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慈姨媽愛語慰痴顰
2024-09-24 09:13:48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這寶玉,王夫人喚他,
忙趕了過來,原來王夫人,
要帶這寶玉,拜甄夫人去。
寶玉自歡喜,忙去換衣服,
跟了王夫人,到甄夫人那。
見到其家中,富貴之形景,
自與那榮寧,也不甚差別,
或有一二處,竟稍顯繁盛。
待其細問之,其府上果有,
一同名寶玉,年紀也相仿。
甄夫人留席,一日方才回,
因晚間回來,王夫人吩咐,
預備上等的,一桌子席面,
定名班大戲,請過甄夫人,
母女同赴宴。過二日之後,
他母女辭行,自然無多話。
這一日寶玉,見湘雲漸愈,
然後看黛玉,正值這黛玉,
才歇了午覺,便不敢驚動,
紫鵑在迴廊,手裡做針黹,
便過來問他:他昨日夜裡,
咳嗽可好些?紫鵑笑答道:
好像好些了,寶玉便笑道:
阿彌陀佛哉!寧可好了罷。
紫鵑笑答道:你也念佛來,
真箇是新聞!寶玉笑答道:
這就是所謂,『病篤亂投醫』。
一面說這話,一面便見他,
穿著彈墨的,綾緞薄綿襖,
外面只穿著,青緞夾背心,
寶玉便伸手,向他的身上,
竟摸了一摸,對紫鵑說道:
穿這樣單薄,在風口坐著,
看這天風饞,時氣又不好,
你若再病了,也越發難了。
紫鵑便說道:從此咱們倆,
只可說說話,別動手動腳。
一年一年大,叫人看著了,
倒是不尊重,打緊的那起,
混帳行子們,背地裡說你,
你總不留心,只管和小時,
一般的行為,這如何使得?
姑娘倒常常,吩咐我們說,
不和你說笑,你近來瞧著,
該是遠著你,避之不及呢。
說著便起身,攜了針線活,
進別房去了。
寶玉見紫鵑,是這般景況,
心中忽澆了,一盆的冷水,
只瞅著竹子,發了一回呆。
因祝媽正來,挖筍修竿子,
便怔怔走來,一時沒頭腦,
魂魄失守樣,心裡無所知,
便坐在一塊,山石上出神,
他自己不覺,滴下眼淚來。
直呆了午間,幾頓飯工夫,
千思又萬想,竟不知如何。
偶值這雪雁,從王夫人房,
取了人參來,從此地經過,
忽扭項看見,這桃花樹下,
石上有一人,手托著腮頰,
似乎在出神,看不是別人,
卻是那寶玉,雪雁疑惑道:
天氣怪冷的,他一人在這,
倒是作什麼?春天凡有疾,
敢是他犯了,一個呆病了?
一邊想這話,一邊便走來,
蹲下笑他道:你一人在這,
在作什麼呢?寶玉忽見他,
對雪雁說道:
你又作什麼,竟敢來找我?
你難道不是,一個女兒家?
他既然防嫌,不許你理我,
你又來尋我,倘被人看見,
豈不生口舌?你快家去罷。
雪雁聽此話,恐他受黛玉,
他的委屈來,只得回房中。
黛玉還未醒,雪雁將人參,
交與那紫鵑,紫鵑因問他:
太太做什麼?雪雁回答道:
也在歇中覺,所以等半日。
姐姐聽笑話:我因等太太,
和玉釧姐姐,坐下房說話,
誰知趙奶奶,招手兒叫我。
原來他有事,和太太告假,
出去給兄弟,伴宿去坐夜,
明兒送殯去,跟他小丫頭,
這小吉祥兒,竟沒衣裳穿,
要借我一件,月白緞子襖。
我倒想他們,往髒的地方,
恐怕弄髒了,還捨不得穿,
故借別人的。借我的弄髒,
倒是個小事,只是我在想,
他素日有些,什麼好處的,
給到咱們了,所以我說道:
我衣裳簪環,都是叫姑娘,
紫鵑好姐姐,他在收著呢。
如今先得去,告訴他一聲,
還得回姑娘。姑娘他身上,
身體又病著,更費了大事,
誤了你出門,不如轉借下。
紫鵑笑答道:你這小東西,
回得倒巧妙。你不借給他,
竟然往姑娘,和我身上推,
倒怨不著你。他這會下去,
還是等明日,一早才去的?
雪雁回答道,這會就去的,
只怕此時刻,他已經去了。
紫鵑點點頭,雪雁又答道:
姑娘還沒醒,是誰給寶玉,
讓他在受氣,坐在那哭呢?
紫鵑聽他話,忙問在那裡。
雪雁回答道:在那沁芳亭,
桃花底下呢!
