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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柳湘蓮懼禍走他鄉

2024-09-24 09:11:04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王夫人,聽邢夫人來,

  連忙迎出去,這個邢夫人,

  猶不知賈母,已知鴛鴦事,

  正還要過來,打聽這消息,

  他進了院門,早有幾婆子,

  悄悄回了他,他方才知道。

  待要回去時,又見王夫人,

  已出來迎他,邢夫人這時,

  少不得進來,給賈母請安,

  賈母不言語,邢夫人慚愧。

  鳳姐兒早已,因事迴避了。

  鴛鴦也生氣,先回房去了。

  在場薛姨媽,還有王夫人,

  恐礙著臉面,也漸漸退了,

  邢夫人無措,且不敢出去。

  賈母見無人,方才回說道:

  我聽見你來,替老爺說媒。

  你平時倒也,三從四德的,

  只是這賢慧,也是太過了!

  你們現如今,孫兒滿堂的,

  你竟老樣子,怕他由著他,

  不去勸勸他,任他性兒鬧!

  邢夫人聽了,竟滿面通紅,

  低聲的回道:我勸過幾次,

  他倒是不依,我也沒奈何,

  真不得已兒,拿他沒辦法。

  賈母回答道:他逼你殺人,

  你也殺人去?如今你想想,

  你兄弟媳婦,本來也老實,

  況多病多痛,這上上下下,

  豈不都操心?你個媳婦家,

  天天事多著,也沒有空兒,

  如今我自己,凡有多事的,

  就先減了的,虧有個鴛鴦。

  在身邊幫我,他還心細些,

  我的許多事,他還想點子,

  要是要去了,我可怎麼辦?

  我這屋裡面,剩他這一個,

  年紀也大些,我的脾氣兒,

  我的性格兒,他還知道些。

  所以這幾年,有他在身邊,

  一應的事情,從你小嬸子,

  和你媳婦起,以至家下的,

  大大小小的,沒有不信的。

  不單我靠他,連小嬸媳婦,

  也都是省心,我有這個人,

  媳婦孫媳婦,如有想不到,

  也是可使他,也沒氣可生。

  這會他去了,你們倒弄個,

  什麼人給來,讓我好使的?

  我正打發人,和你老爺說,

  他要什麼人,我這裡有錢,

  叫他只管買,一萬八千的,

  只鴛鴦丫頭,萬不能給他。

  我要留下他,伏侍我幾年,

  你來的也巧,你就去說罷,

  這樣更妥當,說命人去請:

  請了姨太太,還有姑娘們,

  過來說個話,這才高興的,

  丫頭們忙著,答應著去了。

  眾人忙趕來。只有薛姨媽,

  向丫鬟說道:我才去來的,

  又作什麼去?你就回他說,

  我睡了覺了,那丫頭答道:

  好親姨太太,我的姨祖宗!

  我們老太太,在生悶氣呢,

  你若是不去,沒個交待了,

  只當疼我們,求你去一趟。

  老人家嫌乏,我就背了你,

  請老人家去,薛姨媽答道:

  你這小丫鬟,你怕些什麼,

  不過罵幾句,不就完了嗎?


  說著這個話,便到賈母處,

  賈母見到他,倒連忙讓坐,

  眾人又笑道:

  咱們鬥牌罷。姨太太的牌,

  也是手生的,咱一處坐著,

  別叫那鳳姐,倒混了進來。

  薛姨媽笑道:可不正是呢,

  老太太替我,看著一些兒。

  咱娘兒四個,一起來斗呢,

  還是再添人?王夫人笑道:

  可不只四個。鳳姐兒答道:

  再添一個人,倒是熱鬧些。

  賈母便回道:把鴛鴦叫來,

  下手處坐著。姨太太眼花,

  把咱兩個牌,叫他瞧著兒。

  鳳姐嘆一聲,向探春回道:

  你們識書的,還有識字的,

  倒不學算命!探春回答道:

  這個又奇了,這會子你倒,

  不打點精神,贏了老太太,

  多拿幾個錢,又想著算命。

  鳳姐兒答道:我要算算命,

  今兒輸多少,我還想贏呢!

