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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訴肺腑心迷活寶玉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2024-09-11 22:37:42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這寶玉,見了那麒麟,

  心中甚歡喜,便伸手來拿,

  笑對湘雲道:虧你揀著了。

  你那裡揀的?史湘雲笑道:

  幸而是這個,明兒倘或是,

  把印也丟了,難道也就是,

  罷了不成的?寶玉笑答道:

  倒是丟了印,也算是平常,

  若丟了這個,我就該死了。

  襲人斟了茶,遞史湘雲吃,

  一面笑答道:大姑娘聽見,

  前兒你大喜。湘雲紅了臉,

  仍吃茶不答,襲人又答道:

  這會子害臊。記得十年前,

  咱們在西邊,暖閣住著的,

  晚上你同我,所說的話兒?

  那會不害臊,這會子怎麼,

  又覺害臊了?史湘雲笑道:

  你還說這呢,咱們那會子,

  竟然那麼好,後太太沒了,

  我去家住了,過了一程子,

  怎麼就把你,派了跟二哥,

  待我來了時,竟不像先前,

  待我樣子了。襲人忙笑道:

  你還說話呢。先姐姐長的,

  又姐姐短的,哄著我替你,

  梳頭洗臉的,作這弄那個,

  如今長大了,就拿出小姐,

  一樣的款來。既拿小姐款,

  我怎敢親近?史湘雲回道:

  阿彌陀佛的,真冤枉冤哉!

  我要是這樣,就立刻死了。

  你倒是瞧瞧,這麼大熱天,

  我竟然來了,必定趕來後,

  先瞧一瞧你。不信問縷兒,

  我在家裡時,時時刻刻的,

  那一回不是,多念你幾聲。

  話音還未了,忙的這襲人,

  寶玉都勸道:頑話認真了。

  還這麼性急。史湘雲答道:

  你倒是不說,你的話噎人,

  倒說人性急。一面說著話,

  一面他打開,一個手帕子,

  將那個戒指,遞與那襲人。

  襲人忙戴上,自感謝不盡,

  因而笑答道:我記得前兒,

  送你姐姐們,我已經得了,

  今兒你親自,又給我送來,

  可見沒忘我。只這個就能,

  試出你來了。這個戒指兒,

  能值多少錢,可見你真心。

  史湘雲答道:是誰給你的?

  襲人回答道:是那寶姑娘,

  給我送來的。湘雲笑答道:

  我也只當是,林姐給你的,

  原是寶姐姐,給了你戒指。

  我天天在家,想著姐姐們,

  再沒有一個,比寶姐好的。

  我但凡有個,這個親姐姐,

  就是沒父母,也是沒妨礙。

  他一邊說著,眼睛圈兒的,

  便就紅起了,寶玉便回道:

  罷了倒罷了!不提這個話。

  史湘雲說道:提這個幹麼?

  我知道寶玉,你的心病來,

  恐怕你愛的,林妹妹聽見,

  又是怪嗔我,贊了寶姐姐。

  為這個不是?襲人在旁邊,

  便嗤的一笑,回湘雲說道:

  這個雲姑娘,你如今大了,

  便越是覺得,心直口快了。

  寶玉笑答道:我就說你們,


  幾個難說話,果然不錯的。

  史湘雲答道:我的好哥哥,

  你不必說話,教我噁心了。

  只會在這兒,在我們跟前,

  說話而已的,待見了你的,

  可愛林妹妹,又不知怎了。

  襲人回答道:且別說頑話,

  正有一件事,還要求你呢。

  史湘雲便問,你說什麼事?

  襲人回答道:有一雙鞋子,

  摳了墊心子。我這兩日裡,

  身上不好受,竟是做不得,

  你可有工夫,替我做一做?

  史湘雲笑道:這個又奇了,

  你家裡放著,能工的巧人,

  還有針線的,裁剪上的人,

  怎麼倒教我,替你做起來?

