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寶玉救彩雲兜贓物 平兒勸主子樂施恩

  那柳家笑道：好猴兒崽子，

  你的親嬸子，找野老兒去，

  你豈不多得，一個老叔叔，

  有什麼疑的！別討我生氣，

  把你頭上的，鍋蓋似頭髮，

  給你撏下來！還不想開門，

  讓我進去呢？小廝不開門，

  且陪著笑說：我的好嬸子，

  你這一進去，好歹偷些個，

  杏子果出來，賞些給我吃。

  我這裡老等。你若忘了時，

  日後半夜的，三更打酒的，

  買油的時刻，我不給你這，

  老人家開門，也不答應你，

  隨你干叫去。柳氏啐喝道：

  你頭腦發昏，今不比往年，

  把這些東西，分給眾奶奶。

  人打樹底下，一邊走過時，

  兩眼就放光，像黧雞似的，

  還動他果子！昨兒我就從，

  李子樹下走，偏有一蜜蜂，

  往臉上一過，我一招手兒，

  偏你那舅母，他就看見了。

  他離的遠的，肯定看不清，

  只當是有意，在摘李子呢，

  就著嗓門喊，又說什麼是，

  還沒供佛呢，又是老太太，

  太太不在家，還沒進鮮呢，

  等進了上頭，嫂子都有分，

  倒像是誰了，害了饞癆了，

  等李子出汗。叫我沒話說，

  搶白他一頓。可是你舅母，

  姨娘及親戚，他們都管著，

  要找他們要，就像倉老鼠，

  和老鴰借糧，守著的沒有，

  飛著的倒有。小廝笑答道：

  沒有就罷了，說上這閒話！

  我看你以後，不會來找我？

  或是這姐姐，有了好地方，

  將來如用上，豈不是美妙。

  柳氏乃說道，你這小猴精。

  正在說閒話，只聽門內邊，

  有個老婆子，向外邊喊叫：

  小懶猴兒們，快傳你柳嬸，

  不來就誤了。柳家的聽了，

  忙推門進去，笑說我來了。

  一面來廚房，雖有同伴人，

  都不敢自專，單等他過來，

  調停分派事，一面問眾人：

  五丫頭去那？眾人都說道：

  才往茶房裡，找姊妹去了。

  柳家的聽了，便將茯苓霜，

  一一擱起來，且按著房頭，

  分派著菜饌。見迎春房裡，

  小丫頭蓮花，走過來說道：

  司棋姐說了，要碗燉雞蛋，

  燉的嫩嫩的。柳家的回道：

  就這樣尊貴。竟不知怎的，

  今年這雞蛋，短缺的很多，

  十個錢一個，還找不出來。

  昨兒府上頭，給親戚家的，

  送粥米過去，四五個買辦，

  出去找雞蛋，好容易湊了，

  二千個蛋來。我那裡找去？

  你傳話給他，叫改日吃罷。

  蓮花兒答道：前兒他想要，

  吃些豆腐兒，你弄些餿的，

  叫他說一頓。今兒要雞蛋，

  又是沒有了。什麼好東西，

  我就不相信，雞蛋都沒有，

  別叫我翻到。一面說著話，

  一面走進來，揭菜箱一看，

  只見箱裡面，果有幾枚蛋，

  邊回柳家道：這不是雞蛋？

  你這麼利害！蛋是府上的，

  我們的分例，你為何心疼？

  是你下的蛋，怕人拿吃了。

  柳家忙過來，丟手裡活計，

  便上來說道：你少滿嘴裡，

  這些混帳語！你娘下蛋呢！

  通共只留下，這幾個雞蛋，

  預備作澆頭。姑娘們不要，

  不肯做上去，預備接急的。

  你們吃完了，倘或要起來，

  沒有好的吃，雞蛋都沒了。

  你深宅大院，水來伸下手，

  飯來張個口，只知這雞蛋，

  是平常物件，你那裡知道，

  外頭買賣的，這個行市呢。

  別說這個了，記得有一年，

