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雙手抄在身後,雙指隱在指尖不停搓捻,「沒想到你們荷莒刑犯臨死之前,還有做法事這一說?」
王晃乖巧的跟在兩人身後,頭沉沉的低著,生怕自己再做錯事,惹得兩位不悅。
「說是做法事,無非就是上去僧人念念經,然後用晨露撒在犯人的額頭,使他清醒,下去之後好接受下面的問話。」
蕭林忽的怔住,銀如風也站住,低著頭的王晃未看見站住的兩人,實實的撞在銀如風背上,一縷痛楚從他的腦門直達他的內心,嚇的他一時有些失語,征征看著這高大的脊背,我是徹底完了。
銀如風眉頭微蹙,為什麼這傢伙這麼莽撞,腦袋還這麼硬,還好撞的是自己。
蕭林腦袋往斜後方一伸,「王晃,你先回去,我和銀大人有些事晚點回去。」
王晃眼睛仍看著那脊背,怔怔點頭,「好。」說罷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往縣衙的方向去了。
待王晃走後,銀如風才伸出手摸摸自己剛剛被撞過的地方。
「你說—我們剛剛做的是不是不太好?」
「什麼不太好?劫法場?有什麼不好。」
「你怎麼直接把人家的刀砍斷了…」
銀如風摸了摸腰間的劍柄,「我無意。」
蕭林這才想到銀如風這劍,並不是尋常的劍,「得登門道歉才行,不然—以後我們將寸步難行。」
銀如風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銀票,放在蕭林手中。
蕭林目光略過銀票,停在銀如風身上,「老銀—想不到你還挺會來事。」
「弄壞了人家的刀自然要賠。」
原來這傢伙是賠償,「我還以為…」說著將銀票收進囊中。
回到縣衙,蕭林徑直往正堂去了。
剛踏進門檻,四個黃色大字『公正明廉』,蕭林抬眸暼了這四字一眼。
陳治桌前擺著幾沓文書,怒聲道,「不是說了不要進來!」
蕭林站在堂前,「那我再走?」
陳治一聽才知不是其他人,而是蕭林蕭大人,那個讓他丟了臉面的人。雖對他的行為生氣,但還是強笑道,「哪能讓您走啊,蕭大人。」
蕭林往前走了幾步,「真是太抱歉了!陳大人—我本以為是那僧人作祟,這才將他攔下。
哪知攔下了,這柳茯苓還是說了話,不得已才將劊子手攔下…」說著將銀如風給的銀票拿出,鄭重放在陳治手上,「這是損壞的刀錢。」
陳治被手中的銀票打個措手不及,眉頭緊鎖,「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說著將銀票摔在桌上,「我們縣衙還不差這點這把刀錢!」
陳治騰的站起身,手指戳打著桌上的銀票,「我這是為了銀子生氣嗎!我是氣大人都不事先給我打聲招呼!我一堂堂縣令,說好了今日行刑。
結果被幾個剛來的大人劫下,您讓我在眾衙役們前何當!在百姓面前何當!」這另一方面他是氣蕭林攔住了劊子手,如果劊子手能將柳茯苓的頭砍下,而當她著火的時候或許就不至於那麼痛苦。
蕭林這才明白陳治是生氣,氣自己讓他丟掉了臉面,蕭林拍拍自己的胸口,雙手一揖,「陳大人,您等我的好消息!」說罷轉身離開。
銀票隨著他的衣擺往前飄了飄,陳治這才想到還有一百兩銀票在桌上,忙拿起擺手,「蕭大人!您的銀票!」可是蕭林已沒了身影。
晌午,驕陽掛在淡藍色的天空,無雲,微風拂過掀起陣陣漣漪。
兩衙役將長凳搬至衙門外,一高大威猛的衙役手持一根水火棍,上黑下紅,讓人不寒而慄。
銀如風面色冷峻,跟在蕭林身後,緩緩趴在那長凳上,頭朝著衙門,低頭不語。
蕭林站在門邊,高聲道,「陳明府說了,你劫場理應該砍去頭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你才是區區正五品!就罰你十五大板,以儆效尤!」
「謝大人。」
蕭林擺擺手,水火棍便打在那趴在長凳之人的屁股上,聲音響亮。
