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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逃避

2024-08-24 09:54:07 作者: 南綾
  她停住腳步,將手裡的鮮花擱在灰白色的石碑前。

  深秋的風襲來,一點點捲起她純黑色的薄呢大衣。

  同以往每次來一樣,仍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凝視著碑上照片裡年輕的臉龐,讓思緒在回憶的海洋里漂浮。

  下山的路上,她遇見了岑寂。

  這是她第一次與他在墓地相見,去年這時,他曾說過要陪她一起來,然而她尚未答應,他已先她一步亮出了底牌。

  數月來,這是她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見到他,只是這地方,似乎有些不合適。

  在岑家,亞然對誰都好,待岑寂也不例外。可岑寂,對誰都淡淡的,就算笑也禮貌而疏離,待亞然也是如此。

  她看他一眼,沒有開口,繞過他,打算繼續走。

  「在這裡見到我,不驚訝?」男人低笑一聲,旋身看她。他只穿了件薄羊絨衫,顯得很隨意,不像是來悼念的,反倒像是在散步。

  「你做的事,我何必驚訝?」她微微挑眉,對上他精緻狹長的眼眸,唇角的笑意並未擴散至眼底。她見他不作聲,禮貌回道,「岑總,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她還沒抬步,手已被他快速捏住。那張如畫清俊的臉已斂起笑意,冷冷地看著她。

  她皺眉,心中一陣不耐煩,卻不想與他扯破臉皮,只好繼續客氣地開口:「岑總,如果有吩咐,請在公司里找我。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她想抽手,哪知被他反手一拉,人向斜坡外倒去。她一驚,等反應過來時,已被他攬著腰扣在懷裡。那張薄軟的性感嘴唇,就在她面前。

  熟悉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夾帶著淡淡的古龍水味和煙味,他優美的眉緊鎖,看著懷裡的人,眼底卻生出了一股厭惡來。

  她不驚不怒,反倒笑了:「既然相看兩厭,不如保持距離的好。」

  她見他不動,自己動手去拉腰際的手,正在這時,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軟軟的「岑寂」。

  她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回頭果然看見那個嬌柔可愛的女孩正睜著水潤潤的大眼,無措又驚慌地看著他們。

  藍又恩眉一皺,叫了聲岑寂,對方手一松,終於放開了她。

  周舒妍幾步小跑來到他身旁,拎著男裝外套的手緊緊纏上他的胳膊,表情不勝委屈地看著藍又恩:「又恩姐,你也來了?」

  「是啊。」她淡淡一抬眉,溫柔輕笑,「剛才多虧你男友,不然現在你只能在山坡下看見我了。」解釋完,她沒興趣久留,說了聲再見,自顧自離開。

  「為什麼不待在車裡?」他的目光回落周舒妍身上。

  「岑寂。」她怯怯地咬著下唇,將手裡的衣服遞給身旁的男子,「我怕你冷,特意給你送上來的。」

  他嗯了一聲,接過衣服,輕輕在她臉上撫了撫:「既然上來了,就一起去吧。」他難得溫柔,她歡欣地應了,依偎在他身邊,早把剛才心底的酸楚拋開。

  藍又恩最近總是早出晚歸,第一個上班,最後一個下班,有時拖著范青仁和鍾倪問亞泰琪新一季服裝設計的事,一聊就是一個晚上。

  兩人雖然仍不喜歡她,但見她如此勞心的模樣,心裡也多少對她有些改觀,於是各自埋頭設計和製作樣衣,不再故意刁難。

  一時間,藍又恩手下眾人分頭忙碌,只剩下她一個閒人,每日處理完事務,也不好意思死賴在公司發呆,只能準時下班。

  雨晴那裡雖說隨時歡迎她,但畫廊畢竟有關門時間,加上雨晴愛玩愛鬧,夜生活豐富,她也不能每天拉著她閒坐。實在沒有辦法時,她就一個人點杯咖啡,在星巴克坐到深夜再回家。

  雨晴說她自作自受,先前明明介紹了兩個好女孩給她,她卻偏偏不帶給紀亞認識,弄得現在他日日纏她煩她,實在活該!

  「夜店的小姐也叫好女孩?紀亞一不抽菸二不喝酒,她們卻樣樣都會,第一次見面就拉著我划拳,還問我認不認識有錢的闊少!」

  「要求別這麼高嘛!你也知道我的朋友都和我差不多年紀,去哪裡找十七八歲的小女孩?碰巧那兩個是我的客人,我怎麼知道人家是做小姐的?」雨晴也沒辦法,雖然滿大街都是女孩,可一時之間要她怎麼找!

  「你就忍忍吧,紀亞不是在上大學嗎,大學可是戀愛的搖籃,我就不信全校那麼多女生,他一個都看不上!就算他看不上,以你家紀亞那臉蛋那身材那個性,保證倒追的人一把一把地來!」


  藍又恩也是這樣以為的,只可惜,這兩個月來,他沒有絲毫戀愛的跡象。

  她喝光第二杯咖啡,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便起身開車返回家中。

  枯坐了一晚上,人已經極其疲勞。公寓一層一片漆黑,她以為他睏倦先睡了,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準備洗浴後快快上床睡覺。

