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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林黛玉魁奪菊花詩 薛寶釵諷和螃蟹詠

2024-09-11 22:39:21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這寶釵,還有那湘雲,

  二人計議妥,一宿也無話。

  湘雲到次日,便請賈母等,

  過來賞桂花,賈母便說道:

  是他有興頭,須擾這雅興。

  及至到午間,果然見賈母,

  帶了王夫人,鳳姐薛姨媽,

  等進了園來,賈母因問道,

  那一處更好?王夫人答道:

  任憑老太太,愛在那一處,

  就在那一處,鳳姐回說道:

  藕香榭那邊,已經擺下了,

  那邊山坡下,兩棵桂花樹,

  花開的又好,河裡的水流,

  又分外碧清,坐在河當中,

  一個亭子上,豈不是敞亮,

  看著眼前水,眼睛也清亮。

  賈母聽他話,也是回說道:

  這話倒很是,說著就引了,

  眾人一路走,往藕香榭來。

  原來這一處,藕香榭蓋在,

  一池中央地,四面有大窗,

  左右有曲廊,可相互聯通,

  亦跨水接岸,後面有一處,

  曲竹橋暗接,眾人上竹橋,

  鳳姐忙上來,攙扶著賈母,

  口裡便說道:老祖宗只管,

  邁著大步走,不用害怕的,

  這個竹子橋,做的挺結實。

  一時入榭中,只見欄杆外,

  另放兩竹案,一個案上面,

  設杯箸酒具,一個案上頭,

  設茶筅茶盂,及各色茶具。

  那邊兩三個,丫頭手執扇,

  煽風爐煮茶,這一邊倒是,

  另外幾丫頭,煽風爐燙酒。

  賈母心高興,喜的忙問道:

  這茶想的到,不及是地方,

  東西都乾淨。湘雲笑答道:

  這是寶姐姐,幫我預備的。

  賈母笑答道:我說這孩子,

  做事很細緻,凡事想妥當。

  一面說這話,一面又看見,

  柱子上掛的,黑漆嵌蚌的,

  一副對聯子,命人來念道。

  湘雲便念道:

  芙蓉影破蘭槳歸,菱藕香處竹橋深。

  賈母聽了後,又抬頭看匾,

  因而回過頭,向薛姨媽道:

  我先小時候,家裡也是有,

  這麼一亭子,叫做枕霞閣。

  我那時只像,他們這年紀,

  同了姊妹們,天天頑去的。

  那一日誰知,我失腳掉下,

  幾乎沒淹死,好容易救起,

  到底我的頭,被那個木釘,

  把頭碰破了,如今這鬢角,

  有一指頭大,一塊窩兒的,

  那時殘破的,眾人怕經水,

  又怕冒了風,都說活不了,

  誰知竟好了,鳳姐先笑道:

  那時活不得,如今這大福,

  可叫誰享呢!可知老祖宗,

  從小兒幸運,福壽就不小,

  神差鬼使的,碰出那窩來,

  好盛福壽的,一般壽星老,

  頭上有個窩,因為萬福的,

  萬壽盛滿了,所以倒凸出,

  高出些來了,還未及說完,

  賈母與眾人,都是笑軟了。

  賈母笑答道:這猴兒慣的,

  倒是了不得,只管拿我來,


  取笑起來了,恨的想抽你,

  那一個油嘴,鳳姐笑答道:

  回來吃螃蟹,恐積了冷氣,

  在這個心裡,討了老祖宗,

  笑一笑開心,一高興多吃,

  兩個無妨了,賈母笑答道:

  明兒便叫你,日夜跟著我,

  我笑口常開,覺的笑開心,

  不許回家去,王夫人笑道:

  老太太慣他,越是這樣說,

  他明兒就是,越發無禮了。

  賈母笑答道:我喜歡鳳姐,

  況且他不是,沒禮貌孩子。

  家裡常沒人,娘兒們原該,

  這樣的氛圍,橫豎的禮體,

  不錯就罷了,要求他什麼。」

  一邊說著話,一齊進亭子,

  命人獻過茶,鳳姐忙著來,

  命人搭桌子,又要了杯箸。

  上面一桌子,賈母薛姨媽、

  寶釵和黛玉、寶玉等眾人,

  東邊一桌子,湘雲、王夫人、

  迎、探、惜等人,西靠門一桌,

  李紈和鳳姐,便虛設坐位,

  二人不敢坐,只在那賈母,

  王夫人桌上,左右伺候著。

  鳳姐便吩咐:螃蟹冷了吃,

  倒沒有好味,不可全拿來,

  仍放蒸籠里,先拿十個來,

  吃了再去拿,站在賈母前,

  先是剝蟹肉,讓給薛姨媽。

  薛姨媽答道:我自己動手,

  掰著吃香甜,不用人讓的。

  鳳姐便過來,便奉與賈母。

  又命人說道:把酒先燙好,

  滾熱的拿來,又命小丫頭,

  取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

  綠豆面子來,預備著洗手。

  鳳姐兒答道:你們只管去,

  現在這地方,交我就是了。

  說著這個話,湘雲入了席。

  鳳姐和李紈,胡亂應景兒。

  鳳姐仍下來,在各處張羅,

  一時至廊上,鴛鴦等眾人,

  正吃的高興,見他過來了,

  鴛鴦站起來,笑著回話道:

  奶奶又出來,要來作什麼?

  讓我們下人,受用一會兒。

  鳳姐笑答道:鴛鴦小丫頭,

  倒越發壞了,我替你當差,

  你倒不領情,還在抱怨我。

  快斟一盅酒,來敬我喝呢。

  鴛鴦便笑著,忙斟一杯酒,

  送鳳姐唇邊,鳳姐竟索性,

  揚脖子吃了。琥珀和彩霞,

  各斟上一杯,送鳳姐唇邊,

  那鳳姐吃了,平兒早剔了,

  一殼蟹黃來,鳳姐兒回道:

  多倒些姜醋,一面也吃了,

  他又笑著道:你們坐著吃,

  我倒是去了,鴛鴦笑答道:

  真是好沒臉,

  吃我們東西,鳳姐兒笑道:

  和我少作怪,你知璉二爺,

  他愛上了你,要和老太太,

  討你作小房。鴛鴦便啐道:

  這是你說的,作了大奶奶,

  說出來的話!

  我不拿腥味,手抹你一臉,

  倒也算不得。說著趕過來,

  就要去抹臉。鳳姐兒央道:

  我的好姐姐,饒我這遭兒。


  琥珀笑答道:鴛丫頭要去,

  平丫頭饒他?你們看看他,

  沒吃兩螃蟹,倒喝一碟醋,

  平兒他手裡,正掰個滿黃,

  肥大的螃蟹,聽如此奚落,

  便拿著螃蟹,照著那琥珀,

  臉上抹了來,口內笑罵道,

  琥珀也笑著,往旁邊一躲,

  平兒使空了,便往前一撞,

  正恰恰抹在,鳳姐兒腮上。

  眾人撐不住,都大笑起來。

  鳳姐禁不住,也是笑罵他,

  平兒忙過來,替他擦了臉,

  親自去端水。鴛鴦回答道:

  乃阿彌陀佛!這是個報應。

  賈母聽到這,便一疊聲問:

  怎麼這樣樂,讓我們大笑。

  鴛鴦高聲道:二奶奶過來,

  來搶螃蟹吃,平兒氣惱了,

  抹了他主子,一臉蟹黃子。

  主子和奴才,現在打架呢。

  賈母王夫人,聽了笑起來。

  賈母笑答道:你們倒看他,

  怪可憐見的,把那蟹腿子,

  臍子給他點,不就完了嗎?

  鴛鴦笑答應,高聲又說道:

  這滿桌蟹腿,二奶奶只管,

  吃完就是了,鳳姐洗了臉,

  走來又伏侍,賈母吃一回。

  黛玉身體弱,獨不敢多吃,

  只吃一點兒,蟹夾肉下來。

  賈母不吃了,大家方散去,

  都去洗了手,也有看花的,

  也有看魚的,遊玩了一回。

  王夫人一邊,回賈母說道:

  這裡風挺大,才吃了螃蟹,

  老太太還是,回房歇歇罷。

  若是興致高,明日再來逛。

  賈母聽他說,便回笑答道:

  這個正是呢,我若是走了,

  又怕掃眾人,你們的雅興。

  既是這麼說,咱們都去吧。

  又囑咐湘云:別讓寶哥哥,

  林姐姐多吃,湘雲答應著。

  又囑咐湘雲,寶釵二人說:

  螃蟹雖好吃,但生性偏冷,

  若是吃多了,恐怕肚子疼。

  二人忙應著,送他出園外,

  眾仍舊回來,令將那殘席,

  收拾了另擺。寶玉回答道:

  也不用重擺,咱們且作詩。

  那大團圓桌,就放在當中,

  酒菜都放著,也不必拘定,

  固定的坐位,有愛吃東西,

  大家就去吃,這豈不更好。

  寶釵也回道:這話倒極是。

  湘雲又答道:話雖如此說,

  但還有別人,於是又命令,

  另擺一桌子,揀熱的螃蟹,

  請襲人、紫鵑,司棋和侍書,

  入畫和鶯兒,翠墨等一處,

  共坐一桌子,在那山坡上,

  桂樹的底下,鋪兩條花氈,

  命答應婆子,並那小丫頭,

  等也都坐了,只隨意吃喝,

  等使喚再來,湘雲便取了,

  眾多的詩題,用一個針頭,

  綰在那牆上,眾人都看了,

  都評論說道:新奇固新奇,

  只怕作不出,湘雲又把那,

  不限韻的事,原故說一番。

  寶玉回答道:這才是正理,


  我平時寫詩,最不喜限韻。

  黛玉不吃酒,又不吃螃蟹,

  自令人掇了,一個繡墩倚,

  欄杆上坐著,拿釣竿釣魚。

  寶釵的手裡,拿一枝桂花,

  便玩了一回,俯在窗檻上,

  桂蕊擲水面,引的那游魚,

  浮上來唼喋,湘雲出回神,

  讓一回襲人,又是在招呼,

  山坡下眾人,只管放量吃。

  探春和李紈,惜春等立在,

  垂下柳陰中,靜看那鷗鷺。

  迎春又獨自,在那花陰下,

  拿著一花針,穿那茉莉花。

  寶玉又看了,黛玉在釣魚,

  一回又俯在,寶釵的旁邊,

  說笑了兩句,一回又去看,

  襲人吃螃蟹,自己也陪他,

  飲了兩口酒,襲人又剝了,

  一蟹子殼肉,給他吃下了。

  黛玉放釣竿,又走至座間,

  拿起那烏銀,梅花自斟壺,

  便揀了一個,小小的海棠,

  凍石蕉葉杯,丫鬟看見了,

  知他要飲酒,忙上來斟了。

  黛玉回答道:你們只管吃,

  讓我自己斟,這才有趣兒。

  說著便自己,斟了小半盞,

  看時是黃酒,因而回說道:

  我只吃一點,這螃蟹夾肉,

  竟覺得心口,微微的發疼,

  須得熱熱的,喝一口燒酒。

  寶玉忙答道:這兒有燒酒。

  便令人將那,合歡花浸的,

  酒燙一壺來,黛玉也只是,

  吃一口放下,寶釵走過來,

  另拿一杯來,也飲了一口,

  便蘸了筆墨,至牆上把那,

  頭一個《憶菊》,用筆勾了下,

  底下又贅個,一個「蘅」字來。

  寶玉忙答道,我的好姐姐,

  第二首詩作,已有了四句,

  你讓我作罷,寶釵笑答道:

  我倒好容易,有了這一首,

  你就忙這樣,黛玉不說話,

  竟接過筆來,把那第八個,

  《問菊》勾下了,接著又把那,

  第十一《菊夢》,他也勾下了,

  贅一個「瀟」字,寶玉也著急,

  也拿起筆來,將第二《訪菊》,

  也打了勾了,贅一個「絳」字。

  探春走過來,細細看看道:

  竟是沒有人,作那個《簪菊》,

  讓我作《簪菊》,又指寶玉道:

  才宣過規則,不許帶出,

  閨閣字樣來,你可要留神。

  說著這個話,見史湘雲來,

  將第四第五,《對菊》和《供菊》,

  一連兩題目,都被他勾了,

  贅一個「湘」字,探春便回道:

  你該起個號,湘雲笑答道:

  我們家裡面,如今雖有那,

  幾處的軒館,我又不住著,

  借來也沒趣,寶釵笑答道:

  剛老太太說,你們家裡面,

  也有一水亭,叫那『枕霞閣』,

  可以用一下,如今雖沒了,

  你到底也是,他的舊主人。

  眾人道有理,寶玉也不等,

  湘雲去動手,將「湘」字抹了,

  改了個「霞」字。有頓飯工夫,


  十二題已全,各自謄出來,

  都交與迎春,另拿了一張,

  雪浪箋過來,一併謄錄出,

  某人作的詩,放在箋底下,

  贅明某人號,李紈等從頭,

  一一看起來,內容列如下:

  憶菊蘅蕪君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訪菊怡紅公子

  閒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藥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愁。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

  種菊怡紅公子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

  對菊枕霞舊友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叢淺淡一叢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供菊枕霞舊友

