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2024-08-24 11:40:07 作者: 有匪冰糖
  當愛情失意時,年輕的人很容易就會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Google搜索

  滿地都是凌亂的酒瓶和菸頭,濃重的菸酒味更是嗆得人頭昏腦脹。

  洛落進了門,先是愣了一下,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她快速跑到陽台打開了窗戶,清新的空氣吹進來,她才回頭掃視一眼,在各個房間裡都轉了一大圈,最後才在衛生間裡發現了阿歷。

  此刻的阿歷完全處在昏睡中,馬桶和地上都是已經乾涸了的嘔吐的污穢物,他坐在旁邊,頭枕著馬桶的邊緣,手裡還抓著一個已經喝空了大半的酒瓶。

  洛落走近他,打量了幾眼,然後伸出食指戳戳男人的肩膀,「喂,你醒醒?」

  沒有任何反應。

  洛落趕緊站起身走出去,重新呼吸了幾下外面的清新空氣後才又折返回來,拉著男人的胳膊企圖將他從那一片狼籍中拽出來,可惜她的力氣太小,最後也只得放棄。

  「怎么喝這麼多酒?」她嘟囔著,只能認命的紮起頭髮,然後忍著刺鼻的異味清理一片污穢的浴室,然後打開花灑,調到適宜的水溫,淋在男人的身上。

  阿歷終於有了反應,身子蠕動了兩下,才慢慢睜開那雙漂亮的冰藍色眼睛。

  洛落關掉花灑,蹲在他身前,阿歷愣了愣,似乎很意外她的出現。

  「怎麼?喝酒喝傻了?見到我都不認識了嗎?」洛落捂著鼻子和他逗趣。

  「沒……」

  洛落趕緊打斷他的話,「打住,先洗個澡吧,你好臭啊!」她的聲音有些嬌氣,雖然充滿了嫌棄,但聽在阿歷的耳朵里依然覺得悅耳動聽。

  直到洛落走出去關上浴室的門,阿歷還是呆愣的,隨即就是一股難以言說的憂傷與惆悵湧上心頭。

  看她那麼輕快的樣子,這幾天在那個男人那裡一定過得很幸福吧。

  他慢吞吞的爬起來洗了澡,水溫被他調到最低,這樣或許可以讓他能更清醒些。

  再出來時客廳已經煥然一新,廚房裡傳來了叮叮噹噹的響聲,阿歷慢吞吞的走過去,然後倚在門邊,冰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面前那道嬌小卻又輕快的身影。

  洛落察覺到身後有人,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阿歷 赤 裸著上半身,腰間也只圍了一條白色的浴巾,身上還濕漉漉的滴著水珠,很有一種美男出浴的感覺。

  他身上的肌肉線條十分硬朗完美,只是隨處可見各種大大小小的傷疤,看起來以前在幫派里應該是沒少受傷。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到那天寧時從浴室里出來時的樣子,也是只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明明看起來冰冷的不近人情,在潮濕的水霧氣中卻偏偏多了那麼幾分誘惑。

  她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趕緊轉回頭去,磕磕巴巴的說著:「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的?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阿歷不是很懂,默默思索了一下,「什麼意思?」

  洛落差點被他氣笑了,拍了下腦門兒,「就是你不能什麼都不穿就出現在我面前!」

  阿歷無奈的搖搖頭,大驚小怪。

  他認命的回房間換了衣服,然後又返回來,拍了下洛落的肩膀,「看看我,這回可以了嗎?」

  洛落回頭上下打量一下阿歷,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

  阿歷微有些不自在,問她:「你看我幹什麼?」

  洛落眯起眼睛,不無鄭重的說道:「你這麼實在,到底是怎麼在黑 幫那種地方生存下來的?」

  阿歷:「……」

  從前洛落也經常會在廚房裡忙碌,準備兩個人的一日三餐,阿歷向來是不管的,只是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或者電視,等著吃就可以了。但這次不同,阿歷就靜靜地站在廚房的一角等待。

  廚房本來就不大,阿歷人高馬大的站在這裡,立即就顯得空間逼仄了很多。

  洛落不覺有些奇怪,「你幹嗎?」

  阿歷依舊是一副很老實的模樣,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洛落頗為意外,上下打量他兩眼,不禁笑起來,「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勤快了?」

  阿歷走近洛落。

  「你出去等著吧,面馬上好了。」她回過頭把掛麵下在沸水裡。

  此刻阿歷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人籠罩住,只要他張開手臂,就可以輕易的將她納入懷中。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像是要把她的後腦盯出一個洞來,心裡在做著劇烈又艱難的掙扎。

  該不該這麼做?

  這可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腦海里已經接近一片空白,他只有一個念頭,要留住她!

  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他緩緩抬起雙臂……

  「終於好了!」洛落還依然無知無覺,手指被燙了下,她慌忙捏上耳垂,轉回身卻正對上男人冰藍色的雙眼。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阿歷慌忙縮回手,臉上儘是緊張的神色。

  「你怎麼了?」洛落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總覺得他很不對勁,但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

  「不會是生病了吧?」她說著伸出手探探阿歷的額頭,然後又摸摸自己的額頭,「好像真的有點熱。」她喃喃自語著,然後將阿歷推出廚房,「快出去快出去,我給你盛點面趕緊吃了,我給你量一下體溫。」

  在一起相處這幾個月里,她已經習慣了照顧他。在她眼裡,阿歷也是一個可憐人,從小在貧民窟長大,沒有接受過好的教育,沒有過過一天好的生活。他偷東西,做壞事,甚至是因為犯罪而入獄,抑或是加入黑幫,那些都不能讓她否定他本人的純善。

  他很重諾,為人老實溫和,做事也有底線,和那些真正的黑道人物完全不同。

  很多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阿歷也能像寧時一樣在一個高高在上的家族裡長大,是不是也會是一個翩翩貴公子呢?