  哪知她脫至內衣拎著毛巾打開浴室門後,卻看見少年正泡在她的大木桶里悠然地閉眼養神。

  聽見開門聲,他迅速睜開眼,那瞬間熾熱起來的目光讓她心頭一跳,進退兩難地卡在門口,用毛巾擋著身體。

  「你回來了?要洗澡嗎?我讓給你!」他似乎在笑,隨即從木桶里站了起來。

  藍又恩邊說不用邊迅速退了出去。

  「又恩姐!」少年對她的尷尬不以為意,語調痞痞地叫住她,「沒事啦,我也洗很久了,本來就打算出來!你幫我把床上的浴巾和衣服拿進來,好不好?」

  又來?藍又恩穿上浴袍,看了眼床角的衣服,面色難看。

  這小子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之前一次,他在樓下浴室洗澡,進去後才說忘記拿毛巾,要她幫忙。她無奈,只得從淋浴房的門縫裡將毛巾遞給他,結果走的時候太著急,滑了一下,好在他及時抱住了她。否則那一跤摔下去,她恐怕得在床上躺兩天。

  她記得他當時衣服正脫到一半,卻抱著她死活不肯鬆手,她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擺脫。

  又有一次,她洗完澡下樓喝水,那時已經凌晨,樓下燈全熄了,她以為他睡著了。結果才倒完水就被他自背後抱住,水灑了一身不說,差點被他按在廚房裡吻。

  她生氣地教訓他,他卻說這全是她的錯,是她先招惹他,現在想撇清,哪有這麼簡單!

  他時而耍賴,時而撒嬌,時而偷襲,時而裝無辜,她被弄得頭痛欲裂,連睡覺都不安穩,最後就演變成早出晚歸,能不在家儘量不在。

  她靠在浴室外的牆壁上發呆,等回神時,紀亞已自己走出浴室。

  暗淡的光線下,他裸著身體,手臂撐著頭兩側的牆壁,將她困在狹小的空間裡,正低頭注視著她:「又恩姐,讓你幫我拿衣服,怎麼都不理我?」

  他渾身散發著浴液的香味和潮濕的熱氣,肌膚光潔的勻稱身體在迷濛燈光下仿佛透著誘人的蠱惑力,她想低頭避開,卻看到了更不該看的,無奈只得仰頭對著他的臉。

  「去穿衣服!」她揉揉額角,頭又痛了。

  他貼近她,灼燙的體溫透過她薄薄的浴袍傳了過來:「為什麼不看,我不夠帥嗎,還是身材不夠完美,你不喜歡?」

  她真快要吐血了:「你快點去穿衣服!」

  「為什麼?」他皺起了眉,瞳底仿佛帶上了悲傷,「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一眼都不想看?」

  她最見不得他如此表情,仿佛被主人遺棄的寵物,她心裡一軟,只能開口:「不是,我……」

  她的話被他突然收緊的雙手打斷,那手臂的力量根本不是她可以對抗的。

  在他即將吻上來之前,她突然不掙扎了,鎮定地開口道:「你是想自己搬出去,還是讓我搬出去?」

  他撐著她身後的牆,看著她的瞳底帶著不可置信。

  她嘆了口氣:「紀亞,我會對你負責,但不是這種方式。之前的胡鬧都算了,可再繼續下去,我真的會生氣。」

  他安靜地看著她,眸底閃過各種不同的情緒,她亦安靜地與他對視,許久後,他起身拎起衣服穿上,下了樓。

  那夜後,她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與她冷戰,但只是幾天,他又恢復了原樣,甚至還收斂了不少,不再纏著她。只是會在她上班時打來電話,詢問她是否回家吃晚飯,想吃什麼,又或者霸著電話線和她聊天,但並不會說過分的話。

  她有些意外,輕鬆之餘並沒有深究。

  亞泰琪的春季時裝發布會就定在半個月後,模特那裡,卻臨時出了問題。

  PL集團是上市公司,有長期合作的模特公司,亞泰琪的業務一點點從羅麗達轉移後,雖然表面上所有經營事務都歸於藍又恩負責,但實際操作起來,很多程序都是在PL里進行的。她只是單獨一人,加上兩個設計師,如果沒有完善的流程,根本沒法應付龐大的訂單。

  所以,目前來說,亞泰琪仍依附於PL。這次模特的事,是因為PL其他幾個牌子同時調人,這才導致了他們原本預定的模特被抽走。她為此找過岑寂,可大老闆高高在上日理萬機,只說了一句知道,其實根本就是敷衍。


  鍾倪氣憤不已,說這根本就是岑寂在捉弄人!

  藍又恩又何嘗不明白這點,只是當前的首要任務是完成春裝發布會,其他的她通通不理。

  PL不提供模特,她就自己找。

  可沒料到的是,她居然會在模特公司碰見紀亞。

  人是雨晴先看見的,她和這家模特公司的總監認識,於是介紹她來。

  總監說正巧有幾個不錯的女孩在拍攝雜誌,於是帶她們去了攝影棚。明亮的燈光下,雨晴一眼就從幾名模特中間看見了熟悉的人。

  「原來這小子在模特公司打工,怪不得能自己應付學費!」雨晴搖頭感嘆。幾名性感明艷的少女中,面對鏡頭裸著上半身的帥氣男生正是紀亞。

  「嗯?你們認識他?」總監頗為意外,「他是幾個月前才來我們公司的,因為還在讀書,不能全職,本來沒打算要他。不過利昂正好經過,說他五官輪廓眼神都很有個性,身材也好,所以就留下了。」

  「利昂?是你們那個攝影大師?」

  「對,就是他!」

  雨晴戳戳藍又恩,低聲道:「不錯嘛,你家紀亞果然一流,居然被大師點名留下。你這位培養人有何感想?」她問完,見藍又恩仍看著聚光燈下幾名模特出神,只得用力推了她一把,「想什麼呢!」

