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家有醜事鳳姐發威 偷雞摸狗賈璉慌張
2024-09-11 22:41:14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這眾人,看演《荊釵記》,
寶玉和姐妹,一處坐著看。
林黛玉看到,《男祭》這一出,
便和寶釵道:這個王十朋,
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裡,
祭一祭罷了,必定到江邊,
上來作什麼!俗語說的好,
睹物思人的,天上下的水,
總要歸一源,不拘那裡的,
水舀了一碗,看著哭去罷,
也就盡情了,寶釵也不答。
寶玉便回頭,於是要熱酒,
敬敬鳳姐兒。原來這賈母,
已不比往日,定要叫鳳姐,
痛樂這一日,本來他自己,
懶得坐席上,在裡間屋裡,
床榻上歪著,和那薛姨媽,
在榻上看戲,隨心愛吃的,
揀了好幾樣,放在小几上,
就隨意吃著,說說話而已,
將兩桌席面,賞那沒席面,
大小丫頭們,聽差婦人等,
就吩咐他們,
窗外廊檐下,只管去坐著,
隨意去吃喝,也不必拘禮。
王夫人便和,邢夫人地下,
高桌上坐著,外面幾席是,
他姊妹們坐,賈母也吩咐,
尤氏等眾人:讓那鳳丫頭,
坐在上面吃,你們也好生,
替我服侍下,難為他一年,
到頭辛苦的,尤氏答應了,
又笑回說道:他這人也是,
坐不慣首席,坐在這上頭,
橫豎不舒展,酒也不肯吃。
鳳姐兒過來,忙進來笑道:
老祖宗別信,他們說的話,
我吃好幾杯。賈母笑著說,
命吩咐尤氏:快拉他出去,
按在椅子上,輪流去敬他。
他若再不吃,我是當真的,
就親自去了。尤氏聽此言,
忙拉他坐下,命人斟了酒,
笑對鳳姐道:一年到頭的,
難為你孝順,老太太他人,
太太和我來。我今兒也沒,
什麼疼你的,親自斟杯酒,
你乖乖兒的,喝了這杯酒。
鳳姐兒笑道:你要是安心,
敬酒孝敬我,跪下我就喝。
尤氏笑答道:說的倒不知,
你是誰來了!我告訴你說,
好容易今兒,得這個機會,
趁著盡酒力,灌喪兩鍾罷。
鳳姐兒這時,見是推不過,
只得喝兩鍾,接著眾姊妹,
也過來敬酒,鳳姐也只得,
每人喝一口,那賴大媽媽,
見賈母這會,尚這等高興,
也是少不得,過來湊趣兒,
領著嬤嬤們,也過來敬酒。
鳳姐兒這時,也難以推脫,
只得喝兩口。
鴛鴦也來敬,鳳姐兒求饒,
鴛鴦便笑道:也真箇是的,
今兒沒臉了?當著這些人,
倒拿起主子,他的款兒來。
我原不該來。不喝就走了。
說著真回去,鳳姐兒這時,
忙趕上拉住,笑道好姐姐,
我喝就是了,說著拿酒來,
滿滿的斟了,一杯喝乾了。
鴛鴦方笑了,然後又入席。
鳳姐兒自覺,這酒喝沉了,
心裡突突的,似往上亂撞,
往家去歇歇,見那耍百戲,
他們人上來,便和尤氏說:
快預備賞錢,我洗洗臉去。
尤氏便點頭。鳳姐兒這時,
瞅人不防他,他便出了席,
往房門後檐,往下面走來。
平兒也留心,也忙跟了來,
鳳姐兒這時,便扶著跟他。
才至穿廊下,只見他房裡,
一個小丫頭,正在那站著,
見他兩來了,迴轉身就跑。
鳳姐兒疑心,慌忙叫住他。
那個小丫頭,先裝聽不見,
無奈身後面,連平兒也叫,
便只得回來,鳳姐兒越發,
便起了疑心,忙和那平兒,
進了穿堂屋,叫小丫頭子,
也一起進來,把槅扇關了,
鳳姐兒這時,坐在小院裡,
一個台階上,命丫頭跪下,
又喝命平兒:叫兩個二門,
上的小廝來,拿繩子鞭子,
把那眼睛裡,沒主子的人,
打個稀巴爛!那小丫頭子,
早唬的身體,魂飛又魄散,
哭著便只管,碰頭求饒恕。
鳳姐兒問道:我又不是鬼,
你看見了我,不說是家規,
規規矩矩的,給我先站住,
怎麼一看到,倒往前面跑?