紫鵑聽他說,忙放下針線,
又囑咐雪雁,好生的聽叫:
若是來叫我,答應我就來。
說著便出了,這個瀟湘館,
直來尋寶玉,走寶玉跟前,
含笑的說道:我不過說了,
那兩句頑話,為的大家好,
你就賭氣了,跑這裡來哭,
竟裝出病來,倒要嚇唬我。
寶玉忙笑道:誰在賭氣了!
我因聽你說,講的有道理,
我所以想著,自己覺傷心。
紫鵑也起身,便挨他坐著。
寶玉笑答道:方才在對面,
說話便繞開,這會竟如何,
來挨我坐著?紫鵑回說道:
你怎都忘了?幾日前姊妹,
兩個正說話,趙姨娘進來,
你和他說句,『燕窩』就歇住,
後來沒提起,正想著問你。
寶玉回答道:這也沒要緊。
不過我想著,姐姐是客人,
既然吃燕窩,又不可間斷,
我在老太太,略露了風聲,
只怕老太太,和鳳姐說了。
紫鵑回答道:
原是你說了,多謝你費心。
我們正疑惑,老太太怎麼,
忽然想起來,叫人送燕窩,
現在明白了,寶玉笑答道:
天天吃慣了,吃上三二年,
身體就好了,紫鵑笑答道:
這裡吃慣了,明年回家去,
那有這閒錢,吃這個燕窩。
寶玉聽此言,自然吃一驚,
便忙問他道,誰要回家去?
回哪個家去?紫鵑回答道:
你妹妹他是,回蘇州老家。
寶玉笑答道:你又說瘋話。
蘇州是原籍,沒姑父姑母,
家中也無人,他才過來的。
明年他回去,倒是找誰去?
紫鵑冷笑道:你太小看人。
你們這賈家,獨是大族的,
人口又繁多,但除了你家,
別人也只得,一父一母的,
房族中真箇,再無人不成?
我們姑娘來,原是老太太,
心疼他年小,雖然有叔伯,
不如親父母,接來住幾年。
大了該出閣,自然要送回,
回去林家的。終不成林家,
他的女兒家,在你賈家裡,
住一世不成?林家雖小家,
貧到沒飯吃,也是一世代,
書宦之家族,斷是不肯的,
將他家的人,丟在親戚家,
落人的恥笑。所以早則是,
明年春天上,遲則至秋天。
這裡縱不送,林家亦必然,
有人來接的。前日夜裡面,
姑娘和我說,叫我告訴你:
將從前小時,玩耍的東西,
有他送你的,叫你都打點,
出來還給他。他也將你的,
送他的東西,打疊在那呢。
寶玉聽此言,便如頭頂上,
響焦雷一般,紫鵑想看他,
怎樣來回答,只是不作聲。
忽見這晴雯,便對他說道:
老太太叫你,誰知道去哪?
竟然在這裡,紫鵑笑答道:
他是在這裡,問姑娘病症。
我告他半日,他只是不信。
你倒拉他去,自走回房去。
晴雯見寶玉,看他呆呆的,
一頭的熱汗,滿臉紫脹著,
忙拉他的手,到怡紅院中。
襲人見這般,倒覺慌起來,
說時氣所感,熱汗被風吹。
無奈這寶玉,發熱事猶小,
更覺兩眼珠,直直的起來,
口角邊津液,也一直流出,
皆是不知覺。給他個枕頭,
他便睡下了,又扶他起來,
他便又坐著,再倒了茶來,
他便吃茶來,眾人見這般,
又不敢造次,去回那賈母,
先便差了人,去請李嬤嬤。
一時李媽媽,立刻過來了,
他看了半日,問他幾句話,
也是無回答,用手向他的,
脈門摸了摸,嘴唇仁中上,
著力掐兩下,掐的如指印,
那樣深度來,竟也不覺疼。
李嬤嬤說聲,可了不得了,
「呀」的一聲音,便摟著寶玉,
放聲哭起來,急的這襲人,
忙拉著他說:我讓你瞧瞧,
寶玉好不好?怎先哭起來?
李嬤嬤這時,捶床搗枕說,
這可不中用!我這沒用人,
白操一世心!襲人等以為,
他年老多知,故請他來看,
如今見了他,這般的說話,
都信以為真,也都哭起來。
晴雯便細述,複述給襲人,
襲人聽他話,便忙起了身,
到瀟湘館來,見那個紫鵑,
正小心伏侍,給黛玉吃藥,
他也顧不得,便問紫鵑道:
你才和寶玉,說了些什麼?
你瞧瞧他去,你回老太太,
我也不管了!說著便坐在,
一個椅子上,黛玉見襲人,
滿面怒急的,又有那淚痕,
舉止大變樣,不免也慌了,
忙問怎麼了。襲人定一回,
哭著回說道:也不知紫鵑,
姑奶奶說了,什麼樣的話,
那個書呆子,眼也是直了,
手腳也冷了,話也不能說,
李媽媽過來,掐著他的手,
他也不疼了,似乎已死了,
大半個身了!連他李媽媽,
都說不中用,在那放聲哭。
只怕這會子,他都已死了!
