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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玫瑰露引來茯苓霜

2024-09-24 09:14:41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這襲人,因事問平兒,

  何事這忙亂。平兒笑答道:

  都是些怪事,改天告訴你,

  一語還未了,見李紈丫鬟,

  來了報告說:平兒好姐姐,

  你可在這裡,奶奶在等你,

  平兒忙轉身,口內笑著說:

  來了我來了。襲人等笑道:

  他奶奶病了,倒成香餑餑。

  平兒自回屋,在此不閒提。

  寶玉叫春燕:你跟你媽去,

  娘兒兩齣來,一面說閒話。

  春燕笑答道:你安分守己,

  在這住長久,自然好處多。

  寶玉常說道,將來這屋裡,

  家裡外頭人,都要回太太,

  全都放出去,與其父母住。

  你說這一件,可好可不好?

  他娘聽此言,喜的忙問道:

  這話果當真?春燕笑答道:

  誰扯這個謊?婆子聽此言,

  口中念佛祖。

  走至蘅蕪苑,正值這寶釵、

  黛玉薛姨媽,正在吃午飯。

  鶯兒去泡茶,春燕和他媽,

  逕到鶯兒前,陪著笑答道:

  方言語冒撞,姑娘莫嗔怪,

  我特來陪罪。鶯兒笑讓坐,

  接著又倒茶。他娘兒兩個,

  便推說有事,就作辭回來。

  忽見這蕊官,趕出來叫道:

  媽媽姐姐們,且略站一站。

  一面走上來,遞了一紙包,

  說是薔薇硝,帶與芳官的,

  此物可檫臉。春燕微笑道:

  你們太小氣,還怕沒這個,

  巴巴弄一包,給他捎過去。

  蕊官回答道:我送是我的。

  我的好姐姐,千萬帶回去。

  春燕接了手。娘兒兩回來,

  賈環與賈琮,正好二人來,

  問候這寶玉,也才剛進去。

  春燕向他說:只我進去罷,

  你老不用去。他娘聽了言,

  便百依百隨,不敢倔強了。

  春燕進屋來,寶玉點下頭。

  春燕知其意,不再說一語,

  略站了一站,便轉身出來,

  使眼與芳官。芳官出來後,

  春燕方悄悄,說他蕊官事,

  並與了他硝。寶玉無話談,

  笑著問芳官,手裡是什麼。

  芳官遞過來,給與寶玉瞧,

  說是擦春癬,薔薇硝藥膏。


  寶玉笑答道:虧他想得到。

  賈環聽此言,便伸著了頭,

  細瞧了一瞧,聞一股清香,

  便彎著個腰,向著靴桶內,

  掏一紙托著,笑說好哥哥,

  給我一半兒。芳官心不肯,

  因蕊官之贈,不肯與別人,

  遂連忙攔住,笑說回答道:

  先別動這個,我另拿些來。

  寶玉會意領,忙著笑包上,

  說道快取來。

  芳官接這個,自然去收好,

  便從奩匣中,去尋常用的。

  啟奩匣看時,盒內早已空,

  心中起疑惑,早間還剩些,

  如何就沒了?因此問他人,

  都說不知道。麝月便說道:

  這會忙問這,不過這屋人,

  一時短了誰?你不管這個,

  先拿些什麼,打發他們去。

  芳官聽此言,竟將茉莉粉,

  包了一包來。賈環見了它,

  就伸手來接。芳官便忙向,

  炕上擲一擲。賈環沒辦法,

  只得炕上拾,揣在懷內里,

  方作辭而去。

  原來這賈政,當日不在家,

  且那王夫人,也是不在家,

  賈環連日裡,便裝病逃學。

  如今得了硝,興興頭頭來,

  想找彩雲玩。正值這彩雲,

  在和趙姨娘,閒談家常事,

  賈環嘻嘻笑,向彩雲說道:

  這包送給你,你常對我說,

  薔薇硝擦癬,要比銀硝強。

  你看是這個?彩雲打開看,

  嗤的一聲笑,低聲乃說道:

  你和誰要的?賈環將方才,

  之事細說了。彩雲笑答道:

  他們在哄你,你是鄉巴佬,

  這個不是硝,這是茉莉粉。

  賈環看一看,果然比先前,

  多帶些紅色,聞聞也噴香,

  因此笑回道:這也是好的,

  與硝粉一樣,你留著擦罷,

  自是比外頭,買的高便好。

  彩雲收了粉。趙姨娘便說:

  有好的給你!誰叫你要去,

  怎怨他耍你!依著我心裡,

  拿了這粉去,照臉摔給他,

  趁著這回子,給他臉色看?