  她從碗櫃裡拿出兩隻碗,一隻大一隻小,先把大的盛滿,然後放在了阿歷的面前,然後才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直到洛落也在餐桌上坐下來,阿歷才拿起叉子,他還不適應使用筷子,因此一直也都是用叉子吃飯,他吃得很香,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最後嚇得洛落止不住的對他說:「小心燙。」

  直到他全部吃完,甚至是把碗裡的湯都喝光,才放下叉子,冰藍色的眼睛慢慢轉向洛落。

  洛落小口的咬著麵條,閒聊著:「看你的樣子,我這兩天沒在,你一定都沒有好好吃飯吧。」

  阿歷慢慢的收回目光,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你這兩天去哪裡了?」

  洛落笑笑,「回來就是想和你說這件事的,」她把嘴裡的麵條咽下去,然後笑得更加得意起來,「我把寧時拿下了!」

  阿歷感覺自己的呼吸一滯,胸口處立即不可抑制的酸澀起來,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是真的聽到她親口對他說出來,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他說不出的難過,但卻又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那你們是在一起了對嗎?」

  洛落臉上閃過羞澀,仔細想了想,又嬌嬌柔柔的笑起來,眉眼彎彎,「算是吧,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他訂婚了嗎?他為了我,已經取消婚約了。」

  阿歷沉默了下,「所以你不打算和我回R國了是嗎?」

  洛落頓了頓,然後搖搖頭,屋子裡涌動著詭異古怪的氣氛。

  阿歷有些焦慮,「你就這麼相信他嗎?難道你不怕他有一天會拋棄你嗎?」

  「他不會的。」

  「他能為了你拋棄他的未婚妻,以後就也會因為別人拋棄你!」

  洛落依然堅定的搖頭,「你不懂阿歷,他不會的。他對我真的很好。」

  阿歷低低的用母語罵了句髒話。

  洛落依然不解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阿歷,你怎麼了?」

  「可不可以不要走?」男人倏然怒吼一聲,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與強勢。

  洛落怔愣一瞬。

  寧時回到別墅時已經臨近深夜,屋子裡安靜得過分,伺候的僕人端上醒酒茶來,寧禮恭敬的站在一旁,見寧時滿臉疲憊的樣子,關切的說道:「看先生的樣子很累,不如我伺候您回房間休息吧。」

  寧時擺擺手,「不了,太晚了,會吵到她。」

  寧禮面上立即閃過猶豫,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洛小姐其實還沒有回來。」

  正閉目養神的男人倏然睜眼。

  「沒回來?她去哪兒了?」

  ……

  洛落的手機在餐桌上響了一遍又一遍,依舊是無人接聽,寧時心急如焚,連司機都沒有帶,直接飆車趕到了她從前和阿歷在一起住的地方。


  事實上這個地方他早就調查的清清楚楚,即便沒有來過,卻依然熟門熟路。

  他來到門口,快速的敲了幾下門,沒有人回應,他有些著急,又狠狠敲了幾下,正準備把門踹開,誰知道門卻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來。

  「誰呀?大半夜的……」洛落被吵醒,此刻依然十分睏倦,見到來人是寧時,頓時又被嚇得清醒了許多。

  「你……」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還沒說出來,男人就已經滿臉凝重的抓住她左看右看。

  「怎,怎麼了?」她自然是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小心翼翼的問著。

  「你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寧時強勢的扣住她的雙肩,將她轉了一大圈,仔細的查看著。

  「沒有!」洛落掙脫他,然後比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阿歷在睡覺。」

  寧時見她仍舊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看起來果真沒事,心下安定了不少,但臉色卻越發的冷沉起來。

  他踱步進屋,第一次來這裡,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陳設,簡陋粗俗,逼仄狹窄,不禁皺起了眉頭。

  「誰讓你回來這裡的?」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偷偷跑回來。

  洛落跟在他身後,差點被他的不配合給氣死,壓低著聲音重複道:「都說了小點聲,阿歷他在睡覺呢!」

  寧時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轉過身回頭盯著她,眼眸放出兩道幽幽的冷光,凍得人不寒而慄。

  「你心疼了?」

  洛落被他盯的脊背發涼,下意識的後腿一小步,「沒,沒有啊。」

  寧時趁勢發難,靠近一步,「那我為什麼不能吵醒他?」

  洛落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的攪在一起,小聲的嘟囔著:「可是他在睡覺啊。」

  寧時的目光微冷,唇角緊緊抿著在一起。屋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是空氣中遊動的詭異氣息反而讓人變得更加不安。

  洛落咬了咬下唇,然後撲進他懷裡連揉帶蹭的撒嬌,「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生氣了?」

  寧時低眸看著懷裡的一團,臉色終究是緩和了下來,聲音卻還是冷硬的,「你說呢?」

  洛落語塞,其實她知道他在氣什麼。她悶悶的窩在他懷裡解釋道:「你不知道,阿歷他發燒了,我不在的這兩天他都沒有好好吃飯,本來我回來就是想把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告訴他,誰知道會這樣呢。」

  男人定定的注視著她,眸色深深,裡面涌動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他的聲音似乎有些澀然,卻還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清冷味道:「洛落。」他淡淡的念出她的名字,「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洛落被他臉上的嚴厲嚇到,也不由得跟著肅然起敬。

  「我,我們是朋友啊,在找到你之前,他幫助過我很多。」

  「那你和我呢?」

  洛落愣住,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們,自然就是……」愛人這兩個字她還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只能支支吾吾的。