黛玉聽此言,李媽媽乃是,
經歷的老嫗,他說不中用,
必是不中用,便哇的一聲,
將腹中之藥,一概嗆出來,
抖腸搜肺的,熾胃扇肝的,
竟痛聲大嗽,一時面發紅,
目腫又筋浮,喘的他呼氣,
抬不起頭來。
紫鵑忙上來,替他捶下背,
黛玉伏枕上,便喘息半晌,
推著紫鵑道:你也不用捶,
你竟拿繩子,竟來勒死我,
倒是個正經!
紫鵑大哭道:我沒說什麼,
不過是說了,幾句頑話吧,
他就認真了,襲人回答道:
你還不知道,那傻子每每,
頑話認了真,黛玉回答道:
你說什麼話,趁早兒解說,
他只怕聽了,就醒過來了。
紫鵑聽他說,慌忙下了床,
同襲人一起,到了怡紅院。
誰知這賈母,還有王夫人,
等已在那裡,賈母見紫鵑,
眼內射出火,對他便罵道:
你這小丫頭,和他說什麼?
紫鵑忙回道:並沒說什麼,
不過說幾句,好頑的話來。
誰知這寶玉,見了著紫鵑,
方噯呀一聲,哭出聲來了。
眾人見聲音,方都放下心。
賈母便拉住,這個紫鵑來,
只認定是他,得罪了寶玉,
所以拉紫鵑,命人去打他。
誰知這寶玉,一把死拉住,
這個紫鵑來,死也不放手,
對眾人說道:要去拉他去,
連我也帶去。眾人皆不解,
便細問起來,方知紫鵑說,
林姑娘明年,要回蘇州去,
一句玩笑話,引出這事來。
賈母流淚道:我當有什麼,
要緊之大事,原是這句話。
又向紫鵑道:你這個孩子,
素日最是個,伶俐聰敏人,
你怎不知道,他有呆根子,
平白的哄他,倒是作什麼?
薛姨媽勸道:寶玉心實誠,
可巧林姑娘,又從小來的,
他姊妹兩個,一處長這大,
比別的姊妹,倒是更不同。
到了這會子,熱刺刺急說,
說一個回去,別說他是個,
實心傻孩子,便是冷心腸,
大人也一樣,也是要傷心。
這並不是啥,什麼大病的,
老太太今日,和姨太太人,
只管萬安的,吃一兩劑藥,
也就好了的。
正在說著話,人回林之孝,
單大良家的,過來瞧哥兒。
賈母回答道:難為他想著,
也叫他們來,瞧一瞧寶玉。
寶玉聽了個,一個「林」字,
滿床鬧起來:這可了不得,
這林家的人,接他們來了,
快給打出去!
賈母聽他話,也忙著說道:
快打出去罷,又忙安慰說:
那不是林家,他的家人了。
林家的家裡,人都死絕了,
沒人來接他,你只放心罷。
寶玉大哭道:任憑他是誰,
除了林妹妹,都不許姓林!
賈母回答道:沒姓林的來,
凡姓林的來,我都打走了。
一面便吩咐,眾人來說道:
以後也別叫,林之孝家的,
進這園子來,你們也別說,
這一個『林』字,我的孩子們,
你們聽見我,說這句話罷!
眾人忙答應,又不敢取笑。
一時這寶玉,又一眼看見,
十錦格子上,陳設的一隻,
金西洋的船,指著亂叫說:
那是來的船,灣在那裡呢,
賈母忙命人,拿下那船來。
襲人忙拿下,寶玉伸手要,
襲人遞過去,寶玉便拿著,
掖在被子中,自言笑答道:
可去不成了!一面說這話,
一面死拉著,紫鵑不放手。
一時人回說,大夫過來了,
賈母忙命人,請大夫進來。
王夫人這時,薛姨媽寶釵,
等暫避裡間,賈母便端坐,
在寶玉身旁,王太醫進來,
見許多的人,忙上去請了,
賈母的大安,拿了寶玉手,
細診了一回。那紫鵑也是,
少不得低頭。王大夫這時,
也不解何意,便起身說道:
世兄這病症,乃急痛迷心。
古人曾有云:痰迷有分別,
有氣血虧柔,飲食也不能,
熔化痰迷者,有怒惱中痰,
裹而痛迷者,急痛壅塞者。
此亦痰迷症,系急痛所致,
不過是一時,壅蔽這心胸,
較諸痰昏迷,症狀也輕似。
賈母笑答道:你說怕不怕,
誰今日同你,背這藥書呢?
