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夏天

2024-08-06 04:52:20 作者: 飛天懶狗
  從此處向遠方眺望,潔白的浪花翻湧著拍打到沙灘上,如同海洋輕撫大地。早已空寂多時的沙灘上,如今卻有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來回走動。

  此時正是地球的炎熱七月,似乎是要宣告著夏天的到來,高空中的太陽如火爐一般肆意的將光與熱傳遞到這片沙灘上的每一個角落。對於在烈日下辛勤工作的人們來說,這無疑是一種令人從心底里畏懼的酷刑。

  然而,這對於災來說卻早已是家常便飯。此時,他有些費力的將一個木箱搬起,熟練的扛在肩上,向著前方走去。不多時,他來到一棵貨物重重堆積的樹下,小心翼翼的將肩上的木箱放在地上。

  「呼…這就是最後一個了吧?」災揉了揉肩,笑著向正在樹下休息的一個青年問道。

  青年同樣是滿頭大汗,此時正倚靠在樹下休息,聞言轉頭向災笑著說道:「是啊,這下子就全部搞定了。真的是謝謝你了,明明是空中花園的指揮官,卻來這裡幫我們這些人搬運貨物。」同時向災遞出一瓶冰鎮飲料。

  災擺了擺手,接過冰鎮飲料。「只是順手幫一下忙而已,畢竟我也很期待這個篝火晚會。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能讓人放鬆的地方,就得好好做點準備才行。」

  將手中的冰鎮飲料擰開,猛地喝下一大口,甜蜜的冰飲短暫的驅散了夏日的炎熱,災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在如此的炎熱之中享受了這份冰涼之後,黃金時代所說的「夏天」仿佛在心中浮現出了幾分。

  「最近城裡很熱鬧,去年的樂園節出人意料的舉辦得很成功,所以到了今年大家也很想在這幾天放鬆一下。」青年露出憨厚的表情說道,「大家都不容易,總要挑幾天樂一樂」

  「看得出來,最近大家都比較開心。」災又灌了一大口冰鎮飲料,回答道。「最近這附近沒有出現感染體之類的吧?」

  得益於空中花園的幫助,許多居民都在地表上重新建起了家園。在近幾年與地表居民的接觸之下,空中花園往日給人的印象也隨之改善了幾分。最起碼,大批的原住民不用再擔心再次流離失所。

  「沒有沒有,空中花園幫了我們很多。」青年擺了擺手回答道,「現在我們也重新恢復了生產,經濟也好了上來,就比如說街道那邊的擺攤也多了很多,是個不錯的去所。」青年往身後一個方向指了指說道。

  災又與青年閒談了一會兒,片刻後青年揮手轉身離去。

  身旁的高大樹木將大部分陽光攔截,為災提供了一片陰涼之地,他索性就隨意的坐在了樹蔭底下,身後卻傳來了出人意料的聲音。

  「指揮官閣下?」

  扭頭望去,一名構造體安靜的出現在身邊,正是多日未見的比安卡。

  「比安卡?」災放鬆地笑了笑,輕搖著手中的飲料發出邀請。

  「嗯。」比安卡輕輕地回應了一聲,自然地坐在災身邊,開始陳述起日常。

  代號「燼海異途」的行動過後,比安卡以及清理部隊的眾人與自己的關係毫無意外的拉近了幾分。而身為隊長的比安卡,更是在一系列事件之後與自己構建起了一種微妙的友誼。

  「比安卡確實自己一個人在心裡埋了很多東西,畢竟是清理部隊的隊長,有時候像這樣子放鬆的出來走一走對她也挺好。」災在心裡如此地想著,同時與比安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最近不是很忙,清理部隊也有許多人請假來這裡度假,可以說是一件好事。」比安卡將垂在前的髮絲順到耳後,「這兩天晚上,沙灘上會有篝火晚會,聽說是九龍的那位蒲牢舉辦的。」

  艾拉所在的代號「虹鶯」的小隊完成首次行動之後,這座名為康斯塔雷耶的城市就在一個海藻泡泡頭機械體的同意下,以合作的形式納入了空中花園的掌控之中。到了現在,大大小小的根據地在周圍紮根,原先充滿機械體的城市也逐漸有越來越多的人類湧入。