  寧時靜默了幾秒,「我懂了。」他輕輕的推開她,「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男人就這樣從她身邊掠過,一切都發生得突然又意外。洛落感覺到了不對勁,卻偏偏不知道哪裡不對勁,而此刻男人已經快步走出了門。

  「寧時!」她低聲卻又急切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沒有回頭。洛落來不及思考更多,匆忙的追了出去。在男人進入電梯之前,已經將他從身後抱住。

  寧時的脊背僵直著一動不動,「鬆手。」

  「不,我一鬆手你肯定就走了。」洛落耍著無賴。

  男人無奈的閉眼,似乎還在梳理著腦中紛亂的情緒。

  「當初要不是阿歷,我根本就來不了c國,現在他生病了,一個人很孤獨,我只想照顧他好起來,這有錯嗎?你幹嘛生這麼大的氣,難道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嗎?」

  「洛落,你還是不懂。」寧時的聲音無奈又蒼涼,聽得洛落也覺得 從腳跟到脊背都覺得發涼。

  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寧時生氣的原因。

  她有些氣餒,憤憤道:「你不說清楚我怎麼能懂呢?有本事你說出來看看呀,說不定我就懂了呢!」

  寧時強行拉開她的手,轉過身來,雙眸死死的注視著她,視線交錯間,洛落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寧時。


  面前的寧時有了額外的情緒,不是發怒,不是冷厲,不是高高在上的深不可測,而是一個真實的有著疼痛傷心和難過的人。

  男人逼近一步,「你總是說你愛我,說我在你的心裡有多重要,」他點點她的胸口,「事實上,在你這裡,我一點都不重要,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排在我前面的位置,我,甚至是你自己,隨時都可以為他們讓路。」

  洛落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竟啞口無言。

  「可是在我心裡,你始終都是我的唯一,我最重要的,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任何東西。」他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這就是我生氣的理由。」

  她說阿歷孤獨,可是她不知道,愛一個人從不會感覺到孤獨,思念一個人才會。

  在這段漫長的時光里,思念就像是毒藥一樣滲入他的骨髓,每日每夜他都會嘗到痛徹心扉的滋味。

  那樣的時刻才是真正的孤獨,無可救藥的孤獨。

  他從來不說,是不想用這些綁架她,他只要她真正的愛他,快樂的待在他的身邊就好。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到真實的我嗎?這就是最真實的我。」他把目光慢慢瞥向別處,「所以還是等你先考慮清楚,我們再見面吧。」

  男人再次轉身,洛落才恍然回神。

  還需要考慮什麼呢?

  如果真的還可以考慮,她就不會千里迢迢從R國來到C國,更不會在經歷那麼多的事情之後還依然堅定的站在他身邊。

  她早已經離不開他了,她的一整顆心都丟在了他那裡。

  她拉住他,近乎央求道,「寧時,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我們進去聊好嗎?」

  如果他走了,如果他不想再見到她,那麼她就絕不可能再見到他!所以她絕不會鬆手。

  兩個人正僵持著,不曾想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大媽扯著嗓門就喊起來:「吵什麼吵?大半夜的還讓不讓睡覺了?」說完門又嘭的一聲重新關上。

  寧時是第一次聽見別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

  洛落哎呦一聲蹲在地上,「好疼啊寧時。」

  寧時趕緊蹲下身上前查看,「怎麼了?」

  「我肚子,好痛呀!可能是吃壞了東西。」洛落嘟著嘴巴,整張笑臉都皺在了一起,「快,抱我回去躺會兒,我動不了了。」

  寧時立即果斷的將洛落攔腰抱起,直奔房間,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怎麼樣?還疼嗎?」他說著,溫柔的摸摸她的頭髮。

  少女滿臉乖巧的樣子,目光灼灼,忽然菱唇勾出一抹得逞的笑,猛然伸出手抓住寧時的衣,蠻橫的將他扯向自己。

  寧時毫無防備,整個人撲在她身上,下一秒溫軟的唇便附上來,輕柔的親吻著他,然後狡黠的朝他笑笑,「寧時,你中計了!」

  一向嬌小柔軟的少女也不知道此刻是哪裡來的力氣,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寧時額頭青筋冒起,一面極力的躲避著,一面扣住她進犯的手腕,「洛落,別鬧了。」

  「你鬆手!」洛落瞪著眼睛,一副奶凶奶凶的樣子,寧時無奈的鬆了手,做出了一副投降的姿態。

  「配合我!」洛落繼續命令著。

  男人忍不住勾唇笑起來,「看來你的肚子是真的不疼了。」

  洛落一臉得逞的小模樣,「有你在,我就不疼了。」

  「小騙子。」男人寵溺的點點她的鼻子,但依然固執的推開她,坐起身整理被她扯亂的衣襟領口,「好了,我原諒你了。」

  洛落喜出望外,像只小狗一樣湊近,「真的?」

  寧時無情的將她肉肉的小臉推開,眼裡卻是藏不住的笑意,「嗯。」

  洛落看出來他已經被她成功取悅了,便也跟著討巧的笑起來,舉起三根手指,指天發誓,「那我以後也一定注意,萬事以你為先。」

  寧時淡淡的瞥她一眼,信她才是有鬼。

  他起身,她又有點慌了,「你去哪兒?」

  他摸出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出去打個電話,你不是擔心他嗎?叫個醫生來看看不是更好?」

