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方遠在前走著,他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走在東來觀的山崖棧道上,陳殊推著李蘇荷緊隨其後。
燕子峰海拔較高,此時旭日東升逐漸撥開雲霧,李蘇荷被山頂日出的景象所吸引,不由得抬頭眺望遠方,三人走過懸崖棧道,丘方遠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山崖下的一處高聳獨立的石柱道:
「師弟你看,白師叔就在此處打坐!」
陳殊與李蘇荷順著丘方遠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這石柱從懸崖底下生長上來直入雲端,石柱下粗上細,像極了一根直插山谷底下的柱子,讓陳殊不由自主的想起西遊記中孫悟空使的那根如意金箍棒。
而這石柱頂上的面積也不過三四個平方,石柱距離最近的棧道有數十丈遠,並無其他通路能通到其上。
那白師叔就這樣盤坐在石柱頂上,面對太陽升起的方向,正閉目打坐,給人一種世外仙人之感。
兩人不禁嘖嘖稱奇,李蘇荷道:
「這麼遠的石柱子,這位道長是怎麼上去的?」
陳殊體內有大鴻蒙傍身,但要讓他飛躍到那石柱之上,他也沒有把握,於是便問丘方遠道:
「師兄,這位白師叔是?」
丘方遠笑道:
「白師叔名叫白辛夷,是咱們這東來觀中最年輕也是悟性最高的師叔了,他對醫藥也頗有研究,相信也能為公主殿下診治!」
這白辛夷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的模樣,一身淺色道袍,眉宇間頗有幾分仙氣。
陳殊正欲向他打招呼,卻被丘方遠抬手制止,他道:
「白師叔喜靜,獨坐高台就是為了避開紛擾!」
陳殊疑惑道:
「那他要這樣端坐多久?」
丘方遠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比了個一字,陳殊道:
「一天?」
丘方遠搖了搖頭道:
「一個月!」
「一個月?」
陳殊和李蘇荷同時吃驚出聲,怎麼會有人能坐在這石柱上一個月?
李蘇荷疑惑道:
「一個月?難道白道長不下來吃飯喝水嘛?」
丘方遠道:
「白師叔一心修道悟道,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要枯坐孤台悟道一個月,這一個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能悟道就坐地飛升,如悟不到自當會下來繼續修行!」
陳殊不由得再次望向這年輕的白辛夷,白辛夷年輕的模樣與身邊的丘方遠形成鮮明對比,他總覺得這兩人應該反過來才對。
陳殊又問道:
「白師叔每年都有一個月要坐在這兒,那他堅持多少年了?」
丘方遠輕嘆一聲道:
「白師叔十歲入觀,迄今二十八年了,在這孤台之上堅持了二十年!」
「二十年?」
陳殊心裡一驚,心說這些修道之人真是個個都是奇葩!
但他更關心的是白辛夷在這孤台之上呆了多久了,於是再問道:
「敢問師兄,那這次白師叔上去多久了?」
丘方遠笑道:
「你們來的正好,今日就是最後一天,今日不能飛升,巳時他就會下來,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
陳殊心說還好今天是最後一天,要是第一天,那這一竿子得支到一個月後了!
李蘇荷道:
「既如此,不妨在此等候一會兒!」
陳殊點了點頭轉對丘方遠道:
「師兄,那就勞煩師兄一起在此等候,也好為我二人做個引薦!」
丘方遠點了點頭道:
「無妨!」
三人在等候之時,錢萬金陳邊定九兒祝同幾人也相繼尋找二人而來,見陳殊三人站在這棧道旁靜候著也趕緊跟了上來。
經過陳殊大概的解釋,眾人都駐足於此,靜看白辛夷究竟是會飛升還是會回來。
錢萬金湊在陳殊的耳邊低聲問道:
「少爺,您說這白道長真的能得道飛仙嗎?」
陳殊眉頭一皺,不置可否的說道:
「修道之人必有他的本事和能耐,白師叔能堅持二十年,自然是有他的緣由,你我都是凡夫俗子,靜靜看著便是!」
錢萬金又道:
「我倒不是真的好奇他能不能成仙,我是在想啊,萬一他真成仙飛升了,那還怎麼給公主殿下治腿?萬一他沒成仙,那必然心情也是不好的,這心情不好的情況下,他能樂意給公主治腿嗎!」
陳殊白了他一眼,道:
「老錢,你今兒話怎麼這麼多啊!」
陳殊雖然嘴上這麼說錢萬金,但仔細一想,錢萬金說的也不無道理,於是便對丘方遠問道:
「師兄,咱觀里除了白師叔,還有其他懂岐黃之術的師叔或者師伯嗎?」
丘方遠道:
「眾師叔師伯所精之道各不相同,但最諳此道者,確實非白師叔莫屬!」
陳殊心說得,那還真得等著白辛夷下來不可!
