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孟遇安被賣到尋芳閣,如今已有五六個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今到了農曆十月,建業城蒙上了一層秋意。
尋芳閣的丫鬟姑娘都添了衣,小廝也提前預備上了過冬的炭火。
孟遇安的練武事業還在繼續,但她有些發愁劉媽媽定下的三月之期的考核,現在也沒剩下幾天了。
唉,練舞就練舞吧,先把第一關過了,屋檐下是要低頭的。孟遇安如是安慰自己。
由於之前落下太多,孟遇安此時只能加班加點,勉強惡補回來。
靠,怎麼又是加班?!
孟遇安突然意識到,就算自己來到了古代,還是擺脫不了加班的命運。
深秋的建業滿是蕭瑟,尤其到了晚上,就連夏日常有的蟲鳴聲都稀疏了,無一不在提醒孟遇安凜冬將至。
某夜子時,待阿香和阿蘭都睡下了,孟遇安一個人悄悄來到後院,借著隔壁守夜人微弱的燈光,在月下起舞。
孟遇安先來了幾個側手翻,熱身之後又是一套前空翻和後空翻。不得不說練武練多了之後,做什麼動作都有一股剛勁之氣。
之後,孟遇安回憶了一下師傅前些天教的《清商樂》,大致復盤了一下動作。
這《清商樂》出自漢代《相和歌》,本是孟遇安的世界中三國兩晉時期著名的漢族傳統音樂,不想這裡也有。
孟遇安現在越來越確定此處就是一個變體的南北朝。
《清商樂》本是唱樂,只因在大祁王公貴族中十分流行,這才配上了舞蹈,是這裡的舞姬學習的第一要務。
孟遇安輕聲哼著曲調,在月下翩然而舞。
一曲舞畢,孟遇安的額頭汗涔涔的,即使是秋冬季節,身上也分外暖和。
她停下休息一會兒,預備待會兒接著練習,卻突然聽到柴垛後有些異響。
孟遇安瞬間起了警覺,不會是小偷入室行竊吧?
她抄起一把砍柴的斧子,躡手躡腳地向柴垛靠近。
響聲又傳出來了。一定有人在後面!
因素日練武壯膽,此刻又有武器在手,孟遇安顯得很勇。她壓低聲音威脅那人道:
「別藏了,我知道你在後面。識相的現在就走,鬧大了可就不好收場了。小心把你扭送官府!」
那人還是不出來,孟遇安又說:
「再不出來我可叫人了啊!」
聽到孟遇安如此說,那人可藏不住了。柴垛背後,走出來一個人,月光映在他臉上,孟遇安這才看了個大概。
這是個年輕小廝,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穿得倒也齊整,衣服和鞋都很新,不應該是個亡命之徒。
孟遇安仔細辨認一番,發現他不是尋芳閣的人,便問道: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那小廝慌忙擺手:「姑娘輕聲些,千萬不要引來了旁人,我什麼都告訴你。」
「我叫小五,我家主人姓謝,便是幾月前十五那日,尉遲姑娘獻藝後,站出來說話的謝凝之謝公子。」
孟遇安想起來了,當時謝凝之欲花重金一親尉遲苒芳澤,卻被拒絕了,在門前流連了好久才離去。
孟遇安覺得很奇怪:「那你到這裡幹什麼?」
小廝答道:「自從那日尉遲姑娘絕世一舞,我家公子日思夜想,終不能忘。特派小的來與尉遲姑娘傳遞消息,希望姑娘不要對公子留有成見。」
這是什麼古代狗血言情劇的劇情,倒讓孟遇安趕上了。
孟遇安覺得不對勁,問道:「既然謝公子對苒姑娘有情,那為何不白日裡正大光明親自前來,非要派你在夜間傳信?」
「這......」小廝一時語塞,「怕是因為公子不好意思,或是擔心再被尉遲姑娘拒絕吧。」
「笑話,」孟遇安根本不買帳,「你家公子那日鬧得閣里人盡皆知,可一點兒不像不好意思的樣子。」
「至於怕被拒絕,難道私相授受就不會被拒絕了嗎?」
「你還不老實交代!」孟遇安厲聲質問。
那小廝一臉委屈,都快哭出來了:「小的真的不知道。要不這樣,我回去稟報公子,讓他親自和你解釋?」
孟遇安道:「那是最好。若謝公子確實是一片真心,自當該拿出些誠意來。」
「三日後辰時正刻,我在尋芳閣後院西南角門處等待。若你家公子有意,自可屆時前來。」
說罷,孟遇安打發小廝道:
「今天你來我就不告訴劉媽媽了,你回去吧。」
小廝嘆一口氣,悻悻離開。
孟遇安沉思良久,想不明白這其中關竅,只能回去睡覺。
還沒進門,孟遇安一頭撞見阿蘭走出來,嚇了一個激靈。
阿蘭也嚇得不輕,問道:「嚇死我了。阿圓,你幹什麼去了?」
孟遇安答:「我......我起夜小解去了。」
阿蘭半信半疑。
孟遇安聯想到之前阿蘭對謝公子也頗為上心,於是不打算瞞她了。
「阿蘭,我跟你說實話,剛才我在後院遇到了謝公子的小廝。」
阿蘭大驚:「他來幹什麼了?」
孟遇安答:「他說是謝公子派他來與苒姑娘傳遞消息,以示思慕之情。」
阿蘭聽後,有些激動:「那他人呢?」
孟遇安無所謂道:「被我打發走了」。
阿蘭不解:「為什麼啊?」
孟遇安便把剛才對小廝說的話又給阿蘭分析了一遍。阿蘭聽後,若有所思道:
「但即使如此,我們也最好告訴苒姐姐,畢竟此事干係她的終生大事,她也有權知情啊。」
孟遇安點點頭:「話是這樣的。明天我就告訴她。」
次日,孟遇安趁著送茶水的契機,來到尉遲苒的房間,對她說了自己昨夜的經歷。
「姑娘怎麼看?」孟遇安問道。
尉遲苒冷笑一聲,不屑道:「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表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實際上變心比誰都快。」
孟遇安內心深表認同。她在現代二十七歲還是單身,無非也是類似的原因。
不過孟遇安覺得還是要慎重一些。畢竟這裡是古代,她又是個青樓女子,能改變命運的機會本就不多,不像現代還可以依法自食其力。
能夠贖身脫籍、嫁入良家,對於一個古代青樓女子來說,也不能不算是一條還不錯的出路了。
見尉遲苒固執,孟遇安倒也沒有過多勸她。昨夜那小廝說謝凝之會親自解釋,不妨等孟遇安多了解些情況,再做下一步的決斷也不遲。
孟遇安心想:若謝凝之真的值得託付,也算是搭上了尉遲苒這條人脈,在這亂世中也能多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