  既然改變不了她,也無法捨棄她,那就和她在一起,做她想做的事情,不去計較得失,永遠的站在她的身邊。

  這是他又一次的妥協。

  似乎只要是碰見和她有關的事,他都是在無底線的妥協。

  寧時打開房間的門,就看到阿歷正有些無措的站在門前,但只是瞬間,無措的目光變得冷然,充滿了敵意。這是他和阿歷的第二次碰面,卻遠要比上一次更充滿了硝煙的味道。

  他上下打量阿歷一眼,語氣略帶譏諷道:「看來你的情況也沒有洛落說的那麼糟糕。」

  阿歷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對方,毫不迴避,「你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寧時嗤笑一聲,不屑的看向別處,「我上次提的條件都還作數,如果你反悔了,歡迎隨時來找我。」

  阿歷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狠戾,他知道這個男人強大,從前他並不在意,但現在卻偏偏是對他莫大的諷刺與侮辱。

  沒想到,他竟然要靠在情敵的羽翼之下才能活命。

  他走近一步,兩個人的身高旗鼓相當,雙眼彼此凝視著,充滿了難以馴服的野性,「你不要得意,總一天,我會超過你的!」

  寧時冷冷的回視他,「拭目以待。」

  此時洛落推門出來,剛剛還針鋒相對的兩人都迅速的收斂了氣勢,躁動不安的空氣轉瞬間就變得緩和安穩起來。

  「咦?阿歷你醒了?」

  阿歷依舊是一副老實的模樣,「我聽見外面有聲音,就起來看看。」

  洛落臉上一紅,該不會剛剛她和寧時吵架都被阿歷聽到了吧。

  她有些不自在的撓撓臉頰,「那個,你還燒嗎?「

  阿歷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始終黏在她身上,一旁的寧時微微眯起眼睛,感覺很是不爽!

  在場的就只剩下洛落對這場男人之間的戰爭還一無所知,傻乎乎的走過去想要探探阿歷的額頭。

  寧時眼疾手快的拎住她的後衣領將她抓了回來,雙眼卻從始至終都挑釁似的看向阿歷,「測體溫肯定是體溫計更準確些,沒有的話我現在可以叫人送來一個。」

  洛落恍然大悟,「有的有的,我去拿。」她說著快步奔向了阿歷的房間,之前測量體溫的時候就放在了阿歷的床頭柜子上。

  洛落前腳剛一離開,後腳兩個男人就再次針鋒相對起來,阿歷目露譏諷,「寧先生,你剛剛的做法真是幼稚可笑。」

  「哦,是嗎?」寧時也當仁不讓的回懟,「我自己的女人我當然要看好了,怎麼能讓旁人占了便宜呢。」

  「洛落她還不是你的女人!」

  寧時嗤笑,「看來那天晚上在電話里你還真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阿歷愣住,本就白皙的臉頰連一絲血色也無。

  寧時走近一步,用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低低的說道:「還是,你都聽到了,只是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一擊即中。

  阿歷頹然的後退一步,身子也不禁跟著搖晃了幾下,本來就在發燒的他此刻更是覺得渾身疲軟,頭腦發麻,那種感覺就像是全身的細胞都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僵死在一起。

  身後洛落已經拿了溫度計出來,是那種老式常規的水銀溫度計,她甩了幾下,然後才看向阿歷,不禁緊張起來,「阿歷,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又難受了?要不要我扶你回床上去躺一會兒?」

  她說著已經伸出手,卻再一次被寧時格擋下來。他極為自然的攙扶住阿歷,另一隻手順勢奪了洛落手裡的體溫計。

  「還是我來吧,你去給他弄點吃的。」他意味深長的看一眼阿歷,「說不定是餓了,身體才會感到脫力。」

  「哦,好。」洛落目光來回在兩個男人身上打轉,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會是她太敏感了吧。

  此時她才想起兩人根本就是第一次見面,關係難免生疏,所以才會給人一種違和感吧。「對了,你們還不認識吧?」她指著阿歷給寧時,「這是阿歷,」然後她又滿眼放光的向阿歷介紹道:「他就是我一直和你提起的寧時。」

  對她來說,阿歷其實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存在。初初穿越掉落異國他鄉,阿歷雖然曾經差點給她造成傷害,但都敵不過這段時間他所給她的陪伴和安慰。如果不是阿歷的支持,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現在,或者會不會更早的放棄。

  寧時久經商場閱人無數,而洛落則依舊乾淨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他自然也就看出了她對阿歷特殊的感情與依賴。


  心裡雖然滯了滯,有些難受,但臉上卻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們認識的比你想像的要早。」

  洛落有些意外,「啊?你們,」驚奇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兩人,「你們原來早就認識呀?」

  「嗯。」寧時應著,「快去吧,我也有點餓了。」

  「哦,好。」

  阿歷靜靜的看著兩個人的你來我往,就像是一對已經磨合很久的年輕夫妻一樣,而之前在他身邊倔強又獨立的少女,此刻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就像是一隻依人的小鳥,乖巧順從,討人喜歡。

  他本就已經木然的心又開始絲絲縷縷的痛起來,深入骨髓,不可抑制。

  少女嬌小玲瓏的身影剛消失在廚房的轉角,寧時便嫌棄似的鬆開了扶住阿歷的手,掏出一方名貴的手帕擦了擦,然後譏諷的說道:「阿歷先生應該還有自己走進去的力氣吧。」

  阿歷冷哼一聲,回瞪他一瞬,然後自己走回了房間。寧時緩步跟在他身後,就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而安靜溫馨的小屋此刻也因為寧時的到來而變得逼仄狹隘,兩人之間縈繞的氣氛也愈發的尷尬緊張起來。

  阿歷渾身上下都覺得很不自在,反觀寧時則是大搖大擺,無所顧忌的坐在椅子上,這種感覺倒像是他才是客人,而寧時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一樣。

  男人修長又好看的手指拿起書桌上的雜誌隨意的翻動兩下,淡然的說道:「過了今晚我就會讓洛落搬去我那裡。」

  「洛落要搬走?」阿歷不禁有些吃驚,隨即懷疑起來,「那都是你的決定吧,我不相信她會同意。」

  「她整個人都是我的,做什麼決定自然也都是我說了算。」

  如此明目張胆的挑釁,阿歷咬緊了牙根,強自抑制著自己,才勉強不讓自己失控。

  如果不是洛落還在這裡,他一定會衝上去狠狠的打這個小白臉一頓!