  連草的根子，還沒的日子。

  我勸他們道，細米煮白飯，

  每日的肥雞，還有大鴨子，

  將就些兒罷。吃膩了打膈，

  天天又鬧起，這故事來了。

  雞蛋與豆腐，又什麼麵筋、

  醬蘿蔔炸兒，自倒換口味，

  我又沒承應，一處要一樣，

  就是十來樣。我倒別伺候，

  頭層主子們，只預備你們，

  二層主子了。蓮花聽此言，

  便紅了臉面，邊大聲喊道：

  誰天天過來，要你什麼來？

  不是為便宜，卻為了什麼？

  前兒小燕來，說晴雯姐姐，

  想要吃蘆蒿，你怎麼忙的，

  還問是肉炒，還是雞炒的？

  小燕就說道，葷的因不好，

  才另叫你要，炒個麵筋的，

  少擱油才好。你忙的倒說，

  自己發昏了，趕著炒好了，

  狗顛兒似的，親捧了過去。

  今兒反倒是，拿我作筏子，

  說給眾人聽。柳家的忙道：

  真阿彌陀佛！這人眼見的。

  別說前一次，就是從舊年，

  立廚房以來，凡各房裡面，

  偶然間不論，姑娘姐兒們，

  添一樣半樣，誰不是先去，

  拿了錢過來，另買另添的。

  有的沒說的，有的說我是，

  單管姑娘的，廚房來省事，

  又有剩頭兒，算起錢帳來，

  惹人噁心的：連府上姑娘，

  另帶姐兒們，共四五十人，

  一日也只管，要兩隻雞來，

  兩隻鴨子來，十來斤肉的，

  一吊錢菜蔬。讓你們算算，

  夠作什麼的？連本兩頓飯，

  還撐持不住，那還擱的住，

  這個點這樣，那個點那樣，

  買來又不吃，又買別的去。

  既是這樣的，不如回太太，

  多添些分例，像大廚房裡，

  預備老太太，他的飯菜呢，

  把天下所有，菜蔬列名目，

  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

  吃到一個月，就現算倒好。

  前兒三姑娘，和那寶姑娘，

  偶然商議了，要吃個素的，

  炒枸杞芽兒，現打發姐兒，

  拿著五百錢，來給我作菜，

  我倒笑起來，說二位姑娘，

  就是大肚子，彌勒佛來吃，

  也吃不這多，五百錢的去。

  這三二十錢，就夠他們吃，

  還預備的起。我忙送回錢。

  他到底不收，賞我打酒吃，

  又對著我說，如今廚房裡，

  保不住屋裡，有人去叨登，

  一鹽一醬的，都是錢買的。

  你拿這個錢，全當還債了，

  他們素日的，叨登東西兒。

  這就是明白，體下的姑娘，

  我們心裏面，只替他念佛。

  那趙姨奶奶，聽了氣不忿，

  說太便宜我，隔了十多天，

  也打發個人，小丫頭子來，

  尋這尋那的，我倒好笑了。

  你們竟成例，不是這個的，

  就是那個的，我那裡有錢，

  拿這些賠的。

  正在忙亂時，只見那司棋，

  又打發人來，催著蓮花兒，

  說他死在這，怎就不回去？

  蓮花兒賭氣，便回屋子來，

  添了一篇話，告訴了司棋。

  司棋聽此言，不免心火生。

  先伺候迎春，把飯吃完了，

  帶小丫頭們，走到廚房來，

  見了許多人，正在吃午飯，

  見他的勢頭，也是不好惹，

  都忙起身來，陪笑讓著坐。

  司棋便喝命，小丫頭動手，

  凡箱櫃中的，所有的菜蔬，

  只管丟出來。餵狗餵貓的，

  大家賺不成。小丫頭子們，

  巴不得一聲，七手八腳的，

  搶上去亂翻，亂擲的一地。

  眾人一面勸，一面央司棋：

  姑娘別誤聽，小孩子的話。