  你要叫誰做,誰還好意思,

  不替你做呢。襲人笑答道:

  你又糊塗了,難道不知道,

  我們這屋裡,所有的針線,

  是不要那些,針線人做的。

  史湘雲聽了,便知是寶玉,

  他的鞋子了,因而笑答道:

  既然這麼說,我就替著你,

  把他做了罷,只是一件事,

  你的我才作,別人的東西,

  我不能去做,襲人笑答道:

  你這又來了,我是個什麼,

  煩你做鞋了,實話告訴你,

  可不是我的,別管是誰的,

  橫豎我領情,這個就是了。

  史湘雲答道:若論起理來,

  你的這東西,也不知煩我,

  做了多少了,今兒我倒是,

  不做的原故,你必定知道。

  襲人回答道:倒也不知道。

  湘雲冷笑道:前兒我聽見,

  我做的扇套,拿和人家比,

  賭氣又鉸了,我早就聽見,

  你還在瞞我,這會叫我做,

  我倒是成了,你們奴才了。

  寶玉忙笑道:前兒的那事,

  本是不知道,你做的針線。

  襲人也笑道:本是不知道,

  我哄他的話,說是新近的,

  外頭也有個,會做活女孩,

  說他倒是能,紥出奇的花,

  我叫他拿了,一個扇套子,

  試看好不好。他這就信了,

  便拿了出去,給這個瞧瞧,

  給那個看的。不知又怎麼,

  惹惱林姑娘,給鉸了兩段。

  回來他還叫,趕著去做去,

  我才說了是,這是你作的,

  他後悔不迭,史湘雲答道:

  這越發奇了,林姑娘他人,

  犯不上生氣,他既然會剪,

  那就叫他做。襲人回答道:

  他可不作呢,饒是這麼著,

  老太太還怕,他勞碌著了。

  大夫又說了,要好生靜養,

  誰還煩他做?這一年工夫,

  做個香袋兒,今年這半年,

  沒拿針線呢。

  正在說著話,有人來回說:

  興隆街大爺,他人過來了,

  老爺叫二爺,出去會見下。

  寶玉聽此言,知是賈雨村,

  心中不自在,襲人忙備衣,

  寶玉蹬靴子,一面抱怨道:

  有老爺和他,坐著就罷了,


  他竟然回回,定要見我人。

  史湘雲一邊,搖著那扇子,

  對寶玉笑道:自然是你能,

  會賓接客的,老爺才叫你,

  出去見他呢。寶玉笑答道:

  那裡是老爺,都是他自己,

  請我去見的。湘雲便笑道:

  主雅客來勤,自然你有些,

  警他的好處,他才要會你。

  寶玉回答道:這個倒罷了,

  也不敢稱雅,俗中又俗的,

  一個大俗人,心中並不願,

  同這人往來。湘雲笑答道:

  還是這情性,竟然不改的。

  如今長大了,你就不願意,

  讀書考舉人,獲取進士的,

  也該常常的,會會這些個,

  為官做宰的,官場的人們,

  談談講講些,仕途之學問,

  也好在將來,應酬好世務,

  日後也有個,官場上朋友。

  沒見成年家,只在我們這,

  攪進些什麼!寶玉聽了道:

  姑娘倒是請,到其他姊妹,

  屋裡去坐坐,在我這屋裡,

  仔細污了你,知經濟學問。

  襲人馬上道:雲姑娘快別,

  說這些官話,上回也是的,

  寶姑娘他人,也說過一回,

  他也是不管,不顧他人臉,

  他咳了一聲,抬腳就走了。

  這個寶姑娘,話也沒說完,

  見他就走了,登時他羞的,

  臉上通紅的,說他又不是,

  不說又不是,幸是寶姑娘,

  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鬧到,

  怎麼樣一步,哭的怎樣呢?

  提起這話來,可是真真的,

  寶姑娘人品,叫人敬重的,

  自己搭訕了,一會子去了。

  我倒過不去,只當他惱了。

  誰知他過後,還照舊一樣,

  真真有涵養,心地特寬大。

  誰知這一個,反同他生分。

  那個林姑娘,見賭氣不理,

  你得賠多少,不是才好呢。

  寶玉回答道:林姑娘從來,

  沒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

  若他也說過,這些混帳話,

  我也早和他,倒也生分了。

  襲人和湘雲,都點頭笑道:

  原是混帳話,真是無語了。

  原來林黛玉,知道史湘雲,

  在寶玉這裡,寶玉又趕來,

  說麒麟原故,因此他心下,

  私自忖度著,近日這寶玉,

  弄來的外傳,還有那野史,

  才子佳人的,都因那小巧,

  玩物上撮合,或有那鴛鴦,

  或有那鳳凰,或玉環金珮,

  或鮫帕鸞絛,皆由些小物,

  而遂成終身。今忽見寶玉,

  亦有這麒麟,恐藉此生隙,

  同那史湘雲,也做出那些,

  風流佳事來。故悄悄走來,

  見機行事的,以察二人意。

  不想剛走來,正聽見湘雲,

  說經濟一事,寶玉又說道:

  林妹妹不說,這樣混帳話,

  若說這混話,倒會生分了。

  林黛玉聽了,覺又喜又驚,

  又悲又嘆的。其所喜之者,


  果然是自己,眼力不錯的,

  素日也認他,是一個知己,

  果然是知己;其所驚之者,

  他在人面前,一片私心的,

  稱揚頌於我,其親熱厚密,

  竟不避嫌疑;其所嘆之者,

  你既認為我,作為你知己,

  自然我亦可,稱你知己矣,

  你我為知己,則又何必說,

  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論,

  該你我有之,則又是何必,

  來一寶釵哉!其所悲之者,

  父母乃早逝,雖有那銘心,

  刻骨之言語,但無一個人,

  為我作主張,況近些日子,

  每神思恍惚,病身已漸成,

  醫者更診斷,氣弱身血虧,

  恐致勞怯症,你我雖知己,

  但恐我身體,自不能久待;

  縱為我知己,奈何我命薄!

  想到此間隙,不禁流淚來。

  待進去相見,又自覺無味,

  便一面拭淚,抽身回去了。

  這裡的寶玉,忙穿了衣裳,

  一路出來了,忽見林黛玉,

  在前慢慢的,一路往前走,

  似有拭淚狀,便忙趕上來,

  笑對黛玉道:妹妹往那去?

  怎麼又哭了?誰得罪了你?

  林黛玉回頭,見是那寶玉,

  便勉強笑道:自己好好的,

  我何曾哭了,寶玉笑答道:

  你倒瞧一瞧,眼睛上眼淚,

  淚珠兒未乾,還在撒謊呢。

  一面說著話,一面禁不住,

  抬起他手來,想替他拭淚。

  黛玉忙向後,退了好幾步,

  對寶玉說道:你又要死了,

  在這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寶玉笑答道:說話忘了情,

  不覺動了手,顧不得死活,

  林黛玉回道:你死了倒是,

  不值的什麼,只是丟下了,

  什麼這個金,又什麼麒麟,

  可怎麼樣呢?一句話又把,

  寶玉說急了,趕上來問道:

  你還說這話,到底是咒我,

  還是氣我呢?林黛玉見問,

  方想起前日,所生的事來,

  遂自悔自己,又說造次了,

  忙笑著答道:你先別著急,

  我原說錯了,這有什麼的,

  筋都暴起來,急的一臉汗。

  一面說著話,一面禁不住,

  近前伸了手,拭臉上的汗。

  寶玉瞅半天,方說你放心。

  林黛玉聽了,也怔了半天,

  方對他說道:我倒有什麼,

  不放心的事?不明白這話。

  你倒是說說,放心不放心?

  寶玉嘆口氣,問黛玉說道:

  你果不明白,我說的這話?

  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

  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

  若體貼不著,難道你為我,

  天天生氣了,林黛玉回道:

  果然是我傻,不明白你話,

  放心不放心。寶玉乃嘆道:

  我的好妹妹,你就別哄我。

  果然是這樣,不但我素日,

  意思白用了,且連你素日,

  待我之意思,也都辜負了。


  你皆是因為,總是不放心,

  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

  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一日。

  黛玉聽這話,如轟雷掣電,

  乃細細思之,也竟比自己,

  肺腑中掏出,還覺得懇切,

  有萬句言語,滿心的要說,

  只是半個字,也不能吐出,

  只卻怔怔的,望著他的臉。

  此時這寶玉,心中也有那,

  萬句言語的,也不知從那,

  一句上說起,卻也怔怔的,

  望著這黛玉,兩人怔半天,

  林黛玉只是,咳嗽了一聲,

  兩眼中飽含,一股熱淚來,

  回身便要走,寶玉忙上前,

  拉住他的手,對他便說道:

  我的好妹妹,你且略站住,

  讓我說句話,你再走不遲。

  林黛玉這時,一面去拭淚,

  一面便將他,用手推開了,

  並對寶玉說,有啥可說的。

  你的痴話語,我早知道了!

