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材料難買嗎?」
趙定國詫異的看著蕭林,難不成真是來打聽行情的?想不到官爺也有吃不飽的時候,搓了搓手說道,「在藥堂基本都有賣。」
蕭林說著從懷中又拿出一根,「那你再看看這根?」
趙定國用同樣的手法碾碎香,先是在手中搓捻的時候眉頭微皺,隨後在看到一塊一塊的香渣時眉頭舒展,「這香做的如此粗糙,不是我堂里的,」說著他將香又貼在鼻子上仔細聞了聞,「還有雜質,不是,不是。」
「那依你之見,這是哪家的貨?」
趙定國有些遲疑,自己在香市上人品不錯,這手法他的確在幾個店內見到過,可是他哪能說啊。
他支支吾吾半天,思想在三道,「哪家我不知道,只能告訴大人這是新手做的,手藝明顯差很多,餘下的您自己去打聽吧,」這個壞人愛誰當誰當,反正自己不當。
出了留香堂,蕭林就讓人去藥堂打聽,像是楠木樹皮,薔薇一類制香的原料。
晚上便帶回了消息,查到朗介在年初的時候曾經買過制香的原料。
蕭林來到牢獄,此時幾個衙役正在給朗介用刑,他的頭髮散落下來,呈現出一種幽暗的黑紫色,面色蒼白,雙目無神,仿佛被抽去靈魂一般。
幾個衙役放下手中的刑具,笑臉相迎,「蕭大人怎麼來這種地方了?」
蕭林還從未見過這場面,不免有些膽怯,他瞥了眼桌上的刑具,五花八門的,很多東西他都沒見過,如果自己被用刑,不用片刻,自己肯定全都招了,「他招了?」
衙役搖搖頭,「嘴硬的很,不過也硬不了多久,大人可是要問話?」說著端起桌旁的一盆水,從朗介頭上澆下。
朗介原本無神的眼睛,瞬間恢復光亮,惡狠狠的瞪著那衙役,額頭上青筋暴起,渾身不停的顫抖。
衙役冷笑一聲,「看什麼?看我也沒用。」說完將盆往他頭上一敲,「蕭大人要問話,能說吧?」
朗介別過眼睛不再看他。衙役將盆子隨手放在一邊,雙手一揖,「蕭大人請便,我們先去吃飯。」
蕭林點點頭,「辛苦了。」
幾個衙役笑對離開了。
蕭林圍著朗介轉了一圈,朗介身上除了新傷,還有些舊的傷疤。「你年初去藥堂買過香料?」
朗介深吸一口,緩緩吐出個字,「是。」
「既是買的香料,自然是為了制香,你屋裡的那幾根香,還說不是你做的?」
「之前做的已經用完了,那些是留香堂做的。」
「可是,留香堂老闆說那不是他們的貨。」
朗介剛要笑,身子便不停的顫抖,笑聲漸弱,「老闆說不是他們的貨你就信,貧僧說就不信?如果貧僧是留香堂老闆,你拿著自己店裡的次貨來找我,貧僧也不承認。」
蕭林一時有些語塞,朗介說的有幾分道理,白晝酒館的紅帕子是朗介掛的,他就認定了所有事情都是朗介做的,確實有失穩妥。
他話鋒一轉,「你吃飯了嗎?」
朗介聽到飯這個字,不免舔了舔唇,嘴唇上還有些之前被衙役倒在身上的鹽水,很咸,他的眉頭微皺。
蕭林看到了他這動作,「那就是沒吃?他們也是—怎麼不給你吃飯那!」說著越走越遠,離開了牢獄。
東邊的墨藍天幕已漸漸褪去,眾多百姓在朗鄉寺門口等候僧人開門。
不知是何人傳出,溫騰找郎中看了陳雨桐腹中的胎兒,正如神荼鬱壘所說的確是男胎。
其實是不是男胎已然不重要了,死人復生足矣證明他的神力。
大門緩緩打開,一窩人忙衝進院內,領頭的是十幾個家丁,將自己的主人死死護在中間。
被護住的人正是屈上人,零散聚集的百姓終抵不過一心護住的十幾家丁。
家丁們築成一堵牆,將其餘百姓堵在身後,屈上人焦急的等在最前面。
忽然,屋門被打開,一蒲團被放在佛像前。站在門外的僧人開口道,「只能進去一人。」
屈上人高興的提起衣裾一腳踏進屋內。