王太醫慌忙,躬身笑說道:
這個倒不妨,賈母笑答道:
你果真不妨?王太醫答道:
實在是不妨,包晚生身上。
賈母回答道:既然是如此,
請到外面坐,先去開藥方。
若吃藥好了,我另外預備,
一份好禮送,另叫他親自,
捧去磕大頭,若是耽誤了,
我要打發人,去拆了太醫,
太醫院大堂,王太醫只是,
躬身笑說道:不敢真不敢。
他原聽了說,另具上等的,
一份好禮品,命寶玉磕頭,
故滿口「不敢」,他竟未聽見,
賈母后說的,拆了太醫院,
這一戲語了,猶說是「不敢」,
賈母與眾人,反倒是笑了。
一時按方子,煎藥來服下,
果覺比之前,先安靜不少。
無奈這寶玉,不肯放紫鵑,
只說他去了,便是林姑娘,
要回蘇州了。
賈母王夫人,也是無辦法,
只得命紫鵑,一夜守著他,
另將那琥珀,去伏侍黛玉。
黛玉也不時,遣雪雁過來,
探寶玉消息,這事已盡知,
心中也暗嘆,幸喜這眾人,
都知這寶玉,原有些呆氣,
自幼是他倆,二人之親密,
如今這紫鵑,所說之戲語,
亦是一常情,寶玉之病因,
竟亦非罕事,不疑別事去。
晚間這寶玉,身體稍安定,
賈母王夫人,等方回房去。
一夜還遣人,來問訊幾次。
李奶母帶領,宋嬤嬤等人,
用心來看守,紫鵑和襲人,
晴雯等丫鬟,也日夜相伴。
寶玉睡去時,或夢中驚醒,
不是哭了說,黛玉已去了,
便是說蘇州,有人來接他。
每到一驚時,必得這紫鵑,
安慰他一番,方才安穩些。
彼時這賈母,聽人所說的,
祛邪守靈丹,開竅通神散,
各式各樣的,上方秘製藥,
按方子飲服。次日又服了,
王太醫的藥,漸次好起來。
寶玉心明白,因恐紫鵑去,
故有時或作,佯狂之行態。
紫鵑自那日,也著實後悔,
今日夜辛苦,並沒有怨意。
襲人等眾人,皆心安神定,
向紫鵑笑道:
都是你鬧的,還得你來治。
也沒見我們,這寶玉呆子,
聽風就是雨,往後怎麼好。
因此時湘雲,他病症已愈,
天天過來瞧,見寶玉明白,
便將他病中,他的狂態處,
形容給他瞧,引的這寶玉,
也伏枕而笑。原來他起先,
竟是不知的,如今聽人說,
還是不相信。待到無人時,
只紫鵑在側,寶玉又拉著,
他的手問道:你為何唬我?
紫鵑回答道:不過哄你頑,
你就認真了,寶玉又說道:
你說的那樣,有情有理的,
如何是頑話。紫鵑笑答道:
那些的頑話,都是我編的。
林家沒了人,縱然有一些,
也是老遠的,族中人都是,
不在蘇州住,流寓不定的。
縱有人來接,老太太必是,
不放他去的,寶玉笑答道:
老太太放去,我也是不依。
紫鵑笑答道:果真你不依?
只怕口裡話。你如今大了,
連親也定下,過了二三年,
你再娶了親,眼中還有誰?
寶玉聽他說,又是驚問道:
誰已定了親?他定了誰了?
紫鵑笑答道:年裡我聽見,
老太太說的,要定琴姑娘。
不然老太太,竟那麼疼他?
寶玉笑答道:人人說我傻,
你比我更傻,那不過頑話,
他已經許給,梅翰林家了。
果然定下他,還是這形景?
先是我發誓,賭咒要去砸,
這個勞什子,你都沒勸過,
就說我瘋的?剛剛這幾日,
我才好了些,你又來慪我。
一面說這話,一面他又是,
咬牙切齒的,對眾人說道:
我只願這會,立刻我死了,
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
連皮帶骨的,一概化成灰,
灰還有形跡,不如再化作,
一股煙氣了,煙還可凝聚,
人還可看見,須一陣大風,
吹四面八方,都登時散了,
這樣才好的!一面說這話,
一面他臉上,又滾下淚來。
紫鵑忙上來,握著他的嘴,
替他擦眼淚,又忙笑解道:
你不用著急。這原本是我,
心裏面著急,故特來試你。
寶玉聽他說,更又覺詫異,
慌忙問他道:你著急什麼?
