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張須武的房間裡,江平凡還在和他扯閒話,江平凡看到了蔣靜麗的簡訊。
江平凡忽然問他道:「張老闆,打聽一下,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叫趙琴妹的服務員?女的。」
張須武怔了一下:「讓我想一下,」然後他搖搖頭慢慢道,「沒有,好像沒有印象。」
「再想想,是不是記錯了,而且,你手下這麼多人,也不可能一個個都記得。」
「那倒是,但要是有這個人,我是會有印象的。」張須武仍舊搖頭,「那我還是問問吧。」說著,他招呼門口站著的服務員,「去叫小溫過來。」
不一會,一個圓臉小個子梳著油光頭髮的年輕人走進來。「經理,叫我嗎?」
「你去查查看,咱們工作人員里,有沒有一個叫……叫什麼來著?」
「趙琴妹!」江平凡提醒道。
「對,趙琴妹,查查看有沒有,你告訴兩位公安同志。」
「沒有,」油光頭髮的小溫畢恭畢敬但立即很堅定回答道,「絕對沒有!」
「沒有!」張須武張著兩手,很遺憾地對江平凡道,「沒有你們要找的人。噢,對了,小溫是人事管理部的,這裡的人,他全知道。」
「可是,」江平凡對著張須武嚴正說道,「我們得到報告說,趙琴妹就在你們娛樂城,而且就是這棟樓上。」
「也許,是你們的情報弄錯了。」
「你在懷疑我們?」
「不,不,」張須武連忙否認道,「要不,再找人來問問?」
「別勞駕了,我們自己找吧!」江平凡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胡大慶也跟著站起來。
「慢著,」張須武也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他攔住他們道,「兩位同志,聽我說,我們這裡是正經休閒場所,隨時都要接待來客,驚擾顧客是大忌,你們要找,怕是不大合適,這會給我們帶來很嚴重後果。再說,我們這裡都有本地公安的辦證,你看……」
「張老闆,」胡大慶高聲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這是有意妨礙執法。我告訴你,公安局有權隨時進行檢查,我們找一個人,怎麼就有嚴重後果了?」
「這位同志,話不能這麼說,你們要強行搜查,也行。可是,我能看看你們的搜查證嗎?要是沒有,就不能怪我們不配合了。」他說著,又對油光頭髮的小溫道:「你去通知一下保安處,讓他們關閉一切出入通道,隨時等待相關部門的檢查。」說完,轉身對胡大慶和江平凡道:「呵呵,對不起了,請拿來搜查證,開始檢查吧!」
「呵呵,」江平凡也學著他的樣子冷笑道:「看來,你是真要難為我們了!那好吧,」江平凡掉頭對胡大慶道,「別走了,坐下,我讓他們把搜查證辦過來,要不然,張老闆可就沒面子了。」
張須武臉上的筋肉抽搐著:「同志,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能不能……」
「不能,還是公事公辦好,張老闆說得對,手續是必須的,不然我們也會犯錯誤。」江平凡說著,就拿著手機撥打電話,然後就坐在沙發上喝茶看茶几上放著的報紙。
胡大慶也坐下來喝茶。
7
不大一會,古橋縣城關派出所所長王民君帶著兩個民警到了娛樂城,三人直接上了二樓,張須武和小溫還有那個剛才在會客室的男服務員,立即跑出來迎接。張須武笑臉相迎道:「王所長,來了!」
王民君瞪了一眼張須武,並不答話,逕自走入會客室,推門大呼小叫,道:「哪位是永靖縣的同志?哪位是江同志?」
江平凡站起上前,道:「我們永靖縣局的,我叫江平凡,這位胡大慶,還有一位女同志蔣靜麗在外面。有重要公務,請求貴局協助。」
「是,是,我們才接到局裡電話,要我來協助你們,」王民君一邊過來握住江平凡的手,一邊說,「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講,我,王民君,城關所負責的,什麼事,跟我說。」
江平凡跟他握一下手,說:「王所長,是這麼回事,有個叫趙琴妹的女人,我們懷疑她與一起命案有關,有人報稱,她就在這個娛樂城裡。但是,張老闆要我們出示搜查證,所以我們就只好求助你們了。」
「有證據嗎?」
「這不是要你們協助嗎?」
「好啊,那就協助吧。」王民君所長回頭對張須武道:「張老闆,讓人家把人帶走吧。」
「唉呀,王所長,」張須武叫苦道,「到哪去找這個人呀?我們這裡就根本沒有一個叫趙什麼來……,哦,對,趙琴妹……,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嘛。」
「好了,既然王所長來了,就讓他帶我們進去,我們自己找。」江平凡平靜地說。
「這……」
張須武還要爭辯,王民君歪他一眼道:「亂彈琴,殺人犯,你們也敢收?走吧,前面引路!怎麼?真的要我去局裡開一張搜查證來嗎?」
