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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呈心

2024-08-24 09:54:10 作者: 南綾
  「我最近總是失眠,我一直在想,我快三十歲了,你才二十三歲。

  我結過一次婚,是個寡婦……還有,伊蒂年輕又漂亮,家境又好,和你非常般配。你有新的人生,新的戀情,這不是我一直以來期待的嗎?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天你說不愛我了,身體就會發痛……紀亞,我沒有勇氣去爭,甚至連想都覺得很荒唐。但現在,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她撫著男子柔軟的發,將臉孔埋入那裡:「不能不等我,也不能忘記我……」在雨晴面前,她說了她的顧忌,否定了一切可能。可當真正面對時,才發現什麼都是空的,唯獨緊貼身體的溫暖才是最真實的。

  她明明就思念這個體溫,她明明就,不捨得放手……熟悉的體溫沒有感受多久,她便被人大力推開。駕駛座上的男子已經抬起了頭,幽暗的空間裡,那眸底的神色她辨識不清。

  「紀亞……」她嘴唇微動,只念出他的名字。

  「你這個,可恨的女人!」他仍舊咬牙切齒,仿佛任何事都無法平息他此刻的怒意,「你以為,就憑這麼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能挽回一切?!藍又恩,你永遠都是這樣過分自信,自以為是!」

  她靜靜地看著他,眸光如水,不動也不出聲,任他的怒意蔓延籠罩。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低頭,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服軟,我就會為了這施捨般的溫柔不顧一切?藍又恩!藍又恩,你實在是可惡透頂!」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她的肩上,一再用力,似是想將所有的情緒都通過指尖傳遞過去。

  「紀亞,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雖然現在我還不能給我們的未來任何保證,可是以後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你還願意嗎?」她輕輕撫著肩上的手,想將他的手放在手中握緊,他卻先她一步鬆了手。

  修長有力的手指勾住她的後頸,那雙淺棕色的迷人眼瞳在昏黃的路燈映襯下漸漸顯出濕潤來。

  「可惡!」他伸手擋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裡帶著惱恨和狼狽,另一隻手卻將面前的女子重重按在懷裡。

  他將她摟得那麼緊,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耳旁傳來他粗重的呼吸,他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藍又恩,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今晚!是你自己拉住我的,是你要我和你一起走以後的路!這些話你已經說了,沒人逼你……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放手!就算你要離開要拋棄,我也會不擇手段用盡一切方法把你留在我身邊!你最好把我說的這些話牢牢記住!聽到沒!」

  她沒出聲,反手攀住他的後背,努力想從他胸前抬頭。她用力,他也用力,僵持了片刻,他惱火地放開她:「你幹什麼!不是已經後悔了吧?」

  她的臉頰被蹭得有些微紅,喘息不已道:「你抱太緊,我沒法說話啊!」見他目光灼灼地瞪著自己,她忍不住笑了。然而笑容剛起,眼眶卻一陣泛酸。她從不是個愛哭的人,亞然去世後,她學會了事事依靠自己。她總是理智冷靜,情緒再怎麼起伏,都不會讓別人從表面看出分毫。

  她並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只是——她覺得自己再找不到那個可以讓她不必做絲毫掩飾,可以無顧忌地盡情哭和笑的人。

  可現在她才明白她一直都錯了。

  原來那個人,不是找不到,而是她看不見。

  他就在這裡,一直在她身邊。

  這麼多年,他被這份感情折磨得傷痕累累,可凝視她時眸底的愛意卻從未退去分毫。是他給了她勇氣,是他讓她蒼白麻木的心重新學會疼痛。


  所以,從此刻起,她想從疼痛開始,重新去勇敢地愛一次。

  在把紀亞帶回公寓之前,她大抵沒有想到,這一帶,便是數日無休無止的沉溺。

  跟一個完全沉浸在愉悅戀情中的男人談工作和理智是不現實的,尤其當這份工作還牽涉到另一個男人的時候。

  「都跟你說了我和岑寂不是那種關係。」兩人膩在一起兩天,該解釋的該說清的都說過了,「這其中牽涉到工作,就像你和伊蒂一樣。」

  「少拿我和伊蒂說事!我和她可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呢?你可別告訴我他沒親過你,光我看見的就不下兩次了!」他一邊煎早餐的雞蛋,一邊斜眼瞥她。知道她和岑寂沒有關係,他起先是很高興,可後來想到在海南酒店的那夜,他心裡就不痛快!

  「那你說,你到底想怎麼辦?」她靠在冰箱上,笑著用手指點他的肩膀。

  「嚴肅點,笑什麼!」他瞪她。

  「這麼嚴肅?」她稍稍收了笑容,「我都放假在家陪你了,還不高興?」

  他關了火,準備將雞蛋和培根盛出來,一轉身,她已端著盤子遞到他跟前。她站在那裡,凝視著他的眸光清寧柔和,他的心被剎那間湧起的溫軟淹沒。

  「又恩,我們明天一起去旅行吧。」他伸手將她頰側的髮絲夾去耳後。

  「旅行?你不是要回純館一趟嗎?其實你和伊蒂合作的事雷克斯並不知道,你不用這麼快做決定,在他那裡工作對你很有幫助,你不打算繼續嗎?」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哪有心思工作。」他接過盤子,將她摟入懷中。

  「看來你還沒畢業就得先失業了。」她打趣。

  「不是有你嗎,我怕什麼?」

  「你想來亞泰琪工作?」

  「在哪兒工作不是重點。」他將盤子擱在吧檯上,反身攬住她的腰,「又恩,我想成為你的專屬設計師。」

  藍又恩再次回公司時,已是數日之後。

  鍾倪見她走出電梯立刻迎了上來:「找你幾天了,怎麼連手機都不開?」幾天前的早晨,她來了個電話說要休息幾天時,他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整整消失了一個星期。

  「抱歉,有點小狀況。」她臉上掠過一抹淺紅,鍾倪忙著說公事,並沒注意。他邊走邊將這幾日比較重要的事務說了下,藍又恩有點不在狀態,一路應著,直至鍾倪口中出現了熟悉的名字。