  柳嫂子縱然，有八個腦袋，

  他也是不敢，得罪姑娘的。

  他說這雞蛋，難買是真的。

  我們才說了，他不知好歹，

  憑什麼東西，也是少不得，

  變著法兒去。他已悟過來，

  連忙蒸上了。姑娘如不信，

  瞧瞧那火上。

  司棋被眾人，一頓好言語，

  方將這怒氣，勸的漸平息。

  這小丫頭們，沒摔完東西，

  便被拉開了。

  司棋說又罵，大鬧了一回，

  被眾人勸去。

  柳家的只好，摔碗丟盤子，

  自己咕嘟著，蒸了一碗蛋，

  令人送過去。司棋全潑了，

  潑在地下了。那人回來了，

  也是不敢說，恐又生事非。

  柳家的打發，他女兒喝湯，

  吃了半碗粥，又將茯苓霜，

  這一節說了。五兒聽罷了，

  便心中想要，分些贈芳官，

  遂用這油紙，另包了一半，

  趁著這黃昏，行人稀之時，

  花遮柳隱的，自來找芳官。

  且喜無人問。一徑就到了，

  怡紅院門前，門不好進去，

  只在花壇前，一簇玫瑰花，

  靜靜的站立，遠遠的望著。

  有一盞茶時，小燕出門來，

  忙上前叫住。小燕眼不尖，

  不知那一個，及至到前方，

  方看得真切，因問作什麼。

  五兒笑答道：你叫芳官來，

  我和他說話。小燕悄笑道：

  姐姐太性急，橫豎不怕等，

  十來日來了，找他做什麼。

  方才使了他，往前頭去了，

  你且等一等。不然有話傳，

  你就告訴我，等我告訴他。

  若你等不得，怕關園門了。

  五兒連聲謝，便將茯苓霜，

  遞與了小燕，說是茯苓霜，

  如何去吃他，又如何補益，

  我這得了些，送給芳官吃，

  轉煩你遞他，說畢作辭回。

  正走蓼漵帶，忽見這迎頭，

  林之孝家的，帶幾個婆子，

  一路走過來，五兒躲不及，

  只得來問好。林之孝家的，

  問著五兒道：聽見你病了，

  怎麼跑到這？五兒陪笑道：

  因這兩日裡，身體好些了，

  跟我媽進來，散散悶才好。

  才因我媽媽，使我送東西，

  到怡紅院去。林之孝家的，

  對著五兒說：你這話岔了。

  方才見你媽，出來才關門。

  既是你媽媽，使了你出去，

  他何不說我，你在這裡呢，

  竟讓我關門，這是何主意？

  可知你扯謊。五兒聽此言，

  沒有話回答，只低聲說道：

  原是我媽媽，一早教我取，

  但我忘記了，挨到這時光，

  我才想起來。只怕我媽媽，

  錯當我走了，沒和大娘說。

  林之孝家的，聽他之言辭，

  明顯鈍色虛，又因這近日，

  玉釧兒他說，那邊正房內，

  失落了東西，幾丫頭對賴，

  沒找到主兒，心下便起疑。

  可巧這小蟬，還有蓮花兒，

  並幾個媳婦，剛巧走過來，

  見了這事情，眾人便說道：

  林奶奶倒要，去審審他話。

  這兩日時光，他往這裡頭，

  鬼鬼唧唧的，不知幹什麼。

  小蟬又答道：我想也奇怪，

  昨玉釧姐姐，說太太耳房，

  柜子被打開，少了好些個，

  零碎的東西。這璉二奶奶，

  打發平姑娘，和玉釧姐姐，

  要些玫瑰露，誰知少一罐。

  若不是尋露，還不知道呢。

  蓮花兒笑道：這話沒聽見，

  今兒我看見，一個露瓶子。

  林之孝家的，正因這些事，

  沒找到主兒，每日鳳姐兒，

  便使這平兒，催逼他去查，

  一聽此言語，忙問在那裡。

  蓮花兒便說：在廚房裡呢。

  林之孝家的，聽了此言語，

  忙命打燈籠，帶眾人來尋。

  五兒急的說：這是寶二爺，

