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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執念

2024-08-24 09:54:09 作者: 南綾
  航空公司不久便給了她回復,她回房整理東西,順便給鍾倪留了話,說她臨時有私事,必須連夜趕回S城。

  從酒店房間離開時已快晚上十點,酒宴還沒結束,她不想惹人注意,裹緊黑色披肩,拎著旅行袋自後門而出。

  沒了溫暖的空調,冬夜的空氣登時透入心肺,她加快腳步,正要自停車場離開,卻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打鬥。

  她朝傳來聲音的暗處走了幾步,不禁一怔,被幾個陌生男子圍在中間的人,居然是岑寂!

  她記得岑寂身手還算不錯,因為和亞然一起學過跆拳道,加上經常去健身房,通常遇到突發狀況也能自己應付。但眼前這幾個人明顯訓練有素,躲避他攻擊的同時,迅速縮小著包圍圈,意圖並不在傷害,而是制住他。

  看來岑寂應該是得罪了什麼厲害人物!她有些幸災樂禍,但還是掏出手機撥打了110。倒霉的是,這夥人還有一個站在一旁觀察四周情形,見她打手機,立刻低喝了幾聲。他們發現了她,有一人上前搶奪她的手機,她驚得倒退幾步,岑寂趁這個當口一個後踢,衝出包圍,跳上旁邊原本就開著門的車子,飛快發動。

  他逃脫了,她卻被人揪住手臂。藍又恩心生怒氣,從包里掏出噴霧,狠狠朝他們臉上噴了幾下。那幾個男人捂著眼睛踉踉蹌蹌,她轉身想走,一輛車子唰地停在她面前。岑寂降下車窗,沖她大喊上車!

  原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繞著停車場轉了小半圈,回頭又來接她。

  後面的人眼看就要追上,她吐了口氣,拉開車門還沒坐穩,車子就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你沒事吧?」他一邊開車,一邊焦急地拉住她。她拿開他的手,沉聲表示自己沒事。

  「抱歉,連累你了!」飛閃的路燈下,他眉頭緊鎖,白皙的臉孔充斥著凌厲的戾氣,乍看之下,竟有些觸目心驚。

  之前被強吻的事她還未忘,於是語調低冷地告訴他,前面路口可以放她下車。

  「恐怕沒有辦法。」他看了眼後視鏡,眉峰一冷,「他們追來了!

  系好安全帶,我要甩掉他們!」

  她來不及開口,他已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在歷經飛車、漂移和超速之後,後面的車子仍如尾巴般緊追不捨。

  藍又恩重重地嘆息:「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他薄唇微勾,似乎是在笑:「女人!」

  她愕然:「你該不會是在說……」

  「除了周舒妍,還有誰會因為任性做這種無聊的事?」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多管閒事了!」她看著後視鏡里的尾巴,又看看手機,確定已完全趕不上飛機。

  他看了眼她膝蓋上的旅行包,眸色不禁暗沉了幾分。再次提速,車子融入前方的深沉黑夜。

  遠處,晨曦漸顯,海平面一點點在日光中清晰起來,天空遼闊悠遠。

  薄光中,他線條柔和的眉宇輪廓逐漸清晰,修長睫毛下的眼瞳迴轉,落在副駕里閉目的女子臉上。

  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伸出,輕巧地觸上她的臉龐,從前額至鼻尖,再從臉頰至嘴唇。

  她捏在手裡的手機赫然響起,他眉頭一皺,取過按下靜音,抬眼看她,仍睡著未醒,於是輕輕下了車,按下接聽。

  「又恩,醒了沒?」少年清朗的聲音自那頭傳來,「昨晚有沒有夢到我?我想你了,什麼時候去機場?」

  捏著手機的細指騰地收緊,沉沉的怒意自他眼底蔓延開,他皺緊著眉,緩緩道:「又恩恐怕來不及去機場了。」

  電話那頭頓時靜默下來,片刻後,同樣的聲音以全然不同的方式開口:「岑寂?你撿到又恩的手機了?」

  「昨晚我和她在一起。」他轉身看向晨曦下的大海,冬天的海風清冷寂寥,那是連陽光也無法暖起的溫度。

  「讓又恩聽電話!」

  「她還沒醒,睡得很香,我不想吵她。」

  「這招早過時了,就如同你和她,已經是過去式!」聲音逐漸染上怒意。

  岑寂低低地笑道:「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她十八歲那年,我們就已認識,勸你一句,離她遠點,不要做無謂的糾纏。她對你不可能認真的!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孩子,又憑什麼讓她認真?更妄論和我爭。」