  「你剛剛說什麼?」

  見她詫異,鍾倪有些不解:「我剛剛說,莊晟明天正式過來上班,他的辦公室前兩天我找人弄好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莊晟來亞泰琪?」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這人不是我們三個一致選定的嗎?」鍾倪說著說著笑了,「又恩,你到底是怎麼說服他的?我和范原本都認為在開拓男裝市場的計劃里,莊晟是最難的一個環節。想不到你沒幾天就解決了!」

  「他打電話過來說接受邀請?」

  「怎麼可能。」鍾倪笑道,「合作這種事當然需要他本人親自過來,要簽合同的。」

  「他連合同都簽了?」

  「嗯,簽約價是有些偏高,不過算是在我和范的預計之內。又恩,又恩?」鍾倪這才發現她的反應有些奇怪。成功邀請到莊晟,她臉上居然一點高興的神色都沒有,看起來反倒像是在擔心什麼事,「你怎麼了?」


  「沒事,你先忙,我去打個電話。」

  她匆匆進了辦公室,想了片刻,擱在電話上的手還是放了下來。

  不管是什麼原因讓莊晟改變主意,現在合同已經簽了,而且他明天就會來公司上班,她就算想知道也不急於一時。

  目前,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她處理。

  她拿起電話,撥了內線:「范,你晚上有時間嗎?是這樣的,我有一些事想和你還有鍾倪說,晚上一起吃飯吧……好的,晚上見!」

  放下電話,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藍又恩心裡很清楚,即便她什麼都不說,到晚上吃飯時,范青仁和鍾倪也會知道她想說的事。

  晚上的聚會,除了他們三個,還有第四個人。

  「溫紀亞?」推開包廂門後,鍾倪看著早已到達的年輕男子,吃驚不已,「你怎麼會在這裡?今晚雷克斯也要來?」

  相比鍾倪的吃驚,先前早就看出點眉目的范青仁就淡定多了。他笑著拍拍鍾倪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

  幾句簡單的問候之後,溫紀亞接過藍又恩手裡的包,拉開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雖然這動作很平常,但兩人之間的互動實在太過曖昧,連向來粗枝大葉的鐘倪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其實今晚想請兩位吃飯的人是我,不是又恩。」

  「他叫她又恩?」鍾倪湊向范青仁,後者不置可否。

  「是這樣的,我聽又恩說你們在找男裝設計師,恰好我學的是男裝設計,不知道你們是否歡迎我加入?」

  「什麼?!」雷克斯的得意弟子主動要求加入,這消息不亞於重磅炸彈,鍾倪一時半會兒根本沒反應過來。范青仁看著藍又恩略帶歉意的神色,頓時全明白了。

  「我很高興你終於解開了心結。」范青仁朝她笑笑,「我大概能猜到今晚你想和我們說的事。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擔心,和岑寂合作本來就是意料之外,一切還要看你自己的意願。如果真要我選,在亞泰琪獨立和亞泰琪通過岑寂打入歐洲市場之間,我選擇前者。」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以後會辛苦得多。」早在一星期前,當她決定和紀亞在一起時,她就清楚這個決定會給亞泰琪帶去什麼影響。

  且不說雷克斯是因為岑寂才向他們開啟了大門,單單就伊蒂的事來說,雷克斯也曾暗示過她,別介入他女兒和紀亞之間。

  藍又恩自己倒無所謂,可亞泰琪如今不是她一個人的。鍾倪和范青仁這幾年的努力和辛苦,還有上上下下幾十號員工的生計,都是她要考慮的。

  「再辛苦也值得!你知道的,其實我和鍾倪心裡最在意的並非亞泰琪的版圖有多大,而是亞泰琪是否真正自由。更何況,你怎麼就肯定沒了PL和岑寂,我們與雷克斯之間就完全無法合作了呢?在商言商,如果我們足夠優秀,就算不是雷克斯,也會有其他人和其他機會出現,如果我們能力不夠,被拒絕也不冤枉。所以,你們就好好談你們的戀愛,其他的事,我和鍾倪會搞定!」

  一頭霧水的鐘倪聽到這裡才明白過來,只是這消息未免太驚人了。

  在他印象中,溫紀亞是雷克斯的門生,也是他向外界公開的女婿。如果他沒記錯,溫紀亞今年才二十三歲,現在范卻說他和又恩……在談戀愛?!

  「范,你確定他們兩個在談戀愛?這小子不是那洋妞的男人嗎?」


  「我和伊蒂沒關係,由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又恩。」回答他的人,不是范青仁,而是坐在他正對面的溫紀亞。他握著身邊女子的手,緊緊收在指間,那是昭告天下的姿態,眸光沉靜,眉宇飛揚。

  「你這小子,我問你了嗎?」鍾倪頗為不滿。他和范青仁都是看著亞然和藍又恩一路戀愛然後結婚的,對他們來說,藍又恩就像是嫂子一樣。雖然亞然已經過世很多年了,但嫂子就是嫂子,現在突然跳出來一個年紀相差那麼多的年輕小子,還堂而皇之地握著她的手宣告占有權,鍾倪心裡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我是當事者,由我回答你是最恰當的。」紀亞淡淡一笑,顯然並不在意他的無禮。

  「哼,就你一個當事者嗎,要說最恰當的人,應該是又恩自己……」鍾倪這句話說得很輕,幾乎是在嘀咕,他畢竟要考慮藍又恩的心情。其實他原本對溫紀亞挺有好感的,有才能有品位,長了張俊到極點的臉孔和模特兒的身材,雖然年輕,言談舉止卻透著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穩自信。

  這陣子,公司里年輕點的小丫頭私底下都在談論這位設計界新秀,他跟著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不少,例如他的學業,他的才華,他在國外獲得的獎項。

  如果他的年紀能稍長一些的話,他和又恩倒是非常郎才女貌的一對。只可惜,差了六歲啊!

