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人叫春梅,是幼時和丁香一起賣進將軍府的同鄉。
「綰一小姐,我便只能送你到這兒,我如今在三夫人院子裡當值,不好同你走得太近。」
綰一面色凝重的點頭,朝她道了謝。
越過牆角,果然瞧見了被壓在地上的丁香。
「賤骨頭!偷了二夫人的東西還敢不承認!我今天就好好地管教管教你!」
舉著鞭子的嬤嬤凶神惡煞,丁香的背已經滲出了血,不停地搖著頭,「我沒有,我沒有偷!」
「還敢狡辯!我抽死你!」
啪!
話音剛落,舉著鞭子的嬤嬤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這巴掌用足了勁,打的她牙好像都鬆了幾顆。
她暴怒抬頭,正想大罵,卻對上了綰一迥異而凌厲的目光。
大夫人在世時,對府上丫鬟嬤嬤極好,綰一也和和氣氣,這是她第一次瞧見這般動怒的綰一,罵人的話瞬間堵在嗓子眼。
而少女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她,聲音也森寒刺骨,「你要抽死誰?」
那嬤嬤眼珠子一轉,正想找藉口狡辯,綰一卻又衝著她另一邊臉來了一巴掌,步步緊逼道:「你說她偷,可有證據?」
見那嬤嬤被逼得步步後退,旁邊的丫鬟急眼了,指著綰一就罵:「你、你大膽!我們奉二夫人的命查小偷,我親眼瞧見她偷的!」
「再說了,她又不是咱們府上的小姐,嬤嬤你怕她做甚?等大小姐來了,有她好受的!」
綰一扭頭盯著這丫鬟上下打量了一會,記起她是沈玉珠的貼身婢女,前世沒少明里暗裡的給她使絆子。
於是她抬起有些麻木的掌心,猝不及防的對著她的臉也狠狠給了一巴掌,慢條斯理的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那丫鬟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瞪著綰一,指著她威脅:「我說,等我們大小姐來了,有你好受的!」
「呵。」
蕭雲秀?
看來是臉好了沒長記性,這才過了幾日就又來挑釁她,還真當她好欺負?
綰一扯過那嬤嬤手上的鞭子,挑起丫鬟的臉仔細端詳著,半晌後才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倒是條好狗啊。」
綰一來的匆忙,只隨便使了根帶子將頭髮挽了起來,瞧著是清純好惹的模樣。
那丫鬟見綰一笑,便以為她怕了,剛喘了口氣想說話,又被猛地被一鞭子抽趴在地下。
「啊——」
可還沒有結束,綰一一腳踏了上去,面無表情的踩著她的臉,慢悠悠的掏出了一把匕首,衝著丁香勾了勾手指頭,「過來,姐姐有話要說。」
丫鬟掙扎著想起來,綰一腳下用力,她便又趴了下去。
江綰一變得不一樣了!
她打人做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了?
丫鬟驚恐的看著綰一,她有些後悔來當出頭鳥了。
最可怕的不是這個……
江綰一瘋了,她居然拿匕首對著她的眼!
綰一牽著丁香的手,握准了刀,狠狠往下用力往下插,在丫鬟殺豬般的嚎叫聲中,刀尖在距離眼球還有半寸的地方停下。
她回頭衝著丁香溫柔地笑。
「丁香,別人對你潑髒水的時候,不要想著自證,要割掉她亂喊的舌,挖下她拿來當擺設的眼,記住了沒?」
說完她也不再看那個嬤嬤,將鞭子往丫鬟身上狠狠一甩,眼泛寒光道:「回去告訴沈玉珠,我無意與她為敵,若再有下次,絕不會這麼輕易的算了!」
嬤嬤扶著自己的牙,硬生生將滿嘴血水吞了下去,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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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丁香安置好後,綰一出了趟門。
姑娘家是最愛美的,她得給丁香買些祛疤的藥膏。
效果最好的當然是玉靈膏了,但那東西千金難求,只能找別的湊活用了。
不過她前世倒是常用,因為蕭時晏不愛看她身上留疤,說是影響他在床上的心情。
還未走出將軍府百步,綰一就被一個小攤吸引了視線。
攤主懶散地搖著扇子,桌上就擺了三個普通的小罐。
別人不稀的看,綰一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是玉靈膏……
那攤主的眼皮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衝著綰一比了個數。
「一罐十兩?」
人皮面具下的初日打了個寒顫。
這怎麼跟預想的不太一樣?哪有人主動提價的?