  彈琴酌酒喜堪儔,几案婷婷點綴幽。

  隔座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詠菊瀟湘妃子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畫菊蘅蕪君

  詩餘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

  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

  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

  莫認東籬閒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問菊瀟湘妃子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

  簪菊蕉下客

  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

  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菊影枕霞舊友

  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

  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菊夢瀟湘妃子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

  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殘菊蕉下客

  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

  蒂有餘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

  明歲秋風知再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眾人看一首,立即贊一首,

  彼此相互間,皆讚揚不已。


  李紈笑答道:我從公評來。

  從通篇看來,各有各人的,

  獨特的警句。今日最公評:

  《詠菊》詩第一,《問菊》詩第二,

  《菊夢》詩第三,題目新奇巧,

  詩意也新穎,立意也更新,

  惱不得要推,這瀟湘妃子,

  為這次詩魁,然後是《簪菊》,

  《對菊》《供菊》的,

  《畫菊》和《憶菊》,分而次之的。

  寶玉聽此話,喜的拍手叫,

  極是極公道,黛玉回答道:

  我那首不好,到底纖巧些。

  李紈回答道:纖巧的卻好,

  不堆砌生硬,黛玉便回道:

  依據我看來,頭一句好的,

  如那個詩句,

  『圃冷斜陽憶舊遊』,這詩句倒是,

  用畫畫妙法,娟背面鋪粉。

  使畫色更艷,倒異曲同工。

  『拋書人對一枝秋』,寫的很妙絕,

  將供菊說完,倒沒處再說,

  故他翻回來,未拆未供時,

  意思之深透,李紈笑答道:

  固然如此說,你寫的那句,

  『口齒噙香』句,也敵的過了。

  探春又答道:到底還要算,

  蘅蕪君沉著,『秋無跡』無痕,

  『夢有知』有感,把一個憶字,

  竟烘染出來。寶釵笑答道:

  你的那二句,『短鬢冷沾』的,

  『葛巾香染』句,把簪菊說的,

  真是貼近了。湘雲回答道:

  你的『偕誰隱』,還有『為底遲』,

  也真是把個,那菊花問的,

  竟無言可對。李紈笑答道:

  你的『科頭坐』,還有『抱膝吟』,

  竟一時寫成,不別開生面,

  菊花如有知,也必膩煩了。

  說的這大家,都張口笑了。

  寶玉笑答道:我又落第了。

  難道『誰家種』,還有『何處秋』,

  及『蠟屐遠來』,和『冷吟不盡』,

  都不是訪菊,而那『昨夜雨』,

  還有『今朝霜』,也種菊不成?

  但恨敵不上,下面這二句:

  『口齒噙香對月吟』,

  『清冷香中抱膝吟』,

  還有『短鬢』句,以及『葛巾』句,

  『金淡泊』這句,『翠離披』這句,

  『秋無跡』這句,『夢有知』這句,

  這幾句罷了,又對眾人道:

  明兒若有閒,我倒一個人,

  來作十二首。

  李紈回答道:你寫的也好,

  只不及這個,幾句新巧的。

  大家又論述,又評了一回,

  復又要來個,熱蟹換上來,

  在大圓桌上,又吃了一回。

  寶玉笑答道:

  今日持螯賞桂,亦不可無詩。

  我已經吟成,誰還敢作呢?

  便忙洗了手,提毛筆寫字。

  眾人看道是:

  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

  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

  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黛玉笑答道:

  要這樣的詩,一百首也有。


  寶玉笑答道:你才力已盡,

  不說不能作,還要貶人家。

  黛玉聽此言,也並不答言,

  也不加思索,提起筆一揮,

  已有了一首,眾人看道是:

  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嘗。

  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

  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

  對斯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

  寶玉看了詩,正要去喝彩,

  黛玉便一把,把他寫的詩,

  撕了要燒去,笑對寶玉道:

  我不及你的,我去燒了他。

  你那個很好,比方才菊花,

  那個詩還好,留著給人看。

  寶釵也笑道:我勉強一首,

  也是未必好,倒是寫出來,

  取一笑兒罷,說著也寫了,

  待大家看時,他寫的道是:

  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

  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

  看到這裡時,眾人皆叫絕。

  寶玉回答道:

  寫得好痛快!我寫的那詩,

  也該燒了的,又看底下道:

  酒未敵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姜。

  於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餘禾黍香。

  眾人看完畢,都說這是個,

  食螃蟹絕唱,這些小題目,

  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

  只是諷刺了,世人太毒些。

  說著這個話,只見那平兒,

  復進園子來。不知作什麼,

  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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