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代都市> 只是替身嗎> Chapter 5 意外

Chapter 5 意外

2024-08-24 09:54:07 作者: 南綾
  藍又恩和溫紀亞徹底陷入了冷戰。

  那晚的失控後,她第二日還是做了早餐,可他沒有吃,只是站在沙發前遠遠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幾乎沒有溫度,接著無聲出門。

  她低頭,隨手將他的那份早餐倒進了垃圾桶。

  之後很多天,一直都是這樣。

  連著三天做了早餐沒人吃,她也就不做了,每天晚起一個小時,然後在公司附近隨便買個三明治充當早餐。

  至於晚餐,她更加不指望他會做,有時在餐廳一個人吃,有時去雨晴那裡吃,或者接受周紹豐的邀請,跟著他從市中心吃到郊區。

  大約是跟她見面的次數多了,周紹豐越發覺得和她距離遙遠。那種距離是看不見的,就像周遭的空氣,無形卻存在,生生隔在他們之間,讓想再近一步的他動彈不得。

  慢慢地,他似乎也釋懷了,美女雖然追不到,但做個朋友也不錯!

  「舒研這丫頭,最近似乎有煩惱,我這個做二哥的,長年在國外,她和我也不親,什麼都不跟我說。」某日吃飯時,周紹豐的神情頗為黯淡。

  藍又恩輕笑幾聲,沒說什麼。在這個話題上,她儘量避免涉及。

  後來送她到公寓樓下,他想了想,又下車追上她:「如果你有時間,我的意思是……假如可以的話,你能否約她出來談談。」

  藍又恩目色一凜,無聲地看著他。

  「其實,你和岑寂之間的事,我後來聽說了一些。」說這些話,似乎讓他很尷尬,「具體怎麼回事我不清楚,但我也明白,他們之間的事一定和你沒有關係。只是我覺得,她這個心結,可能只有你可以解開。」

  她靜靜地看著他,仍是不語,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令他分外不安,情急之下,忍不住握起她的手:「又恩!你可千萬別生氣啊,我不是說你故意讓他們產生什麼誤會,我只是覺得,應該是她單方面誤解了一些事!你知道,岑寂這個人很悶,不會低聲下氣哄女孩。而舒研從小被家裡寵著,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很不習慣,會受委屈也說不定!」

  藍又恩聽了這番話,只是覺得好笑,臉上的笑容反倒更盛了。

  「你怎麼還笑,說句話啊!笑得我心裡都慌了!」他有些無措,拉著她的手捏來揉去。

  「麻煩讓讓!」突兀的清朗男聲自一旁響起,夜色中,少年一手勾著肩上的背包,一手插著褲袋,正冷眼注視著兩人。

  「紀亞?你、你怎麼會來?」

  「我住這裡!周教授,請問你們聊完沒有?不要擋在路中間!」

  被學生看見自己的窘態,周紹豐自然有些不自在,又怕放手後藍又恩會就這麼上樓,乾脆將她往自己身旁一拉,給溫紀亞讓道。見他不動,忙說:「你先上去,我和又恩還有事情要談!」

  紀亞經過他們時微微停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手還被周紹豐緊緊握在手裡。他眉頭一擰,扭頭上了樓。

  周紹豐也沒多想紀亞和藍又恩住在一起的事,只顧著問她生沒生氣。

  藍又恩實在有些無奈:「我看起來是這么小氣的人?其實這件事,我也不是沒有和舒研解釋過,她的心結其實不在我這裡。不過,既然你已經這麼說了,那就讓我考慮一下,時機適合的話,我會找她談,好嗎?」見他釋然,她舉起了自己仍被握著的手,「月滿西樓,你打算握到什麼時候?」

  「一輩子不放行不行?」話里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

  「行!」她說著,作勢就要去踹他,他大笑著躲開,跳上車朝她揮手說拜拜。她同樣揮揮手,這才轉身上樓。

  與此同時,公寓客廳的落地窗前,抵在玻璃上的十指赫然收緊。

  這已經是第四次,她聽見他在公寓裡聊電話。

  雖然每次都是對方打來的,雖然每次他的口氣都冷淡不耐煩,但每次,他也會靜靜地坐到玻璃前的軟榻上,聽對方說完。

  藍又恩一直在猜對方是誰,直到某個假日,他帶著那人來公寓,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那個怯怯地踏入公寓,小心翼翼察看四周的女孩,是肖可伶。

  他低頭從鞋櫃裡拿拖鞋給她的時候,藍又恩正從旋轉樓梯上下來。

  那對少男少女,如此看去真像雜誌上定格的照片。

  其實她本來一直疑惑,為什麼紀亞會告訴她,肖可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她年輕有朝氣,身材高挑,臉孔更是漂亮水靈,正值最美麗可愛的歲月,哪個男孩會不喜歡?

  「又恩姐!」見到她,肖可伶笑得格外甜美,就像初次登門拜見家長,帶了點竊喜和不安,「又恩姐!你今天好漂亮哦!這件最新款的晚禮服襯得你皮膚好白!」

  聽到讚美,藍又恩笑了笑。她沒有告訴她,這件晚禮服已經在衣櫃深處躺了一年多了,若不是此次PL周年宴會,她根本不會再去動以前的衣服——或許是作為品牌服飾經營者的小小固執,還在羅麗達的時候,同一件晚禮服她從不會穿兩次。只是現在,離開那個五光十色的世界太久,她的衣櫃,也只剩這件沒有皺縮成一團。

  「哼,什麼新款,這明明是CHANEL前年的款式!」溫紀亞隨手丟下背包,冷冷說道。

  藍又恩眉頭一挑,一眼就能認出女裝的牌子和年份,紀亞在服裝方面,倒是觀察敏銳。

  她看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將搭在手腕上的黑色皮草挽上肩頭,自鞋櫃取出很少穿的細高跟鞋換上。