主子也真是的,送個東西還這麼拐彎抹角。
唉!
「我家娘子自製的,不值錢,這三罐你拿去,給我十兩吧。」
綰一歡天喜地的接了罐子,心道這世間還有這種大好人?
她拔腿就跑,生怕他反悔似的。
丁香挨了一鞭子,紅著眼趴在床上,「姐姐,是我不小心。」
「我今兒個起得早,去廚房去得也早,回來路上就被她們抓著了,非說二夫人的桃花燕窩被偷了……」
綰一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沒錯,是我錯了。」
她錯在太心慈手軟,前世今生都讓丁香受了委屈。
現在她想清楚了,既然今日有桃花燕窩,那明日就會有梨花燕窩、桂花燕窩。
她原想著讓沈玉珠失去女兒就成了,現在看來,遠遠不夠。
她不是為愛嫁庶子嗎?
不是天天炫耀相公不納妾,只愛她一人嗎?
那就先讓她失去女兒,再失去丈夫!
算算時間,幾日後,那人也該到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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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院子裡的枝葉都凋零得差不多了。
丁香非說自己皮糙肉厚,才養了兩日就鬧著要和綰一同上邱府。
動身前,綰一去蕭翼的院子囑咐了兩句。
蕭翼一聽是去邱府,面上總算好看了起來,還誇她今日的衣裳好看。
「那邱家丫頭同你一起長大,怎麼說也有十幾年的情分在那兒,走動走動也好。」
他摘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綰一,「這還是你祖父給爹的,你收著,但凡識點貨的都不會為難你。」
那是一枚雙魚玉佩,綰一瞧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她推脫道:「爹,我並非您血脈,能留在將軍府已是臉皮厚,這玉佩,您還是留給蕭將軍吧。」
「哼!那臭小子!」蕭翼悶悶道:「他認祖歸宗已有一年多,連聲爹都沒喊,心裡還是記恨著我呢,哪會想著收我的東西。」
綰一情不自禁的跟著點頭,心道你這還是好的呢,他上輩子快把我折磨瘋了……
程伯進門,引著綰一出去,直到送上馬車後才離開。
看著這一幕,蕭雲秀恨不得將綰一剝皮抽筋!
沈玉珠掌家之權被收,想先收拾她的丫鬟丁香,出了心裡一口惡氣為先。
哪曾想派出去的人回來的時候抖成了篩子!
這哪是打下人巴掌?
這分明是在打他們二房的臉!
剛想揪著她的錯上門問罪,後腳她爹就被蕭翼請去喝茶了。
一年前蕭翼癱臥在床後,就沒再管過家裡事,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她爹回來後就一改軟弱無能的性子,將她們母女倆罵得狗血噴頭。
蕭恆是個好脾氣的,向來都是以娘子為先,沈玉珠胸口堵著一口悶氣,就等著今天翻身。
「秀兒,娘已經和邱二夫人安排好了,今天過後,你的人生將一片坦途。」
想到這裡,蕭雲秀胸口的悶氣才稍稍消了一些。
一旁的蕭雲初盯著大姐瞧了片刻,微不可察的提了提唇角。
看來,今日有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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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離邱家不近也不遠,片刻後便到了。
綰一人還沒下車,便聽到了陣陣諷刺。
「聽說了嗎?舒柔連那假嫡女都請來了,她如今還賴在將軍府不走呢,臉皮是真真的厚啊。」
「就是啊!這種阿貓阿狗,也就咱們舒柔好心腸,把從前的交情放在心裡,請她過來見世面~」
「幽蘭山上清苦無比,江綰一那性子,估計現在越發的呆板無趣了吧?估計又是一襲白衣,像個死人。」
綰一勾了勾唇,搭上了丁香的手,掀了簾。
她前世不喜鮮艷,成了蕭時晏的妾後,衣裳多地如流水,也漸漸喜歡上了各種顏色。
今日她特意挑了件南天蓮青色蘇繡,梳著雙螺鬢,臉上帶著少女的俏皮,驚的眾人張大了嘴巴。
就連上前的邱舒柔也微微一愣。
綰一本就生的好看,就算從前不愛打扮,也能素著一張小臉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今日她這般打扮,擺明了是在搶她的風頭!
她面上一僵,最終還是忍了忍,提起笑,再次看向綰一時,眸底的那絲妒恨已消失不見。
剛想開口,卻聽到綰一說:「舒柔?你怎麼湊得這般前……」
「覺得我會被這些話嚇得失了儀態,不敢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