「不敢,不敢!」張須武點頭哈腰,揮一下手,他身邊兩個急忙出門,引著他們上了三樓。
轉角處,蔣靜麗朝著江平凡點點頭,說:「跟我來!」
於是,一行人跟著蔣靜麗進了前面的通道。向左一拐,來到寫著「消毒間」的房門前,蔣靜麗說:「就在這裡!」
張須武對身邊的小溫道:「開門!」聲音裡帶著些許惱怒。
小溫上前,輕輕一推,消毒間的門開了,蔣靜麗縱身躍了進去。但是,除了消毒洗衣設備外,屋裡空無一人。
張須武哂笑道:「怎麼樣,我說沒有吧,肯定是搞錯了。」
蔣靜麗一臉懵圈,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回頭無奈地看著江平凡。
江平凡對她道:「好了,走吧!」
他轉身走向樓道里,斜著眼睛看著過道上鋪著的紅色絲絨地毯,然後平靜地向著前面的又一處樓梯走去,胡大慶緊跟在他的後面。
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專門為內部人員開通的樓梯,就走在這個樓梯下面,江平凡站住了。樓梯的下方的窄小空間裝有一扇木門,木門上掛著一把陳舊的鐵鎖,江平凡對著這個緊鎖著的小閣子道:「把這個打開!」
張須武道:「這就是個放雜物的小閣子,又不能住人。」
江平凡說:「我說打開!」
小溫說:「唉呀,鑰匙也不知在哪。」
胡大慶飛起一腳,踢向木門,門「嘩啦」一下被踢開了,「多此一舉!」他說。
門開了,裡邊是個兩平方米不到的三角形空間,黑咕隆咚,陰暗潮濕。就在這個陰暗的地上,卷著一堆棉絮似的東西。江平凡拿手機照了一下,那堆棉絮竟動了起來。
「這是什麼?」江平凡問道。
胡大慶上前,將那堆棉絮拉開,裡邊滾出一個捲曲著的人來。只見這人被繩子捆成一團,嘴裡塞滿毛巾,被一個紅色毛毯緊緊單裹住,長長的頭髮,表明是個女人。女人幾乎要被憋死了,這時被放了出來,才緩過勁來就拼命地掙扎哼叫。
蔣靜麗近前,看一眼女人,道:「就是她!」
江平凡看著張須武道:「怎麼回事?」
張須武臉上冒出汗珠道:「什麼人幹的?我真不知道?我一定饒不了他!」
蔣靜麗掏出女人嘴裡的毛巾,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回頭問江平凡:「怎麼辦?」
江平凡對胡大慶揚一下頭道:「銬走!」
胡大慶會意,拿出隨身帶著的手銬,「咔嚓」一下,銬在女人的腕上。蔣靜麗上前,架起她的胳膊,與胡大慶兩個人一前一後,要帶著她下樓。
這時,那個稀頭髮的壯碩男人從後面跑了過來,他喊道:「別走,錢還沒給呢。給了錢再走。」
「什麼錢?」江平凡問。
「飯錢呀,住宿費呀什麼的。她來了十幾天了,總不能讓我們白養著她吧?」
「哦,這十幾天,她不是在給你們幹活嗎?」
「可是,沒幹夠一個月呀!按規定,還要押金的。」
「這麼說來,需要交多少?」
「按一天一百,也得兩千多吧!她來了半個月了。」
「好吧,就給你們兩千五。但是,我們沒帶現金,」江平凡對王民君道:「你看,這樣,你擔保一下,我們回去給你轉來,怎麼樣?」
張須武大方地擺擺手:「算了,算了。記在我帳上。」
「那就謝謝張老闆了!」江平凡抱拳,「也謝謝王所長!這裡交給你了,後會有期!」
胡大慶和蔣靜麗就架著那女人下了樓梯,江平凡也隨著他們下了樓。王民君所長和張須武一群也跟著下了樓,眼睜睜看著他們將那個女人押上他們的車。
胡大慶踏著油門發動起來,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娛樂城。
8
車開到大街上,胡大慶問:「到哪吧?」
江平凡說:「回!」
於是,車子駛離古橋縣城,在離城大約十多公里的地方停下。蔣靜麗給車上的女人開了手銬,女人緊張且恐慌地看著他們。
「對不起,不這樣,他們起疑,怕離不了那個娛樂城。」蔣靜麗安慰她。
那女人點頭:「你們真是公安局的嗎?」
「是呀,這不把你弄出來了!」蔣靜麗說,「你暗示我,我看出來了。」
「是,他們也看出來了,他們綁住我,堵住我的嘴,把我塞進那個小屋裡,氣也喘不上來,再過一會,我就被憋死了。」
「現在自由了,像你現在的情況,最好跟我們先回永靖。」
「嗯,嗯。」
「聽口音,是南方人吧?」江平凡問她。
「貴州織金的。」
「趙琴妹是你的真名?」
「是!」
「好吧,跟我們回永靖。」
女人點頭。
車子再次發動,直奔通往永靖縣的大路。
「你多大了?」蔣靜麗問。
「二十四歲。」
「還沒有結婚吧?」
「沒有!」
「你是怎麼到了那個娛樂城的?」
叫趙琴妹的女子突然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裡流出來。她先是哽咽,後來就大聲哭起來。
待她情緒平靜了之後,江平凡問道:「貴州挺遠的,你來這兒肯定是辦什麼事?」
趙琴妹點頭說:「嗯,找我爸。」
9