  「又恩姐,你這就要出門了嗎?」肖可伶站在她身後眨著眼看她,那眼底,帶了一抹暗暗的欣喜。

  她是為能和紀亞獨處而高興吧!藍又恩點點頭,朝她溫柔地笑:「你難得來,今天好好玩,冰箱裡有很多吃的,若是餓,可以讓紀亞煮東西給你吃,他手藝不錯。還有,我可能會很晚回來。」最後一句話說完,女孩眼底的欣喜果然又多了幾分,她暗自好笑,這個年紀的女孩真好,什麼都掩藏不住,那麼直白透徹。

  「紀亞,好好招待人家!」開門前,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與她目光對視,她探不出他視線後的思緒。片刻,他卻突然笑了:「可伶是我朋友,我當然會好好招待她!」

  「那就好。」她不動聲色地輕嘆,轉身出門。

  公寓的門咯吱一聲關上,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步步離開。他突然像是失去了鬥志的小獸,眼底只剩下倔強和委屈,還有掩藏在那些之後的深深絕望。

  他本以為,她或許會有一點點在意。

  在他數次和肖可伶講電話時,在他帶肖可伶回公寓時。

  這是屬於他和她的公寓,不是嗎?這樣不事先通知就隨便帶一個女孩回來,她應該會生氣才對!

  年輕男女,還有無人的公寓,她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可是,她居然還在笑。

  他是了解她的,那笑容絕對不是假的,她在高興,為他終於準備和別人在一起而高興!為她自己,終於能擺脫他而高興!

  在她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所有都只是笑話!

  肖可伶正打開冰箱尋找可以吃的零食,不料卻聽見客廳傳來玻璃的碎裂聲。

  她慌忙趕去,只見雪白的地毯上,散落著玻璃碎片,鮮紅的血液正沿著他手裡的殘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毯上,猶如雪地上綻開的艷麗血花。

  她光是這樣看著,就已經覺得痛了,可面前的俊朗少年仿佛完全沒有感覺般怔在那兒。那雙美麗的淺色眼瞳,如死寂般暗默。

  肖可伶捂住了嘴,好久都沒敢出聲。

  這次PL集團周年宴會,是收購重組羅麗達後的首次宴會,自然大張旗鼓,不僅包下了五星級酒店的水上花園宴會廳,還請來了眾多名模與名設計師。

  PL很少在大眾面前亮相的總裁,此次也一改往日的作風,高調亮相在記者面前。

  「哼,他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姓岑一樣!」開著強烈暖風的花園宴會廳一隅,鍾倪將杯子裡的香檳狠狠倒入喉嚨,鄙視地看著遠處水上高台正發表開場講話的清俊男子。在他身旁,周牧的愛女周舒妍,也首次以女伴的身份與他一同亮相。

  鍾倪看看台上兩人,再看看一旁的藍又恩,皺起了眉頭:「你啊你,眼光實在太差了!」

  「鍾倪,你喝多了!」對於鍾倪的指責,范青仁出聲制止。

  「他說得對啊,我眼光真的是很差。」藍又恩幫鍾倪取了杯香檳,淺笑,「今天就算為亞泰琪慶祝吧,祝不久的將來,我們便能徹底脫離PL,建立屬於自己的服飾公司!」

  一句話,將兩位同伴的情緒又拉了回來,三個人舉杯暢聊,想像著未來的新天地。

  總裁的開場白結束,宴會進入觥籌交錯的社交時間,輕快的音樂中,名人、名模、名設計師在設計精妙的水上宴廳里穿梭,互相恭維、炫耀,抑或獵艷。


  「真看不慣這些有錢人的嘴臉!」鍾倪喝了幾杯,就萌發離開的念頭,范青仁示意他少安毋躁,因為不遠處,那位總裁大人,正朝他們走來。

  「岑總!」藍又恩執著酒杯上前兩步,正好擋住鍾倪憤慨的臉,「今天的宴會很成功,祝賀你!」

  「你客氣了,如果沒有你,PL不會有今天這番盛況。」男子一襲剪裁精良的黑色修身西服,將他修長的身形完美展現出來。他薄唇微勾,目光里卻帶了絲戲謔。藍又恩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身後的鐘倪已隱隱有發怒的趨勢,她笑了笑,喝光手裡的酒,轉身示意范青仁先拉鍾倪走。

  兩人匆匆離開,藍又恩又取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他。

  「這杯又是祝賀什麼呢?」岑寂眯起眼。

  「祝賀你不久後,將成為周家的乘龍快婿!」藍又恩眉眼彎彎,笑容甚是燦爛。

  周家,自然是指周牧。誰都知道,周牧為人強悍霸道,曾經在公開場合說過膝下只有周舒妍一個女兒,以後不想她嫁出去,希望能招贅,而且絕對不會虧待對方。岑寂何等心性,入贅這種事等同於侮辱,加上如今他自身實力雄厚,就更沒有入贅的念頭。

  藍又恩說出這點,是在諷刺他未來定然要面對的尷尬處境。

  岑寂的眼底閃過冷光,兩人正在僵持,卻聽見宴廳入口處一片驚呼,賓客們紛紛倉皇退開。

  「岑寂!你給我滾出來!」來者已年過半百,衣衫不整,面容憔悴黯淡,眼底卻帶著偏執與瘋狂。他掃視會場,很快從分開的人群中發現目標人物,立刻猛衝過來。

  岑定國?!這張扭曲的臉讓藍又恩驚異,然而更讓她驚駭的是對方手裡捏著一個玻璃瓶。

  「好啊!你這個女人也在這裡!很好!你們兩個,一起去死吧!」

  岑定國已然失去理智,手一揚,玻璃瓶里的液體照著兩人頭部淋去。

  劇變來得太突然,那一瞬間她竟然怔在原地,腦海中閃過亞然的面容——溫和的笑容,明朗乾淨的眉宇,最後變化成另外一張年輕的臉龐!如果她死了的話……

  千鈞一髮之際,身體被人猛地抱住撲向一旁,他們的邊上就是幻燈水池,她被撲進水池,小腿在石台上重重一磕,登時傳來鑽心疼痛。

  這一抱一撲的時間,酒店的保安已經趕到,立刻將岑定國扭住胳膊按在地上。

  「你有沒有事!說話啊,有沒有受傷!」上面的男子在淺水裡捏住她的胳膊,力度大得驚人。藍又恩沒好氣地皺眉道:「你這麼搖……我怎麼說話!」聞言,他立刻撤走力氣,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腰將她抱住:「沒事吧?」