紫鵑笑答道:你也是知道,
我本來不是,林家的後人,
我也和襲人,鴛鴦一夥的,
偏把我給了,林姑娘使喚。
偏生他又是,和我極好的,
比他從蘇州,帶來的丫鬟,
還好上十倍,一時一刻間,
我們兩個人,竟是離不開。
我如今心裡,處處在發愁,
他倘或去了,我必要跟他,
一同過去的,合家在這裡,
我若是不去,倒是辜負了,
我們素日情,若是跟他去,
又棄了本家。所以我疑惑,
故設出謊話,過來問下你,
誰知你這人,就傻鬧起來。
寶玉笑答道:原來愁這個,
你是一傻子,從此別愁了。
我只告訴你,就是一句話:
活著一處活,要是不活了,
咱們在一處,化灰化煙的,
這個倒如何?紫鵑聽他話,
心下暗籌畫,忽有人回話:
環爺蘭哥兒,想進來問候。
寶玉回答道:說難為他們,
我剛才睡了,不必進來了。
婆子答應了。
紫鵑笑答道:你病也好了,
該放我回去,倒想瞧一瞧,
我們那一個,寶玉回答道:
正是這句話,我昨日就是,
要叫你去的,我偏又忘了。
我已經大好,你這就去罷。
紫鵑聽他說,方打疊鋪蓋,
妝奩之類的,寶玉笑答道:
我見你文具,裡頭有三個,
兩面的鏡子,你把那一個,
面小菱花的,給我留一個。
我擱枕頭邊,睡著好照看,
明兒出門去,帶著也輕巧。
紫鵑聽他說,也只得留下,
便先命一人,將東西送去,
然後別眾人,自回瀟湘館。
林黛玉近日,聞得這寶玉,
如此的形景,未免又添些,
相關病症來,又多哭幾場。
今見紫鵑來,便問其原故,
已知其大愈,仍遣這琥珀,
去伏侍賈母。夜間人定後,
紫鵑已寬衣,臥下之時刻,
悄向黛玉道:寶玉的心裡,
倒是實誠的,聽見咱們去,
就那樣起來,黛玉也不答。
紫鵑停半晌,自言自語的,
對自己說道:動不如一靜。
我們這府里,就算好人家,
別的都容易,最難得的是,
從小兒一處,一起長大的,
脾氣和情性,彼此皆了解。
黛玉啐他道:你這幾天了,
身體還不乏,現趁這會子,
還不歇一歇,還嚼什麼蛆。
紫鵑笑答道:我不是嚼蛆,
我倒是真心,為姑娘相的。
替你愁幾年,無父母兄弟,
誰是你那個,知疼著熱人?
還是趁早兒,老太太身體,
明白硬朗時,作定了大事,
非常要緊的。俗語說得好,
老者之康健,春寒秋後熱,
變化又極大,倘或老太太,
一時有好歹,那時雖完事,
怕耽誤時光,不趁心如意。
公子王孫多,那一個不是,
三房五妾的,今兒面朝東,
明兒臉朝西?要一天仙來,
也不過三夜,或是那五夕,
恐怕也丟在,脖子後頭了,
甚至於為妾,為丫頭的人,
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
有勢的還好,若是姑娘的,
你這樣的人,有老太太時,
倒還好一日,若沒老太太,
只憑人欺負。所以我就說,
拿主意要緊。姑娘明白人,
豈不聞俗語,句句說成真:
黃金易尋得,知心一難求。
黛玉聽說道:你這個丫頭,
今兒瘋了嗎?怎麼去幾日,
忽然變個人?我明兒必去,
退回老太太,不敢要你人。
紫鵑笑答道:我說的好話,
不過是叫你,心裏面留神,
並沒叫你去,為非作歹的,
何苦回太太,叫我吃了虧,
又有何好處?說著自睡了。
黛玉聽這話,口雖如此說,
心內也未嘗,不傷感傷心,
待他睡著了,便直泣一夜,
至那天明了,方打一盹兒。
次日一大早,勉強盥漱了,
吃些燕窩粥,便有這賈母,
等親來看視,囑咐許多話。
今是薛姨媽,他的生日子,
自賈母算起,諸人也皆有,
祝賀之禮品,黛玉早備了,
兩色的針線,送去祝他壽。
戲日也定了,一出小戲目,
便請了賈母,還有王夫人,
獨有這寶玉,與黛玉二人,
不曾去得的,及至到散時,
賈母等順路,瞧他二人去,
方回自房中。
及到了次日,薛姨媽家中,
又命那薛蝌,陪著諸夥計,
吃了一天酒,連忙三四天,
方才完備了。
因那薛姨媽,看見邢岫煙,
他生得端雅,穩重又大方,
且家道貧寒,是釵荊裙布,
一貧家的女兒,便欲把此人,
說薛蟠為妻,因薛蟠素習,
行止又浮奢,恐遭踏人家,
正躊躇之際,忽想這薛蝌,
還未娶夫人,看他們二人,
恰巧是一對,天生地設的,
有緣做夫妻,謀於鳳姐兒。
鳳姐兒嘆道:
姑媽也素知,我們太太人,
有些古怪的,這事需慢來。
賈母瞧鳳姐,鳳姐起身來,
和賈母說道,薛姑媽有事,
要求老祖宗,只不好啟齒。
賈母問何事,鳳姐兒便將,
求親的事情,說了賈母聽,
賈母笑答道:這倒有什麼,
不好啟齒的?這極好的事。
和你婆婆說,豈怕他不依?