  這日晚餐的剩餘時間,基本都是在討論公事裡過去的。

  范青仁個性使然,對藍又恩和溫紀亞的事並沒多問什麼,鍾倪心裡想得多,又怕說錯話惹藍又恩不高興,也只得憋著。四人吃飯聊天,便大多圍繞著工作。

  溫紀亞的加入無疑是如虎添翼,只是他們擔心他這樣突然加入亞泰琪,會給他自己帶去麻煩。畢竟他是雷克斯的學生,而雷克斯旗下有數個自創品牌,愛徒不留在老師身邊幫忙,總歸說不過去。

  對這方面,溫紀亞告訴他們不必擔心,這些事他會處理妥當,絕不會因自己的事情而給藍又恩帶去麻煩。

  越是與他多交流,鍾倪心裡便越是有種奇特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數日後溫紀亞正式來亞泰琪工作時明朗起來。那夜晚餐,他的前額被頭髮擋去,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如今是白天,加上被撥去一側的額發,那眉眼清晰無比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范青仁他們三人原本在開會,一打照面便立刻停了下來。對於亞然,在這公司除了藍又恩,最熟悉的就是他們三個。

  莊晟認出紀亞是那夜在酒吧的男子,看著對方熟悉的眉宇,他看向藍又恩的眼中不禁多了抹玩味。

  范青仁的低咳聲拉回了鍾倪和莊晟的視線,三人心照不宣,繼續談論工作。

  因為亞泰琪早先已承諾了莊晟首席設計師的位置,所以紀亞便只能暫居次席,鍾倪原本以為他會介意,結果紀亞只是嗯了一聲,便投入到他們的會議中。

  會議結束之後,范青仁等到莊晟離開,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這是一份解約合同,該解決的事,終究還是得解決。

  「我是想替你上去,但這事我做沒用,一些話還得你親自說。」

  「這麼多人的未來啊。」她拿起合同感慨萬千,「范,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就算不進駐歐洲市場也不一定要解約獨立。其實我們可以有其他方法,例如我辭職?」

  「別犯傻了,你辭職了,亞泰琪還是亞泰琪嗎?這是亞然留給你的。」提到這個名字,范青仁下意識地瞥了眼溫紀亞。對方也正看著他,對視片刻,范青仁從那雙眸底讀出了一些淡淡的情緒。


  看起來,溫紀亞對一些事比他以為的更清楚。

  「對啊,又恩,你就放心做吧!那些員工看PL的臉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都願意離開PL和亞泰琪共進退!」鍾倪說道。

  她再度看了眼合同,將目光投向紀亞,後者笑笑:「去吧,我在這裡等你,過會兒一起吃午飯。」

  她朝他點頭,起身拿起了合同。

  設計部樓上便是PL公司的總裁辦公室,這些天一直在下雨,藍又恩沿著大廈的玻璃台階朝上走。台階緊緊靠著落地玻璃,雨絲細密,從她的位置望去,整座城市仿佛陷入了水中。

  煙雨都市,這座在地圖上位於中國東南方的大城,時尚與古典並存,希望與絕望共生。

  樓上,是屬於他的世界。

  他的助理見她上來,朝她點點頭:「藍總,岑總等您一上午了。」

  看來他已經猜到了,她並不覺得意外。

  以他和雷克斯的關係,紀亞的動向他不可能不清楚。兩個人同一時間失蹤,再笨的人也該猜到了,何況他是岑寂。

  越過助理的辦公桌沿走廊轉彎便是他的辦公室。門開著,他立在落地玻璃前,背對著門,身上是一件淺灰色的襯衣,袖子半挽,靜默無聲,背影幾乎與玻璃外的陰沉天空融為一體。

  她緩緩走上前,將手中的合同擱在他的辦公桌上。那裡面是一份解約合同,還有她剛剛列印出來的申明書,申明她願意自動放棄岑寂曾經轉給她的PL股份。

  「快下雨了。」他沒有轉身,依然凝視著窗外的天空,清俊優雅的臉龐仿佛被漫天的落寞籠罩。

  「岑寂。」

  男人勾起了薄唇:「我本還以為,你起碼能陪我過了下個月的生日。我一直希望能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日,只有你和我,沒有亞然或者其他什麼人。」

  「抱歉,岑寂。」她只能道歉。這次的事,她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在幫她。雖然他知道她在利用他,雖然他也利用了她,可說到底,先投入的那個總是輸家。

  如果她不曾遇上阿琴,不曾聽她說起過往,那麼即便那天她在酒吧遇上紀亞,也不一定有勇氣重拾他的愛。曾以為已經失去再也追不回,痛徹心扉之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或許岑寂是最適合她的,可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像紀亞那樣純粹地愛她。

  「從你嘴裡聽到這個詞,竟讓我覺得諷刺。」他慢慢轉身,視線落在辦公桌的合同上,眸光剎那間散出一股冷意,「藍又恩,你倒是決絕,為了他竟連亞泰琪的前途都不要了!」

  「不依靠PL,亞泰琪就一定走不下去嗎?」她嘆了口氣,「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和PL合作。岑寂,起初那些刁難你都忘了嗎?你那麼多次讓亞泰琪陷入困境,結果卻是磨鍊了我們的意志和能力。我知道這次你是真心想幫我,可是你想要的,我給不了。」

  他抬眸,視線定格在她身上,一點點深沉,諸多情緒起伏,最終歸於平靜:「藍又恩,你選了他,等於選了條從頭開始的路。這條路的變數遠比你看得見的多得多。」

  「我知道。」

  「他比你小六歲!」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以為與PL解約後,你會走得比現在順利?!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他的怒意終是爆發出來。


  「岑寂,如果你想告訴我什麼事,請你直接說。如果你不想或是不能說,就不要提。你沒有照顧我的義務……」她頓了頓,還是說了,「也不再有照顧我的資格。」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唇角再度揚起沒溫度的笑:「很好,果然是藍又恩的風格!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是你自己選擇了他,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別再回來找我!」他的聲音冰冷,可尾音似乎帶了些顫抖。