  「只是腿斷了而已,死不了……」她拼命吸著氣,希望能緩解這種疼痛。

  周圍散開的人群又圍了上來,周舒妍淚眼婆娑地跳下水池:「岑寂!你沒事啊!嚇死我了!剛才真的嚇死我了!」

  「我沒事!快點叫救護車,又恩腿斷了!」他不耐煩地甩開周舒妍,將藍又恩輕輕抱出水池。

  身後,周舒妍又是一聲尖叫,岑寂越發不耐,冷冷回頭,卻看見對方捂著嘴指著他的手臂:「你被潑到了!」

  他抬起手,果然,手腕上方延伸至小臂處,衣服被腐蝕了一個大洞,裡面的皮膚也有小部分被灼傷。現在看見才感覺到刺骨的痛,之前竟然完全沒有覺察。

  藍又恩拉下腰間的手,忍著疼靠在前來扶她的保安身上:「行了,你也受傷了,不用管我。」她在保安的攙扶下坐在旁人搬來的椅子上,一低頭,卻對上岑定國那雙混沌的眼。

  距離她最後一次踏入岑宅的那個夏夜已經半年多,她沒料到,這位昔日的二叔竟會淪落至今日這種地步。

  在大庭廣眾下行兇,他這輩子,怕是只能在監獄裡度過了。

  只是,她並不明白。就算之後羅麗達重組,也已經和岑家沒有任何關係,她的七千萬應該能給他們一個穩定富足的生活。岑定國只是喜愛購買華麗飾品,不好賭也不好色,不可能這麼快就用完那些錢,為什麼會不惜一切向岑寂行兇?

  難道?某個猜測浮上心頭,她轉頭看向身旁的男子。他托著受傷的手臂,冷眼凝視著腳下的人:「二哥,你這是何苦呢?」

  「你不用假惺惺,什麼二哥!呸!從頭到尾,你都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早知道你會這樣狠毒,當初就不該讓老爺子領你和那個賤女人進門!」

  岑寂的眼瞳驟然緊縮,藍又恩從那眼神里讀出一絲陰冷。他不再理睬仍在怒罵的岑定國,揮手讓保安將他帶離宴廳,一回頭,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岑寂,救護車還沒來,我先開車送你去醫院吧!這傷不能拖!」

  周舒妍眼淚汪汪,卻還是注意到他凝在藍又恩身上的視線。

  「你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坐車去醫院?」

  「不用,我等救護車。」危機之後再回想剛才那一幕,若不是關鍵時刻他用手臂擋著將她抱住,現在毀掉的恐怕是她的臉。岑寂,為什麼要救她?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皺了皺眉,轉身朝外走去。

  接腿骨時,藍又恩痛得死去活來,最後撐不過,竟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已躺在病房床上,左腿被高高吊起,手被人緊緊拽著。

  「你醒了?還痛得厲害嗎?如果不舒服我去叫醫生!」身旁人說著就要出去,她忙抬頭示意自己還好。

  「真的不用嗎?」他又湊到床邊,臉龐在燈光前清晰起來,瞳底糾結著滿滿的焦慮、擔心,以及洶湧的溫柔。

  「你怎麼來了?」她坐起一點,他立刻將枕頭墊在她腰後,又為她攏好被子,之後坐在床側,重新握緊她的手,少年的手掌圍了一圈厚厚的繃帶,還看得見隱約的血跡,她觸了觸那傷口,「怎麼回事?」

  「不小心打碎了個杯子。」他輕描淡寫地回道,伸出另一隻手,為她細細捋著垂落臉頰的髮絲,她正要說話,他卻突然傾身,扶著她的脖頸,在她臉頰上用力一吻,「我不會再放手!」他用受傷的手握住掌心的纖細手指,寧可流血疼痛,也不肯鬆開。

  「紀亞!」他眼底的認真讓她心亂,她試著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他的臉近在咫尺,呼吸拂在她臉頰上,溫熱而綿長,仿佛硬生生將她禁錮在他的氣息里。

  「又恩,給我個機會。我並不需要你給什麼承諾,或是一定要有未來……我想要的很簡單!」

  「你要的我給不了!」她蹙眉。

  「你有沒有在乎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那嗓音帶著哀求,她到底不忍心,只能嘆息:「我當然在乎你。只是,這種在乎是家人一樣的在乎。我關心你疼愛你,但……不能像剛才那樣。那些事,你只能和其他女孩做。」

  「可是……」他撫著她的臉頰,將額頭貼上她的,「我只想要你!」

  她突然有些倉皇地閉上眼。太近了,那眉、那眼、那神色……都太近了。

  唇上傳來濕軟溫熱的觸覺,他又在吻她,不同於之前的熱烈糾纏,只是細細輕柔的摩挲,一點點感知著她的溫度和柔軟。

  她側頭避開,他索性將呼吸埋在她脖間:「就算這種關係不被承認也無所謂,我只要你別再拒絕我……」她不會明白的,他對她的感情如果可以停止,在他回倫敦時就停止了。

  去年春天,那個倉皇的偷吻,即便隔著半個地球,也無法從他心底抹去。春夏的校園,到處是靚麗性感的年輕女孩,她們熱情洋溢,迷人可愛,可他眼前,只有微翹唇邊的溫婉笑容。

  簡直,像一個令人痛恨的魔咒!