  「小蒲牢已經成長到能自己一個人舉辦這樣子的篝火晚會了嗎?真是令人意外啊。」災隨意地倚靠在樹幹上,任由迎面而來的海風吹拂著自己的頭髮。

  即使仍舊有著不少的爭議與觀念碰撞,但人類與機械體和諧相處的未來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逐漸成為現實。

  「附近還會有演唱會,所以也有些人叫他篝火音樂會,算是延續了去年的傳統吧。」比安卡輕輕點了點頭,「明天晚上還會有一個露天電影放映會,不過距離篝火晚會的地方會遠一些,聽說是一位叫『鬍子』的先生舉辦的,還會放映一些他自己的電影。」

  「聽卡列和布偶熊說過,」災點了點頭。


  「好像之前和三頭犬小隊的任務有過交集。」比安卡笑著回應,但忽然間又恍然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啊,抱歉,一直都在講自己的事情…指揮官最近過的怎麼樣?」

  「馬馬虎虎吧,」災望向前方的沙灘,嘴角卻不自覺的勾起了一縷笑容。「不過比以前好,露西亞的機體已經適配好了,里和麗芙也執行完任務回來了,到時候我們整個小隊都會聚在一起度過這個假期。」

  比安卡輕輕點了點頭,但又皺起眉毛擔心的問道:「指揮官閣下最近沒有再進生命之星了吧?」

  「哈哈…倒是有幾個月沒有進去了,你也不用那麼擔心,我對自己的安全還是很看重的。」災有點尷尬的回應道。

  「嗯,這是好事,我一直都希望指揮官您能愛惜自己的身體。」

  「畢竟我還想安安穩穩的活到領退休金的那一天呢。」

  「灰鴉小隊的各位不在這裡嗎?我好像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比安卡環顧四周問道。

  「露西亞跟麗芙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她們兩個稍後會隨著運輸機一同下來。不過我聽說艾拉這些日子也跑去和她們一起,估計是在共同設計這一次假期的機體塗裝吧。」災伸了個懶腰放鬆的回答道。「里他倒是聽說了這座城市有一些都市傳說,便想著去調查一下,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啊。」

  「說起來,康斯塔雷耶最近確實是有一些都市怪談。出現在海邊的影子,還有在凌晨三點鐘的十字路口會出現能滿足別人願望的神秘機械體。據說,有一個城堡還會傳出神秘的歌聲。」比安卡的眼睛忽然間亮了起來。

  「你也相信這些都市傳說嗎?」災忽然間覺得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比安卡在清理部隊的工資有一半可以說都投入到了黃金時代的那些名為電影的東西當中,估計對這些東西的興趣也是來自於此吧。

  「只是覺得很有意思,」比安卡搖了搖頭,「過去也有很多經典電影用了都市傳說作為靈感來源,還有一些都市傳說的來源反而來自過去的電影。」

  平靜而日常的言語隨著遠處的海浪起伏,直到某次海鷗的叫聲在附近響起。兩人就這樣向著那活潑的生命望去,目送著那一道潔白的身影向蔚藍色的天空飛去。

  杯中的飲料早已喝光,剩下的冰塊融化倒塌發出聲響。

  滴—滴—滴—

  不合時宜的聲響從隨身攜帶的終端,響起比安卡低頭查看新的信息。

  「看來這一次的閒談只能到此為止了,指揮官閣下。」比安卡有些遺憾地嘆氣。

  「嗯,今天過的很開心。」災從地面上起身。

  「我也是,那麼再見,指揮官。」比安卡微微一笑,而後轉身離去。

  看向自己終端上的時間,露西亞跟麗芙估計著也快要到康斯塔雷耶了。起身向遠處走去,去往接機的方向有兩條路,通向商業街或者居住區。

  「還是去居住區吧,順便看看以前那幾個救下的孩子。」災喃喃自語。

  向著居住區走去,從沙灘遠處傳來的海浪聲逐漸被熱鬧的煙火氣息替代。即使烈日炎炎,人類與機械體的歡笑聲仍然表現出他們對篝火晚會的期待。

  「真好啊…」望著身旁的人群,災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如此感嘆道。

  「付出了如此多的代價,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鬥爭與犧牲…人類,構造體,機械體,大家最終有了這麼一片可以和諧相處,繼續生活下去的地方。」