  「大叔,你是不是糊塗了?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少年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無論是年齡還是體力,你都跟我沒得比。不過仗著公事才能和她有那麼一點短暫的見面時間,用得著炫耀嗎?」


  「你就這樣自信,認為昨晚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他微微眯起眼。

  「我相信又恩。」

  「憑什麼?」

  「不用憑什麼,就算有也不必跟你說,打完電話早點把手機放回去,如果她發現你私下接聽,一定會很生氣。就這樣了,拜拜,大叔!」電話被掛斷,連續的忙音聽來有些刺耳。海浪一波波湧來,拍打在淺黃的沙灘上。他盯著手機,緩緩打開相冊,大多數都是他和她的合影,應該是他拍的,兩人對著鏡頭,她或笑或無奈,眉宇間卻始終帶著柔和的溫柔。相片的日期跨越很大,記錄了少年從青澀到成熟的每一個姿態。

  捏著手機的骨節有些泛白,然而不久,他便覺察到了異樣。之前匆匆兩次見面,他並未細看過他,此刻對著照片,那明朗俊氣的眉宇卻分外眼熟。

  這是——他震愕!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

  他坐回車內時,她已經醒了,眉宇間的靜婉在看清面前的人後悉數轉為淡涼。

  「有人找我?」她看見他指間的手機,有些不悅,「你該不會接聽了吧?」

  「我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他遞給她,她接過翻看號碼,發現是紀亞打來的,眉頭不禁蹙起。然而她沒說什麼,只讓他開車送她去機場。

  「車子跑了大半夜,現在回Q城,可能要中午才能到,還不如直接開回S城,最多下午也應該到了。」

  他的說法她判斷不出真假,這片位於岔道口下方的海域她並不熟悉。

  見她猶豫,他不禁譏笑:「怎麼,怕我賣了你?」

  她只是不想和他在車上獨處太長時間,他已幾次三番對她有出格舉動,當然她還沒天真到認為他又對她有了興趣。只是目的不明的舉止,更教人迷惑。她清楚岑寂是怎樣的人,他從不做多餘的事,留心提防總是好的。

  「怎麼走你決定,反正傍晚之前,我要回到S城。」她淡淡說完,拉過保險帶扣好,再不言語。

  一路上靜默無聲。

  大半夜的飆車,讓倦意攀升。他凝視著公路前方,唇微微抿著,不時用支著的左手按壓太陽穴。

  注意到高速公路上休息站的提示牌,他緩緩道:「先去吃個早飯。」也不等她回應,就直接下了高速。時間尚早,休息站的人不多,他在超市里買了牛奶和麵包,回車上遞給她。

  「謝謝。」她降下玻璃窗,車內開了空調,有些悶熱。她吃了半個麵包,決定不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你為什麼恨岑家?」

  突來的問句讓他側目,身旁的女子神情極其認真,黑色的杏瞳直視著他的眼。他突然有點想笑,她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如此正視他——為了別的人別的事。

  「與你有關嗎?」他移開視線,將早餐擱下,點了支煙。

  他的臉孔在煙霧中朦朧起來,她頓了頓,又道:「和你的身世有關?」

  「你就這麼想知道我的事?」他皺起眉,「真想知道,何不去問岑家的人!」

  「你也姓岑。」

  「我從不覺得我姓岑!」他將指間的煙丟掉,升上車窗,發動車子再次駛上公路。

  回到S城是下午兩點多,雖然藍又恩說不用,但岑寂還是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

  下車之前,她被他拉住:「儘快和他分手,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她只覺得滑稽:「這似乎和你無關吧!」

  「和我無關?」他不怒反笑,「好,你認為和我無關,那我來問你,找一個與亞然相似的替代品,需要多長時間?」

  她又驚又怔,那神情清楚地落在他眼底,讓他確定了一些事。

  「看來這不是巧合,是人為!」他眼神漸冷,深幽莫測,「我再說一次,儘快和他分開!不然……」

  「不然怎樣!」她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威脅。

  面前的男子不語,只是緩緩靠近她,勾起唇,笑了。車外,陽光和煦,然而他的笑容卻帶著讓人窒息的冷意。

  她的心跳在加快,如擂鼓一般,幾乎要脫離她的胸膛。

  「又恩!」清朗的聲音在車外響起,車門被人打開,她被拉下車,靠上溫暖的肩膀。

  「謝謝你送我家又恩回來,不過我想你應該走了。」少年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握緊掌心的細指,迎著男人犀利的目光,笑容卻如三月春光一般燦爛。