  要是問了你,你也有話說。

  寶玉是哥哥,不衝撞他罷。

  難道他屋裡,這貓兒狗兒,

  不敢去問問!賈環聽此言,

  便低下了頭。彩雲忙說道:

  何苦生事端,不管怎麼樣,

  忍耐些罷了。趙姨娘答道:

  你快休管我,橫豎這事兒,

  與你無相干。乘著抓住理,

  罵給淫婦們,教一頓也好。

  又指賈環道:呸你這下流,

  沒剛性的人,平時說一句,

  你倒會扭頭,暴筋瞪著眼,

  賈環聽此言,不免愧又急,

  但又不敢去,只摔手說道:

  你這麼會說,你又不敢去,

  指使我去鬧。這會子調唆,

  我和毛丫頭,去罵又去鬧。

  不怕三姐姐,你要是敢去,

  我就伏了你。只這一句話,

  便戳他娘肺,生氣便喊說,

  我再怕不成!一面說此言,

  一面拿粉包,便飛也似的,

  往園中去了。彩雲死勸他,

  只是勸不住,只躲入別房。

  賈環也躲著,出了這儀門,

  自去頑耍了。趙姨娘進園,

  正是一頭火,頂頭正遇見,

  藕官的乾娘,夏婆子走來。

  見這趙姨娘,氣恨恨走來,

  因問趙姨娘:姨奶奶那去?

  趙姨娘又說:說來你瞧瞧,

  屋裡戲班中,唱戲小粉頭,

  都三般兩樣,掂人的分兩,

  放小菜碟兒。若是別一個,

  我還不氣惱,若叫這些人,

  唱戲人捉弄,還成個什麼!

  夏婆子聽了,正中己下懷,

  忙問其因何。趙姨娘悉將,

  芳官他騙人,以粉充好貨,

  當作薔薇硝,

  輕侮賈環事,細說了一遍。

  夏婆子回道:我的個奶奶,

  你今日才知,這算什麼事。

  連昨日他們,私自燒紙錢,

  燒紙不忌諱?你老想一想,

  屋裡除太太,誰還大似你?

  如今我想著,把這兩件事,

  抓著它論理,我在旁作證,

  趙姨娘聽著,益發覺有理,

  便回他答道:燒紙事不知,

  細細告訴我。夏婆子便將,

  前事一一說,對趙姨娘說:

  你只管說去。倘或鬧起來,

  知道有我們,幫著你來呢。

  趙姨娘聽了,越發得了意,

  仗著這膽子,便一逕到了,


  怡紅院中來。

  可巧這寶玉,聽見了黛玉,

  也待在那裡,便往那裡去。

  芳官與襲人,正在吃午飯,

  見趙姨娘來,都起身笑讓:

  姨奶奶吃飯,有什麼要事,

  怎麼這麼忙?趙姨娘不語,

  走上來便將,那粉照芳官,

  臉上潑撒來,指芳官罵道:

  你個小戲子,我花銀子錢,

  買你來學戲,不過一娼婦,

  粉頭之一流!在我家裡下,

  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貴,

  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子兒。

  寶玉給東西,你攔在頭裡,

  是要你的了?拿這個哄他,

  你只當作他,不認得貨呢!

  知道好不好,他們是手足,

  是一樣主子,那能小看他!

  芳官禁不住,聽了一邊哭,

  又斷續說道:這裡沒了硝,

  我才把這個,給他試用的。

  若說沒有了,又恐他不信,

  難道這不好?我便是學戲,

  也沒往外頭,胡亂去唱的。

  我一女孩家,知道什麼是,

  粉頭面頭的!今天姨奶奶,

  犯不著罵我,不是姨奶奶,

  家裡買我的。梅香拜把子,

  反正是奴輩!襲人忙拉他,

  芳官休胡說!趙姨娘氣的,

  便上來打他,兩個耳刮子。

  襲人等眾人,忙上來拉勸,

  說趙姨奶奶,別和這小孩,

  一般的見識,等我們說他。

  芳官捱了打,他那裡肯依,

  便拾頭打滾,潑哭潑鬧來。

  口內便說道:打得起我麼?