  災安靜的望著眼前熱鬧的景象,似乎在這一刻,夏日的炎熱也隨之消散了幾分。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當中的指揮官很快就被叫醒了。

  「指揮官!」

  剛走進居民區的一個街道就被叫住,光聽聲音就知道是一名元氣滿滿的少女。回頭望去,藍發的構造體從遠處跑來。

  「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指揮官!」回音高興地揮手呼喊。

  「嗯哇…有點不妙啊,就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被喊的話,肯定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到時候又有很多人要圍著自己表達感謝了…」身為空中花園首席指揮官,以及數次行動中拯救了無數人性命的災有點尷尬的想道。

  不過幸運的是,許多居民都在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一邊。

  「好久不見,回音。」笑著望向呼喊著自己的構造體,上一次行動之後兩人也是許久未見,「還是那副元氣滿滿的樣子啊。」


  「指揮官也在這裡度假嗎?」回音雙手背在身後,有些羞澀的笑著問道。

  「是啊,這一次是難得的假期。你最近怎麼樣?」

  「最近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地面四處遊歷,這裡是萊納姐姐以前執行過任務的地方…我想著來這裡看看,康斯坦雷耶最近真的很多人呢。」

  「是啊,康斯坦雷耶的夏天也終於熱鬧了起來。」災笑著點點頭。

  「尼科拉司令對我很關照,幫了我很多。」少女開心的說著。

  ……

  「這樣子啊…那最近有什麼新的事情嗎?」

  災的笑容不自覺地淡了一些,但還是笑著和少女談話。

  「最近…對了,前陣子尼克拉司令還問我要不要去空中花園,正式加入行動部隊。」沒有留意到眼前之人的變化,少女仍舊活力十足地回答。

  「那麼你的想法是怎樣呢?」災狀似隨意地問著。

  「我…」回音罕見地露出幾分猶豫。

  「還在考慮,指揮官你覺得呢?」搖了搖頭,少女還是向眼前的指揮官詢問。

  災少有的沉默了一下,兩人之間對話的熱情也不自覺的淡了幾分。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自己知道尼克拉那邊估計是別有用心。回音就算是加入了空中花園,也免不了被明松暗緊地監視甚至約束行動。

  潛伏於水面之下的鬥爭是黑暗的,殘酷的。迄今為止,黑野以及更多的別有用心之人所展露出的陰謀以及野心,絕對只是冰山一角。對更長的壽命以及更強大的力量的渴望是永遠也不會消失的。

  儘管人類的文明延續了幾千年,但在這漫長的時間當中,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被消磨的。這世界上極大一部分的鬥爭都是因為人自身引發的,所有的意識對立以及思想上的衝突,都促使著人與人之間衍生出更多、更複雜的鬥爭。

  災可以預見,在自己接下來的一生當中,將會與無數人進行明里暗裡的鬥爭。即使是在自己死後,這些鬥爭也不會消失,反而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延續。但對眼前的少女來說…

  「聽從你自己的想法就行。」災再度露出笑容。

  是啊,就此時此刻而言,回音的確要學會有自己的想法,做出自己的決定。這是人的一生當中,註定要有的成長。

  聽到這番話,回音也露出純潔天真的笑容。這樣的笑容來之不易。尤其是在一個人經歷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後。

  「指揮官這是要去哪裡?」

  「去看望幾個以前自己救下的孩子,看看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再之後就是和灰鴉小隊會合了。」

  「灰鴉小隊的各位!那指揮官,幫我向各位問好吧。」

  「好。」

  回音擺了擺手,活潑的向遠處跑去。

  災的笑容逐漸消失不見。他有些沉默的望著回音遠去的身影,看著她消失在人群之中。

  「尼科拉…並非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在自己的位置上承受著極大的壓力,黑野以及空中花園的一些高層每天都會與你進行激烈的鬥爭,這份重任非常人所能承擔。我也深刻的理解,你在這個位置上,有時候不得不做出一些有違良心的舉動。