  她閉上了眼:「紀亞,你知道嗎,家人可以是一輩子的。可是一旦這種關係變質,所有的平衡都將被打破,前面的路沒有人能看到。換作別人,我可以無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去破壞和改變!」

  「已經改變了。」他抬起臉,朝她輕笑,「無論你怎麼決定,改變都已經成為事實。你的選擇對我來說只有一個區別,那就是讓我快樂,或者是痛苦。」

  她長長地嘆息: 「 紀亞, 你小時候很乖的, 從來不會這樣任性……」

  「那是以前,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需要你保護的孩子。」他將掌心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現在換我來保護你,陪伴你,不再讓你寂寞孤單。」他的餘音,結束在她主動貼上的雙唇里。

  只是輕輕一吻,十分短暫,卻帶著驚天動地的震撼,讓他的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她閉著眼,眉宇間帶著隱隱的憂傷和彷徨:「我曾經做過太多錯誤的選擇,也許這次,又將是其中之一。」

  他扶著她的後腦,將朝思暮想的雙唇重重吻住,唇齒輾轉間,他喘息著呢喃:「就算是錯誤的,也沒有關係。我寧願這個錯誤,永遠持續下去……」

  雨晴來看她的時候,紀亞正坐在床上,一手牽著她,一手翻看腿上的雜誌。

  這畫面很和諧,卻透著詭異。她用眼神詢問好友,後者只是拍拍少年,吩咐他去幫她買些點心回來。


  他放下雜誌:「我去去就回,你們慢慢聊。」

  少年拎起外套出了門,雨晴立刻撲到床邊,睜大眼盯著她,「你老實說,你們兩個人是不是……」

  「大約算是。」藍又恩的答案讓她很不滿意:「他求我別拒絕他,你知道的,每次一看到他的眼神,我就沒有辦法……」

  「那你們現在這樣算什麼,把他當成替身,過家家?」雨晴愕然。

  「當然不是。其實,這世上的事從來都充滿變數,我不答應,他說不定會一直堅持。我不拒絕,可能過一陣,他自己就沒興趣了。」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是在等他什麼時候對你沒興趣甩了你?」雨晴嘖嘖搖頭,藍又恩自己也被自己這種想法弄笑了,只是眼底那抹無奈讓雨晴看得感慨。

  「有時候我真不了解你!你還年輕,有房有車,也有點錢,不是沒有男人追求,為什麼不好好重新開始?找一個適合的男人,結婚生子,這樣不好嗎?」

  「結婚生子?」她臉上的笑容遙遠而輕淡,「這曾經是我人生唯一的夢想,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誰說的!亞然都離開那麼久了,你也該重新……」

  「雨晴,換個話題吧。」

  雨晴實在拿藍又恩沒有辦法,只能另找話題聊天,沒說幾句她就注意到藍又恩的病房。這是間單人病房,物品十分齊全,於是打趣地說她連骨折住院都是五星級的招待。

  「病房不是我開的。」

  「那是誰?」

  「不清楚,醒來就在這裡了。反正也算是因公受傷,帳單由公司付,不用理會。」

  雨晴明白過來:「是岑寂?他倒是很有心啊!」說完不由得罵自己,「呸呸!說錯了,那種人會有什麼心,不過錢多愛顯擺,你可別理他啊!」

  「我不會理他,沒有理會的必要。」被騙過,付出了那麼慘痛的代價,她不可能再回頭,無論他做過什麼,救她也好,安排這一切也罷,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腿傷讓藍又恩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能下床時已是春天了。

  頭兩周,她還能待在醫院,紀亞每天都來給她送飯,不上課的時候就陪在旁邊。在醫院的日子很是難熬,她看到他在一旁翻看雜誌,或者畫設計稿,就忍不住和他說,如果無聊不用每天都來,醫院也有飯菜。

  「怎麼,不想見到我啊?」他丟了手邊的東西,坐到她身旁,將原本就不大的床鋪占去一半。

  「是啊,一見到你就煩。」她半撐著額頭,似乎還真的頗為煩惱。

  結果脖子立刻被他圈住,賭氣般倔強的聲音自耳旁傳來:「煩也沒辦法!我就愛纏著你,你能拿我怎麼辦!」

  「涼拌行不行?」她輕笑,結果被他低頭吻住,一開始只是帶點懲罰意味的淺吻,然而一觸上她的唇,他腦中的理智就退了大半,硬是纏著她深吻下去,探入她口中糾纏了半天。

  「紀亞!」她好不容易奪回呼吸,然而他卻不肯下床,乾脆與她靠在一起,聞著她發間的氣息,慢慢平穩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他吻完她後,總是不願意回沙發繼續做自己的事。一兩次還好,後來有一次正好遇上周紹豐來醫院看她。

  雖然聽見有人敲門,她已經拉下摟著自己的手臂,但紀亞一見進門的人是周紹豐,立刻又不屈不撓地摟了上來,直到她說自己想吃餛飩和小籠包,他才不甘願地跳下床。臨出門時,還深深看了眼房裡的男人,弄得後來周紹豐詫異地問她,是不是他今天衣服沒穿好,還是臉上粘東西了。

  「他就這樣,你不用理他。」

  周紹豐倒也沒說什麼,反正從北海道之行後,他就知道紀亞對藍又恩總是這副模樣,並不是他想不到另一方面,而是在他的潛意識中早就將這種可能性排除在外。

  周紹豐問了幾句她的腳傷後,說到了這次意外的始作俑者。

  據聞,岑定國現已因故意傷人罪被關入拘留所,只等審判結果出來,牢獄之災是肯定免不了的。羅麗達最繁榮的那一陣,岑定國曾數次出席各類宴會和拍賣會,當初風光無限,如今卻慘澹至此。他入獄後,岑家豪宅外連著很多日都有記者聚集,而岑家始終緊閉大門,裡面的人從頭至尾都不曾露面,連他的老婆和兒子也一樣,大有與其撇清關係的意圖。