  先照照模樣,再動手不遲!

  我叫你打去,我還能活著!

  便撞在懷裡,任他去打罵。

  眾人一面勸,一面拉著他。

  晴雯拉襲人,悄悄說話道:

  你別管他們,讓他們鬧去,

  看怎麼開交!如今亂為王,

  看你也來打,看我也來打,

  都這樣起來,這還了得呢!

  外面跟著的,趙姨娘來的,

  一干人見此,心中各稱願,

  都口念佛說:他也有今日!

  又有一干人,懷怨老婆子,

  見打了芳官,也都說稱願。

  就在這當下,藕官與蕊官,

  正一處作耍,湘雲的葵官,


  寶琴的豆官,兩個聞此信,

  慌忙找著他,對他兩個說:

  芳官被人欺,咱們也沒趣,

  須得大傢伙,也大鬧一場,

  方爭過氣來。你看這四人,

  終是小孩子,心性不智全,

  只顧情義憤,便不顧別的,

  一齊跑進來,來到怡紅院。

  豆官跑得快,將這趙姨娘,

  撞了再一跌。那三人起來,

  便相擁上來,放聲又大哭,

  手撕頭撞地,把個趙姨娘,

  團團裹住了。晴雯一面笑,

  一面假意拉。急的這襲人,

  拉起了這個,又跑了那個,

  口內只說道:你們要尋死!

  有委曲之事,也得好好說,

  這沒理的事,如何使得了!

  這時趙姨娘,反沒了主意,

  只好來亂罵。蕊官與藕官,

  兩個一對一,抱住左右手,

  葵官與豆官,前後頭頂住。

  四人只說道:你只很很打,

  打死這四個,也就罷手吧!

  芳官直挺挺,躺在這地下,

  哭得死過去。

  正愁沒開交,誰知這晴雯,

  早遣春燕回,報告了探春。

  當下有尤氏,李紈與探春,

  三人帶平兒,與幾個媳婦,

  趕緊走過來,將四個喝住。

  遂問起原故,趙姨娘氣的,

  瞪著眼粗筋,一五一十的,

  說個不清晰。尤李兩個人,

  還是不答言,喝禁他四人。

  探春嘆氣道:這什麼大事,

  姨娘你不要,太肯動氣了!

  我有一句話,請姨娘商議,

  怪道丫頭說,不知在那裡,

  原在這生氣,快同我回去。

  尤氏與李氏,二人都笑說:

  姨娘請上來,咱們好商量。

  趙姨娘只好,同他三人來,

  口內猶說話,這長那說短。

  探春便說道:那些小丫頭,

  原是頑意兒,喜歡和他說,

  說說又笑笑,不喜歡他的,

  便可不理他。如他不好了,

  也如同貓兒,狗兒抓咬下,

  可恕就恕了,不能寬恕時,

  也只該叫他,管家媳婦們,

  去說給他去,由他們責罰,

  何苦自己去,這也不尊重,

  大吆小喝的,失了府體統。


  你瞧周姨娘,不見人欺他,

  他也不尋人。我勸勸姨娘,

  且回房間去,煞煞個性兒,

  別聽那些人,混帳人調唆,

  惹人看笑話,要怪自己呆,

  白給人作事。縱然心裡頭,

  有二十分氣,忍耐這幾天,

  等太太回來,自然來料理。

  一席話說得,趙姨娘無言,

  只得回房去。

  這裡的探春,氣的和尤氏,

  李紈商議說:這麼大年紀,

  行出來的事,不叫人敬服。

  這什麼意思,值得吵一吵,

  並不留體統,耳朵根又軟,

  心又沒計算。這又是那起,

  沒臉奴才們,他們的調停,

  作弄出來個,呆人來出氣。

  越想心越氣,因命人查事,

  是誰調唆的。媳婦眾人們,

  只得答應著,相視而苦笑,

  都說道這是,大海里那裡,

  去尋那針去?只將趙姨娘,

  他的底下人,並園中丫鬟,

  喚來做盤詰,都說不知道。

  眾人沒辦法,只得回探春:

  一時難查清,慢慢待訪查,

  凡有這口舌,說的不妥的,

  一總來回了,應遭到責罰。」

  探春氣漸漸,平服方罷些。

  可巧這艾官,便悄悄的去,

  回報探春說:都是這夏媽,

  和我們素日,二眼不對上,

  每每造言語,無非去生事。

  前兒賴藕官,在屋裡燒錢,

  幸虧是寶玉,叫他燒紙錢,

  寶玉自應了,他才沒話說。

  今兒我恰與,姑娘送手帕,

  就看見了他,和姨奶奶們,

  在一處說話,嘁嘁喳喳的,

  見了我才走。探春聽此言,

  雖知情弊異,亦料定他們,

  皆是一黨的,皆淘氣異常,

  便只好答應,不據此為實。

  誰知夏婆子,他的外孫女,

  蟬姐兒便是,探春處當役,

  時常與房中,丫鬟們玩玩,

  買東西喚人,眾多女孩兒,

  都想和他好。這日茶飯後,

  探春在上廳,正在理事中,

  翠墨在家中,看著這屋子,

  因命蟬姐兒,出去叫小麼,

  去買年糕去。蟬兒便說道:

  我才掃了個,這個大園子,


  腰腿生疼的,你叫個別人,

  去買年糕罷。翠墨笑答說:

  我又叫誰去?你趁早兒去,

  說一句好話,你到後門了,

  順路去告訴,你老娘他人,

  也防著些兒。便將這艾官,

  告訴他老娘。蟬姐聽此言,

  忙接了錢道:這個小蹄子,

  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訴去。

  說著便起身,出來至後門,

  只見廚房內,此刻正手閒,

  坐在階砌上,說著閒話呢,

  他老娘亦在。蟬兒便命了,

  一個老婆子,出去買年糕。

  他且一行罵,一行所說事,

  將方才之話,告訴夏婆子。

  夏婆子聽了,又氣又害怕,

  欲去找艾官,問他這個事,

  又欲往探春,面前去訴冤。

  蟬兒忙攔道:你一老人家,

  去怎麼說呢?這話怎知的,

  又叨登不好。說給你聽聽,

  你老防著點,這個就是了。

  正在閒說著,忽見芳官來,

  扒開著院門,笑向廚房中,

  柳家媳婦道:我說柳嫂子,

  寶二爺說了,晚飯的素菜,

  要一樣涼涼,酸酸的東西,

  別擱上香油,弄得太膩了。

  柳家的笑道:這個我知道。

  今兒怎遣你,來了告訴我,

  一句要緊話。你若不嫌髒,

  進來逛逛兒,看看這地方?

  芳官才進來,忽有一婆子,

  手裡托一碟,碟中放了糕。

  芳官便戲道:誰買的熱糕?

  我嘗一塊兒。蟬兒一手接,

  一面說了道:這是人家的,

  你們還稀罕,稀罕這個糕。

  柳家的見了,急忙笑說道:

  這個芳姑娘,你喜吃這個?

  我這櫥子裡,有才買下的,

  你姐姐吃的,他不曾想吃,

  還收在那裡,乾淨沒動呢。

  邊說邊拿著,一小碟出來,

  遞與芳官說:你等我進去,

  替你燉一口,好茶來喝罷。

  一面又進去,現通火頓茶。

  芳官便坐下,拿了這熱糕,

  問到蟬兒說:稀罕你那糕,

  這個不是糕?不過說著頑,

  給我磕個頭,我也不吃了。

  說著便用手,將手中的糕,

  一塊塊掰了,擲著打雀兒,


  口內笑說道:我的柳嫂子,

  你可別心疼,我回來給你,

  買二斤給你。小蟬氣的緊,

  怔怔冷笑道:雷公老爺子,

  你也有眼睛,怎不打這個,

  作孽生事的!他還氣我呢。

  我可拿什麼,和你們比呀,

  又有人進貢,有人作奴才,

  溜好上好兒,幫著說句話。

  當下這蟬兒,也不敢說他,

  一面咕嘟著,就出屋去了。

  柳家見人散,忙對芳官說:

  前兒那話兒,你說了不曾?