  收復地球,可以說是你的終生追求。但是,阿爾法…露西亞…你在這些事情上的決策,我到現在都無法完全理解。」

  「我終究…」

  災黯然低頭,默默地思索著。

  良久,他的眼神再度堅定,仿佛在此刻下定了什麼決心。

  ……

  告別了那幾個孩子,沿著原定路線前往廣場,見到了已經在這裡等候有一段時間的三人。

  「抱歉,我來晚了。」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走向他們。

  順著廣場的一條小路走下去,來到了另外一片有些熱鬧的沙灘。來來往往的人群搭起篝火,在食物的香味之中傳遞出歡聲笑語。不時有認識的人經過身邊打著招呼,同灰鴉小隊的大家表示感謝。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緩緩落下的太陽將遠處天空的雲朵盡數染紅,那美得有些不真實的晚霞讓人不自覺的聯想到少女的臉紅與羞澀。這就是地球上的日落,那遠方的美景是空中花園的擬態天氣系統無論如何也無法相比的。

  「所以說,那些都市傳說都是真的?」麗芙身著海邊泳裝款式的塗裝,淡紫色的緊身衣將她纖細的腰肢完美地修飾出來。她雙手交叉在一起,淡粉色的眼睛不時閃爍。


  遠處吹來一陣海風。將麗芙潔白的頭髮吹亂,自己抬手幫她理了理,再別好粉色的發卡。麗芙晃了晃腦袋,羞澀地笑了笑。

  「是,也不是。」里放鬆地回答著。他身著貼身的蔚藍色潛水衣,原本頭上的游泳鏡和呼吸器已經摘下,身後也沒有背著那改裝成威力不俗的水槍的複合兵裝,就這樣簡單的在海灘上行走著。

  「是,也不是?」露西亞循聲問道。

  潔白但並不樸素的長裙襯托著她優美的身姿,裙擺及腰部有複雜的花紋,胸前是根據灰鴉小隊隊徽設計出的潔白羽翼。手臂與如同天鵝般優美的脖頸均被有著蕾絲邊的衣料包裹著,將露西亞那份獨屬於少女的優雅與美好一展無遺。然而,露西亞頭髮上佩戴著的白色髮飾,和特意染成漸白的長髮,又將她襯托得如同婚禮上的新娘。

  真好啊…真好看啊…我的假期就應該和這樣的他們一起度過。

  內心如此想著,災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應該是有類似的事情,但是與大家想的不一樣吧。」

  「對。」里點了點頭。即使是在這樣的假期,他也像以往一樣,默默的為大家排查著一切隱患。就算是一些無關要緊的都市傳說,他也默默地獨自一人前去檢查。如果不是自己突然之間問起,或許大家到現在還不會知道里又去單獨行動了。

  沙灘上的四人結伴而行,任由晚潮帶著有些咸腥的夏風撲在身上。

  四人之間不時傳來一些歡聲笑語,宛若吃完飯後散步消食的一家人。

  「我順著那裡的線索找到了那一個傳說中的十字路,以及那個凌晨三點鐘出現在十字路口,滿足別人願望的神秘機械體。」里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海面,一邊閒談道。

  「那它真的什麼願望都能實現嗎?」麗芙有些欣喜的問道。

  「不能,不過它的前身是一名管家型服務機器人。」里搖了搖頭,「他的邏輯迴路出現了一些問題,觸發條件是時間到達凌晨三點鐘。」

  「每到這個時候,它就會自動前往一個十字路口。」

  「所以才會有這些都市傳說…」露西亞有些恍然,「看來很多傳說都是在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條件下傳播的。」

  「那麼里先生下午是去幫助它了嗎?」麗芙有些好奇的問道。

  「嗯,我幫它維修了一下。」出身理工男的里對這方面自然有著熱情,同時也會隨身攜帶維修工具。「不過它是覺醒機械,我不能完全修好,所以…」

  看著身邊的三名隊員,右方的海面上傳來海鷗的叫聲,左邊的沙灘上,隱隱有些人在歡呼,似乎是在慶祝順利點起篝火。

  有那麼一瞬間,沙灘上的災突然覺得,「夏天」這個詞在此時開始具象起來。

  「夏天——真好啊……」

  於是,一句感嘆承載著美好的願景,在又一陣晚風之中被溫柔地吹散。

  三人的討論停下,看向身旁的人類,心照不宣的微笑起來。

  「以後,也會一起度過很多個這樣的夏天。」

  露西亞輕攏被吹散的長髮,望著自己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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