  說完,他取過合同,彎腰匆匆簽了字,隨手丟給她,「你可以走了!明天之前,帶著你的所有東西和員工,從PL給我消失!」

  「謝謝。」她長長鬆了口氣,本以為會花一番工夫,沒想到竟會這麼順利。

  只是,如此順利反倒讓她有點擔心,尤其是岑寂那番暗示的話。

  「字我簽了,你還不走?」他點了支煙,拉開椅子坐下,「門在那裡,不送!」

  她看他一眼,拿起合同,抽出那份申明書:「這份是給你的,另外相同的一份我已經存在律師那裡,謝謝你的股份,不過我想,還是還給你比較好。」 她緩緩說完,轉身離開。

  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握緊鋼筆,始終未曾抬頭。

  玻璃樓梯下方,年輕的俊美男子站在那裡,見她出現,微微一笑,朝她伸出了手:「中午想吃什麼?」

  「你不問我結果?」

  「以他的個性,不會死拽著一個想要離開的女人。」

  她看著他笑:「倒是挺了解他的,那你呢?如果一個女人想離開你,你放還是不放?」

  他執起指間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見她仍舊看著自己,他低頭親上她的唇角,「又恩,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宏盛大廈十五層以前也是一家公司,基本的簡裝都有,能很順利就找到新地方,藍又恩得感謝一個人——周紹豐。

  其實兩人已經很久沒聯絡了,近兩年,他去了不少國家交流學習,做了很多公益,也是兩個月前才回國的。對方約雨晴見面,因為她偶然的一句話知道了藍又恩的現狀,之後便給她介紹了這裡。

  這大廈是他一個朋友的產業,正巧空檔,便租給了她。

  因為認識,所以租金給了優惠,可新公司成立之後,藍又恩銀行的存款還是直線降至五位數。

  她原本的計劃是把房子賣了,先撐一陣,等資金開始回流,再做其他打算。

  然而這計劃卻被范青仁的一張存款單制止,他早已料到這種局面,也知道只有到關鍵時候拿出來她才肯收下。他告訴她,這筆錢里也有一部分是鍾倪的,只是他有老婆,不能拿太多。

  那張存款單的數額並不小,足以供亞泰琪撐過最困難的起步階段,可這麼大筆錢也不是馬上就能還清的。顯然,范青仁也根本沒有讓她還的意思。

  最後,藍又恩收了存款單,給了兩人股份,以入股的方式領了這份人情。

  莊晟知道這事後,頗為不滿地表示她很厚此薄彼。現在公司里范青仁和鍾倪都成了老闆,唯獨他還是一個打工的。

  鍾倪反駁說:「人家溫紀亞也是打工的,他都還沒說話你著什麼急!」

  「他有可比性嗎?憑裙帶關係也算半個老闆!」莊晟立刻反駁。


  「那請問我們有可比性嗎?你來亞泰琪才多久?能和我們比?」

  「你是想吵架是吧?」

  「嘿!你還真說對了!」

  炎夏七月,亞泰琪公司內部的氣氛與外界的溫度一樣熱力四射。藍又恩笑著將目光從辦公室的窗口收回,去接桌上響起的內線電話。

  「今晚別加班,下班後我在樓下等你。」

  「有什麼事嗎?」

  「晚上你就知道了。」對方說完就掛了。最近他們一直這樣,因為不想影響工作和其他人,回家時常常約在樓下碰頭。

  她翻翻日曆,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更不是什麼重大節日,她不禁有些奇怪。

  下班走出大廈時,黑色的沃爾沃已停在路旁,車窗降下,年輕男子的臉上架著茶色墨鏡,支著下巴沖她吹了聲口哨:「美女,去哪裡?」

  「去約會啊。」那淘氣的笑容與一襲貼身休閒西服搭配在他身上非但不顯突兀,反而令他看起來更加俊美耀眼。

  「和誰約會?」他繼續調笑。

  「和一小屁孩。」她笑吟吟的。

  某人不高興了,取掉墨鏡推門下車,一把將她拽了過去:「誰是小屁孩?」

  她貼在他懷裡,如此近的距離,必須得仰著頭才能與他對視。

  「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她伸手比了比。

  「是啊,我二度發育!」他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傻瓜,是你今天沒穿高跟鞋!」

  「你才是傻瓜,我逗你呢!」她笑了,主動挽住他的手臂,臉頰貼上去蹭了蹭。

  手臂上有他的氣息,雖然帶了些淡淡的煙味和香水味,卻掩蓋不了木樨花的氣息。他不在身邊的這兩年,每當她聞到木樨的淡香,總會想到他的擁抱。她不明白,一個男孩子,為何身上總有花的氣息?有時候,她會懷疑這是否只是種錯覺。所謂木樨,不過是她感官傳達過來的訊息,可能對於別人,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會覺察到。

  或許只有她,才會感覺到這種氣息。

  晚上,他帶她參加了一個婚宴。

  新娘是阿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新郎外貌一般,戴了副眼鏡,很斯文,待人有禮,每次阿琴與他說話,他眼底總漾著溫柔。

  見到他們一起出現,阿琴很高興,雖然凝望紀亞時眼底仍藏了一份感傷,但到底是釋懷了。

  這個世上,兩情相悅終成眷屬是多麼不易。總是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他,他卻偏偏愛著別人。

  得不到心中的那個人,到最後總是妥協。

  藍又恩忍不住再次看向身旁的紀亞,從未想過,其實從他第一次對她表現出情感至今,已經過去了四年。這漫長的四年,是什麼堅定了他對她的心?

  都說男人是因性而愛,可如此長的四年,即便是荷爾蒙,也早該到了枯竭的時候。而他,對她的愛卻始終不曾少了分毫。

  這些日子,她忙於亞泰琪公司搬遷,很少有時間好好陪他。

  而他,卻在不知不覺間,把她沒時間做的事都做了。

  每天,他總是先起床,往往當她拖著衣服從樓上衝下來時,早餐已做好擱在桌上。他會為她倒好牛奶,在她洗漱時提醒她將東西全部吃完。有時她在去公司的路上發現忘了文件或鑰匙,他會看著她著急的模樣笑,隨後從后座拿起她遺忘的東西,要求她先親他一口,再將它們給她。


  他雖然年輕,可做事從來不慌不忙。會議決策時,總是最後一個表態,但說出的方案也是最實際而實用的,連總是挑剔的莊晟,都很少會對他的話提出反對意見。

  他明明比她小那麼多,明明只是剛剛長大,卻在她身邊,撐起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凝望著他的側臉,看著他與人笑言,突然有種幸福到不真實的感覺。

  她問自己——要不要,結婚呢?

