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靜王水溶潘安貌 賈寶玉雛鳳有清聲

  話說那寶玉，舉目一抬頭，

  只見北靜王，水溶的頭上，

  戴潔白簪纓，銀翅王帽子，

  穿著那一身，江海水五爪，

  坐龍白蟒袍，身上繫著個，

  碧玉紅鞓帶，面如美玉白，

  目似明星璀，好秀麗人物。

  寶玉忙參見，水溶也連忙，

  從轎內伸出，大手來挽住。

  見寶玉戴著，束髮的銀冠，

  勒著個雙龍，出海的抹額，

  穿白蟒箭袖，圍攢珠銀帶，

  面若春花色，目如點漆深。

  水溶笑答道：真名不虛傳，

  果然這寶玉，如寶也似玉。

  因而微笑問：銜的那寶貝，

  現在在那裡？寶玉見他問，

  連忙從衣內，取了遞過去。

  水溶細細看，又念那玉上，

  所寫的文字，因而微笑問：

  果真靈驗否？賈政忙回道：

  雖是如此說，只是未曾試。

  水溶極誇讚，極稱奇道異，

  梳理好彩絛，與寶玉帶上，

  又攜手寶玉，問寶玉幾歲，

  讀了何種書。寶玉一一應。

  水溶見寶玉，語言極清楚，

  談吐有致知，一面又向著，

  賈政大笑道：令郎真乃是，

  龍駒小鳳雛，非小王今天，

  在世翁面前，唐突與誇獎，

  將來的雛鳳，清於老鳳聲，

  未可限量也。賈政忙陪笑：

  犬子豈敢當，謬承這金獎。

  賴蕃郡余禎，若果如是言，

  亦吾蔭生輩，命之大幸矣。

  水溶又道道：只是有一件，

  令郎這資質，想老太夫人，

  夫人輩家人，自然極鍾愛，

  但吾輩後生，甚不宜鍾溺，

  鍾溺則未免，荒失其學業。

  昔小王曾經，曾蹈此後轍，

  想令郎他人，亦未必不是。

  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學，

  不妨常來往，到寒第一坐。

  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

  眾名士雅集，大凡至都者，

  當另垂青目。雖是以寒第，

  但高人頗聚。令郎常去此，

  談會談會去，則寶玉學問，

  可以日進矣。賈政忙起身，

  躬身來答應。水溶又站起，

  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下來，

  遞與寶玉道：今日初相會，

  倉促之相見，竟無敬賀物，

  此是前些日，聖上親賜的，

  鶺鴒香念珠，權為賀敬禮。

  寶玉忙接禮，回奉與賈政。

  賈政與寶玉，一齊乃謝過。

  於是這賈赦，賈珍等一齊，

  上來請回輿，水溶回答道：

  逝者登仙界，非碌碌你我，

  塵寰中之人。雖上叨天恩，

  但虛邀郡襲，豈可越仙輀，

  而自前進也？賈赦等見他，

  執意而不從，只得告了辭，

  謝恩回來了，命手下之人，

  掩樂停哀音，滔滔然有序，

  將出殯過完，方讓這水溶，

  駕車回府了。此不在話下。

  且說這寧府，送殯這一程，

  一路很熱鬧。剛至城門前，

  又有這賈赦，賈政與賈珍，

  諸同僚屬下，各家祭棚等，

  一一的謝過，然後就出城，

  真奔鐵檻寺，沿大路行來。

  彼時那賈珍，帶賈蓉來到，

  諸長輩面前，讓坐轎上馬，

  因而賈赦等，一輩的各自，

  上了這車轎，賈珍一輩的，

  也將要上馬。鳳姐兒記掛，

  想著這寶玉，怕他在郊外，

  縱性又逞強，不服家人話，

  賈政管不著，這些小事情，

  惟恐有失閃，難以見賈母，

  因此便命令，小廝來喚他。

  寶玉只得來，來到他車前。

  鳳姐笑著道：好兄弟寶玉，

  你是尊貴人，女孩兒人品，

  別學著他們，猴在馬背上。

  你快下來吧，咱們姐兒兩，

  坐車豈不好？寶玉聽此說，

  急忙下了馬，爬上鳳姐車，

  二人說笑來，不一會時間，

  只見從那邊，兩騎大駿馬，

  壓地飛過來，離鳳姐不遠，

  一齊躥下來，扶車回說道：

  這裡有下處，奶奶請歇下，

  更完衣才走，鳳姐急命人，

  請示邢夫人，王夫人指示，

  那人回來說：太太們說了，

  中途不用歇，叫奶奶自便，

