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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2024-08-24 10:05:12 作者: 如似我聞
  陳思恆那氣勢中竟帶著絲同歸於盡的意味,他手中匕首折出銳利的光,狠狠地朝著楚明允落下。

  楚明允回頭,壓著他的手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甩開。陳思恆重重地跌在地上,匕首脫手摔出老遠,他看也不看,一起身又猛地撲了上來,一雙手毫無章法地胡亂揮打,竟是硬生生將楚明允的髮帶扯斷,鴉色長髮頃刻散了滿肩。

  「嘖。」楚明允耐性告罄,一把將他掀翻在地,抬腳就踩上還要掙扎著爬起還要再沖的陳思恆的肩頭,他再動彈不得。

  「小鬼,搞什麼?」楚明允端詳著他。

  陳思恆通紅著眼,發出的聲音近似嘶吼:「你殺了她!你殺了她!」

  「呵,」楚明允嗤笑,「人還沒長大,就已經被漂亮女人迷了心竅了?」

  「她救了我!只有她!」陳思恆已然淚流滿面,「你們說自己是祖父的同僚,說為我做主,可我家破人亡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只有她!把我從火海里救出來的只有她!」

  「她若不害的你家破人亡,你哪裡輪得到她去救?」楚明允冷冷道。

  「你胡說!」陳思恆瞪著他,「我才不信你們的話!」

  蘇世譽走了過來,低頭看著他道:「你方才說,是靜姝姑娘把你從火海里救出來的?」

  「是!」

  「那你記得不記得,在紅袖招里你們是如何告訴我的?」蘇世譽道。

  陳思恆頓時啞然。

  蘇世譽便慢慢地道:「她說,你是自己從宅子裡逃出,然後昏倒在了她的車前。」他垂眸看著陳思恆,繼續道:「靜姝姑娘有問題,你心裡分明清楚,不是嗎?」

  陳思恆不做聲。

  「你刻意忽視,迴避這些,是因為怕一旦點破,你就會變得無所依託了嗎?」

  這個男人說話的嗓音溫溫柔柔的,一字字,敲碎他藉以喘息的自欺欺人。陳思恆閉上眼,失了滿身力氣般地躺在地上,清淚滑落蒼白的臉頰,滾落在地上。

  楚明允低眼瞧著他,忽然開口道:「還有一點,我們何時說過要替你做主了?」

  陳思恆睜開眼,怔怔地看著他。

  「小鬼,你多大了?」楚明允問道。

  「十五。」

  「十五……?」楚明允微俯下身,與陳思恆對視,散開的發傾下遮去了他的表情,蘇世譽只看得到他的眼,在黎明的天色中極清極亮,他聲音平緩到無起伏,不帶情緒地道:「十五又如何,從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想著去依賴誰,你只有自己站起來。家族的血仇,你不去洗刷,還想等著誰來替你?」

  「……可是我能做什麼?」陳思恆低聲哽咽道,「我什麼都不懂,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殺了我,我能去怎麼報仇?」

  「謙虛什麼,」楚明允抬手將發撩到身後,涼涼道:「你方才想殺我的傻氣不還是有的嗎?」

  「……楚大人。」蘇世譽忍不住出聲道。

  楚明允偏頭對蘇世譽笑了笑,又掃了腳下的陳思恆一眼,道:「行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要給誰看?我替陳玄文養著你,不過別的我就不管了,要學什麼要找誰報仇,你自己看著辦。」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你若是再憑那一腦子熱血往我身上捅,就打斷你的腿,行不行?」

  少年的一點反叛心理終於被楚明允給激了出來,陳思恆戒備地盯著他,「你說靜姝姐姐救我是要害我,那我憑什麼信你?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也要利用我?」

