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介正盤腿坐在佛前,金色的大佛圍繞在他的四周,猶如金光傍身。「朗介住持?」
朗介雙目緩緩睜開,開口道,「來了。」
見朗介未動,蕭林走到他面前,也盤腿坐著,與朗介面對面。
他覺得這姿勢不太舒服,又抽出根腿,雙手搭在膝上,「是朗介住持將紅色帕子掛在白晝酒館門前?」
朗介緩緩點頭,閉上了雙眼,「是我。」
「為什麼?」
「那不是普通的帕子,是貧僧開過光的聖物,可以為白晝酒館帶來財富。」朗介說的輕描淡寫,蕭林甚至覺得他說的好似真的。
王晃一腳踏進屋內,朗介眉間微蹙,「蕭大人,找到了,」手中的帕子確是紅色,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紅帕,誰能想到這是讓胡明做事的信號。
蕭林接過手帕在朗介面前晃了晃,掀起一陣微風,朗介的頭髮隨著風動了動,「現在就是普通的帕子了。」
蕭林嘴角一揚,「您剛剛還說不是普通的帕子,現在就是普通的帕子了?」
「它見光了。」
蕭林聽後笑出了聲來,「帕子我們先不提,八月十四,七月三十一,七月十七,七月三,六月十九,六月五,五月二十二晚上您在哪?」
「我在寺中。」
「我說出這麼多日子,您想都不想就說在寺中?」
「寺里有戒律,太陽下山後不可出寺。」
蕭林甚覺可笑,不忌諱什麼葷腥,竟忌諱月亮,「所以您這幾日晚上都沒出過寺?」
朗介睜開雙眼,正聲道,「對。」
「好。」蕭林說完起身走出屋內,命人查朗鄉寺晚上都是何人值守,可有人外出,是否還有其他門口,自己到處閒逛起來。
走著走著,他看到了一個屋子開著門,屋內被翻的很亂。
床邊的香爐引起他的注意,他突然想到了裸蓋菇,走過去看了看爐內,並沒有塵土顏色的灰。
桌上的幾包香被衙役們掰斷,真是暴力—香是黃色的,可香的中間還有更淡的黃色,猶如塵土色。
蕭林忙過去查看,他將香碾碎,黃色和塵土色混為一體,似黃似灰的顏色。他將香收好,去了一文十根的寺廟香攤,拿起一包香直接將其掰斷。
僧人還以為他是來買香,誰知是來禍害東西的,忙將其制止,「這位施主,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香是始終如一的黃色,中間並沒有塵土色。蕭林眉頭舒展,眼含笑意,現在可以直接將朗介帶回去了。
經衙役們排查問詢,寺內晚上都是幾人輪著值守,沒有什麼規律。晚上如果有人外出也不需要請示住持,他們不會攔也不多問,問他們晚上朗介住持外出過嗎都搖搖頭,朗介是住持,自然要以身作則。
雖是這樣,蕭林還是將朗介帶回了縣衙。
銀如風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再也休息不下去了,從床上坐起,「我不是說了不要走遠?」
蕭林摸了摸自己的手,忙的時候感覺不到疼,閒的時候倒是疼起來了,他咧嘴笑笑,「上午就呆在縣裡,本想下午出去溜溜,哪成想溜出事來了。」
銀如風眉頭緊鎖,「我都說了讓你不要走遠,你還跟著人走出那麼遠,荷莒又不是什麼孤城,你打不過不會喊人?」
蕭林擺擺手,「別提了,胡明就是個瘋子。我喊出個壯年就算了,還能跟我一起,如果喊出個老弱病殘什麼的,豈不是也被他砍死,」說著他打了個冷顫,還好曹五德去的及時,不然自己就回不來了。
銀如風垂首不語,他輕輕將蕭林推出床邊,「今日你也忙了一天,快去休息。」
蕭林走後,銀如風忙從床上站起,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他一直是趴著的,有時候趴累了就站起身走走,這走的時候還沒試出來有多疼,剛剛坐著,竟然這麼疼,還好蕭林聽話回去了,不然自己還要一直坐著。