  媒體找不到人,便開始追尋蛛絲馬跡,並發了很多捕風捉影的推測報導。大部分報導至最後,都說他是因為羅麗達重組,被踢出公司加上自暴自棄,山窮水盡,才會心生報復。


  所有報導中,受害者岑寂始終都是正面形象,岑定國則被批得一文不值。

  藍又恩明白輿論都是盲目的,事實真相如何,恐怕現在也只有那個「受害者」才清楚。

  紀亞回來時,周紹豐已經走了,她懶懶地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她聽見他放緩腳步慢慢走到床邊,接著臉頰上傳來溫柔的觸感。

  先是臉頰,然後從額頭開始,一路經過她的眼睛、鼻子、唇、下頷,最後又回到她的唇上,溫柔地摩挲。

  她實在癢得忍不住,唰地睜開眼,卻對上他略帶尷尬的淺瞳,原來他俯下身子,正打算吻她。

  她無奈:「等我腿好一點,就出院吧,反正家裡也能養傷,省得你每天都往醫院跑。」

  兩周後,她在雨晴的陪同下出了院。她的吉普車是紀亞開來的,雨晴原本還在說他無證駕駛膽子太大,結果他痞痞地一笑,取出駕駛證朝她們晃了晃。

  「考出來了?」藍又恩唇角帶笑,「那下次出遊,我可以趴著看風景了。」

  「想去哪裡?五一你腿該全好了,我們找個地方玩上幾天好不好?」

  「這個主意不錯!」后座的雨晴插嘴,「到時叫上周紹豐,問問這次有沒有什麼免費招待券!」

  「叫他幹嗎?」紀亞瞥她一眼。

  「他不是你教授?」雨晴很明顯是故意的。

  「我和他不熟!」他拉過副駕駛座上女子的手,握在指間,連撥檔時也不放。

  他不爽的表情逗得雨晴直笑,趴在藍又恩的椅背上,朝她擠眉弄眼。

  「好好開車!」藍又恩朝她搖搖頭,將手抽了回來。

  據醫生說,小腿上的石膏還要兩周才能拆,這期間她可以走動,但要小心不能弄濕也不能負重。

  因為打著石膏上下樓梯不方便,所以藍又恩打算拆石膏前都睡在樓下沙發上,讓紀亞上去睡她的床。雨晴幫她鋪好床鋪,就陪著她在客廳聊天,紀亞則在廚房準備晚餐。他回來後雨晴還沒嘗過他的手藝,這次特意留下,準備大快朵頤。

  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雨晴朝藍又恩搖了搖頭:「他一點不像十九歲的人。」

  「那像幾歲?」藍又恩抿了口手中的熱茶。

  「二十九歲咯!現在這種年紀的男孩子,誰肯在廚房忙進忙出啊!」

  「不一樣的,紀亞是孤兒。」

  「孤兒怎麼了,你領他出來後,供吃供住,照顧得比普通家庭的孩子還要好,換個沒心的,早在英國享受自由舒適的大學生涯了!誰還回來理你啊!」

  「那等會兒你幫我說服他吧。」這才是她理想中的狀態。

  「開玩笑,想讓我被人憎恨啊!」

  「憎恨什麼?」應該在廚房的人,因好奇而介入她們的聊天中。

  「紀亞!偷聽閨密之間聊天是會被雷劈的!」雨晴被嚇了一跳。

  「我只是過來問你牛排要幾分熟!」他站直身子,攤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五分。」雨晴說完看向藍又恩,「你呢?」

  「又恩只吃七分熟的肉眼!」紀亞趕在藍又恩開口前道,頗有炫耀的意味。

  「知道你了解!快去吧,都餓死了!」雨晴幾句趕走了他,轉向藍又恩時,笑容卻帶了些無奈,「聽他理所當然地喊你又恩,我居然起了雞皮疙瘩,滿腦子都是當年那個跟在你身後來畫廊的瘦弱男孩!」她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問,「你們現在除了握手、接吻,有做更進一步的事嗎?」

  這問題自然遭到了藍又恩的白眼。

  只是,她沒有料到,這問題會在接下來的日子,成為困擾她的難題。

  握手或者擁抱,她不會反對,以前他們也經常如此。

  接吻,她勉強接受,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還是會產生避開的念頭,但往往念頭尚未轉化為動作,他就已經攻城略地,長驅直入。

  紀亞一直很熱情,這個年紀的男孩大多如此,不懂含蓄為何物,更不懂察言觀色,只是憑著感覺,接吻往往不合時宜。

  他的唇不算很薄,與岑寂那種薄薄的寡情唇形不同,但也不是很厚。下唇稍豐滿些,中間有很好看的唇紋,上唇較下唇略薄,稜角線條柔和,帶了點微翹。有時她推開他,他不高興也不說話,但會微抿著唇,用略帶撒嬌的眼神凝視著她。


  他的眼瞳明明色澤很淺,可凝視她的時候分外深邃,讓人有些莫名地心慌。

  她總是一笑,隨後岔開話題,他雖有無奈,但每次仍會順著她。

  她的傷腿,在家中休養了兩周多後才得以拆去石膏,醫生說傷處恢復得很快,但未來幾個月仍屬於調養期,仍然要注意。

  石膏拆去,她總算舒了口氣。這一陣她睡樓下沙發,他臨睡前總是不肯上樓,硬是擠到她身邊,要她陪他看碟片。

  公寓的沙發很大,尤其是轉彎處又寬又長,幾乎可以擺下一張床。

  早春的天,雖已脫離酷寒,但夜晚還是冷的,雨晴幫她鋪上了厚厚的被褥,她行動不便,晚飯洗浴後便偎入被子,開著一旁的落地燈看書或上網。

  而他,洗完碗碟後則在軟榻上開始畫設計稿或者翻看資料。

  這時的紀亞很專注,燈光下的臉孔透著一股深沉的肅靜,室內滿是他筆尖觸紙時的沙沙聲。偶爾,他也會停下筆沉思,帥氣的眉宇間擰出小小的褶皺。

  那神情,她不經意瞥見,總會出神地看上許久。

  他以前畫稿時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時,他明明工作很忙,卻總希望她陪在身邊,於是拉著她在一旁。看書的習慣,就是那會兒養成的。