小丫頭哭道:我原沒看見,
二奶奶你來,我又記掛著,
房間裡無人,所以就跑了。
鳳姐兒問道:房裡既沒人,
誰叫你來的?
你沒看見我,我和那平兒,
就在你後頭,扯著脖子叫,
叫你十來聲,越叫越跑的。
離的又不遠,你聾了不成?
還和我強嘴!說著便揚手,
一掌打臉上,打的小丫頭,
身體已傾倒,這邊這臉上,
又一次挨打,登時小丫頭,
兩腮紫脹來,平兒忙勸道:
奶奶要仔細,恐怕手打疼。
鳳姐便說道:你再打著他,
問他跑什麼,他再不說的,
把那個小嘴,撕爛了他的!
可憐小丫頭,起先還強嘴,
後聽鳳姐兒,要燒紅烙鐵,
來烙他的嘴,方才哭喊道:
二爺在家裡,打發我來這,
瞧著奶奶的,若奶奶散了,
先叫我送信,不承望奶奶,
這會就來了,鳳姐見話中,
還是有文章,叫你瞧著我,
倒要作什麼?難道是怕我,
去家了不成?必有別原故,
快來告訴我,我從此以後,
倒也會疼你,你若不細說,
立刻拿刀子,來割你的肉。
說著這個話,回頭向頭上,
拔一根簪子,向丫頭嘴上,
亂戳了幾下,唬的那丫頭,
一邊去躲閃,一邊哭求道:
我告訴奶奶,別說我說的。
平兒一旁勸,一面便催他,
叫他去快說。丫頭便說道:
二爺他也是,才來房裡的,
睡了一會兒,醒了打發人,
來瞧瞧奶奶,說才坐上席,
還得好一會,才會回來呢。
二爺開箱子,拿兩塊銀子,
和兩根簪子,及兩匹緞子,
叫我悄悄的,送與那鮑二,
他的老婆去,又叫他進來。
他收了東西,往咱屋來了。
二爺叫了我,過來瞧奶奶,
底下的事情,就不知曉了。
鳳姐聽他話,已氣的他人,
渾身的發軟,忙立身起來,
一徑回到家,剛至那院門,
只見又有個,小丫頭看門,
門前探頭兒,四下在張望。
一見了鳳姐,也縮頭就跑。
鳳姐兒於是,提名字喝住。
那個小丫頭,本來伶俐的,
見躲不過了,越性跑了來,
笑道回他道:我正要告訴,
二奶奶去呢,可巧奶奶來。
鳳姐兒答道:告訴我什麼?
小丫頭說道,二爺在家裡,
如此這般的,將方才的話,
也說了一遍,鳳姐便啐道:
早作什麼了?到了這會子,
我看見你了,你倒來輕易,
推個乾淨兒!說著便揚手,
打的那丫頭,竟一個趔趄,
鳳姐兒這會,便攝手攝腳,
走至那窗前,往裡聽話時,
聽裡頭說笑。那婦人笑道:
多早晚你那,閻王老婆子,
死了就好了,賈璉回答道:
他要是死了,再娶一個來,
也是這樣的,又怎麼樣呢?
那婦人答道:要是他死了,
你倒是把那,平兒扶了正,
只怕還好些,賈璉回答道:
如今連平兒,他也不叫我,
沾一沾身了,平兒他也是,
一肚子委曲,竟也不敢說。
我命里怎麼,就該犯這些,
這些『夜叉星』,鳳姐聽此話,
氣的他渾身,上下打亂戰,
又聽他倆個,都贊了平兒,
便疑這平兒,素日背地裡,
也有憤怨語,而那酒勁兒,
越發湧上來,也並不忖奪,
回身把平兒,先打了兩下,
踢開門進去,也不容分說,
抓鮑二家的,便撕打一頓。
又怕這賈璉,想要走出去,
他便堵著門,站著便罵道:
你個好淫婦!偷主子漢子,
還想要治死,主子他老婆!