  「上樓吧。」她拎起車內的旅行袋,交給身側的人,轉身踏入公寓。

  整個晚上,藍又恩都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紀亞的二十歲生日宴,除了她以外還邀請了很多人,有他一群會鬧的同學在場,她的失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怎麼了?」雨晴到底敏銳,趁著眾人在起鬨讓紀亞唱歌,跟隨藍又恩來到走廊里。

  她定定看了好友許久,輕嘆道:「岑寂命令我和紀亞分開,可不可笑?」

  「難道他對你……」

  「他無意中發現了紀亞與亞然相似的事。」

  「那又怎樣?當初是他利用你背叛你,然後又甩了你,現在插手你的私事,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雨晴憤憤,「別理他,這種男人自以為有錢有地位,女人就要圍著他們轉,半點見不得別人好!」

  「我不是因為他。」藍又恩聲音平靜,「他只是提醒了我,我和紀亞的這種關係始終不能長久。」

  「為什麼不能?你們在一起快一年了,一切都很好啊!」

  「真的很好嗎?雨晴,我比他大六歲,結過一次婚,一開始在一起就不是因為愛。單憑身體的慰藉和溫暖可以維持多久?他還那麼年輕,人生才剛開始,他有權利得到一份真正的愛情!」

  「你不愛他嗎?」這句話,雨晴問得甚是認真,「看他對你百般寵愛呵護,到現在,你依然沒有半點心動?」

  藍又恩沒有出聲,雨晴卻從她眼底看到了答案。

  心動?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如此之好,怎麼可能不心動?只是,心動不代表愛。一瞬的感動不能維持一生的情感。

  「我明白了。」雨晴拍拍她的肩膀,「無論你怎麼做,我都理解!

  我們還是進去吧,今天是紀亞的生日,這些就先別想了!」

  兩人返回包廂時,紀亞的歌正唱到一半,有部分是女聲演唱的,大家起鬨問誰唱,整晚沉默在人堆里的阿琴取過話筒唱了起來。

  她長相清秀,歌聲也不俗,打扮依然很男性化,但凝望紀亞的眼底帶著明顯的情愫。眾人可能之前沒有聽過阿琴唱歌,一時都愣在那裡,整個包廂迴響著她柔軟的嗓音。

  一曲結束,她仍然拿著話筒,並將伴奏調到靜音,顯然有話要說。

  「該不是要表白吧?」雨晴湊在藍又恩耳旁低語,「你家紀亞女人緣太好了!」

  阿琴先是笑著祝賀紀亞生日快樂,之後頓了頓,才正色道:「關於之前教授提到的交換生的事,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慮!今晚在大家面前,我提起這件事是希望你能正視!我知道在這裡,你有捨不得的人,可是只是一年半的時間,而且機會難得,米蘭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年輕的時候我們往往不聽從理智,很多年後回想,才發現曾經錯失的機會有多麼可貴!紀亞,再次祝你生日快樂!希望在開學之前聽到你的好消息!」她長長吸了口氣,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放下話筒,表示自己要先離開。

  她從藍又恩身旁擦過,推門時回頭看了她一眼,仍是不太友善的目光:「我不喜歡你!但這件事,還是拜託你說服他!」女孩朝她低了低頭,轉身出門。

  「好直接的女孩,個性真酷!」雨晴交疊起雙手,餘光瞥見今晚的主角正朝她們的方向走來,立刻識相地走開。

  「怎麼了,不喜歡人多?」少年溫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整晚都沒見你笑,嫌我唱歌難聽?」

  「不,只是有點事思考。」她彎眉輕笑,肌膚在包廂的淡光下呈現出玉般柔和的色澤。他沉沉地看著她,忍不住將她整個摟在懷裡,「又恩,真想一輩子都這樣抱著你……」

  「一輩子很長的。」她拍拍他的背,「繼續去唱歌吧,大家都在。」

  「又恩。」他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不要在意阿琴說的話,交換生的事我已經拒絕了。我哪裡都不會去。」

