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荷回頭望了一眼清瀾街,只盼著李稷帶著京治司的人趕緊出現,可身後的街道空無一人。
望著逐漸逼近黑羅剎,李蘇荷大聲喊道:
「我是大焱長樂公主李蘇荷,你不要過來!」
九兒見陳殊這邊陷入危險,也急忙跑過來擋在陳殊身前,陳殊一把抓住九兒的手臂對她說道:
「快帶公主走!」
九兒哭著道:
「少爺我不走!」
黑羅剎聽到幾人的說話冷笑一聲道:
「誰也別想走!」
說罷將真氣聚集在掌心,就在這時只見一道黑影從院中竄出騎在了黑羅剎身上,雙手緊緊地箍著黑羅剎的脖頸,這人正是張謙。
傷重的他眼神渙散,已然到了極限。
他這一箍打斷了黑羅剎的出手,黑羅剎憤怒的轉身想甩掉張謙,可張謙像是牛皮糖一般勒著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陳殊見狀艱難起身將九兒與李蘇荷往院外推去。
「少爺,我不走!少爺!」
陳殊沾滿血跡的雙手在九兒的雙臂上留下血印,他對九兒道:
「帶公主走,少爺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此時卻聽張謙大聲對陳殊喊道:
「陳殊,快走啊!」
李蘇荷坐在輪椅上,想起身卻動彈不得,此刻她倍感絕望的望著陳殊,陳殊向她投來的目光中也滿是不舍,陳殊奮力將九兒推向李蘇荷之後,轉身便踉踉蹌蹌的朝著黑羅剎走去。
黑羅剎見擺脫不了張謙,便聚集真氣在全身,突然迸發之後將張謙震飛了出去,張謙的身體重重砸在了地上,口中吐血不止,再也動彈不得。
陳殊低聲怒吼著奔向黑羅剎,黑羅剎還反應不及便被陳殊用肩膀撞在腰間,陳殊一把摟住他就往後退去。
兩人呈摔跤之勢,但此刻的陳殊已經使不上勁,將黑羅剎推了後退了兩步之後便再也推不動他。
黑羅剎反手將陳殊掀翻在地,陳殊咬著牙又再次站起身來,雙目赤紅的緊盯著黑羅剎。
黑羅剎側耳聽著陳殊的動靜,由於雙眼看不見,他只能胡亂的揮掌,掌風所到之處,阻礙之物盡皆粉碎。
陳殊瞅准了時機再度上前將黑羅剎撞翻在地,可此時他已精疲力竭,再也難以起身。
黑羅剎雖然也渾身是傷,但畢竟他的修為遠在陳殊之上,只見他又站起身來,口中怒吼道: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陳殊躺在地上喘著粗氣,腦子嗡嗡作響,視線也開始模糊,這種瀕死的感覺讓他倍感壓抑。
恍惚中耳邊又聽到了李蘇荷和九兒的呼喊,原來是九兒正拖著他一步步往門外而去,而李蘇荷也掙扎著從輪椅上摔了下來爬到了他邊上,俯身將他抱在了懷中。
曹谷這邊帶著京治司的人正快步往清瀾街靠近,因擔心長樂公主出事,他一躍飛上牆頭先行一步。
進入清瀾街後,直奔陳殊幾人所在的空宅。
曹谷遠遠地就看到黑羅剎正欲對三人下手,他當即拔出佩刀朝著黑羅剎飛擲而去,呼嘯的破空聲讓黑羅剎停了手,轉身接住曹谷飛來的佩刀。
這刀的力度極大,黑羅剎往後踉蹌了幾步才停下。
曹谷飛身進入院子中,黑羅剎下意識的問道:
「誰?」
曹谷瞧了一眼院子,只見這院中已然一片狼藉,爆炸燃燒,血跡噴灑,這副慘烈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震。
再望向陳殊錢萬金陳邊定張謙,這幾人都躺在地上,衣服破爛,渾身是傷早已動彈不得。
「大焱京治司司正曹谷!大膽賊人,竟敢行刺長樂公主!」
聽到是京治司的人,黑羅剎一把將手裡的刀扔在地上,道:
「京治司?哼,今天誰也不能阻攔我!」
說著就要對曹谷動手,此時京治司的差役們齊齊趕到,向黑羅剎擲出了數條鐵鏈飛索,鐵鏈頓時纏繞在黑羅剎的身上,將他牢牢捆住。
在之前與陳殊幾人的對戰中,黑羅剎已經被重傷,又雙目失明,這下被捆住一時間動彈不得。
就在他想要運氣掙脫鐵鏈的束縛時,只見曹谷從腰間掏出兩條帶鐵鉤的飛索飛身上前,貫穿了黑羅剎的琵琶骨,又轉至其身後將他壓跪在地,眾差役齊齊上前用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黑羅剎再也無力反擊,這才束手被擒。
而陳殊這邊在李蘇荷和九兒的呼喊下,緩緩睜眼。