  「我勸你還是好好養病吧,打架你不一定能贏過我。」

  阿歷不禁心驚,面前的這個男人竟然輕易就猜透了他的想法,難道c國真的有傳說中的讀心術嗎?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里不禁又加深了戒備。

  男人長腿交疊坐在桌前,拿起攤放在一邊的筆隨意的在雜誌封面上留下一行雋秀的數字,是一串手機號碼,臉上依舊是一副清冷的模樣,淡淡說道:「這是閔九的私人電話,如果想通了,可以找他。」

  第二天一早,威廉便開車找到了這裡,寧時已經率先幫洛落挑挑揀揀裝好了所謂的「行李」,將人強行帶回了車上。回去的路上洛落精神有些懨懨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寧時靜靜盯了她一會兒,開口道:「在想什麼?」

  洛落看他一眼,也不避諱,「我在想,阿歷還生著病呢,我就這麼跟你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寧時沒有再搭理她,默默的把目光瞥向窗外,洛落半天沒有聽到下文,忍不住回頭看他再看他,問道:「你呢?你在想什麼呢?」

  寧時認命似的嘆一口氣,「我在想,怎麼才能讓你老老實實的待在我身邊。」

  洛落覺得他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我一直都在呀。」

  他報仇似的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蛋,「以後至少讓我知道你在哪裡,別再讓我擔心了,好嗎。」

  洛落摸摸有點痛的臉頰,默默的記下了,然後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十二月已經到來,天氣開始不再像之前那樣溫風和暖,葉子也裹挾著涼意紛紛掉落下來。洛落在近乎已被 和 諧 掉的崗位上很是糾結不安了好一陣子,最後毅然決然的提交了辭呈。

  安惟說的對,女人不應該做依附男人的菟絲花,她應該去創造屬於自己的價值。而顯然,只要還待在時風一天,她都會被寧時的關系所限。

  她懷念從前忙碌的日子,更憧憬未來能做一個不靠外力真正有所成就的人,這樣她才能配得上驕傲優秀的寧時,才能不再因為旁人而覺得自卑怯懦。

  辭呈轉眼間便被人呈到了寧時的跟前。

  男人沉默了一下,敲敲桌面,「批了吧。」

  「這……」威廉有些遲疑,「先生您可得想好了呀,女人還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全。」這可是他這個過來人能給他家boss最懇切的忠告了。

  「她既然會做這樣的決定,一定也是被這件事折磨了有些時候了,況且,」寧時的眼風一掃而過,「她不是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嗎?」


  威廉攤攤手,現在倒是自信了,也不知道前一陣子是誰天天因為洛小姐陰晴不定的。

  洛落離職的第二天,時風集團便放出了兩人婚期在即的消息,緊接著媒體也曝出了大量有關洛落的照片,一時間甚囂塵上,鋪天蓋地,人們議論紛紛,更多的則是艷羨不已。

  洛落只感覺欲哭無淚,原本她還想著要去應聘別的公司,然後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來一步步實現自己的價值,這下子好了,全世界好像都認識她了,走在大街上都會被圍觀,她的簡歷剛掛上網就收到了不計其數的錄用邀請,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想而知。

  為此她和寧時生了好幾天的氣。

  更多的連鎖反應還在後面,寧太夫人帶著管家趁著寧時不在的功夫找上了門。其實洛落對她還算熟悉,一個和藹優雅但又不失威嚴的老人,之前她頂著鍾落落的身份時就和她接觸過。

  只是這一次的見面徹底顛覆了她之前的想法,寧太夫人的眼睛在她身上轉來轉去的,看了一圈又一圈,臉色更是一次比一次的嚴肅嫌棄。

  「普通,太普通了。」寧太夫人挑剔的眼神刺向她,「真不知道我那個傻孫兒到底看上你哪裡了。」

  洛落臉上的笑終於有些掛不住了,這「優雅和藹」的老太太對她的態度與對鍾落落本人的態度完全就是兩個概念啊。

  不過她倒是記得,之前寧時在和原書的女主成婚之前,好像也是有過這麼一段經歷,因為出身平庸不但被寧太夫人嫌棄,還被帶到了寧家老宅去教養規矩,為此前前後後的委實受了不少委屈。

  果然,下一秒寧太夫人身邊的女管家開口道:「洛小姐,根據我們寧家的規矩,成婚之前你需要到老宅去學習禮儀規矩,持家之道,輔佐之道以及經營之道,這段時間我們也會挑選吉日,將你正式介紹給寧家族老以及旁支的親族家長,再將婚事好好的操辦起來。」

  洛落聽得心裡瑟瑟發抖,這口氣聽起來更像是古代大家族式的包辦婚姻,但是貌似她好像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利。原書里女主在經歷這一段的時候,好像寧時也並沒有反對,所以就算這個事情鬧到寧時那裡可能也都是一樣的結果。