  「我看起來像是在介意嗎?」她失笑。

  「你就不能表現一下在乎?」他不滿。

  「好了,走吧,大家都等你呢!」她笑了笑,拉著他朝里走。

  寒假開始,紀亞整天都在家,有時畫畫圖稿,有時打掃公寓,有時去超市買她愛吃的菜,並在她下班前燉好美味的湯。

  藍又恩疑惑他為何不去打工,得到的回答是下學期的學費已存夠,暫時不需要打工。

  「你家紀亞都快趕上家庭婦男了!」雨晴的評價很刻薄。


  「我今天是來拿資料的。」藍又恩瞥她一眼,對方立刻取出她之前索要的資料。

  「這所大學非常有名,也不是每年都有交換生的名額,而且在錄取方面極其嚴格。總之一句話,機會不僅僅是難得,而是非常非常……難得!」

  「明白了。」她接過資料,又和雨晴聊了幾句,隨後開車返回公寓。

  晚飯後,她將那份資料擱在紀亞面前。

  他隨便翻了下,抬起頭:「什麼意思?」

  「我希望你去義大利。」她在軟榻的另一端坐下,落地玻璃窗外是燈火闌珊的都市夜景,她眉眼柔和,可目光卻異常認真。

  「不要。」他合上資料,推到她面前,「那天我就說過,不要在意阿琴說的,我哪裡都不會去!」

  「紀亞,別任性。」她蹙眉,「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就這樣放棄實在不理智。你想想,不過一年半的時間,對你的人生來說卻是質的飛躍!」

  「什麼質的飛躍?留學而已,又不是沒去過!」他不想繼續談論這事,拿起圖稿示意自己正忙。

  「這不一樣,你明白的。」

  他的視線定格在雪白的圖紙上,許久才開口:「那你又明白嗎?」

  明白他為什麼不去,明白他的顧慮,明白他的心思。

  漫長的一年半,相隔半個地球,他怕回來之後會找不到她。好不容易緊握的雙手,會遙遠到無法觸及。他與她之間,已隔了漫長的六年,那是他再怎麼努力追逐也無法縮短的。在她回頭真正看到他之前,他不能冒險。

  這夜二人不歡而散,藍又恩的態度很明確,機會難得讓他不要錯失。紀亞的態度也很明確,他不想也不會去。僵持之際,某著名八卦雜誌刊登了一則報導,猶如一顆巨大的深水炸彈,讓人措手不及。

  溫紀亞是從周舒妍處獲悉這個消息的,她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一語不發,只將一本雜誌遞到他眼前。

  雜誌封面上的人很熟悉,正是與他朝夕相處的藍又恩,然而照片和雜誌所寫的內容卻讓他震驚。

  那是一張結婚照,她黑髮白紗,年輕的臉龐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還有她身邊那個從未見過的男子。

  明明是個陌生人,卻帶著某種詭異的熟悉感,讓他自心底深處寒冷起來。這是種很恐怖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出現了裂痕,帶著崩塌的預兆,搖搖欲墜。

  「先申明,這件事不是我弄的,我也只是偶然看到。」周舒妍是在岑亞然去世後才認識藍又恩的,所以幾乎沒見過這位岑家大少,從照片裡覺察到了什麼之後,她第一時間找上了紀亞。雜誌寫的是在記者偶然拍到藍又恩與岑寂一同出入酒店的照片後,因為兩人尷尬的身份和立場,從而引發的一場追溯根源的調查報導。

  「你……不知道她結過婚?」周舒妍嘆了口氣,「我上次就猜到她應該沒告訴你。其實她二十歲就結婚了,嫁給了岑家大少岑亞然!」

  「岑……亞然?」他赫然抬頭,淡棕色的瞳底在瞬間仿佛有閃電划過。

  「對,岑寂是岑亞然的小叔,也就是藍又恩的小叔。現在你明白之前我為什麼會來找你了吧?」周舒妍見他不動,便翻開了雜誌內頁,「仔細看看,這裡都有。岑家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有岑亞然在婚後半年意外身亡,之後藍又恩接管公司,卻和她的小叔發生了不倫戀情,最後還搞得羅麗達被岑寂的PL集團收購,岑家也自此一蹶不振!整件事情發生後,她卻置身事外,甚至掉轉槍頭,枉顧她亡夫的心血,轉而和PL合作!」她說得正激憤,他卻突然拿過雜誌,唰地撕成兩半。

  「你幹什麼!」

  他將撕毀的雜誌丟還給她,那張素來飛揚的臉孔這一刻冷寂如北極冰川,眼底隱隱帶著刺目的鋒芒,緩緩開口道:「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出現,不要因為我總在又恩面前笑,就以為我會對任何人笑!現在,帶著你手裡的垃圾立刻從我面前消失,有多遠滾多遠!」

  周舒妍整個人都呆了。從小到大,她何曾被人這樣罵過?而且對方還是她心存好感的俊朗少年。她以為就算他會生氣,也不過是像上次那樣甩手走人,她怎麼也沒料到,他竟然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當街給她臉色。

  一旁已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紀亞漠然地看了看面前眼眶紅紅的女孩,勾著背包大步從她身旁走開。

  「你以為她會和你在一起多久?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一輩子?」自小養成的傲氣讓她不容許有人在狠狠刺傷她的自尊后輕鬆離開,她轉身,朝著他的背影大喊,「別傻了,溫紀亞!看看照片上的人,對她來說你不過就是個替身而已!一個活生生的替身!你根本什麼都不是!」