因而回房來,即刻就命人,
請邢夫人來,給硬作保山。
邢夫人想到,薛家根基好,
且現今大富,薛蝌生得好,
且賈母出來,給他作保山,
將機就計的,便是應他了。
賈母心喜歡,忙命人去請,
薛姨媽過來,二人見了面,
自說些謙辭,邢夫人即刻,
命人去告訴,那邢忠夫婦。
他夫婦原是,此來是投靠,
邢夫人的人,如何不依他?
早就開了口,說此事妙極。
賈母笑答道:我倒是一個,
最愛管閒事,今又管成了,
一件喜事來,得多少媒錢?
薛姨媽笑道:這是自然的。
縱抬了十萬,白花花銀來,
只怕不希罕。但只是一件,
老太太既然,是主親的人,
還需有一位,這才好辦事。
賈母笑答道:別的倒沒有,
折腿爛手的,倒還有兩個。
說著便命人,叫過那尤氏,
婆媳二人來,賈母在一旁,
告訴他原故,彼此忙道喜。
賈母吩咐道:咱家的規矩,
你是盡知的,從沒兩親家,
爭禮爭面的,尤氏忙答應。
薛姨媽喜之,高興的不盡,
回家來忙人,命寫請帖補,
送過那寧府,尤氏也深知,
邢夫人情性,本不想去管,
無奈賈母親,囑咐他此事,
只得答應了,惟有那忖度,
邢夫人之意,乃執行此事。
薛姨媽是個,容易說話人。
如今薛姨媽,定了邢岫煙,
作為他兒媳,合宅已皆知。
邢夫人本欲,接岫煙出去,
賈母因說道:這又是何妨,
且都是女兒,邢夫人方罷。
蝌岫二個人,前次途中間,
有一面之遇,大約他二人,
心中皆如意,只是邢岫煙,
未免比先時,倒拘泥了些,
不好與寶釵,姊妹共閒語,
又兼那湘雲,最愛取戲的,
更不好意思。幸他也是個,
知書達禮的,雖女兒身分,
還不是那種,佯羞詐愧的,
一味只輕薄,造作之輩人。
寶釵自見他,他家業貧寒,
二則他父母,皆是年高的,
是有德之人,獨他的父母,
偏愛酒糟人,於女兒分中,
倒是平常的,邢夫人不過,
是臉面之情,非真心疼愛,
且岫煙為人,倒也是雅重,
迎春倒是個,有氣的死人,
就連他自己,尚未照管全,
如何能照管,管到他身上,
凡閨閣中的,家常一應的,
需用之物件,或有虧乏的,
無人去照管,不與人張口,
寶釵便暗中,每體貼接濟,
也不敢與那,邢夫人知道,
亦恐人多心,閒話之故耳。
今出人意料,奇緣一線牽,
作成這親事。岫煙他心中,
先取中寶釵,後方取薛蝌。
有時岫煙仍,與寶釵閒話,
寶釵便仍以,姊妹相稱呼。
這一日寶釵,因來瞧黛玉,
恰值那岫煙,也來瞧黛玉,
二人同向走,相遇在半路,。
寶釵含著笑,喚他到跟前,
二人同走至,一塊石壁後,
寶釵笑問他:這天還很冷,
你怎麼倒是,全換了夾的?
岫煙見他問,便低頭不答。
寶釵便知道,又有了原故,
因又笑問道:必定是這月,
月錢又沒得,鳳丫頭如今,
也這樣拖的,沒心沒計了。
岫煙回答道:他倒是想著,
發月例日子,給大家發的,
姑媽打發人,過來和我說,
一個月倒是,用不了二兩,
叫我省一兩,給爹媽送去,
要是使什麼,橫豎有二姐,
寶釵聽他話,愁眉又嘆道:
偏這個梅家,合家在任上,
後年才進來。若是在這裡,
琴兒過去了,好再去商議。
倘或缺什麼,別小家子氣,
只管找我去。不是作親後,
才是如此的,當初來之時,
咱們就好的。因怕人閒話,
你打發丫頭,悄悄和我說,
岫煙答應了,寶釵又指了,
他裙上一個,碧玉珮問道:
誰給你這個?岫煙回答道:
這是三姐姐,他給的東西。
寶釵笑答道:他見這玉珮,
人人皆有的,單是你沒有,
他怕人笑話,故送你一個。
這是他聰明,及細緻之處。
還有一句話,你也要知道,
這些妝飾品,原出於大官,
富貴家小姐,你倒是看我,
從頭至腳間,可有這些個,
富麗的閒妝?七八年之前,
我也是這樣,如今竟一時,
比不得一時,我自己覺得,
該省的就省,將來你這人,
到了我們家,這些沒用的,
不實用東西,怕有一箱子。
咱們現如今,比不得他們,
總要是一色,從實守分的,
岫煙笑答道:姐姐這樣說,
待我回去後,摘了就是了。
寶釵忙笑道:你太聽話了。
這是他好意,特意送你的,
你要不佩著,他豈不疑心。
我不過偶然,提到這些事,
以後知道了,也就可以了。
岫煙忙答應,隨後又問道:
姐姐此時刻,要去那裡的?