  八月,是亞泰琪旗下新品牌男裝EN面世的月份。

  發布會定在8月10日,時間有些趕,但因為亞泰琪重獲新生,人人鬥志滿滿,個個自願加班,終是在8月10日前搞定了所有用於走秀的樣衣。

  資金有限,發布會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請來諸多明星助陣,鍾倪為了吸引眼球,除了打出莊晟、溫紀亞兩個男裝設計師的名頭外,還將紀亞推上了走秀T台。

  對此,范青仁戲稱是物盡其用。

  發布會定在市內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藍又恩趕到會場的時間比原計劃晚了近兩個小時。

  她之前趕了兩個通宵,紀亞見勸說無用,便偷偷改了她鬧鐘的時間,她醒過來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等她整理完畢趕到會場,已經是午飯時間,然而會場內眾人都在,沒見一個人去吃飯。

  紀亞和范青仁幾個正在會場一角說話,四人似乎正在討論什麼,臉色都很嚴肅。周圍的員工皆神色不安地看著他們,見她出現,有人提醒了范青仁一下。

  幾個設計師轉過頭,紀亞朝她道:「又恩,過來一下。」

  那神情令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第六感果然準確,他們告訴她,EN的設計圖外泄了。

  「兩個小時前,一個名為『舍』的男裝名牌在君海酒店開了發布會,走秀的樣衣中,有七款男裝和我們的設計幾乎一模一樣,這七款里有三款是我們的主打款式。我們被抄襲了。」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是范青仁,他得到消息後立刻通知了其他幾人。負責媒體宣傳的員工從熟識的記者那裡拿到了對方發布會的即時資料,已經確定了這個消息。

  無疑,EN才是這四款男裝的原創,可是「舍」先一步在媒體前公布。這麼一來,如果晚上他們照原計劃進行發布會,反而會使EN背上抄襲的罪名。

  不知真相的大眾肯定會認為是EN抄襲了「舍」,而且對方挑今天白天開發布會,擺明是有備而來,估計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如果他們晚上堅持原本的發布會,可能沒等結束,就會有人跳出來。

  設計這行,本來就沒有相應的保護措施,抄與被抄,只在於面世的時間先後,就算打官司也難有結果。有些品牌並不在意這些,相似雷同層出不窮,反正即便惹上官司,輸了也只是罰錢了事。但亞泰琪不同,EN是他們全力打造的新品牌,容不得半點負面報導。

  「我找人查過了,對方這個牌子也是新的,公司剛成立沒多久,除了那七款,其他男裝的設計不值一提。偏偏公司主事人似乎大有來頭,請了很多大牌明星助陣,連附近幾個城的媒體都邀請了過去,照片估計很快就會上網。」

  「有查到對方的主事人嗎?」藍又恩眉頭緊蹙。

  「我們還在等照片。」正說著,一旁有人叫了聲范青仁的名字,幾人朝那人所在的電腦前走去。


  數張照片中的一張被點擊放大,華麗的燈光背景下,一個女人端著香檳正面對鏡頭。

  那是張藍又恩非常熟悉的臉孔。

  近三年沒見,對方變化很大,穿著打扮更加貴氣,妝容濃烈。嬌柔如芭比娃娃般可人的臉孔洋溢著成熟的性感,笑容里透著柔媚風情。與站在她旁邊的女明星相比,她的容貌絲毫不遜色,完完全全長成了風情萬種的尤物。

  「『舍』背後的人,是周舒妍?」

  藍又恩想起離開PL那天岑寂沒有說完的話,赫然明白過來。看來,這便是讓他欲言又止的原因。當然,他顧忌的人絕不是周舒妍,而是周舒妍的父親。

  聽鍾倪大致解釋之後,莊晟不由得嗤笑:「這周家的人真是奇怪了!兒子前腳幫我們解決了公司選址問題,女兒卻在後腳拆台,有病吧?」

  「現在抱怨沒有任何幫助,還是先想辦法吧。時間這麼短,今晚的發布會還是取消吧,我們計劃一下,渡過這個難關再說。」沒有主打款,發布會就算繼續進行也沒什麼意義。想到辛苦許久的新品牌就這樣被迫中止,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不一定要取消發布會。」在幾人沉默之際,溫紀亞緩緩開口,「被抄襲的那幾款,我們可以用剩下的款式走秀。至於主打款,你們願不願意冒險?」

  「你的意思是……」藍又恩大約猜出來了。

  「我之前在歐洲為了參賽,設計了很多男裝。重要的是,這些設計當時為了看效果都制出了樣衣,而且每款樣衣都有大中小三個尺寸,即便模特沒試穿過,也應該能找到適合的尺寸。」

  「這些樣衣你都帶回來了?」鍾倪忍不住插嘴。

  「帶回來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現在不在我這裡。」

  「那在哪兒?」鍾倪自認耐心不好,不過這種關鍵時候有哪個不著急。

  「純館。」他給出答案,卻是個令眾人頭痛的回答。

  純館,雷克斯與伊蒂下榻的會所。

  也就是說,這些樣衣目前在伊蒂手裡,更重要的是,純館是會員制場所,拒絕接待所有非會員人員。

  「我們自己有其他的替補款式嗎?」藍又恩問,「我記得當時應該還有兩款設計……」

  「時間太緊,這兩款設計第一風格不行,第二我們沒有能走T台的樣衣。」范青仁答道,「當時因為這兩款被否決了,所以根本沒有成品樣衣。」

  「現在趕來得及嗎?離開始還有五六個小時!」

  「臨時找不到工人,這樣吧,我們分頭進行。這兩款衣服我自己動手趕,紀亞你去取你的衣服,萬一你取不到,就只能用那兩款替補的。」

  「不是吧,你自己動手,那兩款是秋裝,不是夏裝啊!」鍾倪直搖頭,「算了,我跟你一起過去趕!」見莊晟想說話,忙又道,「莊晟,你是今晚要亮相的設計師,現在紀亞也走了,你不能去,你和又恩留下,看著這裡!」

  事態嚴重,莊晟破天荒地沒有反對。幾人商量完畢,各自迅速忙碌起來。

  周紹豐是EN秋裝發布會的貴賓,下午六點,他接了雨晴,提前到達發布會現場。

  他見到後台只有藍又恩和莊晟兩人,再加上莊晟不怎麼友善的白眼,這才從藍又恩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舒研這次真是太過分了!又恩,雖然現在說這話沒什麼用,不過還是對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

  「知道沒用還說!」莊晟譏諷道。

  「莊晟,你去外面看看范他們有沒有過來。」藍又恩支開了他,隨後朝周紹豐道,「你不用替她道歉,她是她,你是你。就算要追究原因,源頭也不在你。」

  周舒妍針對她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為了同樣的原因。只是她不明白,她和岑寂都已經分手這麼多年了,她還有什麼好恨的?