  路上的人都在她看,他挺拔的背影絲毫沒有停頓,一點點融進了人群。

  她看著手裡分崩離析的雜誌,緩慢而無力地蹲下:「你和我一樣,都是註定被拋棄的人……」

  公寓裡,一片漆黑安靜。

  紀亞還沒有回來,藍又恩換了鞋,將疲憊的身體投進柔軟的沙發。一室沉寂,耳邊聽得見掛鍾秒針的走動。清晰的嘀嗒聲,仿佛人的心跳。

  大門處傳來開鎖的聲音,他進屋關門,發現沙發上的她。四目相對,他仿似有些心不在焉,問她有沒有吃飯,他現在去做。

  她側頭看著走進廚房的修長身影,輕聲開口:「義大利的事,改變主意了沒?」

  他沒回應,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旁。他正在水池前洗菜,視線低垂,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菜。

  「別弄了,我不餓,我們好好談談。」她去拉他,他無聲地掙脫,繼續洗菜。

  「紀亞!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不餓,你不要弄了。」

  他再度掙脫她的手指,狠狠甩下手裡的菜,轉身俯視她。那是一種讓人心驚的注視,深沉如海的瞳底,糾結著太多怨憤與傷痛。

  她的喉嚨有些發緊,還沒開口,就被他一把拉去吻住。

  他的嘴唇冰涼刻骨,沒有任何溫柔可言,她想推開,卻被他按在牆上。

  他貼得太緊,她沒有辦法呼吸,嘴唇一陣麻麻的痛。

  她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雜誌她已看過,那張陳年婚紗照,清晰地昭告了一切。

  可此刻,衝動是沒有意義的,她希望他能冷靜下來。

  她努力在他的壓制下掙扎,可是他力度驚人,她連分毫都掙不開。

  手腕被抓著,身體被壓著,連頭也被迫仰著,承受他來勢洶洶的吻。

  她皺起眉,抬腿踢了他一腳,見他不動,她又踢了第二腳,到第四腳的時候,他終於放開了她,俊朗的臉孔布滿戾氣:「你告訴我,當初,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從孤兒院帶走我!」

  「紀亞……」她大口喘氣,臉頰因缺氧而泛紅,低低咳嗽。

  「紀亞?」他低低地笑,劉海下的瞳帶著嘲諷,不知是在嘲笑她還是自己,「紀念亞然,是不是?」

  「名字的事,那時我沒有想太多。」她瞥開視線,他的表情太陌生,讓她有種沉悶的痛。

  「那天晚上呢?你喝醉酒那次,你拉著我,嘴裡叫的亞,是誰?是我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簡單而殘酷地給了他答案。

  他的瞳仁瞬間透出駭人的冷光,擱在她頭兩側的手握了又松,鬆了又握。她就算不抬頭,也能從少年帶著巨大怒意的身體上感覺到他瀕臨爆發的情緒。

  他緊緊皺著眉,隔了許久才克制著開口:「吻我……」

  她抬看眼他,頰邊黏著一抹零碎的黑髮,嘴唇有些腫,看起來很是狼狽,可眉宇間卻慢慢顯出讓他瘋狂的冷淡來。

  「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她看著他,靜靜道。

  「我讓你吻我!」他低吼。

  「紀亞,對不起。可你一直都明白,我們之間從未許諾過未來,我也不可能像正常戀愛的人那樣把以往的事都說給你聽。是的,我結過婚,那年冬天我去孤兒院的時候我的丈夫剛剛去世,你不懂那意味著什麼,對那時的我來說,整個世界都像是碎掉了。看見你時,我仿佛看到了一縷光……」

  「所以我被賜予了這個名字,成了他的代替品?」他的手背上爆出一道道青筋,將牙關咬得死緊。

  「代替品?你這樣理解的?」她無力地提了提唇角,「那時候你才十四歲,我把你當成弟弟,根本沒料到今天這種關係。非要用一個詞的話,應該是紀念。」她抬起蔥白的細指,輕撫他劉海下的眉宇,「如果早知道這種相似會讓我在酒後犯錯,我當初……」

  「當初怎樣!」他一把拽住眉間的手指,死死捏在掌心,「當初根本不會把我從孤兒院帶走是不是!你只想在身邊安放一個相似的紀念品,卻沒料到這個紀念品會在多年後因為你的一次犯錯,自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你可以一邊看著我痛苦,一邊繼續默然以待!因為對你來說,我就算再像,也始終不是他!」

  他重重呼吸,只覺得每一口空氣都是痛的。原本還有期待,可現在才明白——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她的孤單寂寞,不是因為他不在,而是因為另一個人!那個人曾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他早已去世,卻活在她的心裡,生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遮蓋了她的整片天空!


