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點了點頭,心裡卻覺得祝同與禁軍不在正是去竹山鎮的好機會,但還是安撫李蘇荷道:
「好,休養一陣,等你的腿差不多了咱們就回京都去!」
說話間白辛夷走進房裡來,見陳殊已經坐起身子,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他道:
「你的傷無礙,另外那兩人也沒什麼大礙,歇息一段時日就好了!」
陳殊忙謝過白辛夷,白辛夷微微點頭轉身便欲離去,陳殊見狀忙叫住他:
「師叔!」
白辛夷轉過身來,陳殊又道:
「師叔,公主的腿?」
白辛夷望了一眼李蘇荷,道:
「服藥針灸,你現在有傷在身,就先不要為她輸真氣活絡經脈了,過段時日你好了再說!」
陳殊道:
「師叔,你的內力真麼好,不如.....」
白辛夷白了陳殊一眼,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便道:
「陸師兄怎麼會收了你這麼個滿肚子心眼兒的徒弟!你想讓我為她輸真氣?」
李蘇荷聞言忙道:
「這段時日已經很麻煩白師叔了,我這雙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白師叔別聽他的!」
陳殊笑道:
「白師叔是什麼人,他可是要修道飛升之人,以他的胸懷豈是會能救而不救,能幫而不幫呢!」
白辛夷淡淡的道:
「你們夫妻二人講話都一個模子!放心吧,既然我管了這事就會管到底!」
負傷的祝同被隨同禁軍快馬加鞭的送回了京都,聽聞索離島上官驚鴻闖入燕子峰東來觀的事情後,李煊並沒有祝同想像中的那般震怒,他反倒是關心起了祝同的傷勢,祝同面色蒼白的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回報導:
「陛下,祝同無能,讓公主殿下受驚,罪該萬死!」
李煊抬眼望了他一眼道:
「如你所言那上官驚鴻並非衝著公主去的,此事怪不得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祝同忙叩首謝恩,李煊擺了擺手,宮中禁衛便攙扶著祝同退了出去。
李煊雙手叉腰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又招了招手,大太監力士德趕緊上前,李煊微微側頭道:
「力士德,你說究竟是什麼人要殺這陳殊呢?」
力士德聞言嚇了一跳,忙低頭道:
「陛下,陳世子為人一向驕縱,得罪的人可不少,離開京都出點意外也在所難免!」
李煊微微一笑,又道:
「祝同受了傷,你去跟袁正昂說一聲,讓京治司的人去接他們回來吧!」
力士德諾了一聲正欲退下,李煊又道:
「對了,這次可別再出什麼意外!」
丞相府中,老僕寧忠也將祝同一行回京的消息告知給了寧世楨,寧世楨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的問道:
「陛下那邊有什麼反應嗎?」
寧忠搖了搖頭道:
「陛下並沒有發怒,但好像是讓京治司出面去接陳殊與公主回京!」
寧世楨點了點頭道:
「這個陳殊啊,還真是不簡單!」
寧忠問道:
「相爺,您看還需要.....」
寧世楨擺了擺手道:
「有時候機會過了就過了,別驚擾了公主殿下!」
幾日後,陳殊的傷恢復的還不錯,趁著禁軍不在而朝廷那邊的人還沒到,他便知道不能再拖了,本想著還是夜裡去,但這段時間下來,越是瞞著李蘇荷他的心中就越是不安,與其這樣偷偷摸摸,還不如直接告訴她自己要去竹山鎮。
這日,龔嬤嬤與九兒推著李蘇荷從白辛夷的房中針灸完後出來,陳殊已經和錢萬金陳邊定收拾好了行囊,李蘇荷有些吃驚的望著三人,陳殊忙解釋道:
「此處離竹山鎮不遠,張謙是竹山鎮人,我想著去他的家鄉看看,也順便悼念一下他,正好這段時間你恢復的也不錯,從竹山鎮回來,咱們就可以回京都了!」