  「那是你,你能釋懷,但有些人不可以。」雨晴告訴她,周舒妍和岑寂分手之後,身邊一直沒斷過男人。她像是突然變了性子,但凡追求她又條件好的男人,來者不拒。她的身家擺在那裡,加上長相的確不錯,男人們前赴後繼,個個寵著她追著她。

  「我有個朋友的哥哥也當過她男友,時間大概一個月吧,據說交往得正順利時被很無情地甩了!邵豐,我不是要說你妹妹壞話,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但這幾年她真的像是變了個人。我想,唯一的解釋就是岑寂帶給她的情傷太深了。換句話說,也許她到現在,心裡真正喜歡的還是岑寂。她被他傷得太深,如今見又恩這麼幸福,自然會遷怒。」

  周紹豐靜靜聽完,眉頭一點點蹙起:「我可能真的是離開太久了,抱歉又恩,這次的事我會讓她給你一個交代的。」

  「算了吧,這事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交代。倒不如看看又恩這裡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紀亞他們都在做補救工作,我們能幫多少是多少。」

  「我現在倒是真的缺人手,一會兒客人陸續到場,我得先去前面,你們幫我在後台盯著吧。」

  這場發布會,是藍又恩這些年所經歷的發布會裡最漫長的。

  范青仁和鍾倪總算趕在發布會前將樣衣製成,雖然款式無法與被抄襲的那幾款相比,但好歹填了空檔。

  大家都知道,要從雷克斯那裡取東西沒這麼簡單,可說到底也只是取東西,都已經過去五六個小時了,成不成都該有個結果。

  「不行先上原定的幾款,把你新趕出來的兩款放在後面,實在不行最後也能充個數。」無奈之下,藍又恩只能如此吩咐。

  時間一點點過去,眾人都沒說話,沉默地看著模特一個個出場。她知道大家不甘心,辛苦努力了這麼久,成果卻被人白白取走!

  只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泄露了設計圖紙?

  她做這行不是一兩天,自然知道在發布會之前,保密工作是最重要的,說到底知道亞泰琪會推出EN這個男裝品牌的也只有公司里那些人……

  「又恩!是紀亞!」鍾倪驚喜的喊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後台湧進幾個工作人員,將移動衣架拖入。

  「這裡大概有五六款男裝,每款三個號,你們五個過來趕緊試衣服!」時間緊迫,紀亞顧不得打招呼便開始忙碌。囑咐完模特,他又叫來工作人員,「新的服裝沒配過音樂和燈光,去和燈光師音響師說一下,等下聽我指示,音樂和燈光要同時拉下,製造氣氛,別讓台下的人感覺不自然!之後接這盤CD,燈光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一一囑咐完畢,他長長鬆了口氣,朝一旁的藍又恩伸出手:「又恩,我趕上了!」

  這漫長的一夜終是圓滿落下帷幕。

  從跟隨紀亞前來的伊蒂口中得知,紀亞找上伊蒂時,她和父親都不在S城。對他的求助她原來根本沒想理會,她的父親更是勒令她不許出手幫忙。


  就算當初是岑寂耍了手段,故意讓雷克斯收紀亞為學生,但她父親畢竟當了他的老師,也確實教了他很多東西。這樣說離開就離開,完全不顧他的教導之情,令雷克斯非常失望。

  「不過他很厲害,雖然說不動我父親,最後還是說動了我,我是搭私人飛機回來的,要不要謝謝我?」

  看著伊蒂一臉你欠我你得還的表情,藍又恩失笑:「你想要我怎麼謝你?」

  「我要求不高,一個吻就行!」那漂亮的混血美女邁動長腿,很快來到他們面前。

  「什麼?」藍又恩還沒反應過來,見她走近,下意識擋在紀亞前面。對方眯著眼笑起來,伸出雙手——目標不是她身後的紀亞,而是她!

  那少女的唇貼上來時,藍又恩腦中有片刻空白。一時之間,她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這不是一個問候吻,雖然她不是西方人,可還是能分辨出。伊蒂吻她的方式和紀亞吻她的方式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對方的性別與她一樣,這完完全全是一個戀人之間的吻!

  吻維持了數秒,藍又恩僵在那裡,不光是她,後台其他幾個設計師也都僵在那裡。

  濃濃的不悅自她身後散出,溫紀亞到底沒忍住,狠狠將她身前的人拉開,把她護在身後。

  看見她唇上沾染了伊蒂的口紅,他極度不悅地取出紙巾為她擦拭。

  「溫紀亞!我們說好的,我幫你,換藍又恩一個吻!我還沒吻完呢!」伊蒂不滿地大聲道。

  「我是答應了你,不過你只說一個吻,沒說吻多久。」摟著她的男子淡淡丟話。

  「溫紀亞!你耍詐!」

  「呵,這句中文說得不錯。」

  「溫紀亞!」

  伊蒂的怒意他只當沒看到,摟著藍又恩說了句我們走吧,便直接將她無視。

  這日的精彩一幕,在亞泰琪幾個設計師的腦海里留存了很久。

  這天之後,藍又恩才知道,原來紀亞口中提到的與伊蒂合作,並非指工作方面。因為涉及伊蒂的隱私,之前紀亞沒有和她詳說。

  其實伊蒂是個「女同」,而雷克斯對這點並不知情。他只有這一個女兒,創下的企業王國自然會留給她——為此,她一直在父親面前扮演完美女兒的形象。她太了解自己的父親,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一定會找個女人再生小孩。

  她不想有個人來分走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所以一直隱瞞這件事。

  在紀亞出現之前,她因為一次疏忽,已經引起了父親的懷疑。而紀亞與她的合作很簡單,他扮演她的男朋友,做她的煙幕彈,她則在父親面前為他爭取一切所能爭取的機會,讓他成為雷克斯最得意的學生!