  她口中的「亞」,不是溫紀亞,而是岑亞然!

  這個亞,曾讓他以為她是有些在乎他的,心底總是殘存著一絲希望,可結果,卻只是個可笑的誤會!

  「你現在都知道了,我不想為這件事辯解,是我的錯,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做賭氣的決定!義大利你一定要去。你什麼都好,長得這麼帥,身材又好,雖然年輕但很有才華,又有品位,喜歡你的女孩絕對不止我看到的那幾個!回來之後你就能重新開始,把之前的一切都忘掉!失戀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孩,誰沒有失戀過,何況我根本算不上你的女友……我只是個比你大六歲的寡婦,你也不是我第一個男人,你喜歡我什麼呢?」

  他凝視著她,眸光一沉,再次低頭吻住她。

  一室昏沉,她被緊緊壓在他與牆壁之間,突來的舉動讓她本能地抗拒和慌亂。

  「你不是問我喜歡你什麼嗎!」他壓低眉,目光深沉,抱起她就朝樓上走去,「我現在就告訴你。」

  「紀亞……」

  她在掙扎中被他丟到床上。這一刻,他蠻橫而決絕,像是著了魔,完全看不見她的抗拒。

  耳旁很快傳來她的痛呼。

  她說痛,可是,會有他痛嗎?

  她問他喜歡她什麼!

  是啊,他也想問問自己,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可是,誰又能給他一個答案?

  十四歲初見她,他滿心的溫暖與感動,從此有了可歸依的家。

  初去英國,雖然生活環境勝過從前百倍,可對他來說,周遭所有人不過是陌生的路人。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倘若換作從前,他們也會同別人一樣,用鄙視厭惡的目光看待他。只有她是不同的,因為她在他彷徨無助的時刻伸出了手,在他卑微而渺小的歲月里,溫柔地看到了他。

  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目光何時開始在她身上停留已經不記得了,只是某次夢醒,他驚慌地發現,夢裡的女子竟然有張和她一樣的臉!

  他為此痛苦地掙扎過許久,也嘗試和學校里的外國女生交往。然而每每接吻之際,卻發現自己總幻想懷裡的女人是她,最終只得放棄。

  他們差了六歲,就算他不在乎,也知道她不可能喜歡上他!她溫婉而美麗,總是靜淡地笑,那幾年都是她在照顧他。

  沒有女人會愛上一個小自己六歲的孩子!

  那年她一次都沒來英國,他以為她忘了自己,也以為自己會忘了她,然而只是一吻,就摧毀了所有努力。到後來,她主動纏吻,無助地喊著「亞」,更是讓他最後的理智崩塌。

  她說他什麼都好,長得帥,身材好,有才華又有品位,可是她根本不明白——矯健的身材,帥氣的臉孔和打扮,甚至穿衣的品位,通通都是為了吸引她的目光才存在的!如果他連這些都沒有,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多看他一眼!

  窗外,月色冷凝,他撫著她的發,那動作輕柔如呵護,語調卻冰冷入骨:「你說,每次你閉上眼睛,心裡想著的都是誰?」

  她渾身無一處不痛,閉著眼始終不肯睜開:「紀亞,我們的關係該結束了,分手吧……」

  「分手?!」他惱怒不已,「絕不!你是我的!我絕對不會和你分手!你想都別想!」

  「我不是你的……就算發生關係也不代表什麼……你現在只是在賭氣,等過幾天想明白了……」

  「無論過多少天我都不會和你分手!還有,你以前看到的那些溫柔,以後再也不會有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溫柔的人,你可以去問問別人,我溫紀亞,何曾對誰這樣好過?朋友也好,同學也罷,我從來都不去多理會!只有你例外——因為你是藍又恩!」

  他的指尖慢慢觸上她瓷白的臉頰,雪一樣通透的肌膚細膩柔軟,是他愛極的觸覺。他這麼愛這個女人,可此刻她卻連睜開眼看他一眼都不肯。

  如果她肯好好看他,一定會發現他眼底的傷痛。

  傷害她,比傷害自己更令他痛苦。

  可是,即便她看到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她根本從來就沒有愛過他……他的痛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對她而言,他只是個替身,一個可悲的替身……「又恩,就算只是替身,你也別想擺脫我,永遠都別想……」他撫著她的發,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溫紀亞在畫廊出現,雨晴並不意外。