他環顧了屋內一圈,並沒有人,他回頭看了看門外的僧人,僧人朝他緩緩頷首,「跪下等候。」
屈上人忙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嘴裡念叨著什麼。
突然金佛裂出幾道縫隙,門外有眼尖的百姓看到了裂痕,指著金佛驚聲道,「佛裂了!佛裂了!」
屈上人隨即睜開雙眼,只是片刻,金佛的頭往下掉去,他騰的一下彈起,怯生生道,「不是我啊—我沒碰…」
金佛朝四散塌落下去,金佛中間是新的金像,兩個金像正是家門上貼的神荼鬱壘門神像。
門外眾人忙跪下,磕起了頭,「門神大人顯靈了!門神大人顯靈了!」屈上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下不停的磕頭。聲音從金像中傳出,「汝的心愿已達成!」
屈上人喜極而泣,磕頭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屋內。
屈上人的妻子孟艷茹從大門外走來,身邊還帶著幾個丫鬟,怒聲道,「閃開!都閃開!」眾人忙起身閃開,讓孟艷茹走進院子。
越過人群,她看到了跪在地上有些驚恐的屈上人,疾步走到屈上人身邊。
屈上人雖是相信門神,但看到孟艷茹還是條件反射的往後一躲。孟艷茹一手抓住屈上人的手腕,挽在了他的胳膊上,聲音比往常柔了不知幾分,「上人。」
孟艷茹從未如此叫過自己,她都是叫自己屈上人。
屈上人試探性的說道,「夫人,我晚上可以不回家嗎?」
孟艷茹咬笑道,「都聽你的。」
屈上人喜笑顏開,「真的!」孟艷茹微笑著點點頭。
門外馬蹄聲響起,眾多衙役從門外跑進來,蕭林站在前面高聲道,「把寺里的僧人都抓起來!」
聲畢衙役們衝進屋內,將所有僧人抓住。百姓們站在原地,抓不抓僧人他們並不在乎,別擋了他們許願就行。
蕭林低聲對衙役說了幾句話,衙役們面露難色,站在原地,遲遲不敢上前。
蕭林冷哼一聲,往金像所在的大殿走去,他走到金像後,瞧金像的後面,後面只有些零碎的金佛碎片。
他擺擺手,聲音帶著絲絲怒氣,「快。」
幾個衙役急忙跑過來將金像抬起,百姓看見都變了臉色,不知何人高喊,「他們要把門神大人抬走!不能讓他們帶走!」
眾人想上去阻攔,但遲遲沒有那個領頭人,所以一時間都杵在原地,躊躇不前。
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他們整日剋扣我們的錢財,現在還要抓走我們的門神大人!不能讓他抓走我們的門神大人!」
一時間所有人都舉手抗議起來,紛紛湧上前去。
蕭林瞭然,「剋扣錢財這事,改日我一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可是如果你們要攔,那就是擾亂秩序,可以直接帶回衙門,咱們大牢里可有的是地方!」
這話一出,已有舉起的手緩緩落下,有點眼力勁的幾個人準備離開,有的人則是回頭看看身邊的旁人。
屈上人面露不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顫聲道,「都走開。」
孟艷茹還是笑著,只是這笑容如剛剛不同,笑的更為生硬了,兩人攜眾多家丁和幾個丫鬟離開了朗鄉寺。
一看走掉這麼多人,頓時百姓沒了氣勢。
被抓回的人中也有胡堇文,胡堇文當時正在朗鄉寺的一個廂房裡,整理那身戲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