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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星空

2024-09-23 16:36:23 作者: 冷傾青
  程知閒痛得渾身打顫,隔上一陣子就要這麼死去活來地痛上一次,好像全身骨頭都在痛,但如他所說,深夜的時候,痛感慢慢消失,他才逐漸清醒。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拂衣在他身邊,對他的行為猜出個七七八八,他想道出實情卻張不開嘴,好像那幾個字是他的禁語,急得吐了一口血,才謊稱是不能動情。

  痛得狠的時候,手腳都是麻的,現在也虛脫得很,沒什麼力氣,眼皮有千斤重,他想抬起手,方才感受到手是被握著的,慢慢睜開眼睛,便看到身旁竟真的躺著拂衣,一身夜行衣打扮的拂衣。

  原來那不是夢,是真的拂衣,而且,他騙了拂衣。

  他不是不能有肌膚之親,他都不知道偷偷親了拂衣多少次,就像他道不出口的隱藏身份一樣,他也同樣不能救拂衣。

  每一次救,都要這麼痛上一遭,上次是最狠的,這樣斷斷續續痛了七天,要了他半條命,但阻止不了他救拂衣。

  就像昨天他低聲對拂衣說的話,——拂衣,我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的。

  拂衣這時也醒了,「醒了啊,怎麼樣,還好嗎?」

  他點點頭,還是有些虛,但是至少比痛起來強很多了。

  拂衣下地,倒了杯水,扶他起來喝,然後洗了洗毛巾,擦他臉上的冷汗,和手上黏膩的汗水,他低著頭,甚至沒看程知閒的眼睛,語氣很平靜,「不能動情,不能翻雲覆雨,還要跟我繼續?」

  「嗯。」程知閒回答得毫不猶豫。

  「……」拂衣無語了,他扔下濕毛巾,歪著頭看程知閒,原本有很多話想說,可看他固執的眼神,一時之間傷人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商量道,「做朋友,做兄弟也不行?」

  「拂衣!」程知閒怔了怔,他眼神透著濃濃的傷心,「拂衣,你昨天才答應我,可以跟我在一起的,你不能反悔。」

  程知閒緊張地想抓拂衣的手,拂衣卻下意識地躲開了。

  「……」程知閒慌亂了,那是他費盡心機千辛萬苦才拉近的距離,他慌亂地拉他的衣襟,「別離開我,拂衣,別離開我,我,我不疼的,真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有什麼錯你要離開我啊拂衣?」

  他死纏爛打地抓住拂衣的手,就是不撒開,眼睛都紅透了。

  看著這雙紅紅的像受傷的小兔子一樣的眼睛,看著他臉上還在冒著冷汗,拂衣心軟了,嘆息一聲,無奈道,「好吧,就隨你好了。」

  其實,拂衣是奇怪的,他摸過程知閒的脈,痛成那個樣子脈象卻無異常,讓他對「不能動情」這個說辭也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

  要知真偽其實並不難,他只要與程知閒保持幾天的距離,必證真偽。

  果不其然,在鴻鵠鎮他們黏膩了幾天,又回昌平王府,偶爾程知閒會忍不住地親近,可從沒見他疼過。

  想來,不能動情果然是騙人的。

  但是他沒有追問,就像他有很多秘密一樣,程知閒的秘密不見得比他少,既然他不能將自己的所有秘密告知,憑什麼要求別人對他坦誠呢?

  程知閒這幾日很高興,這是半年多以來他取得的巨大進展,師弟不再冷落他了,師弟在試著接受他,這樣就足夠了,沒關係,他可以慢慢來。

  回昌平王府以後,昌平王府果然「不出所料」地出了大事。

  程知閒得知以後,長出一口氣,任務完成,腦袋算是保住了。

  記載在史書上的「昌城之亂」只有寥寥數語。然而史書上的記載卻與史實極為不符,世人不知是昌平王與其二公子謀反之事,也不知這背後的功臣,其間事,令圍觀者嘆息,卻不敢說出去一個字。

  齊國帝王公子無虧親臨昌城,傳檄而定,用時不到兩個時辰,內亂已平。

  偌大的廣場上,跪了幾百人,為首的是昌平王。

  公子無虧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異色的雙眸深沉得可怕,「舅父,為什麼要反呢?孤對您不好嗎?這些年,您要什麼,孤從未說過一個不字,對您已是仁至義盡,當年您的恩情,孤還得還不夠多嗎?」他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若不是看在母妃的份兒上,孤會忍您至今?」

  昌平王身體抖了抖,沒說話,他身後的二公子緊緊地握著拳頭,卻也說不出來任何話。

  成王敗寇,沒什麼可說的。

  正在這時,卻見一人爬了幾步,在他面前長跪,「微臣伍空青,昌平王的養子,有事稟告。」


  公子無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深沉的異色雙眸看不出任何心思,同時他也注意到跪在後面的昌平王府二公子抬頭,復又低頭。但明顯身體僵硬了很多。

  「講!」

  「這件事從頭到尾,王爺與邛南星都不知情,微臣有實證,在微臣書房的青木盒子裡,若陛下不信,可差人取來察看。」

  邛南星聽後,猛地抬頭,「陛下!」

  公子無虧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也要拿證據證明自己是反賊?你們昌平王府里的人,還真是有趣啊~」

  昌平王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孽子,住口!」

  廣場內再次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端著一個盒子快步跑了過來。

  公子無虧拿起一些證據翻了翻,隨手放下。

  證據不全,甚至有些張冠李戴,但是重要嗎?昌平王是他過世母妃的兄弟,是他的舅父,舅父造反,就是幾百口人的性命,且對他母妃一族有著極為不好的影響,而他本人也不願如此興師動眾,血腥味並不好聞,可是這伍空青,是孤身一人,但,對伍空青公平嗎?

