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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風流別致擬菊花題

2024-09-11 22:39:06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這年的賈政,又點了學差,

  於八月二十,起身去赴任。

  是日參拜過,家裡的宗祠,

  拜別了賈母,便起身上路,

  寶玉諸子弟,送至灑淚亭。

  卻說那賈政,出了門去後,

  外面諸事情,竟不能多記。

  單表這寶玉,每日在園中,

  任意縱性的,閒逛閒蕩的,

  真光陰虛度,歲月巡空添。

  這一日寶玉,正無聊之際,

  見翠墨進來,手拿著一副,

  花箋送與他,寶玉因問道:

  可是我忘了,才說要瞧瞧,

  三妹妹去的,可好些了嗎,

  你偏又走來。翠墨回答道:

  姑娘已好了,今不吃藥了,

  不過是身體,著涼一點兒。

  寶玉聽他言,便展開花箋,

  待細看內容,其上書寫道:

  娣探春謹奉,二兄之文幾:

  前夕天新霽,月色如練洗,

  惜清景難逢,不忍於就臥,

  時漏已三轉,猶獨徘徊於,

  梧桐檻之下,未及防風露,

  對身所欺也,致採薪之患。

  蒙親勞撫囑,昨復又數遣,

  侍兒來問切,又兼以鮮荔,

  並真卿墨跡,見賜於我耶,

  惠愛之何深!今因伏几上,

  憑床默思時,因思及歷來,

  古代名士中,求取功名者,

  追逐功利者,攻利敵之場,

  猶置一美景,近靠些小山,

  有小橋滴水,之佳景區中,

  乃遠招近揖,投轄攀轅的,

  務結些同志,盤桓於其中,

  或豎詩詞壇,或開誦吟社,

  一時之偶興,成千古佳談。

  三妹雖不才,竊同叨棲處,

  於泉石之間,慕薛林之技。

  而風庭月榭,未宴集詩人;

  簾杏竹溪桃,可醉飛吟盞。

  孰謂這蓮社,所需之雄才,

  卻獨許鬚眉;以東山雅會,

  讓余脂粉耶,蒙棹雪而來,

  娣掃花以待,共商此盛會。

  寶玉看此信,不覺喜的他,

  拍手乃笑道:

  倒是三妹妹,他興致高雅,

  我如今就去,商議商議去。

  一面說著話,一面走過去,

  翠墨跟後面,剛到沁芳亭,

  見園中後門,上值日婆子,

  手裡拿一個,字帖走過來,

  見了這寶玉,便迎了上去,

  口內回說道:芸哥兒請安,

  在後門等著,叫我送來的。

  寶玉打開看,上面寫道是:

  不肖男芸恭請

  拜父親大人,道萬福金安。

  男自蒙天恩,自認於膝下,

  日夜思孝順,竟無可孝順,

  前買辦花草,托大人金福,

  竟然也認得,許多花匠兒,

  識許多名園,因忽然見有,

  白海棠一種,竟不可多得。

  故變盡方法,只弄得兩盆。

  大人若視男,是親男一般,

  便留下賞玩。因天氣暑熱,

  恐園中姑娘,見面不方便,

  故不敢面見,今奉書恭啟,

  並叩拜台安,男芸兒跪書。

  寶玉看了看,便笑著回道:

  獨他自來了,還有什麼人?

  那婆子答道:還有兩盆花。

  寶玉便答道:你出去說罷,

  這我知道了,難為他想著。

  你便把花兒,送到我屋裡,

  一面說著話,一面同翠墨,

  往秋爽齋來,只見那寶釵,

  黛玉和迎春,惜春等眾人,

  都在那裡了,眾人見他來,

  都笑著說道:又來了一個。

  探春笑答道:我不算俗氣,

  偶起個念頭,寫幾個帖兒,

  便試了一試,誰知一招呼,

  眾人皆到了,寶玉也笑道:

  可惜起遲了,早該起詩社。

  黛玉回答道:你只管起社,

  可別算上我,我是不敢的。

  迎春笑答道:你不敢起社,

  誰還敢起呢,寶玉笑答道:

  這可是一件,正經的大事,

  大家齊一心,互相來鼓舞,

  不你謙我讓,誰有了主意,

  自管說出來,大家來評論。

  寶姐姐參加,也出個主意,

  林妹妹過來,也說個話兒。

  寶釵回答道:你忙做什麼,

  人還不全呢,一語還未了,

  李紈也來了,進門便笑道:

  這個雅的緊!要起了詩社,

  自薦我掌壇,前兒春天裡,

  原有這意思,我想了一想,

  我不會作詩,瞎亂提什麼,

  因而也忘了,沒有說出來。

  既是三妹妹,高興提出來,

  我就來幫你,把社興起來。

  黛玉回答道:既然是定了,

  要起詩社了,咱們要寫詩,

  算是詩翁了,先把這姐妹,

  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

  李紈回答道:這個可極是,

  何不這大家,起一個別號,

  彼此稱呼來,名雅則詩雅。

  我是定了個,稻香老農號,

  再無人占的,探春笑答道:

  我就起這個,秋爽居士罷。

  寶玉回答道:居士這個名,

  主人不恰當,且又是瘰贅。

  這裡的梧桐,芭蕉的盡有,

  或指那梧桐,芭蕉起個名,

  倒也是好聽,探春笑答道:

  我的已有了,我最喜芭蕉,

  就稱蕉下客,眾人都道是,

  別致有趣味,黛玉笑答道:

  你快牽他去,燉脯子吃酒。

  眾人皆不解,黛玉笑答道:

  古人曾經雲,有蕉葉覆鹿。

  他稱蕉下客,可不就是個,

  一隻鹿了嗎?快做鹿脯來。

  眾人聽他話,都笑了起來。

  探春因笑道:你也別忙中,

  使巧話罵人,我已經替你,

  想了個極當,詩意美號了。

  又向眾人道:娥皇和女英,

  二人灑眼淚,在竹上成斑,

  故今日斑竹,又名湘妃竹。

  今黛玉住的,也是瀟湘館,

  他又是愛哭,將來他要想,

  這林姐夫的,那些個竹子,

  倒變成斑竹,以後都叫他,

  名瀟湘妃子,大家聽這話,


  都拍手叫妙,林黛玉低頭,

  方才不言語,李紈笑答道:

  我替薛妹妹,也想個好的,

  也只三個字,惜春和迎春,

  都問是什麼,李紈回答道:

  我是封他了,蘅蕪君名號,

  不知意如何?探春乃笑道:

  這封號極好,寶玉笑問道:

  我的名號呢?你們也替我,

  想一個出來,寶釵便笑道:

  你的號有了,無事忙三字,

  便恰當的很,李紈回答道:

  還是你舊號,絳洞花主號。

  寶玉笑答道:小時候乾的,

  還提他作甚,探春回答道:

  你的號最多,又起了什麼。

  愛叫你什麼,你就答應著,

  不就行了嗎?寶釵微笑道:

  我送你個號,天下最難得,

  就是這富貴,又難得的是,

  浮生一日閒,遠足山林間。

  這兩樣結合,世間難兼有,

  不想你兼有,所以你的號,

  叫富貴閒人,寶玉回答道:

  當不起這號,倒是隨你們,

  混叫著去罷。李紈又答道:

  二姑娘的號,四姑娘的號,

  倒起個什麼?迎春乃笑道:

  我們不擅長,不大會作詩,

  白起了個號,究竟作什麼?