李蘇荷自是知道陳殊與張謙的情誼,便點了點頭道:
「如此,那我與你們一起去吧!」
陳殊有些吃驚,他不瞞著李蘇荷自己要去一趟竹山鎮,但也沒想過要帶李蘇荷一起去,本想著的是將李蘇荷留在東來觀,回來後再接上她。
李蘇荷見陳殊有些猶豫便又道:
「來觀里也有一段時間了,正好也悶得慌,既然我們是一起來的,那就也一起去!」
陳殊點了點頭,不好再拒絕。
這樣幾人拜別了白辛夷與丘方遠等人,出了東來觀坐上馬車一路往竹山鎮方向而去。
越是靠近竹山鎮,陳殊的心裡就越是慌亂與不安,他時不時的望向李蘇荷,內心複雜的很。
李蘇荷見他悶悶不樂還以為是因為想起了已然離世的張謙,便道:
「人死不能復生,這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日了,你也不必再自責難過。胡靈兒那邊也照顧的很好,我想張謙在天有靈也能安息的!」
陳殊點了點頭,道:
「等胡靈兒將孩子生下來,我就將他收為義子,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倆!」
李蘇荷拍了拍陳殊的手,安慰道:
「張謙能有你這麼好的兄弟,是他的福分!」
到了竹山縣後,幾人找了一家客棧歇息,陳殊借著買些香燭的由頭獨自出了客棧,他找了幾處茶鋪想打探一些消息,但這些茶鋪里的人見他面生,一旦提到竹山鎮都緘口不言。
陳殊見問不出什麼便只好作罷,回客棧路上被一個小乞丐纏上稱爺爺重病無錢買藥,想討些錢,見這小乞丐可憐,便隨手賞了一些銀兩,走出了幾步之後他突然想到什麼,於是回頭叫住那小乞丐,問道:
「小兄弟,你們住在哪兒,可否帶我去看看?」
那小乞丐得了陳殊恩惠,便點了點頭。
陳殊又買了些藥材與吃食跟著小乞丐一路走到一座殘破荒廢的房子裡,房中一個老乞丐正躺在地上咳嗽著,小乞丐進了房中忙呼喊著爺爺,將他扶了起來。
老乞丐見小乞丐帶了個陌生人進來,一臉的警惕,陳殊當即把手裡的東西奉上,這才打消了這老乞丐的一些疑慮,老乞丐起身向陳殊道謝,陳殊也趁機打探一些消息,便問道:
「老人家,你們爺孫倆是竹山縣本地人麼?」
老乞丐點了點頭道:
「是也不是!」
陳殊疑惑道:
「怎麼說?」
老乞丐長舒了一口氣道:
「我們爺孫倆是逃難過來的,是竹山縣下治鎮上的人,逃難過來兩年多了,我一身的病沒有營生,這才無奈乞討。」
陳殊心裡一驚,兩年多,這個時間和竹山鎮出事的時間對的上,這爺孫倆莫不是竹山鎮人?想到此處陳殊又試探的問道:
「不瞞老人家,我不是本地人,是外地來探親的,可沒想到到了這裡之後,親人卻找不到了,不但親人找不到了,就連他們所居住的鎮子也空無一人了。」
那老乞丐聞言抬頭望向陳殊,眼中閃爍出一絲異樣,陳殊見狀便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這爺孫倆必然知道竹山鎮。
陳殊坐在老乞丐面前,伸手進懷中掏出了兩張銀票遞給他道:
「老人家,眼瞅著天氣就要冷了,你們爺孫倆住在這破屋子中也無法禦寒,這些銀兩你拿去置辦一些過冬的衣物吃食,孩子還小,可扛不住寒冬啊!」
瞧著眼前這個面善大方的陌生公子,老乞丐顯得有些猶豫,可轉頭望見年幼的孫子,他還是顫顫巍巍的接過陳殊手中的銀票,連連點頭道謝道:
「多謝公子,我給你叩頭了!」
說著就要起身給陳殊行禮,陳殊一把按住了他道:
「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禮!我那親戚要是還在,估摸著跟您的年紀也差不多,我這番尋找不到他,只希望如果他也遭了難,也能有一樣的好心人能夠幫襯他一把!」
老人家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光,忍不住問道:
「不知公子家的親戚是哪裡人氏啊?」
陳殊一看有戲,便道:
「竹山鎮人!」
那老乞丐一愣,欲言又止。
陳殊忙又問道:
「老人家您知道竹山鎮?不瞞您說,我來了幾天了,可左右都打探不到一點消息,現在心急如焚,如老人家知道些什麼,可否告知一二?」
那老乞丐有些為難,但想到這公子出手闊綽,若非他幫忙,自己爺孫倆也的確是難以捱過這個寒冬,知恩應當圖報才是,於是便道:
「我就是竹山鎮人!」
陳殊眼前一亮,心說果然沒找錯人,他忙又問道:
「您是竹山鎮人,那這竹山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整個鎮子都空無一人了?」
老乞丐望向了正在門外煎藥的小孫兒,眼中滿是茫然與恐懼,嘆了口氣喃喃道:
「兩年多前的一天,我們爺孫倆上山採藥,在山上耽擱了一些時間,回鎮上時已經是晚上......」
按老乞丐的描述,陳殊腦中浮現了事發時竹山鎮的景象。
那是一個極為平常的一天,老乞丐爺孫倆照常上山採藥,但等他們晚上回鎮時卻發現鎮上熙熙攘攘來了很多官兵,他們正將滿鎮的人往外趕,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老乞丐心下一驚,趁著沒人發現他們便帶著孫子趕緊往外走,爬上鎮外他們常去採藥的那座高山。
他們貓在半山腰上觀察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官兵們將所有鎮民都趕到了鎮外的一處空地,官兵們將鎮民團團圍住,似乎是在逼問什麼,由於爺孫倆隔得老遠,聽不清他們具體在問什麼。
這些官兵就這麼一直問到大半夜,為首的那人似乎很生氣,不斷指責叫罵著,最後他揮了揮手,圍著鎮民的官兵一擁而上將所有鎮民全部砍殺!
老乞丐忙捂著了孫兒的眼睛,他自己也被這一幕嚇壞了,他不知道鎮民們究竟犯了什麼罪竟然遭此橫禍!
爺孫倆在山中窩了一整晚不敢下山,可次日一早,就又發現有官兵來搜山,有些與他一樣躲在山中未歸的人被抓到後當場就殺了,好在爺孫倆常在山中採藥,對山中地勢地形頗為了解,這才伺機跑了出來。
可身無分文的爺孫二人身上又沒有路引文牒,其他地方去不了,就只能逃進了竹山縣成當了乞丐,後來官府貼出告示,說竹山鎮鬧了瘟疫全鎮人都死光了,還下令嚴查從竹山鎮出逃的人。
爺孫倆東躲西藏隱姓埋名,這才苟活至今,這兩年來他的身體日漸不好,便只能讓孫子一人出門乞討,他對孫子交代再三,切不可說自己是竹山鎮人。
今日將這些和盤托出告知於陳殊也是因為自己身體太差了,只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他看陳殊不像是個壞人,自己的孫兒有了這些銀兩好歹也還能活下去,這才卸下了防備將此事告知與他。
陳殊聽完長嘆了一口氣,雖然對竹山鎮發生的事已經知曉了一些,可沒想到真相竟然會如此的殘忍。
陳殊安撫老乞丐道:
「原來如此!老人家不必擔心,我不會將你們爺孫的事說出去!」
說罷又問道:
「老人家,那你是否知道當年從京都來了一個當官的到竹山縣調查此事?」
老乞丐想了想道:
「當官的?似是有這麼一個人,我們爺孫倆逃到竹山縣之後,好像是聽說京都里來了一個欽差,但是沒多久這個欽差也被抓起來押回京都了!」
陳殊趕緊追問道:
「這個欽差是叫張蘭之麼?」
老乞丐木然了搖了搖頭,道:
「我一介草民,哪裡知道人家當官的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我們爺孫倆在這縣裡乞討時,曾見過他被關在鐵籠子裡遊街押出城去,那個欽差看起來面向是挺和善的,他也不爭不鬧,就安靜的關在鐵籠中被押走了!」
老乞丐頓了頓又道:
「噢,當時我聽圍觀的百姓是說,這個欽差大人收受了縣老爺的賄賂,隱瞞了竹山鎮瘟疫的真相什麼的,說他最該萬死!其實最該死的是縣老爺啊!」
陳殊點了點頭,再問道:
「那那個縣老爺呢?」
老乞丐一聲長嘆,道:
「縣老爺當時就被京都里來的人給斬了,斬的好啊!當日在竹山鎮帶頭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