  藍又恩這才回頭朝她一笑,緩緩道:「你覺得,那幾個女孩如何?」

  「很好啊!很適合你們的春裝發布會!」

  藍又恩唇邊的笑容里添了些許莫測:「我是說,你覺得她們和紀亞站在一起如何?」

  雨晴明白過來,想了想又說:「可是那幾個女孩條件那麼好,未必會看上你家紀亞啊……等等,你覺不覺得,站在紀亞左邊的那個女孩眼神有點……怎麼說呢,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樣!」

  藍又恩又是一笑,轉頭朝一旁的總監道:「麻煩你,那幾個女孩的資料可以給我嗎,尤其黑頭髮的那個,越詳細越好,謝謝!」

  看完模特,三個人靜靜退了出去,自始至終,全身心投入拍攝工作的溫紀亞,根本不知道剛才誰進來過。

  知道藍又恩解決了模特問題,范青仁和鍾倪總算放下心,全神貫注地投入工作。

  她不懂設計和裁衣,所以重點負責模特這一塊,這天與她們簽完走秀合約,她將那日見到的黑髮女孩留了下來。

  女孩今年才十七歲,名叫肖可伶,十五歲就簽了模特公司,十六歲正式出道,專為雜誌拍照,也會接些服裝走秀。

  她年紀雖小,個子卻比藍又恩還高,與紀亞的身高正相配。她見自己被單獨留下,不知是何事,巴掌大的蜜色小臉上,一雙美瞳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藍又恩。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和亞泰琪這個品牌很適合,想問問看你有沒有與我們長期合作的意思。」真正的理由,藍又恩當然不會說破。年輕一代都獨立成熟,直說反而會有反效果。

  「是這樣的。亞泰琪在國內也算小有名氣,我們最近除實體店鋪之外,還打算開個網上專賣店,也會定期製作目錄雜誌,所以需要找幾個固定的模特,為我們拍攝照片。」這個主意她早就有了,雖然還未和范青仁、鍾倪說,但她已基本決定在來年春季前將網頁製作出來,所以模特也是真的需要。

  肖可伶果然有興趣,但見對方主動問自己,又想著拿捏著要價,藍又恩另有目的,見她的要求不算過分,也就一一答應了,並約定了下次的拍攝時間。

  幾次見面後,肖可伶已與藍又恩混熟,經常喊著又恩姐跟在她身後。

  她帶她外出逛了兩次街,直到第三次約她喝茶時,她算著時間,知道紀亞會打來。

  「今天不回去吃了,在外面。」

  「和誰?」他在電話里悶悶地問。

  「你要來嗎?」她淺笑著問他。之後報了地址,十幾分鐘後,他果然一陣風似的來了。

  之後的見面很富戲劇性,兩個年輕的少男少女彼此驚訝了一下,幾句問答解開疑惑,而藍又恩很配合地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茶室的座位不是沙發座,而是單獨的藤椅,這是藍又恩特意挑選的地點,這樣無論紀亞坐在哪裡,都不能說著說著就朝她身上黏。

  很明顯,她這樣的安排效果很好。兩人都沒懷疑,喝茶聊天氣氛不錯,雖然基本都是肖可伶在說,紀亞在聽——直到藍又恩安排的另一個人出現。


  事後,她曾回想過這次安排,覺得唯一的敗筆就在這裡。但當時她為了能脫身,只有再度麻煩可憐的「月滿西樓」。

  周紹豐自北海道之行後一直有找她,喊她十次,她只會出去一兩次。不過,他這人雖積極,實際上卻不敢對她做什麼,尤其是在她完全無意的情況下。

  所以見面數次,兩人卻依然維持著朋友關係。

  從周紹豐出現在視線里開始,溫紀亞的臉色就有些暗沉。藍又恩把他的反應歸在可預見之列,鑑於北海道的教訓,這次周紹豐坐下後,她並沒有刻意冷落紀亞,只要他和她說話,她總會溫柔地微笑著回復他。

  喝完茶,周紹豐提議去李公堤的西餐廳吃飯,他已經訂了包廂。

  肖可伶當然願意和紀亞多相處,當下四人都坐上了周紹豐的奧迪A6。藍又恩坐在副駕,紀亞看了她一眼,只能坐去後面。

  一晚上,肖可伶都在打聽紀亞的日常生活,愛好什麼,喜歡什麼,有什麼娛樂活動。如此明顯的好感,連周紹豐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紀亞擅長游泳和籃球,而且廚藝很好!不過,他語文很差,尤其是古文,連蘇軾和白居易都會弄混。」藍又恩邊說邊看向紀亞,他也正看著她,似乎沒料到她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漂亮的瞳底帶了些欣喜,可聽到數落時又有些窘迫,暗沉了一晚的臉頰上浮起可疑的紅暈。

  晚飯後,藍又恩說要回去拿車,讓紀亞負責把肖可伶送回家,自己坐上周紹豐的車,率先走了。

  肖可伶在初冬寒風颼颼的夜晚眼巴巴地看著紀亞,希望他會脫下外套為她取暖,結果他只是抬手攔下一輛出租,遞給司機錢後甩手走人。

  肖可伶始終帶了點傲氣,見狀心裡一堵,立刻讓司機開車。

  揚著抒情音樂的車內,周紹豐看了眼身側的人:「我今天,怎麼有種被利用的感覺?」

  「你發現了?」藍又恩抿唇輕笑。

  「看起來,那女孩很喜歡紀亞。只是我不明白,紀亞還小,你何必著急幫他物色對象?」

  藍又恩瞥了眼車窗外的夜景,緩緩道:「不小了啊,能自己打工賺錢交學費,已經長大了。」

  「他,不是你親弟弟吧?」其實他早就想問了,「你們不同姓。」

  「是不是都一樣,同一個孤兒院出來的,都是家人。」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起自己的事,雖然之前也曾聽過羅麗達的藍總裁出身低微、烏鴉變鳳凰之類的八卦,但聽她親自講來是另一番感覺,似乎在無形中拉近了距離。