平兒你過來!你們這淫婦,
王八一條藤,多是嫌著我,
外面你哄我!說著又把那,
平兒打幾下,打的這平兒,
有冤無處訴,只氣得乾哭,
又大聲罵道:你們做這些,
沒臉面的事,竟然好好的,
還要拉上我,倒是做什麼!
說著也把那,鮑二家媳婦,
撕打了起來,賈璉也因為,
他吃多了酒,進來一高興,
未曾作機密,一見鳳姐來,
已沒了主意,又見這平兒,
也鬧將起來,鳳姐兒這時,
打鮑二家的,他又氣又愧,
只不好說的,見平兒也打,
上來踢罵道:你個好娼婦!
也動手打人!平兒他氣怯,
連忙住了手,又大聲哭道:
你們背地裡,說話要害我,
為何拉我呢?鳳姐見平兒,
這麼怕賈璉,便越發氣了,
又趕了上來,追打著平兒,
偏叫著要打,這鮑二家的。
平兒也急了,便跑了出來,
找刀子尋死。外面眾婆子,
丫頭又連忙,攔住解勸他。
這裡鳳姐兒,見平兒尋死,
便一頭撞在,賈璉的懷裡,
對賈環叫道:你們這群人,
一條藤兒的,加害我一人,
被我聽見了,倒唬起我來。
你也勒死我!
賈璉他氣的,便從一牆上,
拔出寶劍來,並對人說道:
不用尋死的,我也是急了,
一齊殺了吧,我倒去償命,
大家都乾淨,正鬧的大家,
不可開交是,只見那尤氏,
等一群人來,對大家說道:
這是怎麼說,剛才好好的,
這就鬧起來,賈璉見了人,
越發發酒瘋,倚酒三分醉,
逞起威風來,故意要殺了,
這個鳳姐兒,見有人來了,
便不似先前,那般的潑了,
便丟下眾人,哭著往賈母,
那邊跑去了。
此時戲已散,鳳姐便跑到,
賈母的跟前,爬賈母懷裡,
只害怕說道:老祖宗救我!
璉二爺今日,他要殺我呢!
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忙問,
到底怎麼了。鳳姐兒哭道:
我才回家去,換一身衣裳,
不防璉二爺,在家和人說,
我只當以為,有客人來了,
唬得我不敢,立即進屋去。
在窗戶外頭,倒聽了一聽,
原來是和他,鮑二家媳婦,
在密密商議,說我之利害,
要拿了毒藥,給我吃了的,
想要治死我,把平兒扶正。
我原是氣了,不敢和他吵,
打平兒兩下,問他為什麼,
非要加害我。他倒是臊了,
就要殺我了,賈母等聽了,
都信以為真,對鳳姐說道:
這還了得了!快拿了那個,
下流種子來!一語還未完,
只見那賈璉,拿著劍趕來,
他後面倒是,許多人跟著。
賈璉明仗著,賈母素習時,
倒疼愛他們,連母親嬸母,
也是無礙的,逞強鬧了來。
邢王二夫人,這時看見了,
氣的忙攔住,對賈璉罵道:
這下流種子!你越發反了,
老太太在這!賈璉斜著眼,
吞吞吐吐道:都是老太太,
平時慣的他,他才敢這樣,
倒是連了我,也罵起來了!
邢夫人氣的,便奪下劍來,
只管喝他道,你快點出去!
那知那賈璉,撒嬌撒痴的,
涎言涎語的,還只顧亂說。
賈母氣說道:我就知道你,
也不把我們,放在眼睛裡,
快叫人去把,他老子叫來!