  屋裡的芳官，是他給我的。

  林奶奶便說：不管你方官，

  還是那圓官，現有了贓證，

  我只呈報了，憑你在主子，

  面前申辯去。一面說著話，

  一面入廚房，蓮花兒帶著，

  取出了露瓶。恐還有別物，

  又細搜一遍，得一茯苓霜，

  一併拿了來，帶了這五兒，

  來回報李紈，還有與探春。

  那時的李紈，正因蘭哥兒，

  病了不理事，命去見探春。

  探春已歸房。人回進去了，

  丫鬟們都在，院子內納涼，

  探春在盥沐，待書回進去。

  半日出來說：姑娘知道了，

  叫你找平兒，回二奶奶去。

  林之孝家的，只得領出來。

  到鳳姐那兒，先找著平兒，

  平兒回鳳姐。

  鳳姐才歇下，就聽見此事，

  便開始吩咐：將他娘老子，

  打四十板子，把他攆出去，

  不許進二門。把那個五兒，

  打四十板子，立刻交莊上，

  或賣或配人。平兒聽此言，

  便做了吩咐，林之孝家的。

  五兒被唬的，

  哭哭又啼啼，給平兒跪著，

  細訴芳官事。平兒回答道：

  這事也不難，等到了明日，

  問了這芳官，便知其真假。

  但這茯苓霜，前日人送來，

  還等老太太、太太回家來，

  看了才敢動，不該偷了去。

  五兒見他問，忙將他舅舅，

  送的這一節，說了出來了。

  平兒聽有理，依你這樣說，

  你竟是無辜，平白無辜人，

  拿你來頂缸。此時天已晚，

  奶奶進了藥，不便為小事，

  這麼去絮叨。如今且將他，

  交給上夜的，看守他一夜，

  等到了明兒，我回了奶奶，

  再做他道理。林之孝家的，

  便不敢違拗，帶出他人來，

  交與上夜的，媳婦們看守，

  自便回去了。

  這裡的五兒，被人軟禁來，

  不敢多走步。又兼眾媳婦，

  也有勸他說，不該做這個，

  沒行止之事，也有報怨說，

  正經的不來，又弄個賊來，

  倒給我們看，倘或眼不見，

  他要尋了死，或是逃走了，

  都我們不是。又有素日裡，

  與柳家不睦，的一干人等，

  見了這情景，都來奚落他。

  這五兒心中。又氣又委屈，

  竟無處可訴，本怯弱有病，

  這一整夜裡，竟思茶無茶，

  思水也無水，思睡無衾枕，

  嗚嗚咽咽的，直哭了一夜。

  誰知一班人，和他這母女，

  不和那些人，巴不得一時，

  攆出他們去，惟恐事有變，

  大家起個早，都悄悄的來，

  買轉這平兒，一面送東西，

  一面又奉承，他辦事簡斷，

  一面又講述，他母親素日，

  許多的不好。平兒一一應，

  打發他們去，卻悄悄跑去，

  來訪問襲人，問了他是否，

  芳官給他露。襲人便說道：

  露是給芳官，芳官轉何人，

  這我卻不知。襲人問芳官，

  芳官聽此話，唬天又跳地，

  忙應是自己，送給他用的。

  芳官把此話，告訴了寶玉，

  寶玉也慌了，說露雖有了，

  若要是用他，勾起茯苓霜，

  他自然實供。若說他舅舅，

  在門上得的，那他這舅舅，

  也有了不是，人家的好意，

  反被咱陷害。忙和平兒議：

  露的事雖完，然這霜的事，

  也有不是的。好姐姐教他，

  芳官給他的，平兒笑答道：

  雖然也可以，只是他昨晚，

  已經同人說，他舅舅給的，

  現如何又說，是你給的呢？

  那邊丟的露，也是無主兒，

  如今有贓證，如果白放了，

  又去找誰去？誰還肯認錯？

  眾人未必服。晴雯走來道：