  你倒是瞧瞧,場子還沒上,

  我的左右方,早埋伏人了。

  說的這賈母,還有薛姨媽,

  都笑了起來。

  一時鴛鴦來,坐賈母下手,

  鴛鴦之下手,便是鳳姐兒。

  鋪下了紅氈,便洗牌告麼,

  五人遂起牌,便鬥了一回,

  鴛鴦見賈母,他牌已十嚴,

  等一張二餅,便遞了暗號,

  給與鳳姐兒,鳳姐正發牌,

  躊躇了半晌,對眾人笑道:

  我這一張牌,定在那姨媽,

  手裡扣著呢,我若不發了,

  手裡這一張,再頂不下來。

  薛姨媽答道:我手裡倒是,

  沒有你的牌,鳳姐兒答道:

  我倒要回來,還是要查的。

  薛姨媽答道:你只管去查。

  你且發下來,我倒是瞧瞧,

  是張什麼牌?鳳姐兒伸手,

  把手上的牌,送薛姨媽前。

  薛姨媽一看,是一個二餅,

  便笑著回道:我倒不稀罕,

  只怕老太太,想必已滿了。

  鳳姐兒聽了,忙笑著回道:

  是我發錯了,賈母他笑的,

  已擲下牌來,對鳳姐說道:

  你敢拿回去!誰叫你錯的?

  你自己應該,打著你那嘴,

  問著你自己,向薛姨媽道:

  我不是小氣,去愛贏這錢,

  原是彩頭兒。薛姨媽笑道:

  可不是這樣,那裡有那樣。

  糊塗的人說,老太太愛錢?

  鳳姐兒這時,正在數著錢,

  聽了這個話,忙把錢穿上,

  向眾人笑道:夠了我的了。

  竟不為贏錢,單為贏彩頭。

  我到底小氣,輸了就數錢,

  快收起來罷,賈母的規矩,

  鴛鴦代洗牌,因和薛姨媽,

  說笑著回道,鴛鴦沒洗牌,

  賈母回答道:你怎麼惱了,

  連牌也不洗。鴛鴦拿牌來,

  笑著回答道:二奶奶打牌,

  竟然不給錢。賈母回答道:

  他若不給錢,是他交運了。

  便命小丫頭:把他一吊錢,


  都拿了過來,這小丫頭子,

  真就拿了來,擱賈母旁邊。

  鳳姐兒笑道:就算賞我罷,

  我照著數兒,給他就是了。

  薛姨媽笑道:果然是那個,

  鳳丫頭小氣,不過頑兒罷。

  鳳姐二聽說,便站了起來,

  拉著薛姨媽,回頭指了指,

  賈母素日裡,放錢木匣子,

  對眾人笑道:姨媽你瞧瞧,

  那個匣裡頭,不知頑了我,

  多少錢進去。這一吊子錢,

  頑不了半時,那裡頭的錢,

  招手叫他了,只把這一吊,

  也到叫進去,牌也不鬥了,

  老祖宗的氣,也該平息了,

  又有正經事,差我辦去了。

  話還未說完,引的這賈母,

  眾人笑不停,偏這有平兒,

  恐怕錢不夠,又送一吊來。

  鳳姐兒笑道:不用把這錢,

  放在我跟前,放在老太太,

  那一處罷了,一齊叫進去,

  倒是省事了,不用進兩次,

  賈母一發笑,手裡牌撒了,

  周圍一桌子,便推著鴛鴦,

  對他大叫道:快撕他的嘴!

  平兒便依言,放下一吊錢,

  也笑了一回,方才回來了。

  至院子門前,巧遇見賈璉,

  便去問了他,太太在那裡?

