼睛,「我剛剛已經聽到了。」
「聽到了還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沒聽見。」
「我剛才在想事情,」說著從床上起身,邊整理衣衫邊道,「所以香有問題。是什麼作用?」他想到之前曹五德說過的話,「像是曹五德說的那樣,可以操控別人?我還從未聽說過有這種奇香…」
蕭林站起身打開窗戶,「我們未聽說過就不見的沒有。不然為什麼會順著十八層地獄的記載發生,要不然就是這幾個案子的兇手都是一個邪教的!他們選用十八層地獄有什麼寓意。」
說話之間銀如風已收拾好自己,「要不然再去蒸籠看看?」
兩人決定吃完飯再去。
第五層蒸籠的案子死者名叫祁翰兒,春闈時誣陷鍾博然作弊,鍾博然父親鍾康年著急去京城看兒子情況,走的較為顛簸的近路,從馬上摔了下來,跌斷了腿。發現時較晚,再加上年事已高,所以此後只能拄拐度過。
因為作弊,所以鍾博然不能繼續科舉,鍾博然便一氣之下將其分屍,在鍋中蒸了一夜。早上鍾博然的母親來找他,見鍋中蒸著屍塊,直接一命嗚呼。
如今鍾家還剩下鍾康年一人,妻子走了,自己的兒子也沒了,白髮人送黑髮人。
待鍾博然死後,不知何人舉證,已取消鍾博然不能參加科舉的事情。到鍾博然已死,永遠不能再參加科舉了。
縷縷炊煙從鍾家升起,天上無雲,從遠處看來,那炊煙仿佛寂靜空中的孤雲。
鍾康年腿腳並不利索,拄著拐從屋子裡出來。了解情況後請幾人進入屋內,他步履緩慢,見自己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便加速拄動自己的拐,可是也耐不住幾個年輕人的步子大。可漸漸的,他已趕到幾人身前,甚至領先了不少。
鍾康年進入屋子後,欲要給幾人搬凳子,蕭林對銀如風冷聲道,「你去拿。」
銀如風剛要去,被王晃截胡,「哪有讓大人做事的道理!小的去拿!」說罷匆匆搬了幾個凳子,蕭林將凳子先給了鍾康年。
蕭林道,「不知老伯還記得博然去縣衙之前去過哪裡?」
鍾康年道,「博然知道自己永遠不能科舉後,整日呆在家中,猶如失了魂一般,所以那日老婆子去給他做飯,這才看到了鍋內的祁翰兒…」
「博然不跟你們同住?」
鍾康年搖搖頭,「為了讓他有個好環境準備考試,特地租了一戶人家的房子,他自己住。」
「可去打掃過他的屋子?」
鍾康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我這老胳膊老腿已經干不動了。」
蕭林清了清嗓子,「在哪?」
鍾康年用拐杖撐起身子,「我領幾位大人去。」
「不用!您說就行,我們有地圖。」說罷蕭林起身拍了拍王晃的肩膀,王晃覺得這感覺有些熟悉,像極了壓榨自己的曹大人。
好在地方並不難找,周圍只這一戶人家,倒是清靜。
門上貼著封條,王晃麻利將封條撕下,丟在一邊。
跨進大門蕭林直奔香爐,在床邊發現了香爐,爐內香灰上薄薄一層褐色塵土,蕭林將手在懷中摸索半天,未發現自己的手帕,才記起昨日手帕給了魏香茹。
蕭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香灰,手朝銀如風方向伸了過去,將手在空中抓了抓,銀如風小心翼翼的將手遞給他,軟軟的手感並不像手帕。
蕭林眉頭皺起,回過頭才發現這呆子把手給了自己,覺得好笑,但怕吹跑了香灰,硬生生的將笑憋的回去,渾身有些抽搐。
他將手一翻轉,與銀如風的手十指相扣,朝著自己的方向一拽。
銀如風被他拽到身邊,他斂去笑意,低聲道,「老銀,手帕。」
銀如風眼神誠懇,「我沒有。」
「你不知道我剛剛什麼意思就伸手。」
「我知道。」
蕭林才知自己被銀如風耍了,氣憤的將他的手甩開,「王晃!手帕!」
王晃疾步過來,待走到蕭林身旁才從懷中掏出手帕,將手帕甩了甩,頃刻間香爐中香灰四起。
王晃笑著將手帕遞給蕭林,只見此刻蕭林臉如土色,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蕭林怔怔接過手帕,勉強笑道,「王晃,你先出去好嗎。」
王晃知道這意思,瘋狂點點頭,「好好好,」說罷忙跑出去。
蕭林再也憋不住了,他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一手拿著手帕,另一手緊緊捂住口鼻,咳嗽了起來,只是片刻便咳出血來,順即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銀如風將他手中的手帕抽出,輕手將香灰包好。
咳嗽良久,蕭林仰天長笑起來。
王晃聽到這笑聲,直冒冷汗,在門外不停踱步,雙手不停搓捻,今天會不會是自己的最後一天。他挺愛在衙門看門的,有時候還能跟著幾個大哥混口飯吃,可是——愛不能抵萬難,有銀子才行。
蕭林笑夠了,只覺肚皮微痛,他捂著肚子,深吸一口氣,將手從額頭順下,「老銀,你說這荷莒是不是不乾淨。」
銀如風不知他此話是何意,「荷莒干不乾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裡不乾淨。」
蕭林忽的轉過身,語氣冷漠,「對,這裡不乾淨!我要去讓住持為我祈福!」說完在屋內翻找起來,書櫃,書籍,鋪下,能找的地方他都翻了。
最後在衣櫃內,一沓疊好的衣服中間,找到了一包香,這紙包他很熟悉,正是朗鄉寺一文十根的香,他打開香數了一下,還剩下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