  兩個人在合作的一年裡,各取所需,算是很愉快。

  之前紀亞因為她的一席話而決定停止合作讓她非常生氣,從那時起她就對藍又恩有了興趣。她原本對東方女人沒興趣,可是這個女人,不光岑寂喜歡她,為她費盡心思,就連溫紀亞也為了維護她而與自己決裂。

  她很想知道,藍又恩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能令這兩個優秀的男人為她做這麼多事。

  所以,這次紀亞開口求助,她當然不會浪費機會,提出了這個交換條件。

  一則她對她有了興趣,二來可以順便氣一氣溫紀亞。


  紀亞考慮再三,覺得這個損失可以接受,就答應了。

  對此,藍又恩有點哭笑不得。她還以為他使用了美男計,結果竟把她推出去了。

  更令她無語的是,那夜離開後沒多久她就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簡訊內容是用英文寫的,翻譯成中文是——嘴唇很軟,我開始有點明白那兩個男人迷戀你的原因了。改天有空出來坐坐,其實我們也可以做朋友的。

  她對著簡訊笑個不停時,紀亞卻黑著臉將手機丟去了車子后座。

  聽到PL股價大跌的消息,是在發布會順利結束的兩周後。

  那天她開車經過PL公司門口,寬敞的馬路被記者的車子堵住,岑寂被一大群記者包圍著,進退不得。

  天氣很熱,他的西服搭在手臂上,白色襯衣的領口敞著,素來有條不紊的黑髮有些亂。

  她停車降下車窗,記者們的言辭極其尖銳,不斷追問股價大跌的事,甚至有人問他是不是要破產了?他冷冷抿著唇,一句都沒回應。

  他抬頭時,視線穿過人群看見了她。她尚未做出任何表情,他已飛快挪開目光。他的助理帶著保安趕到,為他擋開了記者,他在保安的護送下匆匆走進公司。

  後來她回到亞泰琪時,鍾倪他們正在討論PL的股價。

  因為與PL合作了很長一段時間,鍾倪雖然不喜歡岑寂這個人,但對他公司的股票很有興趣,一直都有長線投資。

  之前解約離開,他也賣了股票。如今PL股價大跌,他直呼自己運氣好,不然可真是血本無歸,回去一準被老婆罰跪搓衣板。

  「真的跌得很厲害?」藍又恩走上前。

  「喏,你看,一開始還上上下下,算是有起有伏,但從三天前開始,就跟瀑布似的直線下降。連續三天跌停,想活命都逃不了!幾天一開市就已經跌停了,估計這會兒岑寂正對著電腦砸桌子呢!」

  「好歹合作一場,別這麼幸災樂禍。男裝訂單做得怎麼樣了?我們資金有限,接單時一定要多留意細節。」

  她說到這句時,范青仁剛好過來:「你是怕那位周家小姐又出花樣?」

  「不得不防。」她輕輕嘆氣,「總之,現在處處都要小心,我總覺得PL股價大跌對我們來說算不上什麼好事。」

  以岑寂的能力,PL的股價不該有如此波動。

  現如今,能在短期內給他如此重的一擊的人,S城寥寥可數。

  她總覺得,一些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正在發生。例如那個至今仍未找出的泄露設計圖的人,又如突然偃旗息鼓的周舒妍。

  午飯後,鍾倪將訂單資料整理完畢,遞到她桌上。

  「我篩選了一下,這些應該都沒問題,你看一看,如果你也OK我們就可以開始運作了。」

  她翻看之後,問道:「這位姓沈的客戶居然下了這麼大筆單子?」

  「哦,這個人啊,這人是莊晟以前在蘭緹尼的舊客戶。之前也問我們要過女裝訂單,交易過幾次沒什麼問題。不過他主要還是做男裝的,所以這次我們發布會一開他就下單了。」

  「這麼大筆單子要小心處理,這樣吧,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麼大事,這個客戶我去見。」


  「好,我去和莊晟說一下,他對這個客戶熟悉,讓他陪你去。」

  藍又恩應了一聲,便開始工作。

  第二天下午,莊晟敲開她辦公室的門,表示已和對方約了時間,現在可以出發。他開的是一輛雙門敞篷的黑色奧迪A5。

  上車後,他向她遞來一杯咖啡。

  「好像聽紀亞提過你喜歡街口那家的這個口味對吧?」

  「謝謝。」共事一段日子後,兩人的關係早已改善。

  他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說了些關於客戶的資料,她聽著聽著,感覺眼皮有些沉重,最後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

  駕駛座上的男人見她睡著,改變方向,朝城外開去。

  藍又恩醒來時,發現自己已不在車上。

  這是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她斜靠在沙發上,頭腦仍有些昏沉。

  睡著前發生的事情一一掠過腦海,她很快明白過來,揉著額頭舒緩那種昏沉感,視線緩緩掠過房間,最後停留在房間落地窗外的花房內。

  那裡面有人。

  數盞壁燈將夜晚的花房映襯得如同白晝,黑色的圓桌旁,坐著一位面目嚴肅的中年男子。

  這張臉她不太熟悉,因為只見過一次,想不到再次見面竟是以這種方式。

  至此,她基本可以肯定是誰泄露了EN的設計圖紙。

  見她走來,周牧並未抬眼,只是繼續關注手上的紫砂茶壺:「普洱,喝嗎?」

  「謝謝,不過我剛剛才喝了一杯有料的咖啡。周先生,你有什麼話直說吧!」

  「話?」對方停下動作,朝她投去視線。大約是多年縱橫商場,周牧的外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長一些。兩鬢早已花白,並沒有刻意染黑。他的臉很消瘦,因而顯得顴骨更加突出,前額很飽滿,皺紋集中在眼角處,看來很是矍鑠。