  或者應該說,她很多很多的習慣,都是因為他而養成的。

  從十幾歲第一次見到他起,她就明白自己以後的人生,將與岑亞然這個名字密不可分。他溫柔善良正直,絲毫不因傲人的家世而看低別人。他給予她的,不僅僅是一份資助,更是溫暖與關懷。他讓她明白,就算被遺棄了,就算是在寒冷的夾縫裡成長,也可以得到與正常人一樣的呵護,甚至是幸福的愛情。

  「在想什麼?」原本在畫稿的少年不知何時坐了過來,那眉宇突然近在咫尺,她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垂下視線,拍了拍手裡的書:「在想書里的主角,你怎麼不畫了?」

  「完成了啊。」他說著,很自然地脫去外套和牛仔褲,朝被子裡的她偎去。

  「你好像應該睡樓上。」她淡淡瞥他一眼。

  他的臉頰似乎紅了紅,但依舊堅持:「我還不想睡,看碟片嘛!」

  「可你還沒有洗澡。」她繼續瞥他。

  「睡覺前再洗啊!」他嘟囔,「再說你現在腿這樣,我又不能幹嗎,洗了也沒用。」話落,前額立刻被她一戳。

  「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啊!」她又好氣又好笑,「這次買的什麼?」

  「《豚鼠特工隊》。」他見她沒有再反對,連忙掀開被子挪到她身旁。

  藍又恩直搖頭,這傢伙似乎對動畫片有特殊的愛好。她放下書,再轉過頭時,他已伸開手臂越過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中。

  見她轉頭,那雙明亮的眼瞳漾起笑意,他在她額角輕輕一吻,之後心滿意足地抱著她看電影。

  她在電影播放時微微側目,總能看見他的笑意,他似乎真的很高興。

  有莫名的不安自她心底滋生蔓延。她微微皺起了眉心。

  拆去石膏的第二天,她搬回樓上睡,以為能恢復之前的安寧,哪知當天晚上卻被人吻醒。 她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火熱的瞳仁。

  是紀亞!

  呼吸在瞬間變得急促。他拉開阻擋兩人的被子,傾身覆了上來。

  她想出聲,但唇被堵住,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咽。她用力扭頭,伸手想開燈,手腕卻被他扣住,壓在頭頂上方。

  她看著上方的人,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竟然有些怕。

  雖然之前曾有過一次,可那是在她醉酒的情況下,具體過程她根本就不記得,腦海里只有零星片段。所以事後,她才可以要求他將已發生的當成沒發生過。畢竟沒有記憶,也不會如此尷尬。

  她的確決定不再拒絕他,但事到臨頭,才發現似乎辦不到。

  擁抱和親吻可以,但發生關係……這種事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甚至是岑寂,她都能夠接受,唯獨紀亞是不同的。

  這麼多年,家人的概念已根深蒂固,更別提她是一點點看著他成長的,如何能輕易改變?

  覺察到她的抗拒,他蹙了蹙眉,伸手輕撫她的唇角。

  「紀亞……」她模糊地低喚。


  「又恩,我想要你……」

  「紀亞,等等……」她不是不明白,之前她的腿還沒有好,他一直在忍耐。可是,她沒有料到會這樣快。她尚未完全接受,這樣的接觸讓她覺得尷尬和怪異,「紀亞,你等一等……」

  「等什麼?」清朗的嗓音此刻沙啞而低沉,「你還要我等多久?」

  「可是……」

  「又恩……」他微微抬頭,輕柔地打斷她,緊緊凝視她漆黑的杏瞳,眼神從未如此認真深邃,「聽好了。藍又恩,我愛你。」

  什麼?她還沒來得及消化,上方的人已再度壓了下來……夜色深沉,今夜沒有月光,那濃濃的黑色自玻璃那端蔓延而來,如潮水一般,她無處可逃……

  她抵著他的肩膀,慌亂而迷茫地看著他,像是仍不能接受此刻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卻泛著讓她感到陌生的情慾。

  她在矇矓中微微睜眼,視線掠過他髮絲下的眉眼,最終落在他左耳的耳釘上。

  兩個小小的耳釘,緊緊扣在耳垂之上,去年春天他回國時她第一次見到,總覺得眼熟。現在她想起來了,這兩個耳釘都是她的,幾年前去倫敦陪他時,曾有兩次找不到耳飾,因為並不太值錢,所以她未在意,只當是丟了。卻沒料到,是被他拿去,並戴到了現在。

  她想著他片刻前突然說的那句話,隱隱感覺事情正朝著一個她無法控制的局面而去。

  紀亞,他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或者說,他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多少是虛假,有多少是真實?