  口裡說著話,卻頭也不回,

  竟獨自去了。寶玉原地站,

  只發起呆來。原來是方才,

  出來甚慌忙,不曾帶扇子,

  襲人怕他熱,忙拿了扇子,

  趕來送與他,忽抬頭見了,

  林黛玉他人,和他並站著。

  一時黛玉去,他還站不動,

  因而趕上來,對寶玉說道:

  這個大熱天,不帶個扇子,

  虧我看見了,趕了送來的。

  寶玉出了神,見襲人說話,

  也並未看出,他是何人來,

  便一把拉住,怔怔的說道:

  我的好妹妹,我的這心事,

  從來不敢說,今兒我倒是,

  大膽說出來,死了也甘心!

  我為你也是,弄了一身病,

  不敢告訴人,也只好掩著。

  等你病好了,只怕我的病,

  也才得好呢。我睡里夢裡,

  也忘不了你!襲人聽這話,

  竟然也嚇得,魄消魂散的,

  只是一味叫,這神天菩薩,

  竟坑死我了!便猛推他道:

  這是那裡話!敢是中了邪?

  還不快醒來?寶玉一時間,

  猛地醒過來,方知是襲人,

  送扇子來了,羞的他倒是,

  滿面的紫漲,忙奪了扇子,

  便匆匆抽身,一溜煙跑了。

  這裡的襲人,見他去遠了,

  自思方才言,一定是因為,

  這黛玉而起,如此的看來,

  將來也難免,不才之事情,

  令可驚可畏,每想到此間,

  也不覺怔怔,滴下熱淚來,

  心下也暗度,如何的處治,

  方免此丑禍。正在裁疑間,

  忽有這寶釵,從那邊走來,

  對襲人笑道:大毒日頭下,

  出什麼神呢?襲人見他問,

  忙笑著說道:那邊兩雀兒,

  在一起打架,倒也好玩的,

  我就看住了,寶釵回答道:

  寶兄弟這會,穿好了衣服,

  忙忙的去那?我才看見他,

  呆呆走過去,倒要叫住他。

  他如今說話,越發沒經緯,


  我故此想了,便沒叫他了,

  由他過去罷,襲人回答道:

  老爺叫他的,寶釵聽此言,

  忙對襲人道:噯喲這熱天,

  黃天暑熱的,叫他做什麼!

  別是想起來,生了啥氣的,

  又要叫出去,教訓他一場。

  襲人回笑道:不是這個的,

  想是有客人,要去會一會。

  寶釵笑答道:這客也無聊,

  這麼大熱天,不在家涼快,

  還跑些什麼!襲人笑答道:

  倒是你說罷。寶釵又問道:

  雲丫頭他人,在你家屋裡,

  他做什麼呢?襲人笑答道:

  才說了一會,閒話趣事的。

  你瞧我前兒,粘的那雙鞋,

  明兒叫他做,寶釵聽這話,

  便兩邊回頭,看無人來往,

  便笑著回道:你是明白人,

  這一時半刻,不體諒人情。

  我近來看著,雲丫頭神情,

  再風言風語,一路聽起來,

  那個雲丫頭,在家裡竟是,

  他是一點兒,也作不得主。

  他們家竟然,嫌棄費用大,

  竟不用那些,針線上的人,

  差不多東西,多是娘兒們,

  自己動手做,這是為什麼,

  這幾次來了,他和我說話,

  要是尋到了,沒人在跟前,

  他就說家裡,做活累的很。

  我要再問他,兩句家常話,

  他就連眼圈,都是紅了的,

  含含糊糊的,待說不說的。

  想其形景來,自然從小兒,

  沒爹娘的苦。我若看著他,

  也是不覺的,要傷起心來。

  見他說這話,襲人手一拍,

  對寶釵說道:對了真是了。

  怪道上個月,煩他打十根,

  蝴蝶花結子,過了些日子,

  打發人送來,還說打的粗,

  若要勻淨的,等明兒過來,

  住著園子裡,再好生打罷。

  如今聽這話,想來我煩他,

  他不好推辭,不知他一人,

  在家裡怎麼,三更半夜的,

  再做針線呢。怪我糊塗了,

  早知是這樣,我也不煩他。

  寶釵又說道:上次告訴我,

  一人在家裡,做活三更天,

  若是替別人,做一點半點,

  他家的那些,奶奶太太們,

  還不受用呢。襲人回答道:

  偏生了那個,牛心左性的,

  一概也不要,家裡僕人的,

  這些個活計,偏我又手笨,

  弄不開這些,寶釵笑答道:

  你還理他呢!只管叫人做,

  只說是自己,你做的就是。

  襲人笑答道:那裡哄的他,

  他能認出來。我只好慢慢,

  累去罷了。」寶釵便笑道:

  你倒不必忙,我替你作些,

  你覺得如何?襲人回笑道:

  當真的這樣,是我的福了。

  一句話未了,忽見老婆子,

  慌忙的走來,口中便說道:

  這那裡說起!金釧兒姑娘,

  好好的死了!竟然投了井,

  襲人唬一跳,便連忙問道,


  那個金釧兒?老婆子答道:

  是太太屋裡,前兒也不知,

  做錯了什麼,攆他出去了,

  他在家裡面,哭天哭地的,

  都不理會他,誰知不見了。

  剛打水的人,在那東南角,

  井裡頭打水,見一個屍首,

  趕著叫了人,便打撈起來,

  誰知竟是他。他們家裡面,

  還只管申訴,亂著要救活,

  那裡中用了!寶釵便答道:

  這也是奇了,襲人聽此言,

  心中很傷心,想起素日裡,

  同樂悲之情,竟流下淚來。

  寶釵聽這話,忙向王夫人,

  過來道安慰,襲人便回去。

  卻說這寶釵,來王夫人處,

  見鴉雀無聞,獨有王夫人,

  在裡間房內,坐著垂流淚。

  寶釵便不好,提起這樁事,

  只一旁坐了。王夫人便問:

  你從那裡來?寶釵回答道:

  從那園裡來,王夫人答道:

  你從園裡來,見你寶兄弟?

  寶釵笑答道:才倒看見了。

  他穿了衣服,匆匆出去了,

  不知去那裡,王夫人點頭,

  便小聲哭道:你可是知道,

  一樁奇事情?金釧兒忽然,

  投井死了的!寶釵見此說,

  他驚訝說道:怎麼好好的,

  他去投井的?這也是奇了。

  王夫人答道:原是答前兒,

  他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

  我一時生氣,打了他幾下,

  攆了他下去,我是氣不過,

  先氣他兩天,還叫他上來,

  誰知他竟是,這麼氣性大,

  就投井死了,這個豈不是,

  我的罪過了?寶釵便嘆道:

  姨娘慈善人,固然這麼想。

  而據我看來,他倒並不是,

  賭氣投井的,多半他下去,

  或在井跟前,和人憨頑的,

  失了這腳步,便這樣離去,

  竟豈有這樣,大氣的道理!

  平素不過是,老實糊塗人,

  也不足可惜,王夫人嘆道:

  這話如此說,到底心不安。

  寶釵便嘆道:姨娘也不必,

  念念於茲了,十分過不去,

  不過多賞他,幾兩銀子錢,

  打發送家人,盡主僕之情。

  王夫人答道:剛才我賞了,

  他娘五十兩,原還要把你,

  妹妹們新衣,拿兩套過來,

  給他來妝裹。誰知鳳丫頭,

  說可巧的是,沒做新衣服,

  只有林妹妹,作生日衣服,

  我想林妹妹,那個女孩子,

  素日有心的,況且他也是,

  三災八難的,既然是說了,

  給他過生日,如果這會子,

  又給人妝裹,豈不是忌諱。

  因為這麼樣,我現叫裁縫,

  趕兩套給他。要別的丫頭,

  賞幾兩銀子,也就完事了,

  只是金釧兒,雖然是丫頭,

  但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兒,

  也是差不多,這口裡說著,

  不覺的淚下,寶釵忙說道:

  姨娘這會子,又如何煩得,


  叫裁縫趕去,我前兒倒是,

  做了兩套服,拿來給他用,

  豈不是省事,況且活著時,

  也穿過我的,這身舊衣服,

  身量又正好,王夫人答道:

  雖然是這樣,難道你活人,

  竟然不忌諱?寶釵回笑道:

  姨娘放心的,我心裡從來,

  不計較這些,一面說這話,

  一面便起身,王夫人忙叫,

  兩婆子過來,跟寶姑娘去。

  一時這寶釵,取衣服回來,

  只見這寶玉,在王夫人旁,

  邊坐著垂淚。王夫人剛才,

  正和他說話,因寶釵來了,

  掩口不說了,寶釵見此景,

  又察言觀色,早知了八九,

  於是將衣服,交割明白了。

  王夫人這時,將金釧母親,

  叫來拿了去,具體的事端,

  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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