  芳官回答道:說了等二日,

  再提這舊事。偏那趙姨娘,

  和我鬧一場。前兒玫瑰露,

  姐姐吃了沒,到底可好些?

  柳家回答道:可不都吃了。

  愛的不得了,又不好再要。

  芳官回答道:這不值什麼,

  等我再要些,給他就是了。

  原來這柳家,有個小女兒,

  今年十六歲,雖廚役之女,

  卻生的人物,與平兒襲人、

  紫娟與鴛鴦,一樣一樣的。

  因排行第五,因叫他五兒。

  因素有弱疾,故沒得差事。

  近因這柳家,見寶玉房中,

  丫鬟差事少,並且人又多,

  且又近聞得,寶玉他將來,

  要放了他們,故如今只要,

  送他到那裡,應一應名兒。

  正在無頭路,可巧這柳家,

  梨香院差役,最小意殷勤,

  伏侍得芳官,比別人都好。

  芳官待他們,等亦是極好,

  如今和芳官,說了真心話,

  央著這芳官,去與寶玉說。

  寶玉雖依允,只近日病著,

  又見事情多,尚未說得出。

  前言少敘述,且說這當下,

  芳官又回到,怡紅院中來,

  回復了寶玉。寶玉正聽見,

  趙姨娘廝吵,心中自不悅,

  說了又不是,不說又不是,

  只得等吵完,打聽著探春,

  勸了他去後,從蘅蕪苑來,

  勸了這芳官,方大家安妥。

  今見他回來,要些玫瑰露,

  給柳五兒吃。

  寶玉忙答道:這有玫瑰露,

  我又不大吃,你都給他罷。

  說著命襲人,取了些出來,

  見瓶中不多,遂連瓶給他。


  芳官攜了瓶,正值柳家的,

  帶他女兒來,在園裡散悶,

  那邊犄角上,閒逛了一回,

  回到廚房內,正吃茶歇腳。

  芳官便拿了,一個五寸的,

  高挑細細的,小玻璃瓶來,

  迎亮照看下,裡面小半瓶,

  胭脂一般的,顏色的汁子,

  還道是寶玉,吃的這洋酒,

  西洋葡萄酒,母女兩忙說:

  快拿燙滾水,你先且坐下。

  芳官笑答道:就剩了這些,

  連這個瓶子,都給你們罷。

  五兒聽見了,知是玫瑰露,

  接了謝了謝。芳官又問他,

  身體可好些?五兒回答道:

  今兒精神些,進來逛一逛。

  這後邊一帶,沒什麼意思,

  不過是一些,大石頭大樹,

  和房子後牆,正經好景致,

  倒也沒看見,芳官又問道:

  你又為什麼,不往前面去?

  柳家的回道:我倒是沒有,

  叫他往前去,姑娘們眼生,

  也不認得他,芳官聽笑道:

  這個怕什麼,至少有我呢。

  柳家的忙道:我的好姑娘,

  我們頭皮薄,比不得你們。

  又倒了茶來。芳官沒吃茶,

  只漱了一口,轉頭就走了。

  柳家的說道:我這占著手,

  五丫頭送送。

  五兒送出來,又因見無人,

  拉著芳官道:我話說了沒?

  芳官笑答道:難哄你不成?

  我聽見屋裡,少兩人窩兒,

  還沒有補上。一個是紅玉,

  一個墜兒的,也還沒補上。

  如今要了你,一個不過分。

  皆因這平兒,每每和襲人,

  說凡有動人,和動錢的事,

  得挨的且挨,拖延一下好。

  如今三姑娘,正要尋我們,

  屋裡的小事,他也沒尋著,

  何苦往網裡,自去羅網碰。

  倘說話駁了,到那時老了,

  倒難迴轉的。不如冷一冷,

  要等老太太,太太心閒了,

  憑是天大事,先和老的說,

  沒有不成的。五兒回答道:

  雖是如此說,我卻性急的,

  想爭一口氣,也不枉一生,

  她養我一場,二則可添上,

  每月的月錢,家裡從容些,


  三則我的心,天天開一開,

  只怕這病情,就慢慢好了。

  請大夫吃藥,也省家裡錢。

  芳官回說道:我都知道了,

  二人辭別過,芳官自去了。

  單表這五兒,回到家中來,

  與他娘細說,謝芳官之情。

  他娘因此說:我再不承望,

  得了這東西,雖珍貴物兒,

  卻是吃多了,也會最動熱。

  竟把這些個,倒些送人去,

  也是個大情。五兒乃問道:

  你想送給誰?他娘回答道:

  你舅舅兒子,昨日發熱病,

  也想吃這些。我倒半盞兒,

  與他送過去。五兒聽此言,

  半日沒言語,隨了他媽媽,

  倒了半盞去,將剩的連瓶,

  便放家廚內。五兒冷笑道:

  依我之說法,竟不給他罷。

  倘或有人問,又是一場事。

  他娘回答道:那怕起這來,

  這還了得了。我辛辛苦苦,

  裡頭賺這些,也是應當的。

  難道是做賊,偷了的不成?

  說著此言語,便一徑去了。

  直至到外邊,他哥哥家中,

  他侄子躺著,一見了這個,

  他哥嫂侄男,無不歡喜著。

  現從這井上,取了點涼水,

  和吃了一碗,心中一通暢,

  頭目自清涼。剩的這半盞,

  用紙覆蓋著,放在桌子上。

  可巧在家中,有幾個小廝,

  同他的侄兒,素日相好的,

  走來問他病。內中小伙子,

  名喚錢槐者,乃係趙姨娘,

  他之親內侄。他的父母親,

  現庫上管帳,被派跟賈環,

  一起去上學。因他有錢勢,

  還尚未娶親,素日看上了,

  柳家的五兒,五兒貌標緻,

  和父母說了,欲娶他為妻。

  也曾央媒人,再四來求告。

  柳家的父母,卻也情願意,

  爭奈這五兒,執意不屈從,

  雖未明言語,行止已知意,

  父母未應允。近想園內去,

  將此事丟開,等三五年後,

  自向著外邊,便可擇婿了。

  錢家見如此,心也就罷了。

  怎奈這錢槐,不得五兒意,

  心中氣又愧,對天發恨氣,

  定要弄成配,方了此生願。


  今也同人來,瞧望柳侄子,

  不期柳家的,剛好在屋內。

  柳家在屋內,忽見一群人,

  內中有錢槐,推說不得閒,

  起身便告辭。他哥嫂忙說:

  姑媽不吃茶,這時就走了?

  柳家因笑道:怕裡面傳飯,

  再閒了出來,瞧下侄子罷。

  遂取一紙包,拿了在手內,

  送柳家出來,至一牆角邊,

  遞與柳家道:這是你哥哥,

  昨兒在門上,有粵東官人,

  官兒來拜訪,送了府上頭,

  兩簍茯苓霜。餘外給門人,

  一簍作門禮,你哥哥分些。

  粵東這地方,千年松柏多,

  單取這茯苓,汁液和了藥,

  不知怎弄出,怪俊白霜來。

  說第一用法,用人乳和著,

  早起吃一鍾,最補人身體,

  第二用用法,用牛奶伴著,

  萬一不得已,滾白水也好。

  我們正想著,外甥女兒吃。

  原是上半日,打發小丫頭,

  送了家去的,他說鎖著門,

  連外甥女兒,也都進去了。

  本來我過來,要瞧瞧他去,

  給他帶了去,又想主子們,

  他們不在家,各處又嚴緊,

  姑娘來的好,親自帶去罷。

  柳氏道了謝,作別了回來。

  剛到角門前,見一小麼兒,

  笑著回答道:你這老人家,

  去那裡去了?裡頭有三次,

  兩趟叫人傳,我們三四人,

  都找你老去,都還沒回來。

  你這老人家,從那裡來了?

  這條路不是,去家去的路,

  我倒疑心來。柳家笑罵道:

  好猴兒崽子,要知其端的,

  且聽下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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