  阿彌陀佛,只求老天爺保佑她平安度過這一關。

  想到這裡,洛落點點頭,「好的,那我需要準備什麼嗎?」

  女管家毫不留情的回絕她,「洛小姐什麼都不用準備,老宅那邊對於小姐吃什麼穿什麼也都是有規矩的,都會為您準備好。」

  「哦,好。」洛落遲疑著,「那我可不可以給先生打個電話再……」

  寧太夫人截斷她的話,「小時那邊我自會去通知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洛落哪裡還敢再有問題,只得乖乖搖頭。

  「那就跟我走吧。」

  跟著寧太夫人上車的時候,洛落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

  回到寧家老宅,女管家率先帶她去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房間,她只略略參觀了一圈,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拎去拜見了寧老太爺。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寧老太爺和寧家的一眾族老就差點把她投井,當時還覺得自己挺大義凜然的,如今反而覺得有些膽怯畏懼。

  好在寧老太爺只是簡單問了幾句,就讓她退下了。剩下的時間則是跟在不苟言笑的女管家身後熟悉整個寧家老宅。

  晚餐洛落心驚膽戰的陪著寧家的兩位掌權者用餐,女管家則是像個機器人一樣的站在她身後,嚴厲的目光打在她的後背上更是讓她坐立難安,吃著吃著也就沒了什麼胃口。

  寧太夫人微微眯起雙眼,「洛小姐,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洛落頓時覺得受寵若驚,連連搖頭,「沒有啊,很好吃。」

  寧太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淡淡瞄了一眼她身後的女管家,對方立即上前為洛落夾菜。

  「那就好,你平時也要多吃些,身體好了才好生養,早日為我們寧家延續香火。」

  洛落:「……」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上堂來報:「老太爺,太夫人,先生回來了。」

  洛落驚得手一軟,筷子就都掉在了桌上,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她臉色一白,趕緊撿起來,低下頭,努力的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即便是這樣,兩位老人依然注視著她,目光以為身上。或許是因為長居高位,兩人都養成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搞得洛落也越發的緊張。


  寧老太爺難得的呵呵一笑,「稀奇呀,平日裡請都請不來,這回倒是自己急巴巴的來了。」

  寧太夫人試圖為寧時辯解,「小時本來就打算要回來看你的,這是趕巧了。」

  寧老太爺抬抬手,「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孫子是什麼德行我還能不知道嗎?」

  洛落面上不顯,但心裡卻覺得十分有趣,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寧時,原來私底下也是要挨爺爺罵的呀。

  很快寧時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來,頎長的身形,筆挺的身姿,高高在上,有如山間流水,清雅俊逸。似乎無論他出現在哪裡,都會輕易的成為眾人的焦點。

  洛落也跟著看呆了,只覺得能被這樣優秀的男人愛惜真的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第一次,她對兩個人即將成婚的事實產生期待。

  寧時在桌前站定,微微頷首,「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語氣既生疏又淡漠……

  洛落有些擔心的目光開始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

  寧老太爺冷哼一聲,「虧你還知道有我這麼個爺爺。」

  寧太夫人立即上前打著圓場,「小時還沒吃飯吧,瞧瞧你又瘦了,趕緊坐到奶奶身邊來……」

  話音未落,寧時已然淡定的坐在了洛落身旁。

  寧太夫人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有下人正準備添上一副碗筷,寧時沒有接,徑直拿過洛落手裡的筷子,夾起一片竹筍嘗了一口:「果然是甜的,你吃不慣吧?」

  他說著目光淡淡看向洛落。

  飯菜的口味其實都是按照他從前的口味做的,這是奶奶一直以來的習慣,無論他在不在寧家就餐。

  話音一落,洛落再次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就連下人們也不禁多瞄洛落幾眼。先生從小潔癖,從不與人共用餐具,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這位洛小姐可真不簡單。

  洛落乾笑兩聲,「還,還好啊。」

  寧時放下筷子,「不愛吃就不要吃了,一會兒我們回去吃。」

  洛落偷瞄了一眼兩位老人,不動聲色的在桌下踢了寧時一腳,她磨著牙看著寧時,不停的使眼色,「我一直都很愛吃甜食的,難道你忘了嗎?」

  「呦,我說你怎麼吃那麼少,原來是飯菜不合口味呀,吩咐廚房,以後就照著洛小姐的口味做好了。」寧太夫人在寧時面前對她的態度完全是天上地下。

  「不用了,一會兒我就帶她回去了。」寧時拒絕道。

  這下連寧老太爺都吃驚了,「你要帶她走?」見寧時沒有否認,立即變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拍桌而起,「難道你忘了咱們寧家的規矩嗎?」

  洛落被這突如其來的震怒嚇得心驚肉跳,反觀寧時倒是氣定神閒的說著:「寧家的規矩再大,在我這裡也不算。」

  「你!」寧老太爺氣急!

  整個飯廳的氣氛已經達到了緊繃的盯點,寧太夫人看著劍拔弩張的爺孫兩人,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難過,「小時,不是我說你,新媳婦成婚前必須在寧家教習規矩,這是一直以來的傳統,況且她現在什麼都不懂,將來成為了寧家主母,你讓她怎麼服眾?怎麼應付各方勢力和親族家長呢?」

  「這些都不需要她來操心,」他說著看向洛落,眸色深深,「我只要她安心的待在我身邊就好。」

  酸是真酸,如果是旁人的話,洛落一定會酸掉牙,但是出自寧時之口,卻偏偏就沒有半點油膩,反而是心中一動,接著湧起無限感動。

  其實她很想告訴寧時,她願意為了他留在這裡學習那些繁雜又不近人情的規矩,只要能待在他身邊,讓她做什麼都好。

  只是現實的情況是寧時依舊絲毫不讓,「況且我早就不是寧家的家主了,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你們還留給下一任家主用吧」

  「胡鬧!」寧老太爺氣得不輕,「寧家家主是你說當就當,你說不當就不當的嗎?你把寧家當成什麼了?你把我們又置於何地?」

  寧時漠然,垂眸說著:「爺爺,我這麼做其實也都是為了寧家好,今時不同往日,未來我的身邊會危機重重,寧家和我捆綁在一起反而受累。」

  洛落皺皺眉頭,以她對寧時的了解,他不會是一個為了擺脫什麼而隨口胡謅的人。他說今時不同往日,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危機重重又是哪裡的危機呢?