寶釵笑答道:到瀟湘館去。
你先且回去,把那個當票,
叫丫頭送來,悄悄取出來,
晚上再悄悄,送給你過去,
早晚好穿的,風扇了身體,
倒是事大了,但我不知道,
這當鋪在那?岫煙回答道:
「叫作『恆舒典』,鼓樓西大街。
寶釵笑答道:鬧一家去了。
夥計們倘或,也是知道了,
恐怕會說道,人還沒過來,
衣裳先過來』,岫煙聽此話,
便知是他家,出的這本錢,
也不覺紅臉,一笑走開了。
寶釵就往這,瀟湘館來了。
正值他母親,也來瞧黛玉,
正說閒話呢,寶釵笑問道:
媽媽你過來,我竟不知道。
薛姨媽回道:這幾天人忙,
沒來瞧寶玉,還有林姑娘,
今瞧他二個,也都是好了。
黛玉忙讓坐,因向寶釵道:
天下的事情,真是想不到,
怎麼想的到,姨媽大舅母,
又作一門親,薛姨媽答道:
你們女孩家,那裡知道的,
自古都說道:千里之姻緣,
終有一線牽,管姻緣的人,
是月下老人,她預先註定,
暗裡只用了,一根紅絲線,
把這兩個人,他的腳絆住,
任憑你兩家,隔著山河海,
隔著這國界,或有世仇的,
也終久有緣,千里來相會。
只這一件事,皆出人意料,
父母和本人,都是願意了,
或是那年年,在一起處的,
以為是定了,這門的親事,
若月下老人,不用紅線拴,
不能到一處,比如你姐妹,
兩個的婚姻,此刻也不知,
他是在眼前,還是在天涯,
山南海北呢,黛玉笑答道:
你倒瞧一瞧,長這麼大了,
離了他姨媽,他就是一個,
成熟老道人,見了他姨媽,
就是小孩兒,就會撒嬌兒。
薛姨媽用手,摩弄著寶釵,
嘆向黛玉道:你這個姐姐,
就和鳳哥兒,在老太太前,
倒是一樣的,有了正經事,
就和他商量,沒事開導我,
我見他這樣,倒有多少愁,
不能散去的。
黛玉聽她說,便流淚嘆道:
她偏在這裡,來個撒嬌兒,
分明是氣我,沒有娘的人,
來刺我的眼,寶釵笑回道:
媽瞧他輕狂,說我撒嬌兒。
薛姨媽答道:怨不得妹妹,
他傷心可憐,沒有了父母,
沒個親人的,摩娑黛玉道:
你姐姐寶釵,雖沒了父親,
到底還有我,還有親哥哥。
我每每和你,寶釵姐姐說,
心裡很疼你,只是這外頭,
不好帶出來。這人多口雜,
說好話的少,說歹話的多,
倒不是說你,無依無靠的,
而是你黛玉,為人作人的,
也是配人疼,老太太疼你,
我們也一樣,洑上水去了。
黛玉笑答道:姨媽這麼說,
明日認姨媽,做我的乾娘,
若棄嫌不認,便是假意了。
薛姨媽答道:你要不厭我,
就認了才好,寶釵忙答道:
這認不得的,黛玉回答道:
怎麼認不得?寶釵笑問道:
我且要問你,我哥哥這時,
還沒定親事,為什麼反將,
邢妹妹這人,給我兄弟了,
這什麼道理?黛玉回答道:
哥哥不在家,或屬相不配,
寶釵笑答道:這個非也。
我哥哥已經,相准了這人,
只等來家裡,就可下定了,
也不必邀人,提出人來,
我方才說的,你認不得娘,
你仔細想去,說著這個話,
便和他母親,擠眼兒發笑。
黛玉聽他話,便也是一頭,
伏在薛姨媽,他的身上了,
對薛姨媽道:姨媽不打他,
我定是不依,薛姨媽這時,
忙摟他笑道:你倒是別信,
你姐姐的話,他是頑你呢。
寶釵笑答道:這是真箇的,
媽明兒就和,求老太太去,
許他作媳婦,豈不是更比,
外頭尋的好?黛玉便起身,
上來要抓他,口內笑答道:
你越發瘋了,薛姨媽慌忙,
也是笑勸了,用手使勁的,
分開了對方,又向寶釵道:
你連邢女兒,我還是怕你,
哥哥遭踏他,所以便給了,
你兄弟說了,別說這孩子,
我也斷不肯,給他說親去。
前兒老太太,因要把你妹,
說給這寶玉,偏生有人家,
不然倒也是,一門好親事。
前兒我說定,那個邢女兒,
老太太取笑:我原是要個,
說娶他的人,誰知他的人,
還沒有到手,倒被他說了,
搶一個去了。
雖說是頑話,仔細想起來,
倒有些意思。我想這寶琴,
雖有了人家,我雖沒人給,
難道說句話,也是不能說?