  楚明允不緊不慢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遍,「你覺得你有哪兒能讓我利用的?」

  陳思恆不理他的話,只咬著牙堅持地問:「我憑什麼信你?」

  楚明允終於不耐煩了,「愛信便信,不信你就躺在這兒等著狼來叼你。」言罷抬腳,轉身就走。

  陳思恆一時反應不過來。

  蘇世譽不禁輕輕笑了,抬手拉住楚明允的手臂攔下了他,側頭對著還躺在地上的陳思恆道:「你認不認得他是誰?」

  陳思恆困惑地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擊退匈奴的楚將軍?」

  陳思恆困惑地點頭,點了一半,他頓時僵住,似乎明白了什麼,震驚地盯著楚明允的身影。

  蘇世譽淡淡笑道:「即便他收養你是要利用你,可你能利用他的不是更多?你如今不會武功,難道就不打算學嗎?」


  陳思恆爬起來,猶疑地看著他們倆,「可他明明說不管……」

  蘇世譽笑意漸深,「我猜你若是能把他纏煩了,多半會有轉機的。」

  「蘇大人……」楚明允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可是他……」

  「他這會兒不是沒有打斷你的腿嗎?」蘇世譽笑道,「還不跟過來?」

  陳思恆躊躇著不敢上前。

  蘇世譽望了眼天色,輕嘆道:「過會兒我和他還有早朝要上,你再耽擱,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陳思恆忙跟了過來,不安地看著楚明允的側臉道,「楚……」

  楚明允愛答不理地瞥了他一眼,又掃過笑意深深的蘇世譽,抬腳就走。

  最終楚明允還是將陳思恆安置到了城外的一所幽靜宅子裡,他自己匆忙地束髮更衣,便入了宮。

  御爐浮香,鶯囀未央。金闕曉鍾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永樂坊已被查封,可並未發現楚明允和蘇世譽所懷疑的第三方勢力的痕跡,陳思恆之事知情者也不過他們倆,因而金殿上刑部尚書陸仕視為對地下賭坊的處理回報給了聖上,此案唯一的疑點就是那樓中分明富貴繁華,居然沒有儲錢的金庫。

  李延貞聽罷,依慣例慰勞誇獎了一番,道是再慢慢查探便可。

  如何看都不過是件普通案子,其下暗潮洶湧又有幾人清楚。

  下朝後楚明允方步出金殿,許寅就急急地跟了上來,恭敬道:「楚大人。」

  「嗯。」楚明允看他一眼,「有事?」

  「這……」許寅訕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犬子一向是胡鬧慣了,下官也不曾想他這次竟去了那種地方,還被牽扯著下了獄……」

  楚明允靜靜地等著他說完。

  「雖然要不了幾日就能放出來,可下官就這麼一個獨子,自小沒吃過什麼苦頭,再加之老母疼愛孫子,昨晚聽聞此事一宿都沒能合眼……」許寅說了半晌,看著楚明允漠然的神情,終於入了正題,「聽聞永樂坊一案楚大人也出力不少,下官便想求大人幫著通融通融,看能不能提早將我那不孝子給放出來。」

  楚明允忽然笑了,道:「你兒子說他想睡我,你曉得這事嗎?」

  許寅臉色驟變,惶恐地不敢看他,張口結舌道:「這……這實在是,改日下官定當嚴厲教訓他,還望大人海涵。」

  楚明允嗤笑出聲,冷冷道:「你不用怕成這樣,我沒打算為一句話就要他的命。」他語氣微頓,緩緩深了笑意道:「不過書上不也說了,養不教,父之過。」

  許寅忙道:「是,大人說的是,下官教養無方……」

  「我不是指這個,」楚明允緩聲道,上前一步直盯著他:「你們私下裡如何議論我,我雖向來不在意,可到底還是規矩點為好,畢竟我這人喜怒無常得很,你說是吧?」他尾音微揚,淺淺地帶著笑意。許寅冷汗頃刻濕透了背,不敢應聲。

  楚明允便收回視線,抬步走了。他這談話間蘇世譽已從一旁走出了幾丈遠,楚明允邊跟上去邊道,「蘇大人。」

  「蘇大人?」他微提聲,連喚了兩聲,蘇世譽仍是顧自前行。

  楚明允微挑了眉,拉長了語調道:「寶貝兒——」

  蘇世譽轉過身,幾許無奈地看著他道:「楚大人有事?」

  「我都沒同你計較陳思恆的事,你怎麼還對我這般不冷不熱的?」楚明允跟上他並肩往外走,「按說過了昨夜之事,你我總歸算是有些交情了吧?」

  一起逛過窯子砸過場子,何止是有些交情。

  蘇世譽淡淡笑了,「楚大人想說什麼?」

  「不如你我就此好好聊聊,談談往事,互訴衷腸。」楚明允略一思索,「蘇大人不覺得你我很是般配嗎?」

  「……」蘇世譽道,「昨夜一宿都未合眼,楚大人還是回府休息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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