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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觀園抄查眾人慌 清白人尷尬人心寒

2024-09-24 09:18:55 作者: 雲來雲去天理真
  話說那平兒,聽迎春說了,

  正自覺好笑,忽見寶玉來。

  原是管廚房,柳家媳婦妹,

  因放高利貸,開賭招人恨。

  這園中素有,與柳家不睦,

  告起柳家來,說他和妹子,

  二人合夥的,他妹子出頭,

  賺了錢平分,因此這鳳姐,

  要治柳家罪。那柳家的人,

  因為得此信,便慌了手腳,

  他便思索著,與怡紅院人,

  覺最為深厚,故走來悄悄,

  央求那晴雯,金星和玻璃,

  等眾人幫忙。金星和玻璃,

  告訴了寶玉,寶玉他想起,

  迎春之乳母,也有此罪狀,

  不若來約下,同迎春討情,

  比自己獨去,單為這柳家,

  說情更妥當,便故此前來。

  忽見許多人,見寶玉進來,

  眾人都問道:你病可好了?

  跑來作什麼?寶玉也不便,

  說出討情事,只是淡淡說:

  來看二姐姐,眾人不在意,

  繼續說閒話,平兒便出去,

  辦累絲金鳳,這一個難事。

  王住兒媳婦,

  緊跟在身後,百般央求道:

  姑娘也好歹,口內寬容些,

  好人有好報,我橫豎過去,

  把他贖了來。平兒笑答道:

  你遲也是贖,早也是贖的,

  既有這今日,何必那當初。

  既然是這樣,趁早贖了來,

  交與我送去,我一字不提。

  王住兒媳婦,聽說了這話,

  方放下心來,就過來拜謝,

  又對著他說:姑娘自貴幹,

  我趕晚拿來,先回了姑娘,

  再送去如何?平兒回答道:

  趕晚了不來,可別來怨我。

  說畢這二人,分路自散了。

  平兒到房裡,鳳姐便問他:

  那個三姑娘,叫你作什麼?

  平兒笑答道:三姑娘這次,

  怕奶奶生氣,叫我勸奶奶,

  問奶奶這裡,這兩天時間,

  可吃些什麼。鳳姐兒笑道:

  還是這三姑,還記掛著我。

  剛才又出來,一件告人事:

  有人來告人,柳二媳婦家,

  和他的妹子,通同開賭局,

  凡妹子所為,都是他作主。

  我想你素日,肯勸我做事,


  多一事不如,少了省一事,

  可閒一時心,自己善保養,

  保養也好的。我因聽不進,

  果然應了些,先把那太太,

  都是得罪了,而且我自己,

  賺了一場病,僅此而已欸。

  如今我看破,隨他們鬧去,

  我養病要緊,作好好先生,

  得樂且樂的,得笑且笑的,

  一概的是非,憑他們去罷。

  平兒便笑道:奶奶果如此,

  便是我造化,一語還未了,

  見賈璉進來,拍手嘆氣道:

  好好又生事,前兒我錢緊,

  和鴛鴦借當,那邊的太太,

  怎麼知道了。太太叫我去,

  叫我想辦法,先遷挪一下,

  二百兩銀子,做八月十五,

  節日間使用。我回太太話,

  說沒處遷挪,太太對我說:

  你若沒有錢,必有一地方,

  可以去遷挪,前兒一千兩,

  從哪裡當的?連你老太太,

  他手裡東西,你都有神通,

  把他弄出來,這會二百銀,

  你就借不了?幸虧我現在,

  沒和別人說。我想著太太,

  分明不短錢,何苦他要來,

  尋事奈何人?鳳姐兒答道:

  那日沒瞧見,一個外人的,

  誰走漏消息?平兒聽此言,

  也細想那日,有誰在此的,

  竟想了半日,笑著回答道:

  倒是記起了,那日說話時,

  沒一個外人,晚上送東西,

  過來的時節,老太太那邊,

  傻大姐的娘,也可巧來送,

  漿洗的衣服,他在下房裡,

  坐了一會子,見一大箱子,

  這麼多東西,自然要問的,

  必是丫頭們,他們不知道,

  給說了出來,也未可知的。

  因此便喚了,小丫頭來問,

  那日誰告訴,呆大姐的娘。

  小丫頭慌了,都跪下發誓,

  說自來不敢,多說一句話。

  有人問什麼,答應不知道。

  這事也不小,如何敢多說。

  鳳姐詳情說:他們必不敢,

  別委屈他們。如今把這事,

  往後靠一靠,把太太的事,

  打發了要緊。寧可咱短些,

  別討沒意思,因而叫平兒:

  把我金項圈,拿去暫押了,


  當二百銀子,送去完事情。

  賈璉回答道:便多押二百,

  咱們也要使。鳳姐兒答道:

  這個倒不必,我沒處使錢。

  這一押再還,不知那一項,

  可以去贖呢,平兒拿了去,

  吩咐一個人,喚旺兒媳婦,

  過來領去罷,不一會時候,

  拿了銀子來。賈璉自送去,

  不在此閒話。

  這裡的鳳姐,和平兒猜疑,

  終究是誰人,走漏的風聲,

  擬不出人來。鳳姐兒又道:

  知道這事情,還是小事情,

  怕的是小人,趁便造非言,

  生別的事來。當緊他那邊,

  和鴛鴦結仇,如今竟聽得,

  他私自借給,璉二爺東西,

  那些個小人,眼饞他肚飽,

  倒是連那個,沒縫兒雞蛋,

  還要下蛆呢,

  對你璉二爺,這個還無妨,

  只是這鴛鴦,他正經女兒,

  帶累他受屈,豈不是咱們,

  造成的過失,平兒便笑道:

  這個也無妨。鴛鴦借東西,

  看的是奶奶,並不為二爺。

  一則是鴛鴦,雖然應名的,

  是他的私情,其實他也是,

  回過老太太,老太太因怕,

  孫男弟女多,究竟也無礙。

  鳳姐兒答道:理論固如此。

  只是你我的,應是知道的,

  那不知道的,焉得不生疑?

  一語還未了,忽然有人報:

  太太他來了,鳳姐覺詫異,

  與平兒等人,忙迎了出來。

  只見王夫人,氣色也變了,

  帶一個貼己,小丫頭走來,

  一語不發的,至裡間坐下。

  鳳姐忙奉茶,因陪笑問道:

  太太今高興,到這裡逛逛。

  王夫人喝命:讓平兒出去!

  平兒見這般,不知怎回事,

  忙應了一聲,帶著小丫頭,

  一齊出去了,在門外站住,

  越性將房門,掩了,

  自己則坐在,那個台磯上,

  所有的下人,一個不許進。

  鳳姐著了慌,不知何等事。

  只見王夫人,滿含著眼淚,

  從那袖子內,擲出一香袋,

  對鳳姐說道:你倒是瞧瞧。

  鳳姐忙拾起,一看這個是,

  十錦春香袋,也嚇了一跳,


  忙問太太道,從那裡得來?

  王夫人見問,便淚如雨下,

  顫聲的說道:我從那得來!

  我也是天天,坐在這井裡,

  拿你當一回,細心的人呢,

  所以我才能,偷一個空兒。

  誰知你和我,一樣一樣的。

  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的,

  明擺在園裡,那些山石上,

  卻被老太太,他丫頭拾著,

  不虧你婆婆,正好遇見了,

  早已送到那,老太太跟前,

  我且問下你,你這個東西,

  如何便遺在,那山石上來?

  鳳姐聽此言,也變了顏色,

  忙問太太道,怎知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嘆氣說道:

  你還反問我!你倒是想想,

  一家子上下,除了你們倆,

  小夫小妻的,余者皆是些,

  老婆子他們,要這個何用?

  再問女孩們,從那裡得來?

  自然是璉兒,那個不長進,

  下流的種子,那裡弄來的。

  你們又和氣,當一頑意兒,

  年輕輕的人,兒女之閨房,

  私意是有的,你還和我賴!

  幸而園子內,上下這些人,

  還不解其事,也尚未揀得。

  倘或丫頭們,也是揀著了,

  你姊妹看見,這還了得啊。

  不然讓那些,小丫頭揀著,

  出去說這是,園內揀著的,

  外人知道了,這性命臉面,

  要還是不要?鳳姐聽他說,

  便又急又愧,登時沒臉色,

  紫漲了麵皮,便依那炕沿,

  雙膝乃跪下,也含淚訴道:

  太太說的這,固然有道理,

  我也不敢辯,我這裡的人,

  無這樣東西。但其中還要,

  求太太細詳,其道理緣由:

  那香袋應是,外頭的僱工,

  仿著這式樣,由內工繡的,

  帶那子穗子,一概市賣貨。

  我便年輕些,也不尊重些,

  也是不要這,勞什子香袋,

  自然是好的,此是其一由。

  二者這東西,也不常帶著,

  我縱然是有,只好在家裡,

  焉肯帶身上,去各處玩去?

  況且又是在,這個園裡去,

  個個姊妹們,肯拉拉扯扯,

  倘或露出來,不但姊妹前,


  就奴才看見,有什麼意思?

  我雖年紀輕,亦不能無腦,

  糊塗至此的。太太請細想。

  王夫人聽了,這一席話里,

  因而感嘆道:我也知道你,

  大小姐出身,焉輕薄至此,

  不過我氣急,拿了話激你。

  但如今這事,怎麼去處理?