  「怪不得你們之間,總有種微妙的默契,旁人很難插足。」

  她不語,只是安安靜靜地笑。

  「既然今天我幫了你的忙,你也該回報我一下吧!」周紹豐立刻把握時機,「別太早回家,去吃消夜?」

  「我們好像剛剛才吃過晚飯。」

  「那,去唱K,還是到酒吧坐坐?或者去看電影?」

  「去酒吧我能不喝酒嗎?」

  「當然可以!」見她不反對,他立刻掉轉方向,朝藍槍魚開去,「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你,你也只喝飲料。不會喝酒?」

  「不是。」她實在不想多談酒,便道,「這樣吧,今天我請,算是謝謝你的幫忙,好嗎?」

  「就這麼定了!」

  這是個很輕鬆的晚上,周紹豐是個直爽幽默風趣的人,與他在一起沒有壓力,不必思考,只需微笑,他自然就會興高采烈地和她講自己遊歷各國的見聞。

  在周家,他算是最另類的兒子,不喜歡生意,不喜歡權力,只愛旅行、畫畫和文學。頗有些流浪藝人的飄逸氣質。

  他心情好,多喝了幾杯,沒法開車,叫了代駕送她回茶室外取了車,這才和她道別離開。

  藍又恩驅車返家,尚未走進公寓,便在樓下的花壇前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溫紀亞插著褲袋,臉帶慍色:「去哪兒了?為什麼不開手機?」

  「沒有電了啊。」她見他一臉擔心,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頭輕靠在他肩側,「和肖可伶玩得開不開心?」他不語,只輕輕攬住她的腰,她笑了笑,輕輕戳他額頭,「紀亞,你要乖,要聽話。好好讀書,找份好工作,找個漂亮的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子,幸福美滿地度過你的一生,懂嗎?」

  聽到她近日來難得的軟語,他又氣又好笑,摟緊她低頭想吻,卻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立刻放開了她,壓低了眉,神情莫測:「你喝酒了?」


  她搖頭否認:「只是去了酒吧。」

  「和那個男人一起?」

  「你應該叫他周教授。」月色下,她的臉頰有些紅。

  他站在她面前,沉沉地看著她,眼底有翻湧的怒意,可他握緊了拳頭忍著沒有發作。今天見到周紹豐出現之後,他就明白了她想做什麼。

  原來莫名其妙介紹個女孩給他,就是她所謂的對他負責?!

  他深深吸氣,直到寒冷的空氣充斥全身。

  「上去吧。」她去拉他。他避開,轉身逕自上樓。

  天越來越冷了,藍又恩每日開車上班尚不覺得,紀亞卻是每天走去車站坐公交上課,而且身上只穿兩單。所謂兩單就是T恤配外套,下面則是萬年不變的牛仔褲。

  這是從倫敦回來後他在S城的第一個冬天,周一早飯時藍又恩提議他以後坐她的車,反正她上班時間比他晚,可以先送他去學校。

  「這樣太麻煩了,而且你還要早起,我習慣了,沒關係。」他低頭吃早餐,也不看她。

  「那你以後多穿點,這樣看著都冷。」

  他停住筷子,視線從細碎的栗色髮絲下透過來:「你這算是在關心我?」

  「你這算是在找碴兒?」藍又恩瞥他一眼。

  一句話被頂回去,溫紀亞臉上不快,幾口吃完,拎起背包出門。

  「等一等!」她繞過L型餐桌,自電視櫃中取出一個紙袋,拿出一條咖啡色的軟呢圍巾,來到門口處,為他細細圍上,打結,「天冷了,就算年輕有本錢也要愛惜身體,尤其是脖子不能凍,好好戴著不許拿下知道嗎?」

  面前的女人不穿鞋子只及他的下巴,雪肌明眸,長發如絲,五官算不上很漂亮,卻有種獨特的魅力和氣質。她總是靜靜的淡淡的,笑容娟好,溫婉動人。

  他凝視著她,目光深邃,忍不住想去觸摸她的臉。

  「你不要誤會。」她明明在專注地為他圍圍巾,卻仿佛看見了他手的動作,「這些事,以前我也一直為你做。現在做,和以前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你不要多想。」弄好圍巾,她又幫他拉上外套拉鏈,這才退後一步,笑道,「去上學吧。」