  前幾天,在目睹了藍又恩的那一身傷痕後,她就有預感,肇事者會來找她。因為藍又恩這次的態度異常明確,分手就是分手,她和他,不會再有以後。

  「把你的又恩姐折騰成那樣,可真有你的啊!」面前的人一臉執拗陰沉,即便在她數落的時候,也面不改色,目光始終停留在他們中間的咖啡上。雨晴已沒話可說,終於相信面前素來溫柔開朗的年輕人並不是什麼善主。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在藍又恩面前,他才會天真地嬉笑,溫柔而痞痞地說話。

  畢竟是獨自在英國長大的人,看來藍又恩似乎養大了一頭小狼。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到底來幹嗎?」

  他劉海下低垂的眼帘動了動,瞳底划過懾人的流光:「他們怎麼認識的?」

  雨晴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問亞然:「既然你問,那就告訴你吧。其實當年,亞然是又恩的資助者。又恩從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亞然是天之驕子,人品好個性也溫和,一直都有做善事。又恩只是他其中一個被資助者,不過在她十六歲那年,他們第一次見面後,亞然就喜歡上她了。你知道,其實又恩不是特別漂亮,但自小她身上就有種獨特的氣質。明明是一無所有的孤兒,卻半點不見滄桑陰鬱,見人總是溫柔地笑,那種靜淡的氣質,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亞然花了很多心思表白,其實那時又恩也喜歡著他,他們在一起的過程就像一個不現實的童話,灰姑娘與王子。儘管亞然的家人並不喜歡她,她依然決定休學嫁入岑家,並計劃一年之後轉讀商業管理,做亞然的左右手。只是幸福太短暫,他們結婚後半年,亞然在與又恩一起旅行中意外身亡……而活下來的又恩,卻被岑家人責怪,說是她間接害死了亞然。後來,當他們知道亞然早已委託律師指定又恩為自己股份的唯一繼承人時,又恩更加遭到了漫天責罵,甚至還被說是為了得到股份故意害死亞然的!

  「她酗酒的惡習是那時養成的,她也想戒,但總是反反覆覆,直到有一天,她從孤兒院帶回了你。第一次見到你,我也很吃驚。你的眉宇和亞然太像了……後來她把你送去英國,那時她還住在岑家大宅,每天生活在白眼與嘲諷中,一過就是四年!

  「之後她和岑寂在一起,岑家反對到了極點。一來,岑寂畢竟是她名義上的小叔;二來,他在岑家並不得寵,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後來我想想,岑寂對她所做的那些也不都是壞的,畢竟因為他的爭權奪利,使得又恩徹底從岑家解脫。那一家人根本不明白,這幾年如果不是又恩撐著,他們的公司早就敗落了。偌大一個家,除了亞然沒有一個像樣的人!活該被岑寂算計!」

  這天下午,雨晴喝光了整壺咖啡。她說了很多細碎的小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紀亞,我和又恩的想法不同。我覺得身份年齡對愛情來說根本不算問題!雖然一開始我也有不習慣,但這一年看到你對她的好,還有她的笑容,我感覺你們應該在一起。其實又恩只是傷痛太深,自覺無法再愛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岑寂還是你,她都封閉在心門之外。不過我知道,你和岑寂不同。你真心喜歡她對不對?」

  他的瞳底有微微的鬆懈,緊繃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有所緩解。

  「紀亞,如果你想有將來,我勸你考慮去義大利讀書。我不是在幫又恩說話,而是為了你。你想想,為什麼她始終不肯真正接受你?在她眼裡,你一直都是需要照顧的家人,這一點不改變,未來就永遠不可能!紀亞,你一定要改變!你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在她上方撐起一片天空。男孩和男人的區別你懂嗎?我知道你很早熟,很多事不說並不代表你不明白,而是不屑與人多言。但我要你好好想想,以目前這種情況,你是要繼續留在這裡,做她身邊被拒絕的男孩,還是接受磨鍊,變成男人回到她身邊?分開一段時間,對你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這一年她已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或許你走了,她反倒會思念你。距離產生美,該放手的時候放手,未來才會有無限可能。」

  離開嗎?

  離開她的身邊,去地球另一端的遙遠國家?

  「放手是為了更好的將來」這種說法,在他與藍又恩之間,他從未考慮過可能性。畢竟,一廂情願先愛上她的人是他。而她,或許到如今仍未承認這份情感。

  的確,他還這麼年輕,開口說出的愛,有誰會相信?