  「又恩……」他圈緊她的腰肢,在她耳旁低吟,那麼灼熱的氣息,幾乎快將她融化……

  早晨醒來,她側身朝外,人卻依然在他的懷中。

  她動了動,背後立刻傳來輕笑,他吻了吻她的後頸:「早,又恩!」

  看到窗外明媚的陽光,想起昨夜後來的瘋狂,她突然尷尬到了極點,拉高被子,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幹什麼?」被子被他掀開,晨光中,他的笑容格外俊朗帥氣。

  「你……快去上學!」她伸出食指,點上他的額頭,「再不去會遲到的!」

  「我今天上午沒課。」他捏過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倒是你,不是說今天要上班嗎?」他看看鬧鐘,「已經九點多了哦!」

  藍又恩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錯過了鬧鐘提時,無奈之餘只能打給自己的小助理,說車子半路拋錨,可能要晚點到。

  掛上電話見紀亞還側撐著頭,一臉曖昧地看著自己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將他踹下床去:「不上課也要起床,下去做早餐!」

  「遵命,女王!」他伸出手指,頑皮又寵溺地朝她飛了個額禮。

  藍又恩拖著酸軟的身子起床梳洗,照鏡子時自己都嚇了一跳。身上除了吻痕,還布滿了瘀青,感覺像是被人蹂躪過。

  她挑了件高領的薄毛衣,以蓋住青青紫紫的脖子,下樓時他已做好早餐,她匆匆吃過,取包就要出門。

  「今天按時下班嗎?」他在門口拉住她。

  「還不知道。」

  「好吧。」他有些失望,「路上小心開車!」說著,低頭在她前額一吻,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手。

  近兩個月沒有上班,藍又恩一到PL就被范青仁和鍾倪拉去設計室看夏裝的設計稿。

  一整天時間,她都在花花綠綠的圖稿中度過,好不容易選定了這一季的新款,卻發現已到傍晚。午飯三個人只簡單地啃了幾塊三明治,工作順利完成,鍾倪提議請吃飯,順便祝賀藍又恩腿傷痊癒。

  她正笑著答應,紀亞卻來了電話,詢問她有沒有下班,說要和她一起吃飯。

  「我今天拿薪水,請你吃大餐!」他聽見她忙完了,催促她趕緊下班。藍又恩無奈,只得和鍾倪他們說改天再聚。

  「男朋友?」鍾倪很八卦。

  她再度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范青仁用手裡的圖紙拍了拍他,讓他少八卦。藍又恩離開設計室,回辦公間取了包和外套,正要離開,小助理卻追上來說岑總要見她,讓她現在趕緊去。

  她看看時間,眉頭一皺進了電梯。

  意外受傷入院後,她一直沒見過岑寂。

  從道理上講,那天是他救了她,她也應該和他道個謝,只是心裡想著岑定國的事,這個謝字一直不願說。


  頂樓的辦公室內,岑寂正在吧檯後面倒酒,見她敲門進來,又取了個高腳杯,倒了半杯紅酒,推往她的方向。

  「岑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她提著自己的外套和包,在吧檯前兩步的地方站定。

  他稍稍挑眉,看她一眼,一語不發,只是示意了下吧檯上的紅酒。

  空腹喝酒真不是個好習慣。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執起杯子,朝他緩緩道:「岑總,這杯算敬你的,那天多謝你了。」隨後仰頭,將酒紅色液體喝盡。

  他端著杯子,視線自細長的睫毛下射來,帶了點審視:「既然有心謝我,為什麼等到現在?」

  她提唇一笑,將酒杯擱在吧檯上:「我前天才去拆了石膏,之前找不到適合的機會,還請岑總不要見怪。」

  他目光一凝,連著酒杯將她的手握住,用了十分的力氣,她掙脫不開,心下生氣,臉上的笑容卻仍保持著:「岑總,這又是幹什麼?」

  他眉間浮了暗色,似是看透了她的表里不一,頗為不滿。

  握著她的手仍分毫不松,她實在不想僵持,終於收起笑容:「岑寂!」

  「我以為,你能堅持得更長一些。」他勾起薄唇,鬆開手指。她立刻抽手,轉動發痛的手腕:「你到底有什麼事,直說吧!」

  「還記得這瓶酒嗎?」他目光一轉,落在紅酒上,「那年,我們第一次單獨去吃西餐,你說很喜歡這個年份,只可惜很難找到。這瓶是我一個月前從別人手裡高價買來的,今天剛開,怎麼,你之前沒有喝出來?」

  「舊人舊事,我都忘了。」她淡淡道。

  「忘了?是啊,你對於遺忘總是如此得心應手。可對那個人,無論過去多久,隔了多少世事,卻永遠記在心頭。」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她靜靜回視他,「今天叫我上來就是為了喝酒嗎?岑寂,不介意的話聽我一句。這瓶酒,你不應該和我喝。或許是你更善於遺忘,那麼我來提醒你,如果不是亞泰琪,我不會來PL,我們的立場是對立的。從你運用計謀從我手裡得到羅麗達的股份開始,我們就再沒有一起喝酒的可能。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而你只是岑總,所以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得走了。」

  他眸底的冷意銳利而強勢,可她不在意,拉開門時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朝他一笑:「忘了說。其實我對紅酒一竅不通,之所以會喜歡這個年份的酒,只因為那是我和亞然第一次見面的年份。這瓶酒,是屬於我和他永遠的留念。」

  門在他眼前關上,他執著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緊,直至手臂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光鮮高級的西服之下,隱藏著醜陋的傷口。

  那是那晚,為救她而留下的傷痕。

  危機來臨的那一刻,為了那個女人,他的身體居然背棄了他的頭腦。

  他應該早就覺醒了,應該早就清楚她的殘酷,可為什麼?

  太不值得!