圍觀的百姓看到這場景,不免害怕,為之還有些動情,想不到區區縣令竟然打自己的上司。
熱鬧傳進了陳治的耳朵,陳治這才知蕭大人的意思。那可是宰相的孫子!家世赫赫!豈是自己七品小官敢打的!忙跑去縣衙大門。
跑至衙門時已經打了十下,銀如風趴在長凳上,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每每板子落下時身軀的顫動,和緊緊咬住的牙關。
陳治指著行刑之人,欲去阻攔被蕭林一把拽住,他低聲對蕭林道,「這個不能打呀!」說罷擺擺手大聲喊停,水火棍停在空中。
蕭林對行刑之人厲聲道,「沒吃飯嗎!陳明府說使點勁!」
陳治瞪大了雙眼,難不成這蕭大人要置自己於死地!蕭林擺擺手,幾個衙役上來抓住陳治。
陳治顧不得旁邊幾人的越界行為,只覺脖頸處如針扎一般,眼前一黑,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
蕭林高聲道,「看什麼啊!還不快把陳明府扶進去,打的這麼輕,你們是想把陳明府氣死嗎?」
行刑之人一聽加大了些力氣,剛開始那幾下他確實沒用力,這可是委派來的大人,就算陳治不想幹了,他自己還想干那!最後那四下他才用到了平常的力氣。
銀如風屁股上隱隱血漬滲出。
行刑之人深吸一口,涼了…
板子已打完,蕭林忙跑過去扶銀如風,他被扶起,屁股上的大片血漬被百姓瞧見。
銀如風踉蹌一步,手搭在他身上,蕭林乾笑著將一瘸一拐的銀如風扶進屋內,轉身將門反鎖。
「快脫下來我看看。」蕭林上去就要扒銀如風的衣服。
銀如風趴在床上,忙抓住他的手,「不用,我自己來。」
蕭林掙脫出雙手,急切道,「最後那幾下肯定很疼。」衣服被掀開,血淋淋的肉在他屁股上,蕭林將肉丟在地上,想去脫他的褲子。
銀如風忽的起身,耳頰泛起紅暈來,「真的不用,不疼。」
蕭林欲要硬脫,哪成想自己力氣並不如他。
蕭林別過頭,「那你自己看吧。」
銀如風跪在床上,掀起褲子,自己怎麼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點疼,像是小時候被父親踢了一腳的疼。
蕭林猛地轉過頭,瞧見了那裸露的屁股,暫時沒有紅,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紅。
他用手戳了幾下,問道,「疼不疼。」銀如風面紅耳赤的搖搖頭。
陳治醒後有些迷惘,雖說自己如今還躺在衙內的床上,但是不久的將來自己運氣好的話躺在枯槁上,要是運氣不好—腦袋搬家。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忽地坐起身,顧不得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衫,跑著找那蕭大人。
縣衙不大,但如果跟尋常百姓家相比,那就大了不少。
平時熟悉的路,他竟覺得有些陌生,遲遲尋不到蕭大人。
劉治驀然怔在院內,時不時路過的幾個衙役向其投來目光,這目光令他熟稔。
小時候父親也曾這樣看過自己,那時他救下了一隻貓,父親看著,是擔心,又是驕傲。更像他高中後父親的目光,欣慰而又自豪。
陳治記起了蕭林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等他的好消息,這就是那好消息嗎?可是代價未免有些太大了吧…一時間他思緒萬千,這萬千思緒直到他看見了蕭大人。
蕭林將懷中的東西掩在身後,但陳治已看到他藏在身後的東西,陳治忙回過身去,整理起自己的衣衫,然後看了看左右,將手背在身後往右邊去了。
蕭林看到陳治手指了指左邊,想來是左邊沒人,便抱著那坨肉跑去了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