  冬日傍晚,正值周末,都市喧囂而繁華,他插著褲袋,靜靜走在街上。

  夕陽,在他身前拉出長長的倒影。

  溫紀亞改變主意去義大利的事,藍又恩是從雨晴口中得知的。


  那夜後,她搬到雨晴家裡暫住,再沒與紀亞見過面。身體上的痕跡容易消失,那些近乎折磨的記憶卻刻在了心上。

  有些不堪,她卻無從責怪。就當是一人一次,公平的傷害。

  啟程日期在二月底,這天下班時她接到了他的電話。

  少年的聲音在電話里有些低沉,昔日的明朗飛揚不復存在。他說:「見一面吧。」

  她下班後直接開車回了公寓,窗明几淨的室內,L型餐桌上已準備了四菜一湯。他靜靜地站在她面前,身上還穿著她的圍裙,卻不減分毫的帥氣。

  「又恩。」少年的面容是黯淡的,尾音似乎帶了點哽咽,「歡迎回家。」他終於還是伸手將她緊緊抱住,溫柔親吻著她的發頂,「……對不起。」

  她的心因為這三個字軟下來,伸手反摟住他:「你能改變主意,我很高興。」

  晚飯吃得很安靜,她找不到話題,他則有些思緒不寧。

  飯後,她在水池前洗碗,身後傳來木樨的清香,接著被一雙修長的手臂自後方摟住。

  「我答應你去義大利,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她大約猜得出他想說什麼,輕輕嘆了口氣:「紀亞,男孩子年輕的時候,總是分不清依賴與愛的區別。尤其是那些自小就沒有安全感的人,比較容易喜歡上比自己大的女人。但其實這並不是愛。」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她停下動作,擦乾淨手去扳腰際的手指。

  「紀亞,等我洗完碗再談好不好?」她側過頭去商量,他卻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沉寂許久的火熱舌尖飛快鑽入她口中,纏綿悱惻的吻,溫柔而濃烈。他托著她的後頸,專注地吻了很久,等到鬆開時,她已氣喘吁吁,臉頰也染上了淡紅。

  「我很清楚自己對你的感情。我愛你,所以不會分手。我會去義大利,認真讀書,可你也要記住,我們還沒有分手,在我回來之前你都要等我。無論是周紹豐還是岑寂,通通不要去理!我會變成男人回來,所以一定要等我!」

  「紀亞,你明知我對你……」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始終都希望他能展開新的人生。

  「那件事別再提了!」他眉頭一擰,低頭堵住她的唇。他的氣息很亂,低喃著游移在她耳際,「我們會有很久見不到,今晚好好和我一起……」

  「碗還沒洗完……」她說話間,已被他攔腰抱起。他一邊朝樓上走,一邊掂著懷裡的人,「最近輕了點,在雨晴家一定沒好好吃飯!我要離開這麼久,真不放心你。」

  「以前都是我在照顧你。」她抗議。

  「是嗎?」他壞壞地笑,「可我回來這麼久,家務都是我在做,晚飯也是我在燒……」

  「早飯是我做的吧!」

  「煎雞蛋烤麵包而已,小學生都會!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焦的。」

  「那你還吃?」

  「你做的啊,是愛心早餐耶!」他低頭,在她額間輕吻。

  「紀亞,不要這麼溫柔,我寧可你生氣……」她視線低垂,沒辦法去看他的瞳。那瞳底的溫柔足以將她溺斃,無法喘息,她有些惶恐。

  他抱著她,帶著她一起坐在二樓落地窗旁的長毛地毯上,他從後方繞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這裡的夜景,今晚是最後一次看了。我的飛機是明天下午,陪我多看兩眼吧。」

  耳旁傳來低低的嘆息,那樣惆悵與寂寞。

  「要我陪你坐到天亮?」剛才他抱起她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又要和她……

  他在她脖間低笑:「原來你想歪了。」

  「誰讓你前科累累!」她側首瞥他一眼,耳根卻紅了。瑩潤的白染上淡淡的粉,在沒有開燈的玻璃前襯著都市夜晚閃爍的流光,美到了極致。

  他再一次收緊了手臂,懷裡的人如此嬌小柔軟,卻也如此獨立。倘若她能與她的外表一般嬌弱,可以依靠著他,依賴著他,該是多麼美好的事。

  世事終究不完美。那些願意如此依靠依賴著他,甚至對他百依百順的女生,他就是不喜歡。唯一讓他動心的女人,只有她。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等我,又恩。」再見面時,他會變成男人,她也一定要愛上他。

  只有帶著這樣的信念,他才可以讓自己離開她身邊,去到遙遠的地球彼端。

  然而,未來始終遙遠。

  他並不知道,某一天,當他再度回到這個城市,回到這所公寓的落地玻璃前凝望著窗外的夜景,會那樣後悔當初的決定。

  也許我們歷練了,沉澱了,累積了,最後成長了。

  可同時,也失去了。

  漫漫歲月里,最無情的,是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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