  你婆婆剛才,才打發了人,

  封了這東西,給我瞧一瞧,

  說是前日裡,從那傻大姐,

  手裡得到的,把我氣個死。

  鳳姐兒答道:太太你別惱,

  快別生這氣。若被人覺察,

  保不定這些,賈母不知道。

  且平心靜氣,暗暗的訪察,

  才能得確實,縱然訪不著,

  外人不知道,這就叫作那,

  胳膊折袖內,里外看不見,

  如今惟有此,趁著賭錢時,

  把周瑞媳婦,旺兒媳婦等,

  四五個貼近,不能走話人,

  安插在園裡,以查賭為由,

  細細查此事,定水落石出。

  再如今他們,丫頭也太多,

  保不住這些,人大心大的,

  生事作耗的,等鬧出事來,

  反悔之不及。如今若無故,

  裁革這些人,不但姑娘們,

  委屈又煩惱,就連那太太,

  和我過不去,不如趁此機,

  以後便規定,凡年紀大的,

  或有些丫鬟,咬牙難纏的,

  便拿個錯兒,攆出去配人。

  一則保得住,沒有別的事,

  二則也可以,節省些用度。

  太太你想下,我這話如何?

  王夫人嘆道:你說的這些,

  何嘗不是呢,但從公細想,

  這幾個姊妹,也甚可憐了。

  也不用遠比,只說這如今,

  你林妹妹的,他的母親來,

  他未出閣時,是何等嬌生,

  是何等慣養,是何等體面,

  金尊玉貴的,那才像是個,

  千金小姐的,有大家體統。

  如今你看下,這幾個姊妹,

  不過比人家,丫頭略強些,

  通共每個人,只有兩三個,

  丫頭像個人,余者縱有那,

  四五個丫鬟,或小丫頭子,

  竟是像廟裡,專使的小鬼。

  如今還要求,裁職革了去,

  不但於我處,心中不忍的,


  只怕老太太,也未必就依。

  雖然是艱難,但難不至此。

  我雖沒受過,大榮華富貴,

  若比起你們,則是要強些。

  如今我寧可,省些內外錢,

  別委屈他們,以後要省儉,

  先從我這來。如今且叫人,

  傳了周瑞家,等人進來下,

  就吩咐他們,快快暗地裡,

  訪這事要緊,鳳姐聽他言,

  即喚那平兒,進來吩咐了。

  過一刻功夫,那周瑞家的,

  與吳興家的、及鄭華家的、

  來旺家的人、來喜家的人,

  現在共五家,陪房也來了,

  余者也皆在,南方的各地,

  各有那執事,王夫人現在,

  正嫌人少的,不能去勘察,

  忽見邢夫人,陪房王善保,

  他家的走來,方才也正是,

  他送香囊來。王夫人向來,

  看視邢夫人,得力心腹人,

  等原無二意,今見他過來,

  打聽此事情,便十分關切,

  向他回話說:你去回太太,

  也進這園內,照管照管的,

  這王善保家,正因那素日,

  進了園中去,那些丫鬟們,

  不大趨奉他,他心裡覺得,

  大不自在的,事又尋不著,

  恰好這時候,生出這事來,

  自以為自己,得了一把柄。

  又聽王夫人,真心來委託,

  正撞心坎上,說這個容易。

  不是我這個,做奴才多話,

  論理這事情,該早嚴緊的。

  太太也不常,往那園裡去,

  這女孩子們,一個個倒像,

  受封誥似的,他們就仿佛,

  成千金小姐,今鬧下天來,

  誰敢哼一聲,不然就調唆,

  姑娘丫頭們,相互起紛爭。

  王夫人答道:這也是常情,

  跟姑娘的人,比別的嬌貴。

  你們勸他們,連那主子們,

  他們的姑娘,不教導這些,

  也尚且不堪,更何況他們。

  王善保家道:別的還罷了,

  太太不知道,一個是寶玉,

  他屋裡晴雯,那個小丫頭,

  仗著他生的,模樣標緻些,

  又一張巧嘴,天天打扮的,

  像個西施樣,在主人跟前,

  能說慣道的,掐尖要強的。


  一句不投機,他就立起來,

  兩個騷眼睛,胡亂來罵人,

  妖妖趫趫的,不成個體統。

  王夫人他人,聽了這話兒,

  猛然便觸動,過去的往事,

  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倆,

  跟了老太太,進園去逛去,

  有一個丫鬟,身似水蛇腰,

  兩邊削肩膀,眉眼又有些,

  像你林妹妹,正在那裡面,

  罵一小丫頭,我的心裏面,

  很看不上他,那副狂樣子,

  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說得。

  後來問是誰,我又偏忘了。

  今日對坎兒,這丫頭想必,

  是他無疑了。鳳姐兒答道:

  若論起容貌,這些丫頭們,

  共總比起來,都沒那晴雯,

  生得好看的。

  論舉止言語,原有些輕薄。

  方才太太說,倒很像是他,

  我也忘記了,那日的事情,

  也不敢亂說,王善保家的,

  便又回答道:不用這樣猜,

  此刻也不難,叫了他來下,

  讓太太瞧瞧。

  王夫人答道:寶玉房裡的,

  常見我的人,有襲人麝月,

  這兩個丫鬟,笨笨的倒好。

  若有這晴雯,他自是不敢,

  來見我的面。我一生當中,

  最嫌這樣人,況且又出了,

  這些個事情,好好的寶玉,

  倘叫這蹄子,勾引變壞了,

  那怎還了得?因而叫自己,

  丫頭過來下,吩咐他過去,

  到那園裡去,

  只說下我說,有話問他們,

  留下那襲人,麝月來服侍,

  寶玉不必來,有一個丫鬟,

  晴雯最伶俐,叫他即刻來。

  你不許和他,說什麼閒話。

  小丫頭答應,走入怡紅院,

  正值那晴雯,身上不自在,

  睡中覺起來,人正在發悶,

  聽他如此說,只得隨他來。

  素日這丫鬟,皆知王夫人,

  最嫌妝艷飾,語薄言輕者,

  故晴雯這次,便不敢出頭。

  今因連日來,身上不自在,

  沒十分妝飾,自認為無礙。

  及到了鳳姐,他的房中間,

  王夫人一見,他釵軃鬢松,

  衫垂帶褪的,有春睡捧心,

  病弱的美態,形容面貌上,


  恰是上個月,見過的那人,

  便不覺勾起,方才的火來。

  王夫人原是,天真爛漫人,

  喜怒出心中,皆形諸於色。

  不比那些個,飾詞掩意人,

  今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

  便冷笑答道:好個美人兒!

  像個病西施,你天天妝成,

  這輕狂樣兒,是給誰看的?

  你幹的好事,竟打量著我,

  以為這事情,我不知道呢!

  我且放著你,自然有明朝,

  來揭你的皮!寶玉今日子,

  是否可好些?晴雯一聽他,

  如此的說話,心內便大異,

  便知已有人,在暗算他了。

  雖然他著惱,只不敢作聲。

  他本是一個,聰敏過頂人,

  見問那寶玉,身體可好些,

  他便有不肯,以實話回對,

  只淡淡說道:我原是不大,

  到寶玉房去,不常和寶玉,

  相處在一塊,好歹這個事,

  我不能知道,只問下襲人,

  或麝月他們,王夫人答道:

  這就該打嘴!難道是死人,

  要你作什麼!晴雯回答道:

  我原是跟了,老太太的人。

  因老太太說,園空大人少,

  寶玉他害怕,所以撥了我,

  去外間屋裡,上夜看屋子。

  我原回我笨,不能服侍人。

  老太太罵我,說是不叫你,

  管他的事情,要那伶俐的,

  能起什麼用。

  我聽了這話,我才過去的。

  不過十天內,或半個月內,

  寶玉他悶了,大家頑一會,

  各自就散了,至於那寶玉,

  飲食起坐的,上一層便有

  除了老奶奶,還有老媽媽,

  下一層又有,襲人與麝月,

  秋紋幾個人。我是閒著的,

  還要去作那,老太太屋裡,

  的針線活兒,所以寶玉事,

  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我,

  從此往後的,我留心便是。

  王夫人這下,信以為實了,

  忙對晴雯說:好阿彌陀佛!

  你不近寶玉,是我的造化,

  竟不勞你人,這般的費心。

  既是老太太,讓給寶玉的,

  我明兒回了,讓老太太人,

  再攆你出去。

  向王善保家,大聲吩咐道:

  你們且進去,好生防幾日,

  不許他亂動,睡寶玉房中。

  等我回過了,老太太同意,

  再來處治他。便喝聲去罷!

  站在這地方,我也看不上,

  他這浪樣兒!誰許你這樣,

  花紅柳綠的,不一樣妝扮!

  晴雯也只得,傷心跑出來,

  他這時氣得,也非同小可,

  一出了院門,便拿手帕子,

  握著自己臉,一頭向前走,

  一面低頭哭,一直哭到那,

  園門內部去,這裡王夫人,

  向鳳姐等人,自嘆自怨道:

  這幾年我是,越發這精神,

  短了不少了,竟照顧不到。

  這樣的妖精,怕這樣還有,

  明日倒查查,鳳姐這時刻,

  見那王夫人,正盛怒之際,

  又因王善保,是那邢夫人,

  是他的耳目,常常調唆著,

  邢夫人生事,

  縱有千百樣,不同的言詞,

  此刻不敢說,只低頭答應。

  王善保家的:太太請養息,

  你身體要緊,這些小事兒,

  只交與奴才,如今倒要查,

  這背後主兒,也是極容易,

  等到了晚上,園門關時節,

  內外不通風,我們竟可以,

  給個猛不防,帶人到各處,

  丫頭們房裡,搜尋搜尋下。

  想誰有這個,斷不單只有,

  這個一個的,自然還要有,

  別的東西來,那時翻出來,

  自然就是他,王夫人答道:

  這話倒也是。若不是如此,

  斷不能知道,

  有的清的清,有的白的白。

  問鳳姐如何。鳳姐答應說:

  太太說的是,這就行了罷。

  王夫人答道:這主意可行,

  不然耗一年,也查不出來。

  於是大傢伙,商議便已定。

  及至晚飯後,待賈母安寢,

  寶釵入園時,王善保家的,

  便請了鳳姐,一併入了園,

  喝命夜班人,將角門上鎖,

  便從上夜的,該婆子查起,

  不過抄檢些,多餘攢下的,

  蠟燭燈油物。王善保家的:

  這個也是贓,等明兒回過,

  太太再計劃,於是就先到,

  這怡紅院中,便喝命關門。


  當下這寶玉,正因這晴雯,

  覺得不自在,忽見一干人,

  不知啥緣由,為何直撲了,

  丫頭房門去,迎出鳳姐來,

  問是何緣故,鳳姐兒答道:

  最近丟一件,要緊的東西,

  因大家混賴,恐怕有丫頭,

  他們偷去了,所以叫大家,

  都查一查的,這樣好去疑。

  一面說著話,一面尋了坐,

  吃了一回茶,王善保家的,

  等搜了一回,便仔細問了,

  這幾個箱子,究竟何人的,

  都叫本人來,親自打開的。

  襲人見晴雯,這樣的境況,

  知必有異事,見這番抄檢,

  也只得自己,先出來打開,

  箱子並匣子,任其搜一番,

  不過是平常,動用之物件。

  查晴雯箱子,因而又問道:

  這個是誰的,不開讓人搜?

  襲人等方欲,代晴雯開時,

  只見那晴雯,挽著他頭髮,

  竟闖了進來,便豁的一聲,

  將箱子掀開,兩手捉箱底,

  朝天往地下,便盡情一倒,

  將所有之物,盡都倒出來。

  王善保家的,也覺的沒趣,

  便看了一看,無甚私弊物。

  便回了鳳姐,要往別處去。

  鳳姐兒答道:你們可細細,

  查一查箱子,若是這一番,

  還查不出來,就難回話了。

  眾人都答道:都細翻看了,

  沒什麼差錯,有男人物件,

  都是小孩子,過去的東西,

  想必是寶玉,他的舊物件,

  沒甚關係的,鳳姐兒聽了,

  也是回笑道:既如此就走,

  再瞧別處去,眾人說著話,

  便一徑出來,因向王善保,

  家的回話道:我有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要抄檢只是,

  抄檢咱家人,薛大姑娘屋,

  斷乎檢不得,王善保笑道:

  這個是自然。豈有抄到了,

  親戚家裡來,鳳姐點頭道:

  我也這樣說,一頭說這話,

  一頭早到了,瀟湘館內部。

  黛玉已睡了,忽報這些人,

  不知為甚事。才想要起來,

  只見鳳姐兒,早已走進來,

  忙按住黛玉,不許他起來,

  只對他說道:睡罷我們走。


  那個王善保,帶了眾人,

  到丫鬟房中,也一一開箱,

  倒籠檢一番。從紫鵑房中,

  便抄出兩副,寶玉換下的,

  寄名的符兒,束帶上披帶,

  兩個荷包子,並扇套扇子。

  待打開看時,皆是那寶玉,

  往年往日的,手內拿過的。

  王善保家的,自以為得意,

  遂忙請鳳姐,過來驗視他,

  對鳳姐又說:這些個東西,

  從那裡來的?鳳姐笑答道:

  寶玉和他們,從小兒一處,

  混玩了幾年,這自然是他,

  寶玉舊東西,不算什麼的,

  撂下往別處,查驗是正經。

  到探春院內,誰知早有人,

  報與探春了,探春就猜著,

  必有些原故,所以竟引出,

  這等醜態來,遂命眾丫鬟,

  秉燭開了門,在門前等待。

  待眾人來了,探春便故意,

  問是何事情?鳳姐笑回道:

  因丟一東西,然連日訪察,

  竟查不出來,恐怕有旁人,

  賴女孩子們,所以便越性,

  大家搜一搜,挖出這人來。

  探春冷笑道:我們的丫頭,

  自然都是賊,按理我就是,

  頭一個窩主。既然如此說,

  先搜我箱櫃,他們所偷的,

  都交我藏著,說著便吩咐,

  命小丫頭們,把箱櫃打開,

  將鏡奩妝盒、衾袱與衣包,

  若大若小物,皆一齊打開,

  請鳳姐抄閱。鳳姐陪笑道:

  我不過是那,奉太太命來,

  妹妹別怪我,不必生我氣。

  因命丫鬟們,快快關上門。

  探春回答道:我這裡東西,

  倒許你搜查,要搜丫頭的,

  這個卻不能。我比眾人毒,

  凡丫頭所存,我這都知道,

  都在我這裡,替他們收著,

  一針一線的,他們也沒藏,

  要搜只搜我。

  你們今早起,不議論甄家,

  自己家裡面,好好的抄家,

  果然在今日,真真抄查了。

  知大族人家,若外頭殺來,

  一時自然是,殺他不死的,

  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子,

  死了而不僵,必須從家裡,

  自殺自滅來,才一敗塗地!


  他說著這話,竟流下淚來。

  鳳姐只看著,眾媳婦他們。

  周瑞家便道:既是女孩子,

  他所有東西,全在這裡了,

  奶奶且請到,別處去罷了,

  讓姑娘安寢,鳳姐便起身,

  便告辭出來,探春又問道:

  可仔仔細細,搜明白了嗎?