可能是昨日蕭林被嚇到了,所以今日起的很晚,晚到巳時末,都是吃午飯的點了。
他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收拾完就去吃午飯了。
吃過午飯,就聽見王晃喊自己去看戲,他眉頭微皺,「看什麼戲?」
王晃眼睛瞪的老大,「蕭大人,你不記得了嗎?桑老闆說的那個啊,今日是盂蘭盆節!再過幾刻就要開始了,我們早些去,要不然沒好位置了。」
「遠山茶館就那麼大,這個點去已經沒好位置了。」
「不不!今日戲台子搬到外面來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快走吧,」王晃邊說邊往外跑,「我去幫幾位大人占位子,你們收拾收拾就快過來!」
曹五德不喜歡看戲,所以只銀如風蕭林二人去看戲了。
兩人來時座位已經坐滿了,還有許多人站在後面,幾個孩子騎在了大人身上。人牆後面是幾個攤子,販子將自己的攤位推到了這裡,遠山茶館門口熱鬧極了。兩人一眼就看到了王晃,他那役服還穿在身上。
鑼聲響起,周圍瞬間靜下聲來,戲開始了。
一男一女出現在台上,女子依偎在男子懷中,兩人賞花賞月,摩挲展觀,浪漫又溫馨。
忽然暮色一變,一駝背老婦走上台,橫眉豎眼的說了什麼,女子聽後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老婦欣慰的點點頭,笑著走離開,顯盡幸災樂禍之意。
女子仍是哭著,男子安慰她也不見其笑顏。月亮從台邊升起,兩人沉沉睡去。
煙霧繚繞,一身穿紅色戲服的人出現在台上。男子搓搓雙眼,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往後退了幾分。
紅戲服開口道,「吾乃神荼。那婦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實在可惡!汝用鐵鉗將她舌頭拔下,讓其飽受痛苦!」
男子目光瞬間空洞,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緩緩點頭,他雙手耷拉在身旁,拿起鐵鉗,走到了婦人家。
一個幕布遮住了裡面,讓人只能看見影子。
一人將躺著那人的嘴巴撬開,伸手抓住她的舌頭,用鐵鉗鉗住舌頭,往身後拉去,舌頭被拉的極長。
幾個小孩子看到這滑稽的一幕,不禁笑出聲來,蕭林則是看的眉頭緊鎖。
只是片刻,舌頭被拉斷,鮮血將幕布噴成紅色。
笑臉從孩子的臉上消失,他們驚恐的看著台上,反應過來的大人迅速將孩子的眼睛遮住,可是也是為時已晚。
又一鑼聲響起。
又一老婦出現在台上,懷裡抱著一隻白貓,那白貓突然跳下懷抱,往身後去了,老婦邊走邊四處瞧像是尋貓,找著找著下了台。
一男子手裡拎著一隻人扮成的貓,那貓不停的掙扎,喵嗚喵嗚的叫著,男子邪笑著將貓用力摔在地上,又朝那貓狠狠踢了幾腳,貓的叫聲漸漸虛弱而後徹底失去了動靜。
男子將貓的衣皮撕去,露出紅衣,拖著貓下了台。
老婦邊哭邊走上台,月亮從台邊升起,老婦伸了個懶腰,沉沉睡去。
又是煙霧繚繞,另一個身穿紅色戲服的人出現在台上。
老婦漸漸醒來,紅戲服開口道,「吾乃鬱壘。那廝殘害生靈,實在可惡!汝去讓他體會體會刀山之苦!」
婦人同樣如行屍走肉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幕布後。
一座小山漸漸從地面升起,山上密密麻麻全是尖凸之物,駝背之人將另一個人推向小山,那人往山上爬去,每腳落下,幕布上出現紅色斑點。
兩聲鑼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