  老爺他叫我,過來請去呢。

  平兒忙笑道:在老太太那,

  老太太生氣,二奶奶打牌,

  湊半日趣兒,才略好了些。

  賈璉到堂屋,把腳步放輕,

  往裡間探頭,只見邢夫人,

  還站在那裡。鳳姐兒眼尖,

  先倒瞧見了,使了眼色兒,

  不命他進來,又使個眼色,

  與那邢夫人,邢夫人知道,

  不便就走開,倒了一碗茶,

  放賈母跟前。賈母一回身,

  賈璉冷不防,便沒躲伶俐。

  賈母便問道:外頭是誰呢?

  倒像個小子,一直在伸頭。

  正在說這話,賈璉忙進去,

  便陪笑說道:打聽老太太,

  十四可出門?好預備轎子。

  賈母回答道:既然這麼樣,

  怎麼不進來?作鬼作神的。

  賈璉陪笑道:老太太頑牌,

  便不敢驚動,不過叫媳婦,

  出來問一問。賈母回答道:

  忙到這一時,等他回家去,

  你要問多少,可是問不得?

  鬼鬼祟祟的,倒唬我一跳。

  你是回家去,再和趙二家,

  商量了一下,治你媳婦罷。

  說著這眾人,都開心笑了。

  鴛鴦笑答道:是鮑二家的,

  老祖宗拉上,那趙二家的。

  賈母也笑道:可是我那裡,

  記得他什麼,抱著背著的,

  提起這事來,不由的生氣!

  我進了這門,作重孫媳婦,

  到了這如今,有重孫媳婦,

  連頭帶尾的,共五十四年,

  我憑著大驚,大險千奇的,

  百怪的事情,也經歷了些,

  從來沒經過,這些怪事情。

  賈璉一聲兒,也是不敢說,


  忙退了出來,平兒站窗外,

  悄悄的笑道:我說你不聽,

  到底碰網裡,正在說著話,

  只見邢夫人,他也出來了,

  賈璉苦笑道:都老爺鬧的,

  如今都搬在,我的身上了。

  邢夫人答道:你個沒孝心,

  雷打的蠢兒,下流的種子!

  人家還要替,老子去死呢,

  白說了幾句,你就抱怨了。

  你還不是你,人好好的呢,

  這幾日生氣,仔細他捶你。

  賈璉回答道:太太快過去,

  叫我來請了,倒好半日了。

  說著這個話,送他的母親,

  出來過那邊,邢夫人便將,

  方才的談話,略說了幾句,

  賈赦無辦法,便又含愧疚,

  自此便告病,不敢見賈母,

  只是去打發,邢夫人賈璉,

  每日去請安,只得又各處,

  遣人去尋覓,終久又費了,

  八百兩銀子,買個十七歲,

  一女孩子來,其名喚嫣紅,

  收在他屋內,此不在話下。

  鬥了半日牌,吃晚飯才罷。

  時光一展眼,到了十四日,

  一早這賴大,又進來請安,

  賈母甚高興,帶了王夫人,

  還有薛姨媽,及寶玉姊妹,

  到賴大花園,去坐了半日。

  那一處花園,雖不及這處,

  大觀園氣派,卻也是十分,

  齊整和寬闊,滿泉石林木,

  樓閣亭軒處,也有好幾處,

  驚人駭目的。外面的廳上,

  薛蟠和賈珍,賈璉和賈蓉,

  並幾個近族,賈赦也沒來。

  賴大家請了,幾個現任的,

  地方上官長,世家的子弟,

  在一起作陪。因在這其中,

  就有柳湘蓮,薛蟠自上次,

  會過他一次,已念念不忘。

  今又打聽到,他最喜串戲,

  且串的都是,生旦風月的,

  這類的戲文,不免錯會意,

  誤認他作了,風月類子弟,

  想與他相交,恨沒有引進,

  這日巧遇見,竟覺是機緣。

  且賈珍等人,也慕他的名,

  酒蓋住了臉,就求他串了,

  兩齣文戲來。等他下來後,

  便移席過來,和他坐一起,

  問長又問短,說此又說彼。

  那個柳湘蓮,原世家子弟,

  讀書不成氣,父母又早喪,

  素性又爽俠,不拘泥細事,

  好耍槍舞劍,喜賭博吃酒,

  又眠花臥柳,吹笛彈箏事,

  真無所不為。

  因他年紀輕,生得又美麗,

  不知他的人,卻誤認作是,

  優伶一類人,那賴大之子,

  賴尚榮與他,素習交好的,

  故今請陪坐,不想這酒後,

  別人猶可以,獨這個薛蟠,

  又犯了舊病,心中早不快,

  欲走開完事,無奈賴尚榮,

  竟死也不放。賴尚榮又說:

  方才寶二爺,又來囑咐我,

  才一進了門,雖然看見了,

  只是人多的。倒不好說話,


  叫我囑咐你,散去時別走,

  他還有話說,你一定要去,

  也要等我去,叫出他來好,

  你們兩個人,見了面再走,

  說著命小廝,找個老婆子,

  悄悄告訴他,請出寶二爺。

  那小廝去了,沒一盞茶時,

  果見那寶玉,賴尚榮笑道:

  寶玉叔叔好,把他交給你,

  我去張羅人,說著離去了。

  寶玉便拉了,柳湘蓮這人,

  到廳小書房,問他這幾日,

  可到這秦鍾,他的墳上去?

  湘蓮回答道:怎麼不去的?

  前幾人放鷹,離他的墳上,

  月有二里地,我想到今年,

  夏天雨水勤,恐怕他的墳,

  被水沖了去,我背著眾人,

  走去瞧一瞧,果然又動了,

  一點兒距離。回家來就是,

  弄了幾百錢,第三日一早,

  出去雇兩人,去收拾好墓。

  寶玉回答道:怪道這麼說,

  上月大觀園,那池子裡頭,

  結了些蓮蓬,我摘了十個,

  叫茗煙出去,供在他墳上,

  回來我問他,可是被雨水,

  沖壞了沒有。他倒是回說,

  不但沒衝掉,且比那上回,

  倒又新了些。我便想著了,

  不過是幾個,朋友新築了。

  只恨我天天,圈在家裡面,

  身體一點兒,竟做不得主,

  若是有行動,就有人知道,

  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

  能說不能行。雖然我有錢,

  又不由我使,湘蓮回答道:

  這個小事情,不用你操心,

  外頭有我呢,你只是心裡,

  有他了就是,到十月初一,

  我已打點下,上墳的花消。

  你倒是知道,我一貧如洗,

  家裡沒積聚,縱有幾個錢,

  隨手就花光,不如趁空兒,

  留下這一分,省得到那時,

  又能求誰去?

  寶玉回答道:我也為這個,

  特打發茗煙,去你處找你,

  你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

  去萍蹤浪跡,沒一定去處。

  湘蓮回答道:這不用找我。

  這個事不過,各盡其道了。

  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

  去外頭去逛,三年五載的,

  再回來罷了。寶玉忙問道:

  這倒是為何?柳湘蓮笑道:

  不知我心事,等到了跟前,

  你自然知道。如今要辭別。

  寶玉回答道:好容易會著,

  晚上同散去,豈不是不好?

  湘蓮回答道:你那姨表兄,

  還是那樣子,再要是坐著,

  未免有事情,不如我迴避,

  倒是好一些,寶玉想了想,

  便回答他道:既然是這樣,

  倒是迴避他,也是可以的。

  只是你要是,果真去遠行,

  必須先告訴,讓我知道下,

  千萬別一人,悄悄的去了。

  說著便滴下,幾滴眼淚來。

  柳湘蓮說道:自然要告別。

  只別和他人,講起這事來。


  說著站起來,和寶玉告辭。

  剛至大門前,早遇見薛蟠,

  在那亂嚷說:誰放小柳兒,

  讓他走了的!柳湘蓮聽了,

  真火星亂迸,恨不得一拳,

  打死這薛蟠,想酒後揮拳,

  礙著賴尚榮,他的老臉面,

  只得忍又忍。薛蟠忽見他,

  走了出來了,如得了珍寶,

  忙打趔趄著,上來拉住他,

  笑著回答道:我的好兄弟,

  你往那裡去?湘蓮回答道:

  只走走就來,薛蟠回笑道:

  好兄弟一去,都沒興致了,

  好歹坐一坐,就算疼我了。

  憑你有什麼,要緊的事而,

  只管交給哥,你只別瞎忙,

  有你這個哥,做官又發財。

  湘蓮見到他,竟如此不堪,

  心又恨又愧,便早生一計,

  便拉了他手,到避人之處,

  笑著回答道:真心和我好,

  還是假心的,要和我好呢?

