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氏回來了,是她,一定是她,是崔氏回來復仇了——」
「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這會兒張大媳婦已經嚇得精神有些恍惚了,就像是根本沒有聽見甄月明的話一般,抱著頭,縮在了一個角落裡頭,連聲尖叫著,又絮絮叨叨地說道。
甄月明很是無奈,這張大媳婦現在也問不出個什麼東西了,只能先等她稍微冷靜一些了。
她走出屋子,見齊復州也出來了。
甄月明急忙上前,看向了齊復州,道:「齊大人,那張大媳婦口口聲聲說是崔氏回來尋仇了,我問她做過你什麼對不起崔氏的事情,她又不說,而且我在張大的嘴巴裡頭提取出一些碎布,應該是毒發的時候被兇手用衣衫捂住了口鼻,才會咬下的,張大媳婦指認那是崔氏生前穿的花裙子。」
聽了甄月明的話,齊復州也當即蹙緊了眉心,本就俊冷的臉色越發的沉靜嚴肅。
「我大概知道他們做過什麼對不起崔氏的事情了。」
齊復州說著,從袖口裡頭掏出了一張契約來,遞給了甄月明。
甄月明接過了那張契約,定睛一看,是房屋轉讓合約。
裡頭的意思大概是張生願意將房屋低價轉讓給張大夫婦,這麼大一家宅院,只要了他們十兩銀子。
「張老頭和張大媳婦昨日跟你們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崔氏和張生當初分家出來的時候,根本就什麼都沒有,也沒有拿到什麼銀子,當初張家窮得很,哪裡有銀子?他們是一路討飯來到盛京的。」
「張老頭老兩口本就偏心張大兩口子,因為崔氏的兒子是個啞巴,對崔氏更是頗有怨言,後來張生做賣貨郎起家,發跡之後更是讓張生納妾,不過崔氏性格彪悍,所以沒有成功。」
「這張生癱瘓之後,張家老兩口和張大兩口子就打起了張生這個宅子的主意,想要拿到這個宅子,為張大的三個兒子做打算,所以四個人才來到了盛京,一邊討好一邊賣慘,那張生是個拎不清的,而且崔氏性格彪悍,照顧張生的時候什麼難聽的話都罵過,那張生心裡頭也偏向了父母和大哥,就想著低價將宅子轉讓給張大兩口子。」
「誰知道這契約還沒有簽成,張生就被毒死了。」
這便是齊復州審訊張老頭得出來的所有信息。
看著那張契約,甄月明搖了搖頭,道:「這張生真的是太拎不清了,當初崔氏跟著他討飯來到了盛京,他癱瘓之後又是崔氏養活他照顧他,他居然就因為老夫老母賣慘幾句就要將崔氏這唯一傍身的東西給送別人,我要是崔氏,我也得對他起殺意。」
這年頭,像她這樣命好的女子還是鳳毛麟角的,她家境富裕,父母疼愛,手上掙了多少錢都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
但是崔氏不行。
這張生不日不死,這宅子就是張生可以做主的。
哪怕張生死了,這宅子估計也輪不到崔氏做主,所以崔氏才絕望得自盡了吧?
甄月明腦子裡頭忽然亂七八糟了起來。
不過她看向齊復州的目光還是隱隱帶著欽佩的,道:「齊大人,你真厲害,你審訊了一會兒居然就審問出這麼多東西來了,我們昨日來的時候,他們兩個說的儘是好聽的,敢情是敷衍我們的呢。」
齊復州這才不經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來,道:「我剛進大理寺的時候同樣不得要領,這事兒得慢慢積累經驗。」
「雖然張大夫婦和張老頭他們的確是做的對不住崔氏的事情,但是這鬼神一說到底是荒誕,光是從張大嘴巴發現衣服碎屑這一點就可以推斷出,這必定是人為的,只要是人為的謀殺,絕對就會留下痕跡。」
甄月明和齊復州說話間,再次來到了張大毒發的現場。
甄月明覺得只要多觀察,只要足夠的仔細,足夠的耐心,肯定能發現線索的。
所以她又將張大的屍首從頭到腳再檢查了一遍。
這一次,甄月明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在張大的鞋底之下發現了一些碾碎的果子。
甄月明擰了擰眉,在茅廁到張大睡的那個房間之間走了一遍,果然在院子一側發現了一棵柿子樹。
這柿子樹長得挺高大的,而且上面掛滿了熟透的柿子,旁邊還放了一個鉤子,應該是方便將柿子勾下來吃的。
見甄月明忽然走到柿子樹下面,而且還眼巴巴地看上去。
齊復州也抬起腳,走了過去。
他隨手拿起了那個鉤子,然後將一側枝條勾了下來,順手摘了一隻熟透的柿子遞給了甄月明。
「這柿子看起來還挺甜的,聞著就香。」
甄月明擦了擦柿子皮,就要剝開皮咬一口。
然而,就在她擦柿子的時候,一道蠻橫的力度不知道突然從哪兒竄了出來,居然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她手上的柿子當即掉在了地上。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崔氏的兒子,那個啞巴。
她見甄月明的柿子掉在地上了,還不罷休,並且提起腳,在那個柿子上面碾壓了好幾下,將那柿子踩的稀巴爛的。
甄月明當即氣得瞪了他一眼。
誰想到那啞巴更不客氣,瞪大雙眸,兇狠地回瞪了她一眼,然後惡狠狠地轉身走了。
「哎喲,這臭小子脾氣還挺大的,不就吃一個柿子,至於這么小氣嗎?」甄月明直接給氣笑了。
齊復州也想不到那啞巴居然這麼護食,見甄月明似乎挺失望的,忍不住道:「我明日讓人送點來大理寺,我家有個莊子上面一大片這種柿子樹,要吃多少都有,有軟糯甜口的,有脆甜爽口的,還有柿餅。」
「那就先謝謝齊大人了。」
甄月明也不是貪嘴的人,既然人家不給自己吃,再摘的話就不禮貌了,所以也沒有再去打那柿子樹的主意。
因為張家宅子接連死人,所以齊復州和甄月明晚上都在張家守夜,不回去了。
他們倒要看看,這崔氏的鬼魂還怎麼來害人。
不過甄月明到底是頭一次幹這種守夜的活兒,還沒有到半夜,居然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見她睡著,齊復州也沒有叫醒她,一邊在旁邊翻閱卷宗,一邊凝神守著夜。
到了半夜,甄月明又醒過來了。
她向來嬌生慣養,趴桌子上睡不過半個時辰,而且還覺得渾身腰酸背痛的。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我去院子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說罷,她提著燈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