  太太那邊露，再無別人拿，

  分明是彩雲，偷給環哥兒。

  你可瞎亂說。平兒笑答道：

  誰不知這個，但今玉釧兒，

  急的大聲哭，悄悄問著他，

  他也是應了，玉釧也罷了，

  大家就混著，不用再問了。

  可恨這彩雲，不但不答應，

  還擠玉釧兒，說他偷了去。

  寶玉回答道，這事就說是，

  我唬他們頑，悄悄的偷了，

  太太的來了。圓了兩件事。

  襲人回答道：只是這太太，

  聽見又要說，你小孩子氣，

  不知好歹了。平兒笑答道：

  這倒是小事。從這趙姨娘，

  屋裡拿贓來，著實不容易，

  我怕又傷著，一好人面子。

  別人都別管，但這一個人，

  豈不又生氣。我可憐是他，

  不為打老鼠，也傷了玉瓶。

  說著他伸出，三個手指頭。

  襲人等聽說，便知是探春。

  大家都忙說：可是這些話，

  竟是我這裡，應了起來的。

  平兒又笑道：須得把彩雲，

  和那玉釧兒，兩業障叫來，

  問准了才好。不然他得益，

  不說為這個，像我沒本事，

  問不出來的，以後這事情，

  越發偷的偷，不管的不管。

  襲人等笑道：正是這個理。

  平兒便命人，叫他兩個來，

  對他們說道：你們不用慌，

  賊主已有了。玉釧兒先問，

  賊現在那裡，平兒回答道：

  二奶奶屋裡，你問他什麼，

  他就應什麼。我心裡明知，

  不是他偷的，他因害怕了，

  承認了此事。這裡寶二爺，

  覺得不過意，替他認一半。

  待要說出來，但做賊素日，

  又是和我好，一個姊妹子，

  窩主卻平常，恐傷一好人，

  因此很為難，少不得央求，

  寶二爺應了，大家都無事。

  如今反要問，你們兩個人，

  若從此以後，大家在一處，

  小心存體面，便求寶二爺，

  答應這件事，若不然的話，

  我回二奶奶，別冤屈好人。

  彩雲聽此言，不覺紅了臉，

  一時羞的慌，覺噁心感發，

  於是便說道：請姐姐放心，

  別冤了好人，也別帶累了，

  無辜人體面。偷東西原是，

  趙姨奶奶他，央告我再三，

  我便拿了些，與環哥是真。

  連太太在家，我們還拿過，

  各人去送人，也是平常事。

  我原說嚷過，兩天就罷了。

  今冤屈好人，我心也不忍。

  姐姐竟帶我，回奶奶那去。

  眾人聽這話，個個都詫異，

  竟有此肝膽。

  寶玉忙笑道：彩雲好姐姐，

  果是正經人。今不用你應，

  我只說是我，悄悄的偷的，

  唬著你們頑，如今鬧出事，

  我原該承認。只求姐姐們，

  以後省些事，大家就好了。

  彩雲回答道：我幹的事兒，

  為什麼你應，死活我該去。

  平兒襲人道：不是這樣說，

  如果你應了，未免叨登出，

  趙姨奶奶來，三姑娘聽了，

  豈不會生氣。竟不如就讓，

  寶二爺應了，大家都無事，

  除幾個人外，皆不知這事，

  何等的乾淨。但只以後的，

  千萬小心些。想要拿什麼，

  只太太同意，那怕這房子，

  給了別人了，我們沒幹系。

  彩雲聽此言，低頭想一想，

  方才依允了。

  大家議妥貼，平兒帶他們，

  與芳官往前，至上夜房中，

  叫了這五兒，將這茯苓霜，

  也悄悄教他，說芳官所贈，

  五兒謝不盡。平兒帶他們，

  來自己這邊，林之孝家的，

  帶幾個媳婦，押解著柳家，

  等夠多時了。林之孝家的，

  又向平兒說：今兒一早兒，

  押了他出來，恐園裡沒人，