  她越想越想不清楚,越想越擔心。算了算了,寧時可是男主角呀,遇到任何危險都一定要逢凶化吉!

  寧老太爺捋了捋臉上的白鬍子,雖然很短,但很有做派,他冷哼一聲,「你是把你爺爺當三歲孩子唬了是吧?」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怎麼見面就是吵呢。」

  「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人我就帶走了。」寧時說著已經拉起洛落的手起身。

  洛落不得已也跟著站起來。

  寧老太爺也槓上了,再拍桌子,「她不能走,要想做寧家的媳婦,就得按照寧家的規矩來辦!不然以後就永遠別進我寧家的門!」

  寧時沉下臉,絲毫不受要挾,拽著洛落轉身就走,可洛落不能無所顧忌呀,想往回拉寧時又拉不動,欲哭無淚。

  男人的背影凜冽著森冷的氣息,洛落跟在他身後,忽然意識到,或許寧時也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的雲淡風輕。

  可是都是因為自己,事情才鬧成了這個樣子。

  她張了張嘴,只能無力的寬慰著:「寧時,其實我沒關係的,不就是學一點規矩嗎?你們大門大戶的,應當的,我沒意見的,而且太夫人待我很好……」

  寧時打斷她的話,「不行,你不能留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想你為了我和你爺爺鬧成這個樣子。」

  寧時停住疾走的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難道你忘了上次在這裡發生的事嗎?」

  他的聲音十分冷硬,就像是凝結的冰凌,冰冷堅決。

  洛落恍然,原來他真正擔心的是這個。

  她試圖扯出一絲笑容,可是頂著這麼嚴厲的目光,似乎有些艱難,「那,那只是個意外。而且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寧時目光幽深的盯著她,臉上儘是堅定與執拗,「就是因為你現在還站在這裡,我才更擔不起任何的意外。」

  洛落怔怔的望著他,微涼的風吹拂過兩人之間,帶過一股苦澀的花香,她辨不出那是什麼花,反倒是覺得眼眶酸酸的,熱熱的。

  「寧時……」她的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下來,她試圖想要忍回去,但失敗了。

  寧時微微皺起眉頭,粗糙的幫她抹掉眼淚,「你哭什麼。」

  「寧時,你對我也太好了吧。」她洶湧的情感越發來的劇烈,聲音也斷斷續續的,有些抽噎。

  男人反倒是被她的模樣給逗笑了,「你才知道啊。」

  她撲進他懷裡依然在哭,他耐心的安撫著,兩個人站在月下,兩道身影也漸漸的融為一體。

  時間大概過去了好久,洛落起伏的情緒終於恢復了平靜,她仰起頭滿臉認真的望著他,「寧時,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男人連眼神都懶得施捨給她,慵懶的回應著 。

  「你到底喜歡我哪兒啊?」

  其實這個問題她好奇的很久,如果說從前頂著鍾落落那樣一張美貌的臉,他會喜歡上她也不足為奇,可是事實上後來真實的她簡單,普通,甚至是平庸,他卻依然愛她如斯。

  他身邊從過不缺女人,而且隨便抓出一個都能分分鐘秒殺她,就連她自己都曾經為此自卑過,懷疑過,但偏偏他不為所動,直到現在,他依然深愛她,只愛她。

  女孩子的心思都比較細膩玲瓏,很多事情其實他不說,她也能感覺得到,或許曾經也有過動搖與懷疑,但經歷過一件又一件事後,那些可笑的疑慮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男人目光落向遠方,大的庭院疊著小的庭院,到處都燈火通明,但更遠處依然充滿了暗夜的神秘。

  是呀,他究竟是喜歡她哪裡呢?

  男人不禁笑笑,低沉好聽的聲音就那麼自然從他喉嚨里溢出,聽得洛落也跟著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她的問題問得好像是有些幼稚又矯情。

  可是愛情中的男女矯情一些不是很正常嗎?她可不想等到將來七老八十的時候還不知道答案,到時候巴巴的問他,他也不見得會認真回答。

  現在的氣氛反而剛剛好。

  他垂眸睨了她一眼,眼裡儘是調笑和寵溺,「其實最開始我覺得你有點討厭。」

  「啊?」設想了無數種理由,洛落完全沒有想到竟會是這麼個答案,她有些吃驚又有些不甘心的從他懷裡探出頭來,「為什麼討厭我?就算我長得不好看,但可愛總有那麼一丟丟的吧?」


  寧時抿抿唇,開始不說話了。

  洛落等得有些急,「你說呀,快點說呀。」

  寧時微微眯起眼,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鋒,「都是陳年舊事了,也不重要,我現在很愛你,不就可以了。」

  洛落眼巴巴的望著他,「可是我覺得很重要呀,你為什麼討厭我呀?既然你討厭我你還抓著我不放幹嘛?」

  她覺得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從高處直接降入低谷,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原來寧時最開始是討厭她的!

  寧時見她一副較真兒的模樣,不禁扶額,明明感覺到有些不妥,他怎麼就真的給說出來了呢?