  他怔怔地看著她,那笑容異常美,卻讓他的心逐漸空落。

  他打開門,又忍不住回頭:「又恩姐,晚上想吃什麼?」她下班總比他晚,所以晚飯一般都是他負責。

  「乖了,今天我不回來吃,你愛吃什麼就做什麼。」

  「又要出去?」突然間,他只覺得滿口苦澀,「和……他嗎?」

  「不是。」她誠實地答道,「公司快開服裝發布會了,今天要彩排。」

  他的眼瞳忽而又亮了:「今天彩排?那,你晚飯怎麼吃?」

  「可能點外賣吧,彩排很多事要忙,我得盯著。」

  「你們在哪裡彩排?」

  「你要過來?」她輕輕挑眉,說了地址。

  他暗暗記著,嘴上卻說:「也不一定,到時再看吧!我走了,你開車小心!」

  她又笑:「你才是,自己路上小心點!」

  彩排時,溫紀亞果然來了。

  除了背包,他手裡還拎了兩盒比薩。他出現時藍又恩正在與燈光師音響師談當天的舞台效果,對方弄錯了一首歌的順序,她忙著要他們重新錄製。

  待她忙完回頭,才發現其他工作人員都人手一塊比薩,吃得不亦樂乎。

  「這麼闊氣,請我的員工吃飯?」她看了眼空掉的盒子,挑眉,「不會吧,居然沒給我留一塊?」

  他眯起眼睛笑,將她拉到一旁,從背包里取出一個保溫盒,裡面是炒得香噴噴的咖喱牛肉飯,旁邊還配著幾樣蔬菜,之後又取出一個保溫壺,她打開一聞,居然是魚湯。

  「獨家菜式!」見她開心,他的笑容越發明亮。一旁的工作人員見了紛紛搖頭,直說太偏心了。

  「我家的人,偏心也正常吧!」藍又恩將他們趕走,開始專心吃飯。她並沒有注意,她說剛才那句話時,少年俊朗的臉孔綻開了怎樣溫柔的笑意。

  她吃了會兒,見他只看著自己,不由得奇怪:「你怎麼不吃?」

  「哦,下課忙著買魚買菜,匆忙間只做了一份,你吃吧!」


  「晚飯吃了沒?」見他搖頭,她嘆息,「你等等,我再去找把小勺!」

  「不用了!」他一手拉住她,一手握著她的手,將小勺里的炒飯送入自己嘴裡,「這樣就行了,何必那麼麻煩!」

  見她看著自己,他沖她噘嘴:「怎麼了,以前我們也這樣吃過東西啊,用同一雙筷子同一個杯子。現在和以前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你不要多想。」他學著她早上的語氣,把那些話又丟還給他。

  言畢,額頭立刻遭她一戳。

  「再學我試試?」她語調淡淡的,斜眼看他。他見她不惱,乾脆拿過小勺,挖了飯送到她嘴邊:「我餵你!」

  「自己吃吧,我也吃掉一半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她將飯盒遞給他,起身就要去忙。

  「等等!」他放下飯盒拉住她。她回頭,還沒問什麼事,他已拿著紙巾為她擦拭唇角,少年的呼吸就在面前,他動作輕柔,擦完對她笑了笑,「好了,去忙吧!」

  另一邊飄來了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沒說什麼,轉身去工作了。

  紀亞吃完飯仍不走,就在一旁看她,她搞定燈光音樂,招手叫他過去,讓他把一旁的紙箱搬去後台休息室,再順便取3號樣衣過來。

  他本以為她要趕他,見她不僅不趕還讓他幫忙,立刻動手做事。他走得匆忙,沒注意到藍又恩瞳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這一去就是足足一個小時。

  3號樣衣因為尺寸問題臨時要改,鍾倪正在後面趕工,而穿這件衣服的人正是肖可伶。她見到紀亞出現,以為他是來看自己的,心裡高興便不計較他之前的冷淡。肖可伶將紀亞領到一邊的臨時工作室,讓他稍等,說一會兒就好。之後匆匆來到舞台進行了一輪彩排,完畢後又馬上回到工作室,陪他邊等衣服邊聊天。

  鍾倪工作時不喜歡說話,肖可伶又直說一會兒就好,他本以為也就一二十分鐘的事,結果卻等了一個多小時。等他拿到衣服出來後,那幾個工作人員告訴他已彩排完畢,藍總監剛走,至於這衣服,交給他們就可以了。

  紀亞這才明白自己又被算計了,看著身旁眼巴巴望著他說肚子好餓的肖可伶,兩道帥氣的眉毛皺成一堆。

  回家之後,他丟下背包,上樓將她從被子裡拉起來。

  藍又恩累了一天,早已睡著,被他吵醒渾身都不舒服,拍拍他的手,直說讓他乖點,別吵她。

  「我不喜歡肖可伶!」他半跪在她床邊的原木矮榻上,「如果你想撮合我們,最好到此為止。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不用白費心思了!」

  她把頭使勁往枕頭裡埋了埋,實在沒辦法,只能睜眼:「那你喜歡什麼類型啊?不喜歡肖可伶沒關係,這麼多女孩,總會有你喜歡的!」

  「我不喜歡小女生!更不喜歡你隨便安排我的事,總之這件事不用你操心!」

  她嘆了口氣,頭又開始痛了:「不是你自己說要我負責?」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他的臉色更糟,扭頭就走,留她一個怔在那裡,也不知道這算怎麼回事。

  亞泰琪春裝發布會於深冬在S城五星級的湖畔花園酒店進行。

  發布會當日,原本約定到場的媒體記者缺席大半,連預留的貴賓座也有一半人沒到場。新裝發布會基本以失敗告終,次日還以「亞泰琪易主聲勢大落,春裝發布會門可羅雀」為標題上了新聞。