  若明日再來,我就不依了。

  鳳姐兒笑道:既然丫頭們,

  他們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就不必搜了,探春冷笑道:

  你果然倒乖,連我的包袱,

  都被打開了,還說沒翻動。

  明日敢說我,護著丫頭們,

  不許你們翻,你趁早說明,

  若還是要翻,不妨這會兒,

  再翻他一遍,鳳姐也知道,

  探春他素日,與眾不同的,

  只得陪笑道:我已經連你,

  都搜查明白,探春問眾人:

  你們也都是,搜明白不曾?

  周瑞家的等,都陪著笑說:

  都翻明白了,那王善保家,

  本是個心內,沒成算的人,

  素日也雖聞,探春的名字,

  見探春如此,他只當一個,

  是探春認真,單獨惱鳳姐,

  與他們無干。他便要趁勢,

  作臉獻媚好,因越眾向前,

  拉探春衣襟,故意的一掀,

  嘻嘻的笑道:連姑娘身上,

  我都翻了下,果然沒什麼。

  鳳姐見這樣,慌忙說話道:

  媽媽就走罷,別瘋瘋顛顛。

  一語還未了,只聽拍一聲,

  王家的臉上,早著了探春,

  一個巴掌了,探春這時刻,

  登時的大怒,指著王家的,

  厲聲的問道:你什麼東西,

  敢來拉扯我,本姑娘衣裳!

  我不過看著,太太的面上,

  你又有年紀,叫你一聲媽,

  你狗仗人勢,天天作耗子,

  專管生事情,如今也越性,

  真是了不得,你打諒我是,

  同你們姑娘,那樣好性兒,

  由你欺負他,就錯了主意!

  你搜檢東西,我便不惱了,

  你不該再來,拿我取笑罷。

  說著便親自,解衣卸裙子,

  拉著鳳姐兒,細細的在翻。

  對眾人又說:省得叫奴才,

  來翻我身上,鳳姐平兒等,


  便忙與探春,束裙整袂的,

  口內也喝著,王善保家的,

  對王善保道:媽媽兩口酒,

  就瘋顛起來,前兒把太太,

  竟也衝撞了,快點出去罷,

  不要提起了,又勸這探春,

  休得生閒氣,探春冷笑道:

  但凡有氣性,早一頭碰死!

  不然豈容許,奴才來身上,

  翻賊做贓的,明兒一大早,

  我就先回過,老太太、太太,

  然後再過去,給大娘陪禮,

  該怎麼處理,我就領了罷。

  那王善保家,討個沒意思,

  在窗外只說:罷了真罷了,

  這也是遭罪,頭一遭挨打。

  我就明兒個,回了老太太,

  仍回老娘家,回去過了罷。

  這個老賤命,要他做什麼!

  探春乃喝命,底下丫鬟道:

  你們聽他說,這一個回話,

  還等我和他,對嘴去不成。

  待書等聽說,便出去說道:

  你回娘家去,倒是造化了。

  只怕你這人,還捨不得去。

  鳳姐兒笑道:真是好丫頭,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

  探春冷笑道:我們作賊人,

  嘴裡都有的,三言兩語的。

  這還算笨的,背地裡不會,

  調唆那主子,平兒便慌忙,

  陪笑來解勸,一面拉待書

  周瑞家的等,又勸了一番,

  鳳姐直待到,有人服侍了,

  探春睡下覺,方帶著來人,

  往對過走來,暖香塢來了。

  彼時的李紈,猶病在床上,

  他與那惜春,卻是緊鄰的,

  與探春相近,故順路過來,

  先到這兩處。李紈身有病,

  吃藥剛睡著,不好去驚動,

  只到丫鬟們,他們的房中,

  細搜了一遍,沒什麼東西,

  遂到這惜春,他的房中來。

  因惜春年少,尚未識大事,

  嚇的也不知,當有什麼事,

  故鳳姐過來,先是安慰他。

  誰知竟在那,入畫的箱中,

  尋出一大包,金銀錁子來,

  約三四十個,又另有一副,

  玉帶的板子,並一包男人,

  靴襪等物件,入畫他這時,

  也是黃了臉,因而人問他,

  是那裡來的,入畫也只得,


  跪下磕著頭,哭訴述真情,

  說這是珍大爺,賞我哥哥的。

  因我老子娘,都在那南方,

  如今只跟著,叔叔過日子。

  我叔叔嬸子,只吃酒賭錢,

  我哥哥怕了,若交給他們,

  這錢又花了,所以常得了,

  悄悄的煩了,老媽媽帶來,

  叫我收著的,惜春他膽小,

  見這也害怕,對眾人說道:

  我竟不知道,還有這等事,

  這還了得了!鳳姐笑答道:

  這話若果真,也倒是可恕,

  只是不應該,私自送進來。

  若這話不真,倘是偷來的,

  你就別活了,入畫跪著哭:

  我不敢扯謊。奶奶只管去,

  明日去問人,我們奶奶的,

  和大爺去的,若不是賞的,

  我和我哥哥,打死也無怨。

  鳳姐回答道:這自然要問,

  只是真賞的,也有的不是。

  誰許你私自,傳送東西的!