我倒是想著,你這寶兄弟,
老太太疼他,又生的那樣,
若要外頭說,斷是不中意。
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他,
豈不是大象,四角俱全了?
林黛玉先是,還怔怔呆想,
聽到他後來,說自己身上,
啐寶釵一口,她也紅了臉,
拉寶釵笑道:我只想打你!
你為何招出,姨媽說這話,
寶釵笑答道:這可就奇了!
媽說你的事,為什麼打我?
紫鵑忙過來,也跑來笑道:
姨太太既然,有這個主意,
為什麼不和,老太太說去?
薛姨媽笑道:你這個孩子,
這事急什麼,想必催著你,
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
尋個小女婿,也是出去了。
紫鵑聽此話,也是紅了臉,
笑著回答道:姨太太真箇,
倚老賣老的,這下裝起來。
說著便轉身,黛玉先罵道:
與你何相干?真「阿彌陀佛!
臊一鼻子灰,也是離開了!
薛姨媽母女,及屋內婆子,
皆都笑起來,婆子也笑道:
姨太太雖然,說的是頑話,
卻也不差呢,姨太太竟然,
做媒做保的,成這門親事
真千妥萬妥。
薛姨媽答道:我出這主意,
老太太心裡,必是喜歡的。
一語還未了,見湘雲走來,
手裡拿一張,一典噹噹票,
口內便笑道:這是帳簿子?
黛玉瞧了瞧,也是不認得。
地下婆子們,都笑著回道:
這可是一件,無人認識的,
一個奇貨物,不是白教的。
寶釵接當票,就是那岫煙,
才說的當票,忙折了起來。
薛姨媽忙說:必定是那個,
媽媽的當票,定是失落了,
回來急找的。在那裡得的?
湘雲回答道:什麼當票子?
眾人都笑道:真真是呆子,
連個當票子,也都不知道。
薛姨媽嘆道:這怨不得他,
他侯門千金,而且年又小,
那知道這個?那裡有這個?
便是家下人,有這個當票,
他如何得見?別笑他呆子,
若給你們家,小姐們看了,
也都成呆子,眾婆子笑道:
林姑娘方才,也是不認得,
別說姑娘們,此刻這寶玉,
他倒是外頭,常走出去的,
只怕他見了,也還沒主意。
薛姨媽慌忙,將原故講明。
湘雲和黛玉,二人方笑道:
原來是為此,人太會想錢,
姨媽家當鋪,有這個不成?
眾人笑答道:這又發呆了。
天下的老鴰,當是一般黑,
豈有兩樣的?薛姨媽過來,
因又問他道,是那裡拾的?
湘雲欲說時,寶釵忙說道:
是一張死了,沒用的當票,
不知是那年,勾了新帳的,
香菱便拿著,哄他們頑的。
薛姨媽聽了,此話是真的,
也就不問了。一時人來回:
府里大奶奶,過來請姨太,
和他說話呢,薛姨媽只好,
起身離去了。
屋內無人時,寶釵問湘雲,
在何處拾的,湘雲笑答道:
見你令弟媳,他丫頭篆兒,
悄悄遞鶯兒,鶯兒便隨手,
夾在一書里,當我沒看見。
我等他出去,我就偷著看,
竟然不認得,知你們都在,
所以拿出來,供大家認認。
黛玉便說道,真兔死狐悲,
物傷其類哉,湘雲動氣說:
你們可等我,我問二姐去!
罵那老婆子,及丫頭一頓,
給你們出氣,說著便要走。
寶釵忙一把,拉住他笑道:
你又發瘋了,還不坐下呢。
黛玉笑答道:你要是男人,
可出去替人,打報不平兒。
現又充什麼,荊軻聶政的,
真真是好笑,湘雲便回道:
既然不叫我,去問他這事,
明兒也把他,接咱們苑裡,
一處去住去,豈不是更好?
寶釵笑答道:明日再商量。
說著有人報:探春和惜春,
一起過來了,三人聽到了,
忙掩了嘴巴,不提此事情。
要知其端的,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