賈璉聽這話,方趔趄腳兒,
快步賭氣去,也不往家去,
往外書房來,好去避一避。
這裡邢夫人,王夫人等人,
也說鳳姐兒,賈母便笑道:
什麼要緊事!小孩子年輕,
饞嘴貓兒似,那裡保得住,
平兒那丫鬟,素日我倒是,
看他好好的,怎麼暗地裡,
竟是這麼壞,尤氏等笑道:
平兒沒有錯,是那鳳丫頭,
拿人家出氣。兩口子不好,
拿平兒煞性。平兒委曲的,
什麼似的呢,老太太這裡,
還罵他人家,賈母回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孩子,
倒不像一個,狐媚魘道的。
既然這麼著,也可憐見的,
白受他們氣,便叫琥珀來:
你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
我知道平兒,他受了委曲,
明兒叫鳳姐,替他賠不是。
今是他主子,他的好日子,
不許他胡鬧,原來這平兒,
早被那李紈,拉大觀園了。
平兒也哭的,哽咽難抬頭。
寶釵也勸道:你是明白人,
素日鳳丫頭,何等待你的,
今兒他不過,多吃一口酒。
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是拿,
別人去出氣?別人又笑話,
怕他吃醉了,你只管這會,
所受的委曲,素日的好處,
豈不都是些,假的騙人的?
正在說著話,
見琥珀走來,說了賈母話。
平兒也自覺,面上有光輝,
方才漸漸的,好了一大截,
不往前頭來,寶釵等眾人,
歇息了一會,方來看賈母,
還有那鳳姐,寶玉便叫人,
讓這個平兒,到怡紅院來。
襲人忙接著,也笑著回道:
我先原也是,要你過來的,
只因大奶奶,和那姑娘們,
大家都讓你,去他們那的。
平兒陪笑道,真是多謝了。
因而又說道:好好的人兒,
竟無緣無故,白受一場氣。
襲人微笑道:二奶奶素日,
待你也挺好,這只是不過,
是一時氣急。平兒笑答道:
二奶奶平時,倒沒的說的,
只是那淫婦,他想治的我,
偏拿我湊趣,況還有我們,
那糊塗爺們,倒來打我的。
說著覺委曲,禁不住落淚。
寶玉忙勸道:我的好姐姐,
你倒別傷心,我倒替他兩,
給你賠不是,平兒笑答道:
說起這事兒,與你何相干?
寶玉笑大道:我們兄姊妹,
人都一樣的。他們得罪人,
我替他賠個,不是也應該。
又對大家道:可惜新衣裳,
也被沾了髒,這有花妹妹,
他的舊衣裳,何不換下來,
拿些個燒酒,噴了熨一熨。
把頭梳一梳,再去洗洗臉。
一面說這話,一面便吩咐,
小丫頭子們,先舀洗臉水,
燒了熨斗來。平兒素習時,
只是聞人說,寶玉專能和,
女孩兒接交,寶玉素日裡,
因平兒他是,賈璉的愛妾,
又是鳳姐兒,他的心腹兒,
故不肯和他,走近廝近的,
因不能盡心,也常為恨事。
平兒今見他,如此這般的,
在他的心中,暗暗在忖度:
果然不虛傳,色色想周到。
又見這襲人,特開了箱子,
便拿出兩件,平常不大穿,
衣裳給他換,便趕忙脫下,
自己的衣服,忙去洗了臉。
寶玉在一旁,笑著勸他道:
姐姐還應該,擦上些脂粉,
不然倒像是,和那鳳姐姐,
賭氣了似的,況且今又是,
他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
又打發人來,特地安慰你。
平兒聽他話,也覺得有理,
便去找香粉,只是找不見。
寶玉忙走至,他的妝檯前,
將一個宣窯,瓷盒子揭開,
里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
便拈了一根,遞與那平兒。
又笑向他道:這不是鉛粉,