巳時已到,只見石柱上端坐著的白辛夷緩緩睜開雙眼,微微抬頭,陽光灑在他臉上,幾縷陽光穿過他的鬢角發隙,他整個人恍若置身空中即將飛升一般。
這一幕不禁引得眾人稱奇,錢萬金更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這...真飛升成仙了?」
陳殊也忍不住上前瞪大了雙眼,但一旁的丘方遠卻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道:
「白師叔要下來了!」
眾人聽他這話的意思是白辛夷這回飛升又沒成,果然,白辛夷在這石柱之上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到了石柱的邊緣,石柱上散落的石子掉進了萬丈深淵之中,看得眾人心中一緊,又不免一聲驚呼!
這白辛夷要是再往前半步,就會掉進這望不見底的山崖之中!
白辛夷聽到身後棧道上傳來動靜,這才回過頭來望向眾人,他這一回頭,眾人也才看清他的樣貌,或許是因為再一次飛升失敗,他那張清秀年輕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憂鬱之色。
他有些不解的望向眾人,丘方遠這才開口道:
「白師叔,此次未成靜待明年,切不可灰心喪氣,亂了心緒!」
雙方相隔數十丈,丘方遠的聲音極具穿透性,白辛夷苦笑了一聲,道:
「明年復明年,明年何其多!大概還是我修行不夠,雜念太多不得其道!」
白辛夷像是喃喃的說道,聲音並不大,但卻清晰的傳入眾人的二中,足見其內力之雄渾!
丘方遠轉而向白辛夷介紹陳殊道:
「白師叔,這位是陸師叔的弟子,湘州陳殊!昨日入了觀來,特帶他來拜會一下師叔!」
白辛夷聞言轉過身來,朝著陳殊幾人的方向,道:
「陸師兄的弟子?莫不是他那唯一的徒弟,湘王世子陳殊?」
陳殊恭敬的朝他行禮,大聲道:
「白師叔,正是陳殊!」
白辛夷點了點頭,道:
「你過來!」
過來?陳殊聞言一愣,身旁的錢萬金與李蘇荷九兒及陳邊定也愣住了,這麼遠的距離怎麼過去?
陳殊伸出腦袋望了一眼棧道外的懸崖,雖然太陽已經升起,但懸崖中仍舊雲霧瀰漫,一眼望不到底,陳殊心說雖然我有大鴻蒙,可也不能憑空飛這麼遠啊,再說那石柱上也就方寸之地,怎麼能容下兩個大男人立足,萬一一個沒站穩小命豈不是就交代在這兒了?
見陳殊有些猶豫,白辛夷又道:
「怎麼,既要求我為你的妻子治傷,又不敢上來見我?心若不成諸事不靈!」
陳殊與李蘇荷面面相覷,雖然二人已被賜婚,但被人當面說是陳殊的妻子,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陳殊吃驚之處則在於雙方隔得這麼遠,剛才的低聲耳語竟然都被白辛夷聽到了!
李蘇荷低聲對陳殊道:
「這懸崖太危險了,你不能這麼過去!」
陳殊自然知道危險,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總不能說老子飛不過去這樣的話吧!