  探春回答道:雖然是如此,

  也起個才是,寶釵笑回道:

  他住的地方,是叫紫菱洲,

  就叫他菱洲,四丫頭住的,

  他在藕香榭,就叫他藕榭,

  這不就完了,李紈笑說道:

  就是這樣好,但序齒我大,

  你們這以後,皆要依我的,

  主意來行事,管情眾合意。

  我們七個人,發起成詩社,

  我和二姑娘,還有四姑娘,

  都不會作詩,還須得讓出,

  我們三人去,我們三個人,

  各分一件事,探春笑答道:

  我已有了號,還只管這樣,

  來稱呼自己,不如沒有號。

  以後錯了的,要立個罰約,

  李紈便答道:先立定詩社,

  再制定罰約,我那地方大,

  竟在我那裡,作為詩社地。

  我雖不擅詩,這些個詩人,

  竟不厭俗客,我作東道主,

  我自然心裡,也清雅起來。

  若要推舉我,作這個社長,

  有必要再請,兩位副社長,

  就請那菱洲,和藕榭二位,

  一位可管那,出題限韻事,

  一位可管那,謄錄監場事。

  亦不可拘定,我們三個人,

  可作可不作,若遇見一些,

  容易的韻腳,我們也可以,

  隨口作一首,你們四個人,

  卻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

  若是不依我,我只能推脫,

  不敢附驥了,迎春和惜春,

  本懶於詩詞,又有薛寶釵,

  林黛玉在前,聽了這個話,

  便深合己意,故二人皆說:

  這個倒極是,探春等也是。

  知道此含意,見二人悅服,

  也不好再說,也只得依了。

  因而笑答道:這話也罷了,


  只自想好笑,好好的是我,

  起了個主意,反倒叫你們,

  三個來管我,寶玉便答道:

  既然是這樣,咱們就現在,

  往稻香村去,李紈笑答道:

  都是你忙的,今日不過是,

  先來商議好,等我再邀請。

  寶釵回答道:要議定一個,

  幾日一聚會,探春補充道:

  聚會次數多,又倒沒趣了,

  一個月之中,聚會兩三次,

  寶釵點頭道:一個月之內,

  只要作兩次,也就夠了的。

  便擬定日期,皆風雨無阻。

  除這兩日外,倘有高興的,

  他要是情願,加入一社的,

  或情願到他,那裡去作詩,

  或附就了來,亦是可使得,

  豈不更有趣,眾人都答道:

  這主意極妙。

  探春苦笑道:只是原系我,

  起的這個意,我須得先作,

  這東道主人,方不負我興。

  李紈回答道:既然這樣說,

  明日這時間,開一社如何?

  探春回答道:明日這時間,

  倒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

  你就出題目,菱洲管限韻,

  藕榭管監場,迎春又問道:

  依我說現在,不必隨一人,

  出題來限韻,竟拈鬮公道,

  李紈又答道:方才我來時,

  倒看見他們,抬進了兩盆,

  白海棠花來,這倒是好花,

  你們何不就,詠起海棠來?

  迎春便回道:海棠還未賞,

  先倒作起詩,寶釵回答道:

  不過是兩盆,白海棠花朵,

  又何必定要,見了才能作。

  古人的詩賦,也不過都是,

  寄興寫情耳,若都是眾人,

  等見了再作,估計到如今,

  也沒這詩了,迎春回說道:

  那既然如此,待我出限韻。

  說著他走到,書架前抽出,

  一本詩書來,隨手便一揭,

  這首詩竟是,一首七言律,

  遞與眾人看,該作七言律,

  迎春掩了詩,向小丫頭道:

  你就隨口說,說一個字來,

  那丫頭他人,正倚門立著,

  便說個門字,迎春笑答道:

  就是門字韻,門乃十三元,

  十三元韻了,韻書上元字,

  列在上平聲,第十三位置,

  曰十三元韻,韻頭一個韻,

  定要這門字,說著這個話,

  又要了韻牌,從韻匣子中,

  抽出十三元,這一屜韻字,

  又命小丫頭,隨手拿四塊。

  那丫頭拿了,抽盆魂痕昏,

  這個四塊來,寶玉便答道:

  這盆門兩字,不大好作呢!

