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不到,陳策家裡就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泡菜的大嬸在陳策的指揮下忙前忙後,運輸隊的跟著打下手,肖氏則拿著樹枝追著兩個小丫頭讓她們趕緊去睡覺。
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看著不停往陶罐裝填的滾水菜,陳策覺得忙了兩小時也是值得的。
「二狗,一共是整整三百罐,都裝好了。」作為運輸隊的隊長,席君買顯得有點興奮,白吃白喝這麼久,終於可以干本職工作的活了。
陳策正安撫著被肖氏抽了一頓屁股的妞妞跟囡囡。
兩個丫頭,憋著嘴對陳策拿出來的兩個棒棒糖也不理,抱著陳策的手臂就是不撒手,非要跟著去長安。
沒辦法,陳策只有拿出大殺器——肥宅快樂水。
自從兩丫頭喝過一次肥宅快樂水以後,一直心心念念。
好說歹說,陳策這才把兩個妹妹哄好。
走出大門,院子裡的人已經等著了。
看著牛車上整整齊齊的陶罐,陳策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陶罐跟後世的水果罐頭差不多大小,只是外形做得還是泡菜罈子的那種大肚子形狀。
一罐陶罐能裝半根蘿蔔,而一根蘿蔔收購價格不到一文。
陳策伸手去拉了拉綁在陶罐上的草繩,發現挺牢靠的,點了點頭道:「船聯繫好了沒。」
「二郎放心,昨天下午我都跟鷹嘴溝的錢老頭說好了,讓他寅時就在船上等著咱,我提前給了二十文錢呢!」
說話的是運輸隊裡的趙鐵柱,人老實,又有力氣,席君買挑人第一個就選上了他。
「那,咱們就走吧!」
陳策跟席君買拿著火把走在前面,其餘幾人趕著牛推著車走在後面。
「二郎,等等!」
劉嬸跟幾個嬸子抬著一疊蒸籠放在桌上,然後快速的把裡面的饅頭放在幾個包裹中,小步跑上前,分別遞到陳策跟席君買手上道:「你們路上吃,小心別燙著。」
道一聲謝後,幾人一牛車才算真正走出了門。
外面漆黑一片,天空中掛著幾顆零星,連月亮都看不見,好在大家對周圍熟悉無比,雖然只靠火把照明,但趕路的速度並不慢。
走了大半個小時,陳策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河上亮著一盞燈火。
忽然陳策腦中就冒出曾經看過的一首詩:
月黑見漁燈,
孤光一點螢。
微微風簇浪,
散作滿天星。
……
人還未到,趙鐵柱就朝河面上喊道:「錢老大,錢老大。」
「早就等著你們咧!」
船篷里走出一道身影,由於天黑,陳策也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待幾人到河邊時,錢老頭把船往碼頭靠了靠,讓一行人更容易的上船。
陳策幾人也沒客氣,趕著牛車快速的登上了船,只是除了昨日趙鐵柱給的二十文錢,陳策又補給了二十文。
如果是白天,幾個人一輛牛車也就十五文到二十文之間,陳策覺得,大晚上的麻煩別人上夜班也不好意思,索性的就給雙倍價錢。
錢老頭喜滋滋的接過錢,解開船頭的繩索喊了一聲「坐穩了」,撐著杆把船往河中盪去。
幾人走了這麼遠,也有些累,早就跑進船篷裡面坐著了,反倒是席君買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運輸泡菜,要時時刻刻盯著,便直接坐在船篷外的牛車旁。
陳策沒有夜晚坐船的經歷,索性也坐在席君買旁邊,抬頭看著漆黑如墨的山脈,耳旁只有竹竿撥弄河水的聲音。
「二郎,二郎」
陳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天已微亮,眾人都已匯聚到船頭。
「到地兒了!」
錢老頭喊了一聲,然後一個健步跳到岸上,用力的拽拉著船頭的繩子。
等船停好,大家才依次下了船。
果然,沒走多久,陳策又看見那道雄偉的城牆。