是茉莉花種,是研碎了的,
兌香料制的,平兒便好奇,
倒掌上看時,果輕白紅香,
四樣俱美麗,能潤澤肌膚,
不似別的粉,青重又澀滯。
然看見胭脂,不是成張的,
一小白玉盒,里盛著一盒,
如那個玫瑰,膏子一樣的。
寶玉笑答道:那個市賣的,
胭脂不乾淨,顏色也稀薄。
這是上好的,胭脂擰出的,
鮮艷汁子來,淘淨了渣滓,
配了花露水,乃蒸疊成的。
只用細簪子,挑了一點兒,
抹在手心裡,用一點清水,
化開抹唇上,那手心裏面,
就夠打頰腮,平兒聽他話,
便依言妝飾,果鮮艷異常,
且甜香滿頰,寶玉又將那,
盆內的一枝,並蒂的秋蕙,
用竹子剪刀,採擷了下來,
與他簪鬢上,看上去特別。
忽見這李紈,打發個丫頭,
過來叫喚他,方忙忙去了。
寶玉因自來,從未在平兒,
面前盡過心,且平兒又是,
極聰明清俊,上等女孩兒,
比不得那些,俗蠢的拙物,
今是金釧兒,他的出生日,
故一日不樂,不想這一日,
竟出這事來,可在平兒前,
稍盡一片心,亦系今生中,
意想不到的,之快樂事也。
因歪在床上,心怡然自得。
忽又思及那,賈璉惟知道,
以淫樂悅己,並不知心中,
可作養脂粉,陶冶其情操。
又思這平兒,無兄弟姊妹,
他獨自一人,去應付賈璉,
及鳳姐二人,賈璉之俗氣,
鳳姐之威力,竟周全妥貼,
今兒遭荼毒,想此人薄命,
比黛玉猶甚。每想到此間,
又傷感起來,覺洒然淚下。
因見這襲人,等不在房內,
盡力便落了,幾點痛熱淚。
復又起身去,又見方才的,
衣裳噴的酒,早已半幹了,
便拿了熨斗,熨好了疊好,
見他手帕子,竟然忘去拿,
上面有淚漬,又拿至臉盆,
洗完了晾上。便又喜又悲,
悶坐了一回,往稻香村來,
說一回閒話,掌燈後方散。
平兒就在那,李紈的地方,
歇息了一夜,鳳姐兒這時,
只跟著賈母,賈璉晚歸房,
竟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
只得是胡亂,睡了這一夜。
待次日醒了,想昨日之事,
也大沒意思,竟後悔不迭。
那個邢夫人,記掛著昨日,
賈璉喝醉了,忙一早過來,
叫了這賈璉,過賈母這來。
賈璉也只得,忍愧前來了,
在賈母面前,撲通跪下了。
賈母便問他:這是怎麼了?
賈璉忙陪笑,回賈母答道:
昨兒是孩兒,原是吃了酒,
驚了老太太,你的大駕了,
今兒來領罪,賈母便啐道:
真下流東西,
灌了點黃湯,不安分守己,
去挺你屍去,倒打起老婆,
還有這來了!鳳丫頭成日,
在家裡說話,像霸王似的,
一個威風人,昨兒倒唬得,
可憐一女人,要不是我在,
你倒是想要,傷了他的命,
這會怎麼樣?賈璉一肚子,
所受的委屈,竟不敢分辯,
只好認不是,賈母又嘆道:
那個鳳丫頭,和平兒二人,
二美人胎子?你還不滿足!
成日在家裡,偷雞摸狗的,
那髒的臭的,倒都拉進了,
你的小屋裡。為這個淫婦,
竟然打老婆,又打屋裡人,
你還虧是個,大戶人家的,
一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
若你的眼睛,還有我的話,
你就先起來,我先饒了你,
乖乖的替你,媳婦賠不是,
拉了他家去,我就喜歡了。
如若要不然,你只管出去,
我也是不敢,受你的下跪。
賈璉聽如此,又見鳳姐兒,
他站在那邊,也是不盛妝,
哭眼睛腫著,也不施脂粉,
黃黃的臉兒,比那個往常,
更覺的憐愛,心裡便想著:
倒不如賠了,一個不是吧,
彼此也好了,又討老太太,
他的喜歡了,想畢便笑道:
老太太的話,我不敢不依,
只是我這樣,倒越縱了他。
賈母笑答道:真是在胡說!