  侍書在一旁,一樣預備下,

  四份紙和筆,便都悄然的,

  各自思索來,獨黛玉這時,

  或撫那梧桐,或看那秋色,

  或和丫鬟們,一一說說笑。

  迎春又吩咐,令丫鬟炷了,

  一支夢甜香,這個夢甜香,

  只三寸來長,僅燈草粗細,

  以其容易燼,以此燼為限,


  如香已燃燼,而詩未作成,

  便是要罰的,一時這探春,

  便倒先有了,自提筆寫出,

  又改抹一回,遞與那迎春。

  因問寶釵道:請問蘅蕪君,

  你可是有了?寶釵乃回道:

  有卻是有了,只是不覺好。

  寶玉背著手,在那迴廊上,

  踱來踱去的,向黛玉說道:

  你倒是聽聽,他們都有了。

  黛玉回答道:你倒別管我。

  寶玉又看見,寶釵已謄寫,

  寶玉便說道:這可了不得!

  香只剩下了,一小寸長了,

  我才有四句,又向黛玉道:

  香就快完了,只管蹲在那,

  潮地下作甚?黛玉也不理。

  寶玉又答道:顧不得你了,

  好歹這時刻,也寫出來罷。

  說著也走到,在案前寫了。

  李紈微笑道:我們要看詩,

  若是看完了,還不交卷的,

  是必須罰的。

  寶玉回答道:這稻香老農,

  雖是不善作,但卻是善看,

  這又最公道,你評閱優劣,

  我們都服的,眾人都答道:

  這個自然的,於是便先看,

  探春的稿上,寫的詩道是:

  題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韻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次看寶釵的,他寫的倒是: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李紈笑答道:

  他到底是個,蘅蕪院君子。

  說著便又看,寶玉的倒是: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大家看了看,寶玉評論說,

  探春的詩好,李紈剛才要,

  推這個寶釵,這詩有身分,

  因又催黛玉,黛玉回答道:

  你們都有了?說著也提筆,

  一揮而就的,便擲與眾人。

  李紈等看他,寫道內容是: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看了這句時,寶玉喝彩來,

  這句他究竟,從何處想來!

  又看下面道: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眾人看到了,都不禁叫好,

  別開了生面,又一樣心腸。

  看下面道是: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眾人看了看,都道是這首,

  可稱為上品,李紈回答道:

  論風流別致,自是這一首,

  論含蓄渾厚,終要讓蘅稿。

  探春回答道:這評的有理,

  那瀟湘妃子,當居第二位。

  李紈又問道:這怡紅公子,


  倒是壓尾了,你倒服不服?

  寶玉笑答道:我的那首詩,

  原是不好的,這評的最公。

  笑對眾人道:只是那蘅瀟,

  二首要斟酌。

  李紈回答道:原依我評論,

  不與你相干,再有多說者,

  則必有罰的。寶玉聽此言,

  只得做罷了,李紈回答道:

  每月初二日、十六這兩日,

  開社出題的,限韻要依我。

  在這其間的,你們高興的,

  可另擇佳日,再去補開的,

  那怕一個月,每天都開社,

  我都不會管。只到那初二,

  十六這兩日,倒是必去的。

  寶玉又問道:到底要起個,

  社名才更好。探春回答道:

  俗了又不好,特新的名字,

  或刁鑽古怪,也都是不好。

  可巧的才是,海棠詩開端,

  就叫海棠社,這個名字罷。

  雖然是俗些,商議了一回,

  略用些酒果,方各自散去。

  也有回家的,也有往賈母,

  王夫人處去,當下無甚事,

  也無閒話敘。

  且說那襲人,因見了寶玉,

  看了字貼兒,便慌慌張張,

  同翠墨去了,不知是何事。

  後來又見了,後門上婆子,

  送海棠花來。襲人問他是,

  從那裡來的,婆子便複述,

  寶玉前一番,之緣故說了。

  襲人聽他說,命他們擺好,

  讓他在下房,裡面坐等下,

  自己則走到,自己房間內,

  秤六錢銀子,用東西封好,

  又拿三百錢,遞與兩婆子:

  這銀子賞那,抬花小子們,

  這錢給你們,打賞吃酒罷。

  婆子站起來,眉開眼笑的,

  千恩萬謝的,倒是不肯受,

  見襲人執意,方才領了去。

  襲人又回道:後門上外頭,

  可有該班的,值班小子們?