丘方遠瞧出了陳殊的難處,便開口道:
「白師叔,孤台與棧道相去甚遠,還勞請師叔過來一敘!」
白辛夷笑了笑道:
「觀主,還是讓陳殊自己做選擇吧!」
騎虎難下,陳殊自然也不想當眾認這個慫,於是便道:
「白師叔,是不是我上這孤台,您就答應幫公主殿下治傷?」
白辛夷望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李蘇荷,饒是隔得如此之遠,還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癥結所在,道:
「自然!」
陳殊點了點頭,道:
「好,那我這就來!」
李蘇荷一把抓住陳殊的手道:
「不可,這麼遠你過不去的,我這雙腿不治了!」
九兒也道:
「是啊少爺,這太危險了,萬一您要是掉下懸崖怎麼辦呀!」
錢萬金附和道:
「少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您雖然有大鴻蒙,可憑空飛躍數十丈,絕無此種可能啊!而且那石柱那麼窄,一個站立不住掉了下去可怎麼得了,您千萬別被那道士激了!」
陳殊還未開口,一旁的丘方遠也勸誡道:
「這孤台距離棧道數十丈,看起來似乎不難,但實則那孤台要比棧道還高,棧道上無借力之處,這麼多年來能從棧道一躍而上孤台者,寥寥數人而已!師弟,你要思量清楚!」
一直沒作聲的祝同伸出頭望了一眼懸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陳邊定道:
「世子,這個險不可冒,如果您非要過去,陳邊定願做墊腳石,我先飛身出去,您再踩我肩頭,我將您頂上去!」
陳殊望著都在勸誡自己的眾人,又望了一眼李蘇荷,心裡主意已定,對眾人道:
「大家放心,不就這區區數十丈嗎?既然白師叔上得,那我也上得!」
一直在石柱上等著的白辛夷道:
「怎麼樣,商量好了嗎?」
陳殊站了出來道:
「白師叔,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您可是答應我了,要是我過來,您就幫我醫治李蘇荷的雙腿,你可要說到做到!你要是做不到,那可休怪我這師侄詛咒你永遠無法得道飛升!」
白辛夷聞言大笑,不禁搖了搖頭,道:
「所謂飛升,我之所願,所謂伊人,你之所願!既然你我皆有所願,自當竭盡全力!」
陳殊點了點頭道:
「我信你!」
說罷輕輕拍了拍李蘇荷的手,低聲道:
「相信我!我說過要治好你就一定要治好你,白師叔是要修道成仙之人,我想他一定有辦法的!」
李蘇荷擔心陳殊的安危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陳殊將手從李蘇荷的手中掙脫出來,安慰道:
「我可是有主角光環的,哪那麼容易死!」
說罷就在李蘇荷等人的注目中走到棧道的扶手旁,他輕輕一躍翻過圍欄,腳下就是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而往前數十丈的石柱平台就是他要飛躍過去的地方。
陳殊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方才還不覺得,此刻真的站在這圍欄之外才覺一陣膽寒!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了一眼身後擔憂的眾人,又往前望了一眼正等待著的白辛夷,索性把心一橫,將全身真氣聚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縱身一躍,直奔那石柱孤台而去!
這一躍,陳殊如同一片羽毛一般往孤台方向飄去,白辛夷站在那孤台之上,長衫飄飄靜待陳殊的到來。
而棧道上觀看的眾人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陳殊力道不夠飛不上那孤台。
陳殊卯足了力氣,就在離那孤台還有一丈的距離的時候,突然氣力不夠,整個人直挺挺的掉了下去,他奮力睜開雙手想要抓住孤台的邊緣,可仍舊沒能夠著。
這一幕將棧道上的眾人給嚇壞了,眾人忍不住驚呼起來:
「少爺!」
「世子!」
陳殊直直的摔下懸崖,而懸崖之下雲深霧靄根本看不到底!
而坐在輪椅上的李蘇荷更是著急到直接從輪椅上站起後撲倒在地,雙手扒著圍欄,奮力爬起身來,衝著懸崖底下大聲的呼喊著:
「陳殊!」
距離陳殊只有一丈之遙的白辛夷望了一眼棧道,似是很滿意一般。
而陳殊因奮力往前一抓並沒有能抓住孤台的岸邊而身體一沉往下落去,心裡暗叫不好!
因在空中跌落,方才奮力一躍已經將真氣耗盡,此刻在空中無任何借力之處,真氣又聚集不起來,要是這樣自由落體下去,那當真會摔得個粉身碎骨不可!
儘管他已經奮力掙扎,卻仍舊無力改變,只能閉上雙眼,心說死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