趙琴妹說,她是貴州織金大洞花村人,村里十幾戶人家,零散住在大山的半山坡上,家裡四口人,父母親和她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弟弟。因為要供弟弟上學,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掙錢。聽說山西有煤礦,挖煤工人能掙錢,父親就跟著一夥打工的弟兄到山西來挖煤了,只在過年的時候回過一次家。過了年,父親又走了,半年來也沒給家裡回過信,母親就讓她來找父親。她一來是找父親,二來也想看看能不能在煤礦上找個臨時工做,因為她聽父親說過,煤礦上臨時工也掙錢。所以,她就到山西來了。沒想到,悲慘的噩運纏上身了……。說到此處,她又止不住掉淚。
「山西這麼大,怎麼到了永靖?」江平凡問她。
「父親過年回家時說起過,他在山西永靖一個煤礦。」
「你和你爸聯繫過嗎?怎麼聯繫?」
「沒有,聯繫不上。」
「你們沒有手機嗎?」
「沒有,我們村沒有信號,爸爸說,煤礦在山裡,也沒有信號。」
「那你是怎樣找爸爸的?」
「爸爸說給我們的一個呼機號,是他們的班頭的,他們來山西就是跟著班頭來的。」
「他叫什麼名字?呼到了沒有?」
「呼到了!爸爸說他叫王桐梓。」
「後來呢?把你經歷告訴我們。」
「好吧!」
10
她說,她從四月二十三號到了山西永靖縣城,用路邊公用電話呼他,很快,呼機那邊回話了。電話里一個男人告訴她,要她在原地別動,他們派車去接她。
果然,不到一個鐘頭,電話亭邊開來一輛小轎車,轎車上下來兩個中年男人。都是四十多五十來歲年紀。那個略胖而個子矮小的自稱是她父親的朋友,他們把她接上車,說是去見她爸,就把她接走了。
小轎車開出縣城,又開了大約三個鐘頭,又到了一個比較繁華的地方。這時天已經很晚了。父親的朋友說要在這兒住一晚,明天再引她去見爸。
小轎車停好之後,那個大個子開車的就把車開走了。父親的胖子朋友引著她上了二樓,他們就住進一個很漂亮的房間。這時,她感覺到了害怕,因為那胖子男人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晚上就和她同住在這個房間裡。
接下來自然不必細說,那個男人強暴了她,他威脅她,說她爸在他們手裡,要是不從,他們就會弄死他。這一夜,那個男人折騰了她三四次。之前,她是一個處女。
這天夜裡的遭遇令她痛不欲生,但是,她沒有辦法,她得先找到父親,才能再找說理的地方報仇雪恨。但是,天沒大亮,那胖子男人走了,再沒回來。她瑟縮在房間裡,直到又兩個男人進來,他們告訴她,她被那個胖子賣給他們了。然後,他們強行將她帶到這個建築的另一個地方。這裡有好幾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住著兩三個女的,她被送進一個單獨的房間裡,他們告訴她,要對她進行幾天的職業培訓。
當天晚上,在這個單獨的房間裡,又一個男人對她進行了無盡的折磨。這個男人就是這裡的老闆,姓張,叫張須武,是這個縣城一霸。她極力反抗,最終於不敵被姦污。張老闆連續幾個晚上到她的房間裡對她進行蹂躪,她始終又抓又咬,怒目以對,張老闆直到疲憊無興致了才罷休。
後來,有人來告訴她,她想出去也行,只要把買她的三千塊錢還了,便可獲得自由。她只好答應在這裡幹活,但要她接待客人,她決不屈從。
但是,幾天之後,她才知道,她要想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說,這個娛樂城裡有好多女人,分兩類,一類是自願來的,比較自由,另外有好多是和她一樣被強迫來的,她們被看管得緊,要想出去很難。最後無奈,只好認命。
她說,那個派出所所長也是他們一夥的,她親眼看見他穿著便衣在那些女人堆里廝混。所以,當她看到蔣靜麗是個女警察時,才敢求救,「要是個男的,我可不敢。沒想到,我真的得救了。」說著,她感激地看著蔣靜麗。
江平凡問她:「那個胖男人是不是王桐梓?」
「不知道。」趙琴妹說,「但是,我覺得就是他。」
蔣靜麗問她道:「你留下什麼證據沒有?好將他們繩之以法。」
「證據就是我的身子,能逃出來已經夠運氣了。」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江平凡又問
「趙龍伯。」
「好吧,跟我們回永靖縣,如果他在永靖縣,我們一定幫你找到他。」
蔣靜麗這時才回頭悄聲問江平凡道:「唉,我問你,你是咋知道他們把她藏在那個小空閣里的?你知道嗎,當我闖開那個消毒間的門,但是沒有發現人在裡邊,那時,我的腦子都空了。」
「呵,」江平凡笑道,「樓道里舖著紅地毯,光線有點暗,對正燈光的角度,就會看到地毯的絨毛有一條很明顯的一邊倒的跡痕,這條跡痕從消毒間門口一直通到樓梯下小閣子門口。你想,情急之下,他們會把她藏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