  婆子忙應道:天天有四個,

  原預備裡面,作為差使的。

  姑娘有差使,我們吩咐去。

  襲人回笑道:有什麼差使?

  今兒寶二爺,要打發個人,

  到小侯爺家,與史大姑娘,

  送些東西去,可巧你們來,

  便順便出去,叫後門小子,

  雇輛車過來,你們回來後,

  往這裡拿錢,不用往前頭,

  再去混碰了,婆子應聲去。

  襲人回房中,拿碟盛東西,

  與湘雲送去,卻見槅子上,

  碟槽空著的。回頭見晴雯、

  秋紋和麝月,等都在一處,

  做那針黹活,襲人便問道:

  這一個纏絲,白瑪瑙碟子,

  放在那去了?眾人見他問,

  都面面相視,都想不起來。

  晴雯笑答道:給那三姑娘,

  送荔枝去的,還沒送來呢。

  襲人又答道:家常送東西,

  傢伙多的是,巴巴拿這去。

  晴雯笑答道:我何嘗不是,

  也是這樣說。他說這碟子,

  配上鮮荔枝,這樣才好看。


  我這就送去,三姑娘見了,

  也是說好看,連碟子放著,

  就沒帶過來,你再瞧一下,

  那炁子上頭,一對聯珠瓶,

  還沒收來呢。秋紋笑答道:

  提起那瓶來,又想起笑話。

  我們寶二爺,若孝心一動,

  孝敬二十分,前一個日子,

  見園裡桂花,便折了兩枝,

  原是給自己,要插個瓶的,

  忽然想起來,這是園裡的,

  才開的鮮花,不敢自己用,

  巴巴的便把,那一對瓶子,

  拿了下來了,親自灌了水,

  把花插好了,叫個人拿著,

  親自送一瓶,給了老太太,

  又給了一瓶,送與太太用。

  他孝心一動,連跟著的人,

  都得了福了,可巧是那日,

  是我拿去的,老太太見了,

  喜的言不盡,見人就說道:

  到底是寶玉,他最孝順我,

  連一枝花兒,也能想的到。

  別人只抱怨,我這麼疼他。

  你們也知道,老太太素日,

  不大同我輩,說些閒話的,

  有些也不入,他老人家眼。

  那日竟叫人,拿個幾百錢,

  算給我賞錢,說我可憐見,

  又生的單柔,這可是有人,

  想不到的福,幾百錢小事,

  難得這臉面。到太太那裡,

  太太他正和,二奶奶等人、

  在翻著箱子,找太太當年,

  年輕的時候,衣裳的顏色,

  不知給那個,一見了掛花,

  連衣裳這個,他也不找了,

  就看那花兒,又有二奶奶,

  在旁邊湊趣,夸寶玉孩子,

  竟這麼孝敬,這樣知好歹,

  有的沒的說,談了兩車話。

  又當著眾人,現成的衣裳,

  賞了我兩件,衣裳是小事,

  年年橫豎得,不像這彩頭。

  晴雯笑答道,你真是一個,

  沒見世面的,丫鬟小蹄子!

  那是把好的,給了其他人,

  挑剩的衣服,這才給了你,

  還充有臉呢,秋紋便回道:

  憑他給誰了,到底是太太,

  他的恩典了,晴雯笑答道:

  如果要是我,我就不要了。

  若是給別人,剩下的給我,

  這個也罷了,一群這屋人,

  難道誰又是,比誰高貴些?

  把好的給他,剩下才給我,

  我寧可不要,衝撞了太太,

  我也不接受,這一口賤氣。

  秋紋忙問道:給屋裡誰的?

  我因為前兒,病了好幾天,

  倒回家去了,不知給誰的。

  姐姐告訴我,也讓我知道。

  晴雯回答道:我告訴了你,

  難道你這會,退還太太去?