  寂靜的室內哐啷一聲,那瓶紅酒靜靜地碎在她離去的門邊。

  電話沒人接,藍又恩只能繼續開車。

  兩人約見的地方在紀亞學校附近,離她公司較遠,她在岑寂那裡耽誤了些時間,加上下班高峰路上堵車,等開到約見地點時,已遲了近一個小時。

  她在路邊停下車,透過前窗玻璃,立刻就望見書店門口的挺拔身影。

  天氣轉暖,貼身長袖外他只穿了件輕便的黑色立領拉鏈衫,下身是牛仔褲帆布鞋,腰間扣著條白色帶垂鏈的皮帶,正勾著背包左右張望來往的車輛。他不時看一下表,仰頭嘆口氣,然後繼續看車。

  藍又恩不自覺地彎了唇角,正要下車,卻看見有兩個年輕女孩互相推搡著朝他走去。

  她抿抿唇,還是取包下車,朝書店走去,正巧是他背對著的方向。

  女孩之一拍拍他的肩膀,見他回頭,不禁大喜,拿出手機示意沒電了,想和他借個電話打。

  他不咸不淡地看她們兩眼,還是取出手機遞過去,女孩高興地接過,飛快地撥了個號碼,結果她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是我的號碼!我們都覺得你很帥,想問問看你有沒有時間,請你喝個咖啡?」那女孩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在馬路上搭訕,一番話說得順暢無比,但在他帥氣俊容的注視下,臉蛋還是掩飾不住地紅了。

  藍又恩停下腳步,想知道他怎麼回答。

  他的目光還是淡淡的,取回自己的手機後,又問她們要手機。女孩以為他要輸入的自己名字,笑著給了他,他接過只按了幾個鍵就遞迴給她。對方一看,原來他刪除了剛才打進來的號碼。


  「哇,你怎麼這樣啊!」對方面子有點掛不住,顯然很少在這類搭訕上遭到拒絕,「人家好心想請你喝咖啡耶!」

  「不必了,我沒興趣。」他轉過臉,繼續看來往的車輛,不再理會她們。

  兩個女孩對看了兩眼,主動開口的那個顯然還不肯死心,本想繼續,結果被身旁的另一個拉走了。

  兩人自藍又恩身邊經過時,她聽見其中一個在安慰另一個:「算了!這種有臉有身材的帥哥都自視甚高,別說他不搭理你,就算今天被你搭訕上了,就這脾氣以後也夠你受的!你還是和你的學長好好相處吧!」

  「可是他真的好帥!又那麼會穿衣服……」

  「行了!走吧!」

  藍又恩有些無語,原來這女孩是有男友的。不過,看她的臉蛋,的確嬌俏迷人,皮膚也好,又會打扮,紀亞的態度是不是太冷淡了點。

  正想著,不遠處的少年終於發現了她,皺著眉頭來到她面前:「我等了你一個小時!你到了居然還站在這裡發呆!遲到這麼久,一點都不重視我!」他劈頭一陣罵,她連忙說之前有給他打電話,但是沒通。

  「可能超市太吵了,沒聽見。」他看看手機,果然有未接來電,「算了,原諒你,拿去!」他將整個背包遞給她。她不解,打開一看,裡面全是她喜歡的零食,還有兩聽罐裝熱飲:「這就是你說的大餐?」

  難不成要她在路邊吃?

  「這個是為等會兒看電影準備的零食,你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我再買。」他取出熱飲,一人一聽,之後再度把背包搭在肩上。

  「這麼多還買,你當我是豬啊!」

  「那去吃飯!就在前面,一會兒就到!」他打開自己那聽熱飲遞給她,然後攬住她的肩膀。她看看手裡的兩罐熱飲,瞥他:「都給我喝?」

  「你幫我拿著,我要喝的時候餵我!」

  她無奈:「那你的手呢?」

  「要摟著你啊!」他理所當然地朝她笑笑,如此飛揚,倒讓她懷疑,剛才對著兩個女孩的是另一個人。

  「剛才怎麼對別人那麼冷淡?」她到底還是問了,「你這個年紀,看到漂亮女孩不應該是這個表情。」

  「原來你早就到了!」他摟緊她以示不滿,「漂亮什麼啊!睫毛一看就是粘的,戴著美瞳,眼線化那麼濃,頭髮染得跟獅子毛一樣黃,這也算漂亮?」

  「現在誰不是這樣打扮的?照你這樣說,那些女明星還要不要混了?」她嘆息,「你總對女孩沒興趣,我有時候真有點懷疑你是gay。」

  他笑笑,貼到她耳旁曖昧道:「我是不是gay,我以為你昨晚已經很清楚了!」話落,他張嘴吮了吮她的耳垂。

  「紀亞,大街上!」她連忙避開,他卻不以為意,又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摟著她進了餐廳。

  夜晚的繾綣纏綿,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對此,她並不主動,還會儘量想辦法避免,只是公寓的樓上樓下並沒有可以關閉的門。沒有門的敞開式臥室,也意味著他可以來去自如。

  對此,雨晴用「風花雪月」來評價藍又恩近期的生活。

  「誇張了吧?」藍又恩打掉她拉著自己領口的手,將領子朝上拉了拉。看著好友曖昧的笑容,她不禁怨起家中那位始作俑者。

  「嘖嘖!」雨晴搖搖頭,很是老練地說道,「看顏色,恐怕是好幾次不同時間的吧!果然哪,上次去溫泉看他的身材,就知道他在這方面絕對『不俗』,羨慕死我了!」

  「……」

  「哎,對了,他不是在上大學,班裡一定有很多『不俗』的同學吧,下次他帶你去參加聚會時,給我物色物色!」

  「……」

  「你也知道,三十來歲的男人雖然有氣質有品位有錢有權,可這類人早修煉成精了!別說不會輕易看上一個女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也會擺高姿態和你鬥法!非要訓得你服服帖帖,溫存柔順才會表示出他們的一點點愛意。就算真對哪個女人十分上心,也是表面紋絲不動,非要到你快跑掉時才出言挽留!真是太假,太沒意思了!」

  「你在說誰?」藍又恩聽出異樣,「你有男友了?」

  「現在不是了!其實都差不多,岑寂也屬於這類人。所以啊,還是年輕男孩子可愛,直率熱情,不做作也不會掩飾,想想就很心動!」

  藍又恩無奈地按按太陽穴:「我想我還是先走了。」

  「這麼快!那剛才和你說的旅遊呢?」

  「算了,我怕紀亞會對周紹豐不禮貌。」

  「也是,現在你們關係不同,他對周紹豐恐怕不會像上次那麼客氣了。」雨晴贊同地點頭,「還有,幫我物色男友的事,一定要記在心上啊!」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