他掙扎著向著錢萬金陳邊定張謙幾人爬去,他爬到張謙身前,用最後一絲力氣搖晃呼喊著張謙,張謙喉嚨里只吐出幾個字:
「救...救...靈兒!」
說罷便氣絕身亡,陳殊眼睜睜的望著張謙死去,只覺胸中氣血翻湧,眼前一黑就昏死了過去。
等陳殊再度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睜眼之後只見九兒紅腫著雙眼守在身旁,見他醒來,九兒忙低聲呼喊道:
「少爺少爺,您醒了!」
陳殊想要起身,九兒忙攙扶著他坐了了起來。
陳殊掃視了一遍周圍,見是在自己的府中,這才安下心來,可見眼前又只有九兒,想到當時李蘇荷也在場,便問道:
「公主呢?」
九兒喜極而泣,道:
「少爺放心,那日你昏厥之後,七皇子殿下就到了,已經把公主送回宮了,這幾日公主日日差人來看,她要是知道您醒了定會很高興!」
陳殊想起身下床,卻只覺全身疼痛得很,一絲力氣也沒有。
他左右看了看,不見錢萬金幾人身影,又問道:
「老錢呢?陳邊定呢?張謙...張謙怎麼樣了?」
九兒道:
「錢叔和陳大哥都受了重傷,但是他們沒有大礙,今天上午就醒了,您不必擔心!」
「張謙呢?」
九兒不知如何作答,忙岔開話題道:
「少爺,您渴了吧,我給你倒杯水!」
陳殊一把抓住九兒的手,其實他心中已經猜到張謙可能已經不測,但仍未死心的問道:
「張謙呢?他在哪兒?」
九兒臉上的淚珠一下滾落下來,道:
「他...他死了!」
聽說張謙真的死了,陳殊只覺胸口一堵,像是喘不過氣來一般,他慢慢鬆開了九兒的手,兩眼一黑又再度昏厥過去。
九兒慌亂的招呼著大夫,這大夫是李蘇荷從宮裡派過來的御醫,御醫趕緊上前查看,好在陳殊只是急火攻心並無大礙。
陳殊昏迷的這三天,整個京都都知道了清瀾街一戰,當日曹谷制服黑羅剎之後將他帶回了京治司關押了起來,而袁正昂也將此事稟明了皇帝李煊。
李煊並不關心陳殊幾人的死活,倒是這事兒一出,北掾二王子元戍遇害一事有了轉機。
北掾國主元天嘯雖然震怒,但兇手張謙已被黑羅剎擊殺,而黑羅剎同樣也因刺殺大焱長樂公主與駙馬而被緝拿,北掾吃了個啞巴虧,縱然不滿,但因知道大焱頒布推恩令後不會撤藩,不敢貿然與大焱開戰,這才無可奈何。
最終北掾國主元天嘯授意在大焱京都的使團副使康納代為交涉,要求大焱釋放黑羅剎,北掾也將歸還交勒城,此事才就此完結。
聽到陳殊甦醒的消息,李蘇荷便在七皇子李稷的陪同下,深夜悄悄出宮到了陳府探望。
見陳殊恢復的還不錯,李蘇荷這才放下心來。
陳殊已經從九兒處得知了當日是李蘇荷與李稷姐弟二人冒死相救,看到李稷的脖子上還有血痂,陳殊有些過意不去道:
「多謝七皇子殿下捨身相救!」
李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淡淡的道:
「姐夫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去了一趟京治司,倒是姐姐以身犯險,差點丟了性命!」
陳殊望向李蘇荷,眼中儘是關切,經過這件事,他對李蘇荷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同情之心,更多的是被這個女子的堅毅與善良所打動,心底里也升起了更多的情愫。
見兩人四目相對,李稷識趣的對九兒說道:
「哎九兒,我還沒參觀過陳府呢,你帶我四處轉轉唄?」
九兒一愣,隨即又反應了過來,道:
「噢,好好好!少爺公主,您們先聊著,我帶七皇子殿下走走!」
待兩人離開後,陳殊笑著對李蘇荷道:
「可以離我近些嗎?」
李蘇荷搖動輪椅靠近陳殊的床頭,陳殊一把握住了李蘇荷的手,李蘇荷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把頭偏轉了過去。
「你知不知道清瀾街有多危險,怎麼敢貿然跑過來救我?」
李蘇荷喉頭聳動,低聲道:
「我當然知道,不然又怎麼會亂了陣腳!」
陳殊道:
「你就不怕那黑羅剎把你也殺了麼?」
李蘇荷轉過頭來望向陳殊,道:
「我不怕,反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活著和死了也沒分別!再說了,你要是死在清瀾街,我一個殘廢守寡的公主,只會在那幽幽深宮中孤獨老死,這種痛苦只怕比死還要漫長!」