  薛蟠聽這話,喜的心癢撓,

  斜著眼笑道:我的好兄弟,

  你怎麼問起,我這個話來?

  我要是假心,立刻死眼前!

  湘蓮回答道:既然如此說,

  這裡不方便。等坐了一坐,

  我倒是先走,你隨後出來,

  跟到我下處,咱們找地方,

  另喝一夜酒。

  我那裡還有,兩絕好孩子,

  從沒出過門,你不用帶人,

  待到了那裡,伏侍你的人,

  都是現成的。薛蟠聽此說,

  喜得他身體,酒醒了一半,

  對湘蓮說道:你說得真的?

  湘蓮回答道:你覺得如何!

  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

  薛蟠忙笑道:我不是呆子,

  怎會不想信!

  既然是如此,我又不認得,

  你倒先去了,我在哪找你?

  湘蓮回答道:我這有下處,

  在北門外頭,你可捨得家,

  城外住一夜?薛蟠笑答道:

  只要有了你,我還要那家,

  倒是作什麼!湘蓮回答道:

  既然是如此,在北門外頭,

  那橋上等你。咱們席上面,

  且吃了酒去。你看我走後,

  你再走不遲,便無人留心。

  薛蟠聽他說,便連忙答應。

  於是這二人,復又入了席,

  各飲了一回,那薛蟠難熬,

  只拿著眼睛,直看著湘蓮,

  心越想越樂,便左一壺酒,

  右一壺酒的,並不用人讓,

  自己便吃了,又吃了不少,

  不覺這酒量,已八九分了。

  湘蓮便起身,出來至門外,

  命小廝杏奴:你先家去罷,

  我到城外來,說畢已跨馬,

  直出了北門,橋上等薛蟠。

  沒頓飯工夫,只見那薛蟠,

  騎一匹大馬,遠遠趕了來,

  一路張著嘴,瞪著大眼睛,

  頭似撥浪鼓,往左右亂瞧,

  及至從湘蓮,馬前飛過去,

  只顧望遠處,不留心近處,

  反踩過去了,湘蓮便策馬,


  隨後趕了來,薛蟠往前看,

  漸人煙稀少,便又圈馬頭,

  回來再找時,不想一回頭,

  看見了湘蓮,便如獲奇珍,

  忙笑著回道:我說你是個,

  再不失信的,湘蓮笑答道:

  快往前走罷,仔細人看見,

  跟了我們來,就不方便了。

  說著這句話,先策馬前去,

  薛蟠也緊緊,跟隨他來了。

  湘蓮見前面,人跡已稀疏,

  有一帶葦塘,便飛身下馬,

  將馬拴樹上,向薛蟠笑道:

  你也快下來,咱們設個誓,

  日後要變心,告訴人去的,

  便應了這誓,薛蟠笑答道:

  這話有道理,連忙下了馬,

  也拴在樹上,便跪下說道:

  我日久變心,告訴人去的,

  乃天誅地滅!一語還未了,

  聽嘡的一聲,頸後也好似,

  鐵錘砸下來,只覺一陣黑,

  金星亂迸的,便身不由己,

  便倒下身來,湘蓮走上來,

  便仔細瞧瞧,知道他是個,

  不慣捱打的,只使三分力,

  又向他臉上,拍了好幾下,

  登時他臉上,似開果子鋪。

  薛蟠先還要,掙挫著起來,

  又被這湘蓮,用腳尖點了,

  仍舊跌倒的,口內只說道:

  原兩廂情願,你若是不依,

  只是好說下,為什麼這樣,

  哄出來打我?一面說著話,

  一面又亂罵,湘蓮便答道:

  你瞎了眼的,你倒是認認,

  柳大爺是誰!你不說哀求,

  你還要傷我!今天倒給你,

  給你利害看,說著便取了,

  一馬鞭過來,從他背至脛,

  打三四十下,薛蟠肚裡酒,

  已醒了大半,覺疼痛難禁,

  湘蓮冷笑道:我只當你是,

  不怕打的人,一面說著話,

  一面又把他,薛蟠的左腿,

  拉了起來了,朝葦中濘泥,

  拉了好幾步,滾的滿身泥,

  又問薛蟠道:你可認得我?

  薛蟠不曾應,只伏著哼哼。

  湘蓮擲鞭子,用拳頭向他,

  身上擂幾下,丟下這薛蟠,

  牽馬認鐙去,薛蟠見他去,

  才放下心來,後悔他自己,

  不該認這人,待掙挫起來,

  無奈他遍身,疼痛難忍的。

  誰知這賈珍,席上忽不見,

  他們兩個人,各處尋不見。

  有人便回說:恍惚他們二,

  出北門去了,薛蟠小廝們,

  素日懼怕他,他早已吩咐,

  不許跟他去,誰還敢找去?

  後來還是那,賈珍不放心,

  便吩咐賈蓉,帶著小廝們,

  尋蹤問跡的,直找出北門,

  下橋二里路,忽見葦坑邊,

  薛蟠的大馬,拴在樹那裡。

  眾人都說道:這下可好了!

  有馬必有人,一齊至馬前,

  只聽那葦中,有人在呻吟。

  大家忙走來,只見這薛蟠,

  衣衫零碎的,面目已腫破,

  沒頭又沒臉,遍身的內外,


  滾的像似個,泥豬一般樣。

  賈蓉他心內,已猜著九分,

  忙下馬令人,攙扶了出來,

  眾人皆笑道:薛大叔真是,

  天天調情的,今兒竟調到,

  葦子坑來了,定是龍王爺,

  愛上你風流,要招駙馬去,

  你就碰到那,龍犄角上了。

  薛蟠他羞的,恨沒地縫兒,

  去鑽不進去,那裡倒能夠,

  爬的上馬去?賈蓉也只得,

  命人趕到了,雇一乘小轎,

  薛蟠坐上了,一齊去進城。

  賈蓉還要抬,往賴家赴席,

  薛蟠百央告,又是命令他,

  不要告訴人,賈蓉方依允,

  讓他自回家,賈蓉往賴家,

  回復了賈珍,說方才形景。

  賈珍也知道,為湘蓮所打,

  也是笑答道:須得吃個虧,

  方才對他好,至晚時散了,

  便回來問候,薛蟠他自己,

  在臥房將養,便推病不見。

  賈母等回來,各自歸家時,

  薛姨媽寶釵,見到那香菱,

  哭得眼睛腫,便問其原故,

  趕來瞧薛蟠,他臉上身上,

  雖有些傷痕,未傷筋動骨。

  薛姨媽心疼,罵一回薛蟠,

  罵一回湘蓮,意欲要告訴,

  王夫人等人,遣人去尋拿,

  這個柳湘蓮。寶釵忙勸道:

  這不是大事,一處吃了酒,

  酒後又反臉。況且咱們家,

  無法無天的,人所共知的。

  等個三五天,哥哥養好了,

  那邊珍大爺,還有璉二爺,

  自備個東道,叫了那人來,

  當著眾人面,哥哥賠不是。

  他又不怕媽,又不聽人勸,

  吃過幾次虧,他倒也罷了。

  薛蟠睡炕上,痛罵柳湘蓮,

  又命小廝們,去拆他房子,

  若是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媽生氣,禁住小廝們,

  只說柳湘蓮,是酒後放肆,

  竟一時所為,如今酒已醒,

  他後悔不及,懼罪逃走了,

  薛蟠聽見他,如此的說了,

  要知其端的,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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