我知道他是,最有禮的人,
不會衝撞人。日後得罪你,
我自然作主,叫你去降伏。
賈璉聽他說,立馬爬起來,
便與鳳姐兒,作了一個揖,
笑對鳳姐道:原是我不是,
二奶奶好心,倒饒過我罷。」
滿屋裡的人,都大聲笑了。
賈母笑答道:這個鳳丫頭,
也不許惱了,再惱我也惱。
說著這個話,又命人去把,
平兒叫了來,命令鳳姐兒,
和賈璉兩個,安慰下平兒。
賈璉見平兒,越發顧不得,
正所謂俗語,妻子不如妾,
小妾不如偷,聽賈母一說,
便趕緊上來,說平兒說道:
姑娘昨日裡,倒受了屈了,
都是我不是。奶奶得罪你,
也因我而起,我賠了不是,
不算這個外,還替你奶奶,
給賠個不是,說著作一揖,
引賈母笑了,鳳姐兒笑了。
賈母又命令,鳳姐安慰他。
平兒走上來,給鳳姐磕頭,
並回話說道:奶奶的千秋,
惹奶奶生氣,是我該死的。
鳳姐兒正在,自愧悔昨日,
他酒吃多了,不念素日情,
竟浮躁起來,為聽旁人話,
無故給平兒,沒個好臉色。
今反見平兒,他如此講理,
又是慚愧的,又是心酸的,
忙一把拉起,也落下淚來。
平兒回答道:我伏侍奶奶,
這麼幾年間,也是沒彈我,
一個指甲的,昨兒他打我,
也不怨奶奶,都是那淫婦,
是他給治的,倒是怨不得,
二奶奶生氣,
說著這句話,也滴下淚來。
賈母便命人,將他們三人,
送回房間去,若是有一個,
再提了此事,即刻來回我,
我不管是誰,拿著拐棍子,
給他一頓打。
三人給賈母,邢王二夫人,
分別磕了頭。老嬤嬤答應,
送三人回去。及回至房中,
鳳姐見無人,對賈璉說道:
我怎麼像個,閻王或夜叉?
有人咒我死,你幫著咒我。
千日不好的,也有一日好。
可憐我熬的,連一個淫婦,
倒也不如了,
我還有臉面,來過這日子?
說著又哭了。賈璉回答道:
你還不知足?你倒細想想,
昨兒倒是誰,誰的不是多?
今兒當著人,我一大男人,
跪了一跪的,又是賠不是,
你爭足光了,這會還叨叨,
難道還叫我,給跪下才罷?
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好事。
說的鳳姐兒,無言語可對,
平兒便嗤的,一聲又笑了。
賈璉也笑道:這倒又好了!
真真一男人,我也沒法了。
正在說著話,只見一媳婦,
正來回說道:那鮑二媳婦,
已上吊死了,賈璉鳳姐兒,
都吃了一驚,鳳姐忙改臉,
收了那怯色,反倒喝聲道:
人死了罷了,倒有了什麼,
大驚小怪的!只一時之間,
林之孝家的,進來悄悄的,
回了鳳姐道:鮑二媳婦家,
已上吊死了,他娘家親戚,
恐怕要告呢,鳳姐兒笑道:
這倒是好了,我也正想要,
打這官司呢!林之孝家道:
我才和眾人,勸了他們家,
又威嚇一陣,又許了他們,
幾個喪葬錢,他也就依了。
鳳姐兒答道:我沒一個錢!
有錢也不給,只管叫他告。
也不許勸他,也不用嚇他,
只管讓他告,告不成倒是,
倒要問他個,以屍訛詐案!
林之孝家的,也正在為難,
見賈璉和他,使個眼色兒,
心底下明白,便出來等著。
賈璉回答道:我出去瞧瞧,
看是怎麼樣。
鳳姐兒答道:不許給他錢。
賈璉徑出來,和林之孝家,
過來商議了,便著人過去,
作好作歹的,許了二百兩,
發送才罷了。
賈璉恐有變,又命人去和,
王子騰說了,將番役仵作,
叫了幾名來,幫著辦喪事。
那些人見了,如此的場面,
縱要去復辨,亦是不敢辨,
便忍氣吞聲,息事寧人了。
賈璉又命令,林之孝家的,
將二百銀子,入流年帳上,
分別去添補,從開銷過帳。
又從梯己中,給鮑二銀兩,
安慰他說道:另日再挑個,
好媳婦給你。鮑二有體面,
又有那銀子,又有何不依?
仍奉承賈璉,不在此多話。
裡面的鳳姐,心中雖不安,
面上也只管,佯裝不理論,
因房中無人,便拉平兒道:
我昨兒生日,灌喪了酒了,
你倒別憤怨,打了那裡了,
讓我瞧一瞧。平兒回說道:
也沒有打重,只聽得人說,
奶奶和姑娘,都要進來了。
要知其端的,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