  秋紋笑答道:真是在胡說,

  領太太恩典,不犯著別事。

  眾人聽他言,都笑了答道:

  罵的真是巧,秋紋笑答道:

  原來是姐姐,得了這衣服,

  我實不知道,陪個不是罷。

  襲人又笑道:年少輕狂罷,

  你們誰取了,這個碟子來,


  倒是正經事。

  麝月回答道:那瓶得空兒,

  也該收來了,在老太太那,

  屋裡還罷了,太太屋裡面,

  人多手雜的。晴雯聽此言,

  擲下針黹道:這話倒也是,

  等我取去罷,

  麝月笑答道:通共秋丫頭,

  得一遭衣裳,那今兒又巧,

  你也遇見了,找衣裳不成。

  晴雯冷笑道:雖沒見衣裳,

  或者老太太,看見我勤謹,

  分二兩銀子,秋紋同他出,

  去探春那裡,取了碟子來。

  襲人便打點,齊備了東西,

  叫過本處的,一宋媽媽來,

  向他回說道:你先好生些,

  梳洗完畢後,換了衣裳來,

  如今打發你,給那史姑娘,

  送吃東西去,那宋嬤嬤道:

  姑娘倒只管,交給我處理,

  有話說與我,我收拾好了,

  就一順送去,襲人聽他說,

  便端了兩個,小掐絲盒來。

  先揭開一個,裡面裝的是,

  紅菱和雞頭,兩樣時鮮果,

  又有那一個,是一大碟子,

  桂花糖蒸的,新板栗粉糕。

  又對眾人道:這都是今年,

  咱們這園裡,新結的果子,

  寶二爺送來,與姑娘嘗嘗。

  再前日姑娘,說瑪瑙碟子,

  非常的好看,姑娘就留下,

  自己把頑罷。這絹包兒里,

  是姑娘上日,叫我作活計,

  姑娘別嫌棄,做的粗糙了,

  能將就用罷,替我們請安,

  替二爺問好,就這些是了。

  寶玉回來後,先忙著看了,

  一回海棠花,他便至房內,

  告訴這襲人,起詩社的事。

  襲人也把他,打發宋媽媽,

  給那史湘雲,送東西的話,

  告訴了寶玉。寶玉聽此言,

  便拍手說道:倒偏忘了他。

  我自覺心裡,有一件事情,

  只想不起來,虧你提起來,

  正要請他去。這詩社裡面,

  若是少了他,還有啥意思!

  襲人便勸道:有什麼要緊,

  不過玩意兒,他比不得你,

  他在家裡面,作不得主兒。

  告訴那湘雲,他要是來的,

  又由不得他,不來這地方,

  牽腸掛肚的,叫他不受用。

  寶玉回答道:這個不妨事,

  我回老太太,打發人接他。

  正在說著話,宋媽媽回來,

  回復道生受,與襲人道乏,

  又回說襲人:

  問了寶二爺,現在作什麼,

  我說和姑娘,起什麼詩社,

  想創作詩呢。史姑娘說了,

  他們作詩了,也不告訴他,

  急的了不的,寶玉聽此言,

  立身便前往,賈母住處來,

  立逼著叫人,去接史姑娘。

  賈母因說到:今兒天晚了,

  明日一早的,再去接不遲。

  寶玉便罷了,回來悶悶的。

  次日一大早,便往賈母處,

  催逼人去接。直到中午後,

  史湘雲才來,寶玉方放心,


  和他見面時,就把那始末,

  原由告訴他,又與他詩看。

  李紈等說道:別給他詩看,

  先說與他韻。他是後來的,

  先罰他和詩:若和的好了,

  便請他入社,若是和不好,

  還是要罰他,做東請我們。

  史湘雲答道:你們忘請我,

  我要罰你們,就拿韻來說,

  我雖不拿手,只勉強出醜。

  若容我入社,掃地焚香的,

  我也是情願,眾人見了他,

  這般的有趣,便越發喜歡,

  都埋怨昨日,怎麼忘了他,

  忙告訴他韻,史湘雲聽了,

  乃文字興頭,等不得推敲,

  也沒有刪改,一面說著話,

  心內便依韻,和了兩首詩,

  好歹自不知,只應命而已。

  說著遞眾人,眾人皆說道:

  我們寫四首,也算想絕了,

  再要寫一首,也是不能了。

  你倒一口氣,竟弄了兩首,

  待一面看時,只見兩首詩,

  其內容寫道:

  其一

  神仙昨日降都門,種得藍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亦離魂。

  秋陰捧出何方雪,雨漬添來隔宿痕。

  卻喜詩人吟不倦,豈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

  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干風裡淚,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情慾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

  眾人看一句,驚訝贊一句,

  待其看到了,便也贊到了,

  眾人都說道:這個倒不枉,

  作了海棠詩,真該要起個。

  海棠詩社了,史湘雲答道:

  明日先罰我,這個東道主,

  就讓我先邀,一社可使得?

  眾人回答道:這就更妙了。

  因又將昨日,與他論一回。

  及至到傍晚,寶釵將湘雲,

  邀往蘅蕪苑,安歇在一起。

  湘雲在燈下,計議倒如何,

  設了東擬題,寶釵聽他言,

  皆是不妥當,因向他說道:

  既然要開社,便有人作東。

  雖是頑意兒,要瞻前顧後,

  要自己便宜,又不得罪人,

  然後方一起,大家有趣味。

  你在家裡面,又作不得主,

  一個月通共,就那幾串錢,

  你倒還不夠,那盤纏費呢。

  你這會子兒,又幹這些個,

  沒要緊的事,你嬸子聽見,

  越發抱怨你,況且你就是,

  都能拿出來,做這個東道,

  也是不夠的,難道為這個,

  去家要不成?還是往這裡,

  去找人要呢?

  一席話倒是,提醒了湘雲,

  倒躊躕起來,寶釵回答道:

  這個我已經,有個好主意。

  我們當鋪里,有一個夥計,

  他家水田上,出的大螃蟹,

  前兒他過來,送了幾斤來。

  現在這裡人,從老太太起,

  連上園裡人,有多一半的,

  都愛吃螃蟹,姨娘還說了,


  要請老太太,園裡賞桂花,

  一邊吃螃蟹,一邊賞明月。

  因為有事情,還沒有請呢。

  你如今且把,這個詩社事,

  倒別特提起,只普通一請。

  等他們散了,咱們人又在,

  有多少詩作,不能做成的。

  我和哥哥說,要幾簍極肥,

  極大螃蟹來,再往鋪子裡,

  取幾壇好酒,再去備上個,

  四五桌果碟,豈不又省事,

  大家又熱鬧,湘雲聽他話,

  心中自感激,極贊他這人,

  想的挺周到。寶釵又笑道:

  我也是一片,真心為你的。

  湘雲忙笑道:我的好姐姐,

  你這樣說了,倒多心待我。

  怎麼這糊塗,連一個好歹,

  難道也不知,還算個人了?

  我把姐姐你,當親姐一樣,

  寶釵聽了後,便叫婆子來:

  出去和那個,大爺說一下,

  依那前日的,那個大螃蟹,

  要個幾簍來,便明日飯後,

  請了老太太,姨娘賞桂花。

  你對大爺說,好歹別忘了,

  我今兒已經,請下客人了。

  那婆子出去,明回來無話。

  這裡的寶釵,又向湘雲道:

  詩題也不要,過於新巧了。

  看古人詩中,那刁鑽古怪,

  那極險的韻,題過於新巧,

  而韻過於險,不得有好詩,

  終是小家氣。詩固然原是,

  就怕說熟話,更是不能要,

  過於求生的,頭一件立意,

  若是清新了,自然那措詞,

  就不低俗了。究竟這一步,

  算不得什麼,而紡績針黹,

  你我的本等,若一時閒了,

  倒是於你我,深有益的書,

  看下幾章書,倒也是正經。

  湘雲答應著,因而回笑道:

  我如今心裡,想著這詩社,

  昨日倒作了,許多海棠詩,

  我如今想要,作個菊花詩,

  這主意如何?寶釵回答道:

  菊花這時節,倒也是合景,

  只是這前人,詠詩太多了。

  湘雲回答道:我也是如此,

  恐怕落俗套,寶釵想了想,

  說對湘雲道:有了這詩社,

  如今以菊花,為一個嘉賓,

  以人為主角,竟擬出幾個,

  有意題目來,都是兩個字:

  一個是虛字,一個是實字,

  實字用『菊』字,虛字就用個,

  通用一點的。如此是詠菊,

  又是來賦事,前人沒作過,

  也不能落套,賦景和詠物,

  兩情總相宜,新鮮又新穎。

  湘雲笑答道:這個卻很好。

  只是不知道,用何等虛字,

  這樣才算好,你先想一個,

  我倒是聽聽,寶釵想一想,

  便笑著答道:《菊夢》怎麼樣?

  湘雲笑答道:這個果然好。

  我也有一個,《菊影》可使得?

  寶釵回答道:這個倒罷了。

  只是也有人,作過這題目,

  這個夾的上。我又有一個。

  湘雲回答道:快點說出來。


  寶釵回答道:那《問菊》如何?

  湘雲便拍案,叫妙說著道:

  我也是有了,《訪菊》題如何?

  寶釵也贊道,這題有趣味,

  因而又說道:越性多擬出,

  十個來題目,寫上再來添。

  說著便命人,一人研墨水,

  一人蘸毛筆,湘雲便寫了,

  寶釵便念道,一時湊十個。

  湘雲看一遍,又回笑答道:

  十個還不夠,成一個幅字,

  越性便湊成,十二個全了,

  也如人家的,字畫冊頁樣。

  寶釵聽他說,又想了兩個,

  湊成十二個,又對他說道:

  既是這樣的,越性也編出,

  次序先後來,湘雲笑答道:

  如此更奇妙,弄成菊譜了。

  寶釵回答道:起首是《憶菊》,

  憶之而不得,故而去拜訪,

  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菊,

  便想去種他,第三是《種菊》,

  種了既盛開,故相對而賞,

  第四是《對菊》,相對興有餘,

  故折來供瓶,為賞玩菊花,

  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吟,

  覺菊無彩色,第六是《詠菊》,

  既然入詞章,不可不筆墨,

  第七是《畫菊》,既然作為菊,

  如是之碌碌,究竟也不知,

  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

  第八是《問菊》,知菊如解語,

  使人喜不禁,第九是《簪菊》,

  如此之描寫,人事雖說盡,

  猶有人覺得,菊之可詠者,

  《菊影》和《菊夢》,二首可續在,

  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那,

  《殘菊》之題目,收前題之盛。

  這便是三秋,妙景妙事的,

  全都有著落。湘雲依此說,

  便將題錄出,又看了一回,

  又問寶釵道:該限何字韻?

  寶釵回答道:我平生倒是,

  最不喜限韻,分明有好詩,

  何苦為韻律,被他所束縛。

  咱們也別學,那小家一派,

  出題不拘韻。原為了大家,

  偶得了好句,取一時之樂,

  並不因為此,而難住他人。

  湘雲也答道:這話倒很是。

  這樣大傢伙,詩還進一層。

  但只是咱們,總共五個人,

  這十二題目,難道每個人,

  作十二首詩,才能成此事?

  寶釵笑答道:那也太難人。

  將題目謄好,都要七言律,

  明日貼牆上。他們看到了,

  誰作那一個,就作那一個。

  若有力量者,十二首都作,

  也是可以的,若不能做的,

  一首寫不成,倒也是可以。

  高才捷足者,乃稱為詩尊。

  十二首已全,便是不許他,

  後趕著又作,罰他就完了。

  湘雲回答道:這倒也罷了。

  二人商妥貼,方息燈安寢。

  要知其端的,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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