  鍾倪氣得連桌子都差點砸了,范青仁心情也不好。發布會失敗將會直接影響新一季的銷售訂單,訂單減少營業額下降,他們將不得不去面對PL公司的臉色。

  他們本來就是借船出航,本想早點將生意推上正軌,儲蓄資金建立獨立公司,之後徹底脫離PL。

  如此一來,計劃全盤落空。

  「一定是岑寂那小子在搞鬼!之前模特是這樣,發布會也是這樣!」設計室內,鍾倪惱火地關上電腦,把自己陷入沙發。

  范青仁站在窗邊,修長的濃眉緊鎖:「這事有點奇怪,模特的事還可以說是刁難,但發布會是直接與收益掛鉤的,岑寂這麼做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嘁!誰說砸自己!分明是打壓我們!亞泰琪又不是PL旗下的產業,只是互相合作,利潤分成,那點錢他說不定根本不放在眼裡!」鍾倪氣呼呼的,怎麼坐都不舒服,他看了眼一旁始終沒開口的長髮女子,不滿道,「喂!你是總監,倒是說話啊!該怎麼去質問岑寂,好好和我們討論討論!」


  藍又恩抬頭,放下咖啡杯,聲音平緩:「這個情況,當初和他簽約時我就料到了。雖然沒具體想過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但我清楚,對於岑家的一切,他沒有這麼容易放手。」

  「你早料到怎麼不和我們說,也能有個準備啊!」

  「早說有用嗎?他的財力勢力根本不是我們能應對的,別說一半記者,就是全部記者,他也照樣有辦法弄走!」藍又恩緩緩起身,重新將電腦打開,「在某些方面我們力不從心,可還有另外一些事能做。」她打開剛才那則新聞,點著屏幕道,「網絡,是最好的宣傳渠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將亞泰琪從實體店鋪的形式逐漸轉向網絡專賣店?老實說,就算這次發布會成功,亞泰琪的服裝以後還是得在PL集團下的店面里銷售。具體銷售量是好是壞,還得看岑寂想怎麼做!可網絡就不同了,只要服務好,質量好,款式好,銷售量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

  一番話不緊不慢,娓娓道完,鍾倪的眼裡已燃起希望的火光。

  范青仁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就算這次他沒成功打壓我們,只要有這個心思,這種事會沒完沒了。借船出海始終不是辦法,我們得開拓新的銷售渠道!」

  「既然全票通過,那大家就好好努力吧!」鍾倪又來勁了,「我有個兄弟是搞網頁的,我找他幫忙,可以節省費用,不用PL的錢他就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到時再想打壓也遲了!對了,在這之前我們還得找幾個模特來拍雜誌目錄!」

  「已經找好了,隨時可以約時間拍。」藍又恩淡淡道。

  鍾倪吃了一驚,范青仁卻展顏笑開。兩個人第一次如此刻般,將心中對她的成見完全拋開!他們明白,一個能為亞泰琪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當初絕對不可能會背叛羅麗達!

  「好,從今以後,我們三人齊心合力,把亞泰琪推向國際!」

  網絡店鋪的事一啟動,藍又恩是真的忙了起來,拍照、定目錄、製作網頁、清點庫存、招募網店工作人員、聯絡快遞公司……她每天幾乎都要深夜才能下班。當然,因為不想讓PL事前知道,他們在公司外臨時租了套兩室戶,用以加班。

  「你說我們現在這樣是不是有點像地下組織啊!」鍾倪已經兩夜沒回家了,累了就在沙發上躺躺,好在房子水電齊全,也能湊合過夜。

  藍又恩和范青仁皆笑了,大家都累,但累得開心。

  這樣一直忙過了元旦,網店順利開張,幾十萬冊的第一期產品目錄也發去了各家各戶,新春套餐及開業優惠等活動,使得營業額一時間直線上升。

  之後,藍又恩將網絡銷售部門搬入PL內部,開始正式運作。這日,天朗雲稀,她等待了一上午,終於等來岑總裁的召見。

  「看來,我要重新給你定位了。」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眼底的犀利,她知道他正處於盛怒狀態。藍又恩不想繼續激怒他,於是正色道:「關於這次的事情,我得和你說聲抱歉。沒有事前通知,的確是我不好。只不過,亞泰琪業績上升對PL也有好處,還希望岑總不要和我計較了。」

  他沉默著看了她一會兒,她也安靜回視。男人眼底的犀利似乎退了些,他自皮椅起身,一步步來到她面前。她在椅子上端坐,合體的套裝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頸脖,透著珍珠般誘人的色澤。他俯身,手指突然觸上她的臉頰:「是為了亞然,對不對?」

  她眉頭一蹙,想躲,雙頰卻被他牢牢控制在手指間。

  「為了岑亞然,你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岑寂!」她去扳臉上的手指,然而他一用力,將她整個自椅子上拎了起來,他轉了身,她倒退兩步,後腰貼上辦公桌,被他往下一推,壓倒在辦公桌上。

  男人強健的身軀壓了上來,充滿煙味的呼吸幾乎快貼上她的嘴唇,那雙墨黑的瞳底,似乎醞釀著某種危險訊號。

  她心底生出慌亂,看著他不敢動彈。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那一瞬間的緊張氣氛減弱不少,她推開他,翻身離開辦公桌,急忙接聽。

  電話是紀亞打來的,聽見她在這頭微微的喘息聲,他忙問她怎麼了。

  「沒事,你等一下。」她捂住手機,對身後人道,「如果岑總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言罷,不等他開口,便推門而出。

  「後天晚上你幾點下班?」紀亞在電話里問,她沒有多想,隨口答了個時間。

  「那後天我們去外面吃吧,吃你喜歡的韓國料理好不好?我請客!」從他的語氣里能聽出情緒甚好,約定時間地點就掛了電話。她不禁有些奇怪,之前為肖可伶的事,他對她總不咸不淡,怎麼突然又這麼開心?


