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抹白色映入眼帘,馬家到處都瀰漫著死亡的氣息。馬夫人守在靈棺旁,面容憔悴,眼睛布滿血絲,馬垣襄跪在一旁攙著母親。
「母親,已經三日了,剩下的日子由兒子自己陪著父親,」說著眼睛亮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變的有些不一樣了,「兒子還有些悄悄話想告訴父親。」
馬夫人又怎能不知兒子的用心,她已經哭太久了,眼淚再也流不出一點。她把兒子的手包裹起來,輕拍了兩下,父子許久未見,再見已是陰陽兩隔。
「你們爺倆一見面就吵,趁著你父親閉嘴多說一些,如果—」如果他能起來打你一頓,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馬夫人顫顫巍巍的回屋歇著去了,她多希望能再聽聽丈夫的聲音…
大門是敞開的,三人一眼就能看到屋內。馬垣襄似是聽見了什麼,轉過身對上了三雙眼睛,他急忙起身迎接,起的太猛,有些頭暈目眩。
縣裡已經派人來過一次了,怎會又來一次?「不知三位來是?」
蕭林行了一禮還未開口,便看見曹五德邊往裡走邊道,「馬寸珩死前去過哪裡?」棺材雖未被訂上,但蓋子已經蓋上,他指了指棺材,「能打開看看嗎?」
馬垣襄疑惑的看著幾人,蕭林從懷中拿出幾顆紅棗,遞給了馬垣襄,「你臉色有些蒼白,還是要多注意身體,不然馬丁頭在下面也會擔心。」
幾句噓寒問暖的話讓馬垣襄受寵如驚,對啊,如果自己不注重身體,父親在下面也會掛心,他行了一禮接過紅棗,只緊緊攥在手中。
蕭林又道,「我們是馬丁頭的故人,想再看看他,不知可否方便?」
馬垣襄微微頷首,走到靈棺旁推開了棺蓋,「幾位來的及時,如若明日再來恐怕就見不到父親了…」
「我記得令尊是失足掉進水裡,」蕭林邊說邊查看馬寸珩的屍體,膚色泛黃,肚子微微隆起,他又拿起馬寸珩的手觀察,指甲縫清潔。
如果是失足落水,死者會掙扎,兩手亂抓,不會如此,「你們為他清理過身體?」屍體顏色狀態跟溺水一點也對不上。
馬垣襄來的時候父親就已經躺進了棺里,他只知道是失足掉進水裡,其他的並不清楚。
「父親是腳滑,從湖邊滾了下去,身上的衣服都是新的,」說完他又仔細端詳這三人,身上穿著役服的是衙役,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可能是衙役的頭子,可是這俊俏的男子,儼然一副大戶人家的公子模樣,還如此年輕,怎麼都不像是縣內的人。
況且這人問東問西的,且問題跟父親一點也不搭邊,倒像是—「難不成父親的死另有隱情?」
蕭林抬頭朝著馬垣襄微笑道,「我們也只是懷疑,如果能讓仵作來瞧瞧自然最好。」
仵作馬垣襄知道,驗屍的嘛,可驗屍不是還要剖屍?著實不妥!父親習得一點水,但畢竟喝過不少酒,爬不上來也實屬正常。
這事他需於母親商量一下,看看母親是何意,「諸位且稍等片刻,我去請示母親。」
「你看不出是什麼?」
蕭林無奈的攤了攤手,「我覺得不像溺水,可是馬公子說他是滾進湖中,滾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頭,頭最脆弱了,這不小心碰到哪裡暈過去也是常有的事,最好來人剖開他的屍體,仔細瞅瞅是何死因。」
馬夫人聽到了剖屍,面色大驚,「不可!不可!」馬垣襄攙扶著她,她走的著急,馬垣襄也只好快步跟上,「母親慢一些。」
「寸珩都已經這樣了,難不成還要讓他死無全屍?」
「也不是死無全屍,夫人莫誤會,屍體還在,只不過會在身上多幾道口子。馬丁頭這模樣並不想失足掉進水裡,難道夫人不想知道是誰害死的他?要讓他死不瞑目?」
馬垣襄道,「什麼叫只不過多幾道口子,活人身上磕一下要數天才能長好,還要留下疤痕。父親都已經死了!那口子不會再癒合了!」
蕭林有些恨自己前面說的幾句話了…
馬夫人拍了拍馬垣襄的胳膊,「你啊—說著說著就要吵起來,」她又何嘗不知,可是兒子沒見過父親的死狀,她見過。
那猙獰的面孔以及睜大的雙眼她一輩子忘不掉,她跪在地上,「求幾位大人查出寸珩的死因,還我們寸珩瞑目!」說罷又磕了幾個響頭。
蕭林急忙過去將馬夫人扶起,「夫人何需多禮,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和延就晚走了一步,被黃君魁攔了下來,「老和,帶上你的傢伙什去馬寸珩家瞧瞧。」
和延嘟囔了幾句,「馬丁頭不是失足落水嘛,還有什麼可瞧的…」
「什麼?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和延笑容堆積在那有些臃腫的臉頰,「大人,那不就是掉下去淹死了嘛!」
「朝廷派來的人,他說的話你不聽?」黃珺魁說完低頭抖了抖衣衫,「別貧了,早去早回。」和延點點頭後帶上傢伙什同衙役去來馬甲。
蕭林道,「夫人,馬丁頭那日在哪裡吃的酒,還有誰?」
「悠光酒樓,至於有誰寸珩沒告訴我,我也沒問…」
「馬丁頭晚上遲遲未歸,您就沒去找找?」
馬夫人用手帕在眼角蹭了蹭,「這事怪我,寸珩走時說吃過酒後,還要去銀庫一趟,如若時候不早便在那將就一晚,說自己天亮就回來吃飯。」
他時不時的會留宿在外,她懊悔極了,如果那日自己出去尋他一趟,說不定他就不會死…
和延和顏走進屋內,不動聲色的打開自己的箱子,從中取出一把小刀,蕭林見狀急忙將馬家人請出屋外,等和延已經剖開屍體,他開口道,「不知仵作如此,是已經問過馬寸珩的家屬了?」
和延瞬間動作停滯,說話都有些結巴,「你沒經過家屬同意就喊我來?」
「我們不懂驗屍,只是想讓您來瞧瞧罷了。」
瞧瞧?對啊!縣令也說來瞧瞧,沒說讓他剖屍啊…
不等和延繼續設想自己的未來,就聽見跟自己一起來的衙役在捂著嘴笑,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那衙役,自己都要完犢子了,他笑什麼!
順著衙役的目光看著他一直抬眼看那說話的人,和延尷尬的笑容掛起,顫音道,「大人真幽默…」
蕭林回頭皺眉問道,「我幽默嗎?」曹五德未理會他,繼續看和延驗屍。
風聲穿過門的間隙,源源不斷進入幾人耳中,時間如流水一般,匆匆逝過。
「死者十三日子時三刻左右身亡,身上多處輕微骨折,致命傷在頭部,」和延邊說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馬丁頭是被人用棍狀物打擊頭部身亡。」
話畢只見馬夫人推門而入,「寸珩是被人殺害的?!」和延點了點頭,「沒事我就先回去了,」見有人也點點頭才離開馬家。
曹五德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不等蕭林同馬夫人多說什麼便催促著離開,蕭林知道飯對於曹五德是多麼重要,別過馬夫人,打聽到悠光酒樓的位置,便讓衙役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