有了上次的入城經驗,幾人很輕鬆的進了城。
只是讓陳策沒想到的,西市大門居然沒有開,幾個門口前圍滿著帶著貨物的商人。
一打聽,坊門要辰時才開,現在卯時多一點。
陳策只好吩咐眾人找了的地休息,等著開門。
從凌晨忙搞到現在,不僅耗精神,肚子也早就餓了,看著周圍有的人一邊吃著乾糧一邊吹牛打屁,陳策這才想起出門時,劉嬸還給大家準備了好幾個包裹的饅頭。
讓席君買從牛車上把包裹拿了下來,一人發了三四個,陳策也拿了兩個。
「郎君,敢問你手中的是何物?我瞧著是蒸餅,但又不像蒸餅。」
剛啃了半個饅頭,耳旁就傳來好奇的詢問聲,陳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一手拿著一張有臉大小的胡餅,一手拿著一個水壺,只是餅已被啃了一小半。
陳策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揚起手中的饅頭說道:「這個啊,這叫饅頭。」
「饅頭?」
中年男子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從未聽過這個東西,小心翼翼的問道:「郎君……這饅頭可好吃?」
陳策把手中最後一塊饅頭扔進嘴裡,取下腰間的竹筒猛灌了一口水,這才說道:「一般般吧,不過要比蒸餅好吃一些。」
「哦?」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不由得興趣濃了幾分。自己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其他的愛好沒有,對美食偏偏情有獨鍾,不管是酒樓名菜,還是地方獨有食物,基本都嘗了一個遍,今天又遇到從未見過的食物,怎麼可能錯過?
「郎君,你看能不能賣我一個饅頭。」中年男子從懷中掏出十文錢,滿臉堆笑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這饅頭售價幾何,你看十文錢夠嗎?」
陳策一怔,居然還有人想買自己手中的饅頭,而且居然出十文錢,不過想到饅頭這東西好像就放牛村有,而且品相也不錯,有人願意花錢嘗個鮮,也沒什麼奇怪的。
陳策把手上剩下的一個饅頭遞給中年男子,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這饅頭也只是尋常的麵食而已,既然你想嘗嘗,拿去吧,錢就不要了。」
「那……多謝郎君了。」中年男人見陳策確定不要錢,也沒多過客氣,小心接過饅頭,學著陳策剛才的吃樣,用手撕下一塊,放進嘴裡。
「這饅頭怎會如此軟糯?」
饅頭剛一入口,中年男子就忍不住驚呼了起來,細細咀嚼了幾下,又贊道:「不僅軟糯,還香甜,果然比蒸餅好吃多了。」
中年男子幾口就把手中的饅頭消滅乾淨,有些意猶未盡,不由得開口道:「郎君,這饅頭是在何處買的?」
陳策洒然一笑,讓吃慣胡餅蒸餅的大唐人突然吃到加了純鹼的饅頭,當然覺得軟糯香甜。
只是整個大唐除了自己做得出饅頭,想找地方買?怕是想多了。
「這饅頭,是我家裡人做的。」
「哦?」中年男子聽聞後不僅不失望,反而露出一副驚喜的模樣。
作為一個商人,對於貨物能不能賣錢,當然有非常敏銳的洞察力,就如同這饅頭,中年男人發誓,只要價格跟蒸餅差不多,一定能大賣特賣。
「敢問郎君,這饅頭成本幾何,製作工藝繁瑣嗎?」
陳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中年男子,好端端的突然打聽這些幹什麼,難道想偷師?
不是看不起你,哪怕把製作方法告訴你,你也做不出這種鬆軟的饅頭來,因為純鹼只有自己才有!
陳策有些不悅的開口道「你問這些作甚?」
中年男子也不惱,笑著湊到陳策耳邊說道:「郎君勿惱,在下想跟郎君做一樁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