  藍又恩回到辦公室,瞥見檯曆上的日期才恍然。

  1月21日,後天是他的生日。

  明明是他的生日,卻反而弄得好像是她的生日一般,還神神秘秘地打算弄個意外驚喜,莫非他以為她真糊塗到連他何時生日都會忘記?

  她取過檯曆,看了片刻,開始撥電話。

  吃飯那天,藍又恩準時到達,溫紀亞卻遲到了。然而當他走進包廂時,她眼前不禁一亮。

  他今天居然一改往常兩單一牛仔的穿衣風格,換了件黑色的修身風衣,脫下後,露出裡面的淺灰色西服。西裝是休閒款式,領口的剪裁有些獨特,市面上還未見過。西裝里是黑色的條紋襯衣。他本來就高,身材又好,是個天生的衣架子,如此一穿,再加上特意打理的栗色髮絲,立刻斂起了男孩的氣息,透出屬於男人的成熟魅力來。

  那是種介於男孩與男人之間的味道,很微妙,熟悉裡帶了幾分陌生感,帥氣非常。

  見她盯著自己看,他很高興,放棄她對面的位置,硬是坐到她身旁,搭著她的肩膀痞痞地問:「是不是沒見過這麼帥的?」

  她笑:「這一開口就打回原形了。衣服什麼時候買的?」

  「不是買的。是昨天才做好的樣衣,僅此一件,覺得怎樣?」

  「你的設計?」她真是驚訝。

  「嗯!期末作業,周紹豐那傢伙也被我唬得一愣一愣!」他頗為得意,「又恩姐,我這麼厲害,有沒有獎勵?」

  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料她真的拿出一個盒子來。裡面是一塊卡地亞的男表。

  「你也長大了,需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表。」她取出表,親自為他戴上,「你啊,以為不說我就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雖然我有時糊塗了些,卻不至於連你生日都忘記。除了去年,年年都是飛去倫敦陪你過的,真以為我不記得?」

  她戴好表,冷不防被他用力摟入懷中。

  「紀亞?」她想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以後,我每一年的生日,都要和你一起過。就像以前一樣,永遠都在一起過,不分開。好不好?」他的聲音微顫,她聽得哽咽。他們都是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孤兒,生日對他們來說,總是充滿了寂寞和涼薄。

  去年她沒有去倫敦陪他過生日,雖然他沒說,但她知道他很失望。其實她真的不該這樣,因為自己的私心,硬生生將他丟去英國,一待就是許多年。

  她拍拍他的背,軟聲道:「好,以後生日都一起過。」等了等,他卻還抱著她,甚至將臉頰也一併埋入她的頸窩,完全沒打算放手。她無奈,只得說自己餓了,他這才放開她開始點菜。

  晚飯後,紀亞直纏著藍又恩說要去看電影,見她不同意,又開口說可以買碟回家,兩個人一起看。

  藍又恩只是笑,隨後將車子開到了一家娛樂會所前。

  「下車!」她不多說,只讓他跟著她走。見他在門口磨蹭,她只能拖了他的手朝里走。

  她在前面尋著門牌房號,他卻在後面看著自己指間的小手。

  纖細的手指,柔白細膩,比他的手小了很多,捏在指間仿佛無骨一般。他張開五指,趁她不注意偷偷與她十指交握。

  她將他帶入一間頗為華麗的包廂,裡面卡拉OK、酒吧櫃檯、電腦、棋牌桌一應俱全。

  「在這裡等我一下。」趁著他擺弄音響的時候,她拿包走了出去。

  和服務生確定完飲料食品單子,便結帳離開。

  來到外間走廊時,她與一夥年輕人擦身而過。

  「又恩姐!」人群中,個子高挑的漂亮女孩叫住了她,那人正是肖可伶,也是受她委託,安排這次生日會的人,「你怎麼走了,不和我們一起玩?」

  「我?」她失笑,看了看身上的職業套裝,「你們中間最大的不過二十歲出頭,就算我不介意,你們也會介意吧!」

  「誰說的!今晚是你買單,誰敢介意!」

  「傻瓜,好好去玩吧,酒水和食物我都點足了,不夠就簽我的名字,這家的經理和我很熟,沒有關係!」

  「又恩姐!你太好了!」肖可伶衝上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大擁抱,隨後飛也似的朝包廂而去。

  看著她雀躍的背影,藍又恩笑了笑,轉身。

  她與他的生日已經過完了,接下來的夜晚,應該是屬於年輕人的。


  車子開出沒多久,質問的電話來了。

  「你什麼意思!」

  「公司臨時有事我得回去加班。你好好玩吧,包廂都開了,單我也已經買了,別浪費錢啊!」電話那頭沒有出聲,她無奈,又道,「這麼多人都來為你慶祝,當是補償去年我沒陪你過的十八歲生日,好不好?

  紀亞,你乖了,好好招待人家。還有,今晚玩多晚都沒關係,酒也隨便喝,如果喝多了,也可以在那裡過夜。我已經在會所五樓給你們開了一個套房,你……」她話音未落,電話里卻突然傳來嘟嘟的忙音。

  他掛斷了?