  天色已晚,寧時索性將洛落帶回了桁檀宮,許久不見的季美芝似乎比從前更加的雍容端莊了,見到洛落也十分的謙恭有禮。

  可惜洛落始終都精神懨懨的,腦子裡翻來覆去的都是兩個人的過往,記憶里好像一直都是寧時在追著她跑,怎麼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裡惹他討厭了,既然討厭她為什麼還要追她,還總想睡她。

  她越是這麼想,心裡就越是覺得難過和不平。

  寧時洗了澡出來,就看見在被窩裡縮成一團的洛落,整個頭都被蒙住,他心下一沉,走過去小心的想要掀開被子,卻沒料到洛落立即抓緊了被子,不讓他掀開。

  「好了,」他試著輕哄著,「讓我看看你到底怎麼了。」

  洛落執拗的不肯鬆手,寧時只得加大力氣,強制把被子掀開。

  屋子裡本來就不冷,她蒙著臉,一頭一臉的汗水和淚水。

  寧時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想要給她撩開散亂貼在臉上的碎發,卻被她一巴掌拍開。

  「別碰我。」洛落的聲音彆扭又委屈,另一隻手胡亂摸著,還想拿被子蒙住自己。

  還有什麼能比得知心上人曾經討厭自己這件事更讓人難過的?虧她之前還一直自我感覺良好。

  她想她可能需要自己冷靜一會兒才行。

  寧時其實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因為什麼,本來也只是因為她問了,他隨口說說,沒想到她會這麼介意。

  他輕嘆口氣,躺在她身邊,將她半擁半抱在懷裡,命令道:「把被子掀開。」

  「才不要。」被子裡傳來少女悶悶的聲音。

  他循循善誘,「你不把被子掀開,我怎麼告訴你我到底喜歡你什麼呀?」

  懷裡的少女果然頓了頓,沒了聲音。

  寧時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為什麼喜歡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她總能主導他的情緒,讓他莫名其妙的開心,莫名其妙的生氣。

  「其實我當初也不是真的討厭你,只是你和我從前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被子裡探出一雙紅紅的兔子眼,「我哪裡不一樣啊?」她吸了吸鼻子,不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嗎?有什麼不一樣的。

  男人似乎認真的思考著措辭,「因為身份的原因,我對感情一直都很淡泊,但是總會有人送女人給我,用各種方法,讓我不勝其煩。」

  洛落眨巴著紅眼睛,「所以那個時候你也討厭鍾落落?」

  「嗯,也不算是討厭,只是覺得既然必須要塞一個女人在家裡的話,那不如就讓那邊挑一個他們滿意的。我可以放著,可以不看不理會,時間久了又的人就會越界,如果觸犯了我的底線,我就會把人送走。」

  「當時我想著鍾落落看起來還算老實,也就沒有多問,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她偷偷的跑進了我房間,現在想一想,好像還要感謝她。」他不禁自嘲的笑笑,去異世尋她之前,那個神秘的老人給他看了洛落與他接觸的所有細節,那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和她的初見,都源於那個不愉快的夜晚。

  洛落聽得認真,徹底掀開被子,盤腿坐起面對著他,「那後來呢?」

  「後來呀……」他這才有機會將她凌亂的鬢髮別在耳後,「你摔了我心愛的崖柏,把桁檀宮搞得烏煙瘴氣的,我想著既然你不喜歡這裡,就給你一筆錢放你走。」

  洛落不禁有些難為情起來,當初她剛剛穿越過來,確實幹了挺多的荒唐事的。

  「等到真正接觸了你幾次以後,我發現,」男人回想著自己當時的感覺,「你除了粗魯,隨便,還有點吵以外,其實還挺有趣的。」

  洛落臉上紅紅的,瞪圓了眼睛為自己辯解著:「什麼叫做粗魯隨便還有點吵?我私底下很文靜的!當時只是情況特殊而已!」


  寧時寵溺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嗯嗯嗯,就是發現你很文靜,我才愛上你的。」

  雖然知道寧時這麼說是在哄她,可是不知為什麼,洛落的心裡還是甜滋滋的,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滿足。

  「後來呢後來呢?」她還沒有聽夠。

  寧時注視著她,眼裡都是溫柔的笑意,「看你的樣子,這是不生氣了。」

  洛落撇撇嘴,「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

  「後來我就發現我愛上你了。」他眸光流轉,故意逗弄她,「沒了,可以睡覺了吧。」

  洛落的小臉立即垮下來,「好敷衍啊……」

  「是真的,我明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早起。」他將她摟在懷裡吻了吻,隨後關掉壁燈,輕哄著:「快睡吧。」

  暗夜裡,少女很快沉沉的睡去,在他懷裡窩成了小小的一團,但是男人此刻卻是無比的清醒。

  其實他真正發現自己愛上她的時候,是在那次沈家的伏擊之中,對方把他的行程和位置都掐算得太精準了,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當時他便下定了決心,無論內鬼是不是她,都不能再留了。

  任何的喜好都可能成為他致命的弱點,身在高位,若想長久的存續,就要變成一道銅牆鐵壁,無孔可入。他是對她有那麼點興趣,但也不是不能捨棄的。

  從小到大,他捨棄掉的已經太多太多。

  只是當他真正的舉起槍對準她的胸口時,她那一句輕飄飄的喜歡又讓他瞬間改變了主意,他知道她在說謊,卻依然下不去手。

  他不禁自嘲的笑笑,看著懷裡熟睡的容顏,在她的菱唇印上輕輕一吻,不帶有任何的情慾。

  剛剛只不過說了一句討厭她就哭得這麼傷心,看來以後說話真的是要小心了。

  「我愛的,只是你的純白。」他輕聲說著。

  越是靠近,越被吸引,越想抓住,就淪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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