  見她與自己對視,那雙犀利的瞳底漸漸顯出冷意:「你認為,我應該有什麼話想和你說?小姑娘,鎮定是好,可也得看場合。現在這種場合,你應該適度地害怕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會對我做些令我害怕的事嗎?就像你讓岑寂的公司陷入困境一樣?」

  「哼,伶牙俐齒!居然還想套消息?」他不屑地冷哼,「你這一套,用在舒研身上還行,我可不吃這一套!我生平第一討厭能說會道的人,第二討厭不識時務的人。藍小姐,很不巧你兩點全占了。」

  她蹙眉看著他,這次沒接口。

  「不要以為發布會那件事是我的手筆,那件事是舒研自己做的,我原本想著,年輕人之間的事,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可惜這丫頭還是嫩了點。說我以大欺小也好,總之我只有舒研這一個女兒,從小就寶貝得很。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心腸軟……」

  正說到這裡,房間的門被人敲響,對方並沒等人回應便已推門進來。

  進來的人是周舒妍,她的身後,跟著莊晟。

  隔著玻璃,藍又恩與他四目相對,後者無所謂地挑挑眉,漫不經心地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爸,你把她弄來別墅幹嗎,我本來想這幾天好好在這裡散心的,現在看到她什麼心情都沒了!」周舒妍很快進了花房,在周牧身旁坐下。


  「心情不好就想辦法變好,我是怎麼教你的,別學得和你哥一樣沒用!」

  「想辦法把心情變好?」周舒妍站起來,繞著藍又恩走了一圈,視線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掃過,緩緩笑起來,「爸,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周牧沒說話,一絲陰冷自他眼底掠過。片刻後,他才緩緩道:「別墅後面那個湖很深。」

  這話讓藍又恩心頭突地一跳,有一抹刻骨的涼意自身體裡划過。那話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她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說的!

  周舒妍緊緊咬著下唇,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手指竟微微顫抖起來。

  「莊晟。」她突然叫立在一旁的人,「你知道嗎,我從很久以前就想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對方問道。

  「如果深愛這個女人的男人知道她被另外一個男人碰過之後,是會繼續無條件地愛她呢,還是接受不了與她分開?」

  藍又恩盯著周舒妍,一語不發。

  「莊晟,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讀書時就對這女人挺有興趣的,還為此和岑亞然鬧過不和。怎樣,雖然她現在年紀大了點,可是機會難得,你有沒有興趣?」

  「你是說?」莊晟玩著打火機的手停了下來,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怎麼,你不敢?」

  「這世上還沒有我莊晟不敢做的事!」

  「很好!」想到即將看到的那兩個男人的表情,周舒妍嬌柔的五官綻開了甜美無比的笑容。

  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揪著藍又恩,一行人在客房門前停下。

  推開房間門後,保安將她重重丟在沙發上。

  周舒妍踩著高跟鞋步伐優雅地跟了進來,目光掃過房內的大床,朝莊晟笑笑:「怎麼樣,要不要提供很好的藥物給你?」

  「給她用藥?」

  「不要嗎?」

  他曖昧地笑起來:「用藥有什麼意思,我喜歡強上。」

  「莊晟!」藍又恩怒不可遏。

  「她生氣了,我好開心啊!」

  見周舒妍沒有要走的意思,莊晟輕佻地去勾她的下巴:「還不走,難道你也想留下?老實說,你這麼漂亮,我不介意三個人一起。」

  「滾開!一個還不夠!」周舒妍做了個噁心的表情,帶著兩個保鏢出了房間。

  關上門,莊晟臉上的笑容立刻落下。他聽了會兒門外的動靜,輕輕將門反鎖,神色凝重地朝藍又恩走去:「先別罵,回去再和你解釋,我們想辦法離開這裡!」

  「你……」藍又恩被這大起大落弄得有些糊塗,「你剛剛是故意的?」

  「當然,周牧那老頭連沉湖這事都暗示了,我不快點帶你離開,難道等著紀亞那幫人來追殺我?」他試了試玻璃窗,那裡並沒有鎖,他開了窗,朝她伸出手,「我們先離開,藍又恩,現在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莊晟應該不止一次來過這別墅,他很警惕,帶著她躲開所有攝像頭和巡視的保安,順利繞過別墅,來到了前方的大道。

  「沿這裡直走就能出去,我們要快點,被他們發現今晚我就得陪你沉湖了!」明明情況緊張得要命,他還不忘開句玩笑。


  藍又恩心中氣極,將脫下的高跟鞋敲在他頭上。

  他不敢大呼,只能悶哼一聲,拽著她快速朝外走。

  剛走到一半,身後的別墅警笛聲大起,莊晟抬頭一看,路旁的樹叢里,有一個攝像頭正對著他們。

  「死老頭!這裡什麼時候多裝了個機器!可惡,這下真得沉湖了!」

  「快跑吧,還多話!」

  夜色里,兩人沿著大道飛奔起來,後方,人聲腳步聲漸漸逼近。

  莊晟邊跑邊掏手機,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藍又恩原本還在奇怪,直到跑到別墅大門口,一輛熟悉的車在兩人面前停下時,她才明白過來。

  「上車!」岑寂降下車窗,沒有多餘的話。

  兩人飛快地開門坐上去,車子的油門被一腳踩到底,帶著他們迅速逃離了別墅。

  當車子駛入城內,兩旁店鋪的燈光漸多時,車上的三人才算徹底鬆了口氣。

  岑寂看著副駕上的女人,取了兩張紙巾給她:「擦擦汗。」

  她沒推託,接過擦汗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出了什麼事?我接到用你手機發來的簡訊就用最快速度趕來了,你怎麼會在周牧的別墅?」

  「一言難盡,岑寂,今晚真的非常謝謝你趕來!」她深深呼氣吐氣,慢慢平復了情緒,「麻煩你,載我們兩個去亞泰琪的新公司。還有,借我一下你的手機,有些事我得弄清楚!」

  聽到這裡,后座一路無語的男人狠狠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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