  她對著手機,無奈搖搖頭,將它重新丟回包里。

  睡下沒多久,她擱在床頭的手機急促響起。

  她正困著,懶懶地取過接聽。

  電話那頭有點嘈雜,她餵了半天,才聽見有人幽幽開口:「你已經睡了?不是加班嗎?」

  「紀亞啊。」她揉揉太陽穴,頭疼得厲害,似乎有點感冒了,「加班結束,我當然回來睡了。」

  又隔了片刻,他才問:「那你現在來不來?」

  「不了,我睡下了。你們好好玩吧。」

  「你真的不來?」他追問了一句,聲音似乎有點異樣。

  「不來,你怎麼了?」

  「沒什麼!」那語氣冷了幾分,「既然這樣,你睡吧。我今天可能不回來……」

  「嗯。」

  「我是說,我可能會在樓上的房間過夜……和肖可伶一起!」

  「好,玩得開心點。」她覺得他好像刻意咬重了後半句話。

  「你……」他的聲音陡然高了半分,凝滯片刻又赫然落下,似乎還笑了出來,「好,我一定會玩得開心!」

  電話掛斷,藍又恩只感覺得頭越發昏沉,卷著被子重新入睡。

  門鈴響了很久。

  她縮在被子裡,頭痛欲裂,一點不想動。

  門鈴繼續響,她沒辦法,只能睜開眼。窗外的天還是暗的,她看看鬧鐘,凌晨四點多。這種時候,誰會敲門?

  她想起身下樓,門鈴卻在這時停了。

  之後傳來窸窣的鑰匙聲,門開了又關,接著是拖沓沉重的腳步聲。

  原來是紀亞。她哭笑不得,他明明有鑰匙,還按那麼久門鈴,存心就是不想讓她睡。

  樓下傳來哐啷的聲響,她被吵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反正也睡不著了,乾脆披著睡袍,慢慢下樓。

  下層沒開燈,樓梯旁的廚房裡,鋼化水杯翻在地上,看來是他喝水時打翻的。

  可是,他人呢?

  她繞過廚房,浴室門縫傳來光線,她推開門,發現他正伏在盥洗台前一動不動。

  「紀亞?」她叫了叫他,他沒動,似乎暈了,她忙繞過他去取架子上的毛巾。哪知下一刻,卻突然被他自身後抱住。

  濃烈的酒氣噴涌而來,他扣緊她的腰身,低頭在她脖頸上亂親。

  「紀亞!」她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震愕過後,立刻開始掙扎,「溫紀亞!」

  他將她用力抵在瓷磚牆上,死死錮在自己的懷裡。

  他應該喝了很多酒,連眼神都有些渙散,瞳底卻燃著一叢火焰,跳動著赤裸熾熱的怨憤!

  「你說!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他啞著嗓子開口,仿佛咬牙切齒般質問。

  她身體不舒服,根本沒耐心多言:「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你當然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他憤怒地低吼,看著近在咫尺的唇,忽然狠狠地吻了下去。

  感覺到她的掙扎,他更加惱火,將她攬身一抱,走出浴室,直接壓倒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他聽見她在叫他的名字,叫他住手,還說了其他的話,每一句都讓他更加生氣,只想緊緊抱住她,吻住她,讓她完全屬於自己。

  「溫紀亞,你是不是瘋了!」她幾乎在尖叫,「我讓你喝酒,不是為了讓你回來對我做這些事!」

  「那你是想讓我和誰做這些事!肖可伶?還是任何人都無所謂!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的用意!」他發狠般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咯咯作響。


  疼痛讓她倒吸了口冷氣,她側著臉,努力躲避他的唇。掙扎中,她身上一涼,原本就沒繫緊的睡袍竟被他拉扯開。

  一股惱怒湧上心頭,她抬頭,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溫紀亞!你繼續瘋下去試試!如果你敢,你就繼續!」

  所有的動作都隨著這一巴掌停住,微弱的光線下,少年側著頭,維持著被打的姿勢。原本怒意洶湧的臉上,緩緩滑過透明的痕跡,沿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冰冷的觸覺,卻仿佛灼燙了她。

  「紀亞?」她扳過他的臉,劉海下的眼瞳果然在流淚。她赫然無力,他哭什麼,現在該哭的人是她吧!

  他甩開她的手,有些狼狽地扭過臉,迅速將淚擦掉。

  她趁著這空隙趕緊將睡袍披上,後退幾步,平復著翻騰的內心和戰慄的身體。

  片刻的死寂。

  他緩緩跪坐在地毯上:「因為你喝醉了,所以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當成一個錯誤,只要事後糾正,就能將一切抹殺?需要的時候利用,利用完了又想丟給別人,是這樣嗎?」

  「紀亞……」她拽著衣襟,手指卻仍在顫抖。

  「可是,藍又恩!」少年仰起頭,唇邊泛起自嘲的嗤笑,「那晚喝醉的人只有你!我沒有喝醉,我是清醒的!我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和你發生關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盯著他,只感覺惶恐。她從不知道,這個在她眼底一點點成長起來,總是笑容滿滿圍繞在她身邊的少年,居然會讓她有這種強烈的窒息感!

  那笑容逐漸透出哀怨,終究,還是她做錯了事。

  她的心軟下來,欲走上前去。然而,浴室的燈光隨著她跨出的腳步蔓延而來,他劉海下的俊朗眉眼在這一刻分外清晰,映在她瞳底,觸目驚心!

  她赫然收緊手指,冷聲道:「無論意味著什麼,都與我無關!還有,我再說一次,以後沒有我的許可,不准隨便上樓!你若不願意——我這裡就沒辦法讓你再住下去!」

  他的眼瞳似乎在剎那間透出絕望。

  她別過頭,不去看那眉眼,轉身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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