  鳳姐聽此言，便先命歇了，

  之後再回走，眾小廝聽了，

  一帶幫轅馬，岔出眾人群，

  往北飛走了，寶玉在車內，

  急命人去請，秦鍾秦相公，

  那時這秦鍾，正騎著駿馬，

  隨父親的轎，忽見寶玉的，

  小廝跑過來，請他去打尖。

  秦鍾看時間，只見鳳姐兒，

  車往北而去，後面再拉著，

  寶玉的駿馬，搭著鞍籠子，

  便知這寶玉，同鳳姐坐車，

  自己也順便，帶馬趕上去，

  同入一莊門，早有各家人，

  將莊戶人家，

  眾莊漢攆盡。那莊農人家，

  並無多房舍，婆娘孩子們，

  無處可迴避，只得由他們。

  那村姑莊婦，見了這鳳姐，

  寶玉與秦鍾，人品和衣服，

  禮數及款段，莊稼人不曾，

  見個這世面，豈有不愛看？

  一時這鳳姐，進入了茅堂，

  因命寶玉等，先出去頑頑。

  寶玉等會意，同秦鍾出來，

  帶著小廝們，各處去游頑。

  凡莊農家裡，動用之物件，

  皆不曾見過。寶玉一見了，

  鍬钁鋤犁等，皆以為奇物，

  不知其名字，為何項所使。

  小廝在一旁，一一告訴了，

  說明其原委。寶玉聽此言，

  點頭乃嘆道：怪道古人說，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詩上所說的，正是為此也。

  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後走，

  另一間房前，只見一炕上，

  有一個紡車，寶玉又問到，

  這又是什麼？小廝們告訴，

  寶玉他原委。寶玉聽此說，

  便上了紡車，來擰轉作耍，

  自為很有趣。只見一個人，

  約十七八歲，村莊的丫頭，

  跑了來亂嚷：別瞎動壞了！

  眾小廝急忙，斷喝攔阻他。

  寶玉丟開手，忙陪笑說道：

  因為沒見過，所以試他試。

  那丫頭答道：你們那會弄，

  站開在一邊，我紡與你瞧。

  秦鍾在一邊，暗拉著寶玉，

  笑著對寶玉：此卿有意趣。

  寶玉人笑道：真是該死的！

  你再胡說話，我就打你了。

  只見那丫頭，紡起線紗來。

  寶玉正要說，只聽那邊的，

  老婆子叫道：二丫頭快來！

  那丫頭聽見，丟下了紡車，

  一徑跑去了。寶玉這時刻，

  悵然又無趣。只見鳳姐兒，

  打發僕人來。叫他兩進去。

  鳳姐洗了手，換衣服抖灰，

  問他們換不？寶玉說不換，

  也只得罷了。家下僕婦們，

  將帶著行路，茶壺與茶杯，

  十錦屜果盒，各小食端來，

  鳳姐吃過茶，待收拾完畢，

  便起身上車。外面的旺兒，

  預備下賞封，賞本村主人。

  莊婦來叩賞。鳳姐不在意，

  寶玉卻在意，留著心看時，

  房屋內中間，並無二丫頭。

  一時上了車，出來走不遠，

  只見迎頭的，二丫頭懷裡，

  抱著他小弟，同著好幾個，

  小女孩子們，說笑而來的。

  寶玉恨不得，下車跟他去，

  料是這眾人，肯定不依的，

  所以這寶玉，以目來相送，

  爭奈車馬快，一時眼無蹤。

  走到不多時，又跟上大殯。

  早有前面人，一面敲法鼓，

  一面打金鐃，幢幡帶寶蓋：

  鐵檻寺接靈，眾僧齊皆至。

  少時到入寺，另演諸佛事，

  重設香爐壇。安靈於內殿，

  偏室之房中，寶珠安於內，

  寢室自相伴。外面這賈珍，

  款待諸親友，也有擾飯的，

  也有不吃飯，直接告辭的，

  一應謝過乏，公侯伯子男，

  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時分，

  方才散盡了。裡面的堂客，

  皆是鳳姐兒，在張羅接待，

  先要從顯官，誥命的散起，

  也到晌午時，方才散盡了。

  有幾個親戚，最是至近的，

  等做過三日，安靈道場完，

  方才回家去。邢王二夫人，

  知鳳姐他人，必不能來家，

  也便要進城。王夫人他要，

  帶寶玉去回，他乍到郊外，

  那裡肯回去，只要跟鳳姐，

  一起住著呢。王夫人無法，

  交待與鳳姐，便自回來了。

  欲知其詳情，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