  你且說下是,和誰作接應,

  我便饒了你,下次萬不可。

  惜春回答道:嫂子別饒他,

  這裡人員多,若不拿一人,

  作法來示範,不知怎樣呢?

  嫂子若饒他,我也是不依。

  鳳姐回答道:素日我看他,

  還好守紀律。誰沒一個錯,

  只是這一次,二次的犯下,

  二罪俱罰的,但不知傳遞,

  這個人是誰?惜春回答道:

  若說要傳遞,再無別的人,

  必是後門上,那個張媽了。

  他倒是肯和,這些丫頭們,

  鬼鬼祟祟的,這些丫頭們,

  都肯照顧他,鳳姐聽此言,

  便命人記下,將東西暫且,

  交給周瑞家,等明日再議。

  便別了惜春,往迎春房子,

  一起走來了。

  迎春已睡著,丫鬟才要睡,

  眾人去叩門,等半日才開。

  鳳姐吩咐道:不驚動小姐。

  遂往丫鬟們,他們房裡來。

  因司棋他是,王善保家的,

  親外孫女兒,鳳姐倒要是,

  看看王家的,可藏私不藏,

  遂稍留了神,看他在搜檢。

  先從別人的,箱子來搜起,

  皆無別的物,及到了司棋,

  箱子中搜了,王善保家說:


  也沒啥東西,才要蓋箱時,

  周瑞家的道:看這是什麼?

  說著便伸手,掣出了一雙,

  男子錦帶襪,一雙緞鞋來。

  有一小包袱,待打開看時,

  裡面有一個,同心如意的,

  一個字帖兒,都遞與鳳姐。

  鳳姐他平素,因當家理事,

  每每看這些,開帖並帳目,

  也是頗識得,幾個字來了。

  便看那帖子,是大紅雙喜,

  一個信箋帖,上面便寫道:

  上月你來家,父母已覺察,

  你我之意思,姑娘未出閣,

  尚不能完成,你我之心愿。

  若園內相見,你可托張媽,

  給我一信息,若在園內見,

  倒比來家裡,方便說些話。

  千萬要小心,再賜二香袋,

  今已查收外,寄香珠一串,

  略表我心意,千萬要收好。

  表弟潘又安,拜具並頌安。

  鳳姐看罷了,不怒而反樂。

  別人不識字。

  王家的素日,也並不知道,

  他姑表姊弟,有這一節的,

  風流的故事,見了這鞋襪,

  心內早已是,有了些毛病,

  又見一紅帖,鳳姐看著笑,

  他便回說道:必是他們那,

  胡寫的帳目,不成個字形,

  所以奶奶笑,鳳姐笑答道:

  正是這個帳,竟算不過來。

  你是司棋娘,他的表弟兒,

  也應該姓王,怎又姓潘呢?

  王善保家的,見問的奇怪,

  只勉強告道:司棋的姑媽,

  給了這潘家,姑表兄弟的,

  所以都姓潘。

  上次逃走的,潘又安就是,

  他的表弟兒,鳳姐笑答道:

  這個就是了,因對眾人道:

  我念你聽聽,說著便從頭,

  給念了一遍,大家唬一跳。

  這王家的人,一心只要認,

  拿人的錯兒,不想反拿住,

  他外孫女兒,便又氣又臊。

  周瑞家四人,又都問著他:

  你老可聽見?明明白白的,

  再沒的話說。據你老人家,

  應該怎麼樣?這王家的人,

  恨沒地縫兒,鑽進去就好。

  鳳姐只瞅著,他嘻嘻的笑,

  向周瑞家的,也是笑答道:

  這個倒也好。不用你們那,

  作老娘的人,操一點兒心,

  他鴉雀不聞,給你弄了個,

  好女婿來了,大家倒省心。

  那周瑞家的,笑著湊趣兒。

  那王家的氣,已無處可泄,

  便自己回手,打自己的臉,

  大聲臭罵道:老不死娼婦,

  怎麼造孽了!說嘴就打嘴,

  現世現報的,丟人現眼的。

  眾人見這般,俱笑個不住,

  又半勸半諷,鳳姐見司棋,

  低頭不言語,也並無畏懼,

  覺慚愧之意,他倒覺可異。

  料此時夜深,且不必盤問,

  只怕他夜間,自愧尋拙志,

  遂喚兩婆子,監守起他來。

  另外帶了人,拿贓證回來,

  且自安歇,等待明日料理。

  誰知到夜裡,連起來幾次,

  他身體下面,竟淋血不止。

  及至到次日,便覺得身體,

  十分的軟弱,起來頭髮暈,

  遂撐不住身,便請太醫來,

  診脈完畢後,遂立藥案云:

  看得少奶奶,繫心氣不足,

  虛火乘熱脾,皆憂勞所傷,

  致嗜臥好眠,胃虛土弱的,

  竟不思飲食,今聊一試用,

  昇陽養榮劑,大夫寫畢後,

  遂開了幾樣,不同中藥名,

  不過是人參、當歸和黃芪,

  等類之藥劑,便一時退去,

  有老嬤嬤們,拿了那方子,

  回過王夫人,不免又添了,

  一番的愁悶,遂將那司棋。

  其事暫未理。

  可巧這一日,尤氏看鳳姐,

  先坐了一回,又到園中去,

  看過那李紈。剛想要望候,

  眾姊妹們去,忽見那惜春,

  遣人來邀請,尤氏遂到了,

  他的房中來,惜春便將那,

  昨晚之事情,細細述一遍,

  告訴與尤氏,又命將入畫,

  他箱子東西,一概要來了,

  給尤氏過目,尤氏回答道:

  實是你哥哥,賞他哥哥的,

  只不該私自,傳送這東西,

  如今的官鹽,竟成私鹽了。

  因而罵入畫,糊塗的丫鬟,

  脂油蒙了心,惜春回答道:

  你們管教的,不嚴倒不說,

  反罵這丫頭,這些姊妹中,


  獨我的丫頭,這樣沒臉的,

  我如何見人,昨兒我逼著,

  鳳姐帶他去,他只是不肯。

  我想他原是,他那邊的人,

  鳳姐不帶去,也有他道理。

  我今日正想,要送他過去,

  嫂子來的好,快帶了他去。

  或打或殺的,或賣給他人,

  我一概不管,入畫聽他說,

  又跪下哭求,說再不敢了。

  只求姑娘家,看小兒情常,

  好歹也應該,生死在一處。

  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是,

  十分的不解,說他只不過,

  一時糊塗了,下次再不敢。

  他自從小兒,服侍你一場,

  到底留著他,這才是理兒。

  誰知那惜春,雖然歲年幼,

  卻是天生的,自然有一種,

  百折不回的,孤獨的僻性,

  任人怎回說,他只是以為,

  丟他的體面,便咬定牙關,

  斷乎不肯的,更又說的好:

  不但我不要,這個入畫了,

  如今我大了,連我也不便,

  往你那邊去,況且近日裡,

  我每每風聞,有人背地裡,

  議論著什麼,不堪的閒話,

  我若再過去,連我整個人,

  也編派上了,尤氏回答道:

  誰議論什麼?又有什麼事,

  可以議論的!姑娘你是誰,

  我們又是誰?姑娘聽見人,

  議論了我們,就該問著他。

  惜春冷笑道:你這句話里,

  問著我倒好,我一姑娘家,

  只有躲是非,現在你勸我,

  反去尋是非,成什麼人了!

  還有一句話:我不怕你惱,

  好歹有公論,何必去問人。

  古人說得好,善惡生死事,

  父子也不能,有所相勸的,

  何況你我間,我只是知道,

  保住我自己,這個就夠了,

  管不了你們,願從此以後,

  你們有事情,別來連累我。

  尤氏等聽了,又氣又好笑,

  便對眾人道:怪道這個人,

  都說四丫頭,年輕糊塗的,

  我只是不信,你們聽剛才,

  他所說的話,無原無故的,

  又不知好歹,又沒個輕重。

  雖是孩子話,卻能寒人心。

  眾嬤嬤笑道:姑娘年紀輕,


  奶奶自然要,吃些大虧的。

  惜春冷笑道:我雖然年輕,

  話卻不年輕,你們不看書,

  不識幾個字,都是些呆子,

  看著明白人,倒說我糊塗。

  尤氏回答道:你是那狀元,

  榜眼探花的,古今難比肩,

  第一個才子,我是糊塗人,

  這個倒何如?惜春反問道:

  狀元榜眼的,難道就沒有,

  糊塗的不成。可知道他們,

  也有他不能,了悟的道理。

  尤氏回笑道:你這個倒好。

  剛才是才子,這會子又是,

  作大和尚了,講起禪悟來。

  惜春回答道:我是不了悟,

  我也捨不得,入畫他離開。

  尤氏便回道:可知你是個,

  心冷口冷的,心狠意狠人。

  惜春回答道:古人曾說的,

  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

  我清清白白,做一正派人,

  為什麼你們,教帶累壞我!

  尤氏他心內,原有些病態,

  怕說這些話,聽有人議論,

  已是他心中,早羞惱激射,

  只看在惜春,他的臉面上,

  不好去發作,忍耐了大半。

  今見那惜春,又說了這句,

  因按捺不住,因問惜春道:

  怎麼我就能,帶累了你了?

  你丫頭不是,無故說我的,

  我忍這半日,你倒是越發,

  自鳴得意的,只管說這話。

  你是這府上,千金萬金的,

  高貴的小姐,我們從此後,

  就不相親近,仔細帶累了,

  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

  將入畫丫鬟,帶了過去了!

  他說完這話,便賭氣去了。

  惜春回答道:若果然不來,

  倒也是省了,口舌是非言,

  大家倒清淨。

  尤氏不答話,一逕往前走,

  獨自離去了,不知那後事,

  如何的演繹,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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