  伺候姑娘飯，我將秦顯的，

  女人派去了。姑娘回奶奶，

  他乾淨謹慎，以後就派他，

  時常伺候罷。平兒乃問道：

  秦顯的女人，我不大相熟。

  林之孝家的：他是園子裡，

  南角子上夜，白日裡沒事，

  所以這姑娘，不曾相識的。

  高高孤拐的，大大的眼睛，

  最乾淨爽利。玉釧兒答道：

  是的好姐姐，你怎麼忘了？

  是司棋嬸娘。司棋的父母，

  是大老爺人，他這個叔叔，

  是咱這邊的。平兒聽了後，

  方才想起來，你早說是他，

  我就明白了。又笑著回道：

  也太急了些。如今這事兒，

  八分上下里，水落石出了，

  連前兒太太，屋裡丟東西，

  也有了主兒。是寶玉那日，

  和這兩業障，要要點什麼，

  偏兩個業障，慪著他來頑，

  說太太他人，不在家裡面，

  所以不敢拿。寶玉便瞅他，

  不隄防時節，自己進去了，

  拿了些出來。這兩個業障，

  許是不知道，就被唬慌了。

  如今這寶玉，聽帶累了人，

  方才細細的，他告訴了我，

  拿出東西來，一件不差的。

  那個茯苓霜，是寶玉外頭，

  找人得了的，曾賞過多人，

  不獨園內有，連媽媽子們，

  討了出去的，給親戚們吃，

  又有轉送人，襲人也曾給，

  芳官這樣人。他們私情里，

  各個相來往，也是平常事。

  前兒那兩簍，擺議事廳上，

  原封沒動過，怎混賴他人。

  等我回奶奶，此事再定說。

  說畢後抽身，進了臥房中，

  便將此事情，照前言後果，

  回鳳姐一遍。

  鳳姐兒答道：雖然如此說，

  但寶玉為人，愛兜攬事情，

  青紅皂白的，他倒是不管。

  別人求他去，又擱不住人，

  兩句好話後，把個炭簍子，

  給他戴上了，何事不應承？

  咱們若信了，將來大事情，

  恐怕也如此，如何能治人。

  還要細細的，追求才是真。

  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裡，

  丫頭都拿來，雖不便拷打，

  只要叫他們，墊著磁瓦子，

  跪在太陽下，茶飯別給吃。

  一日不說清，一日來罰跪，

  便是鐵打的，一日管招了。

  俗語說的是，蒼蠅也不抱，

  無縫的雞蛋。

  雖然這柳家，他真的沒偷，

  到底有影兒，別人才說他。

  雖不加賊刑，也革出不用。

  平兒回答道：何苦操這心！

  要能放手時，也須得放手，

  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樂得去施恩。縱在這屋裡，

  操一百個心，終久咱們是，

  那邊屋裡的。沒必要結些，

  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怨憤。

  況我們自己，又三災八難，

  好容易懷了，一個小哥兒，

  到六七個月，最後還掉了，

  焉知是不是，素日太操勞，

  氣惱傷著的。如今乘早兒，

  看見看不見，也倒好了罷。

  就這一席話，說的鳳姐兒，

  自個倒笑了，對平兒說道：

  憑你小蹄子，發放去罷了。

  我才精爽些，沒的去淘氣。

  平兒笑答道：這倒是正經！

  說畢此話後，轉身就出來，

  一一來發放。要知其端的，

  且聽下回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