聽著李蘇荷的話,陳殊心裡一疼,眼中不自覺泛起了淚花,他沒想到在這冷漠的京都之中,李蘇荷竟然是唯一一個讓他感受的愛與溫暖的人。
他握緊了李蘇荷的手,道:
「我保證,我不會讓你在那幽幽深宮中孤獨老死!」
李蘇荷撲哧一笑,道:
「我相信你!」
兩人就在這溫暖而又有些曖昧的氣氛中,感情進一步加深了。
此時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李蘇荷趕緊掙脫了陳殊的手,轉頭望向門口,只見門口站著兩人有些猶豫,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陳殊雖然沒瞧見兩人,但聽這動靜就知道是誰。
「老錢,陳邊定,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聽到陳殊召喚,錢萬金和陳邊定才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的進了屋來。
錢萬金瞥了陳邊定一眼,有些埋怨的嘟噥著道:
「我就說了這會兒少爺不方便,你非要來看非要來看!」
陳邊定有些委屈的瞪了錢萬金一眼,又望向陳殊,道:
「世子,我這...不是我...」
陳殊笑了笑,自然知道是錢萬金硬賴給陳邊定的,便道:
「行了行了,公主殿下在這兒呢,還不請安,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了?」
兩人聞言忙蹣跚著上前向李蘇荷行禮。
李蘇荷見二人行動不便,忙道:
「罷了罷了,這又不是在別處,沒這麼多規矩!這次在清瀾街多虧了你,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陳邊定道:
「公主殿下言重了,九兒什麼都告訴我們了,若非公主與七皇子殿下相救,我們這小命早沒了!」
錢萬金也道:
「沒錯沒錯,我們得謝謝公主殿下才是!」
陳殊望著兩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問道:
「怎麼了?這麼晚來不會是真想看看我吧?」
陳邊定欲言又止,錢萬金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道:
「有什麼不能說的!公主殿下又不是外人,咱少爺是駙馬,他們是夫妻,你在這兒見什麼外呢!」
陳殊不好意思的望了李蘇荷一眼,李蘇荷也有些尷尬,陳殊道:
「好了老錢,你說!」
錢萬金這才道:
「少爺,是這樣的,張謙...張謙不是死了麼,他的屍首還在京治司,我們是想...想求求公主殿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把屍體要回來,想讓他入土為安!」
陳殊自然知道兩人對張謙的感情,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可他也清楚,李蘇荷哪有什麼辦法能左右京治司,這不是讓李蘇荷為難麼!
李蘇荷怔了怔,道:
「這...」
陳殊忙打斷她對錢萬金與陳邊定二人道:
「這事兒晚些再說!」
此時七皇子李稷與九兒也回到了門口,聽到了屋裡人的對話,只聽他道:
「這事兒不好辦!」
見李稷進來,錢萬金與陳邊定二人又忙向他行禮,李稷一把扶起二人道:
「身上有傷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說罷他又轉對陳殊道:
「姐夫,張謙的屍體恐怕要不回來!」
陳殊眉頭一皺,問道:
「為何?」
李稷道:
「這幾天你們可能不知道,大焱已經與北掾就交勒城以及北掾二王子元戍被害一事達成協議,張謙身為殺害北掾二王子的兇手,雖然被黑羅剎殺了,但北掾國主要求將他的屍身帶回北掾,作為交換,北掾將不再爭奪交勒城的歸屬,大焱也不再追究黑羅剎刺殺公主與駙馬,並將他一併送回北掾!」
錢萬金與陳邊定面面相覷,錢萬金道:
「黑羅剎也要放回北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