  帝王之術本就在於權衡,他定定地看著伍空青,用自己一人的命,換全族人的性命,換邛南星的命,報邛棋對他的養育之恩,明知伍空青無罪,伍空青,孤該成全你嗎?

  他竟有些不忍了,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身,聲音壓得很低,「伍將軍,你想好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這話一出,你便沒有活路了。」

  伍空青磕了一個響頭,慢慢抬起頭,眼神似乎想飄到旁邊看一眼那個人,但是忍住了,

  「罪臣認罪,罪臣一時糊塗,與昌平王府一干人等無關,還請陛下明察。」

  公子無虧點點頭,說道,「既如此,那也不必審了。」

  「舅父,念您不知情,那麼此事也不追究了,只是舅父也該頤養天年,京城外新修的莊苑環境不錯,冬暖夏涼,適合養老,舅父不日啟程,養老吧!」

  昌平王邛棋身子顫了顫,那是他老部下的兒子,是他的養子,是他這麼多年的驕傲,竟然替他承了這罪,那是死罪啊!且在史書上記上那麼一筆,他便是伍家的罪人,可是,貪生的念頭讓他不敢反駁一句,只頓了頓身體,磕頭謝恩,聲音好像一下子老了,「臣遵旨!謝陛下開恩。」

  公子無虧又接著說道,「邛南星,我的弟弟,念你不知情,此事也便作罷,但你年少輕狂,實需歷練一番,靜思己過,之後再行安排。」

  邛南星眼眶都是紅的,他的哥哥剛剛做了什麼?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都攬了下來,難道不怕死罪嗎?「陛下,陛下,」他跪著往前爬了幾步,他有生之年從未這麼狼狽過,「此事與我大哥無關,陛下,此事與我大哥無關啊陛下,我有證據,我有證據證明與大哥無關,陛下……」

  哪知他身後的聲音,平靜又深沉,嚴肅又沉穩,「陛下,南星是罪臣一手帶大的孩子,一直跟在罪臣的身邊,他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出於兄弟之情,請陛下看在他對罪臣真摯的情誼,看在他滿腹詩書熟讀兵書的份上,待他自懲自省之後,再給他一個保家衛國的機會,罪臣相信,他這一次會做到的。」

  公子無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良將,他有不舍,但此事如此決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拍了拍伍空青的肩膀,沒再說話。

  可是伍空青知道,陛下同意了,他笑了一下,再次謝過,又對著昌平王跪了過去,「父王,孩兒不孝,不能膝前盡孝了。」

  邛棋眼睛紅了又紅,他很感激伍空青,保住了他們一家大大小小的命,保住了他兒子邛南星的命。

  伍空青最後才轉向邛南星的方向,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那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心上人,那一年南星強迫了他,但其實他覺得荒唐的同時,卻深知自己無法拒絕,若真的不想,他一武將,又怎能放任南星近身欺負他?

  一想到此生不復見,竟覺得胸悶心痛,比他任何一次受傷都要痛。

  他看了一眼邛南星,那一眼,好像穿過了幾百年的歲月,凝在他的身上。「南星……」他眼尾微微泛紅,歪了一下頭,對他扯了一下嘴角,「哥……不悔……」

  邛南星怔愣,不悔,不悔什麼?不悔扛下此事,還是不悔與他之間那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他想問個明白,可是身體突然動不了了,因為他看到伍空青突然抽出腿上的利刃,直刺他自己胸口。

  頓時鮮血噴涌而出。

  他傻眼了,他好像失去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劇痛蔓延全身,為什麼這麼痛,他的手抖了抖,想爬過去,爬到他身邊,就像小時候大哥就在不遠處蹲著等著他,等著他跌跌撞撞地,爬過去,走過去,跑而去。

  他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在忙什麼,烈日炎炎之下,他抱著伍空青,好像怕烈日曬到他,抬起手為他遮住陽光。

  伍空青的呼吸越來越弱,他緩了緩,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南星的臉,俊秀的臉,他一武人不會形容,只知道南星的眉眼極為好看,那眸子裡像浩瀚星空。

  他想起他們一起看星空的時候,南星戲言道,「哥,我的『星』和你的『空』,我們才是這絢爛的星空吧?」

  當時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裡想的卻是——南星,哥是這天空的幕布,你才是點綴哥人生的璀璨星海。

  可惜,這句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星海,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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