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兩天不見,林蕭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幾乎瘦到脫相,臉頰都深深凹陷下去。
我嚇了一跳,他是人是鬼?也太嚇人了吧……
見到我,林蕭異常激動,死水無波的眼裡泛起波瀾:「安然……你來了!」
「怎麼瘦成這樣?」我關心地問。
「你在擔心我?」林蕭瞬間打了雞血,掙扎著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下意識地避開了。
我的動作刺痛了林蕭,他呆怔在床上,滿臉的受傷。
我就納悶了,我跟他很熟嗎?幹嘛要拉拉扯扯的。
我不太高興,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臉色。
張亞楠也看不過眼,罵他燒糊塗了,居然敢對我動手動腳。
林蕭的情緒十分低落,卻強打著精神頭:「安然,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他一臉殷切,焦急又驚恐地巴望著我,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張亞楠警告他別瞎碰我,然後退到了門外。
偌大的房內,只剩下我和林蕭,還有一個周宜安。
林蕭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見周宜安。
他關上門,咕嚕咽了口唾沫:「安然,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嚇到你,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沒瘋……」
他問我,家裡是不是供了東西。
得到答案後,他顫顫巍巍地跟我說,昨晚有個男人不斷在他耳邊說話,反覆念叨著:「安然有危險!她家供著個邪仙!」
我朝周宜安擠眉弄眼,說他呢。
周宜安原本懶洋洋地靠在牆邊,頓時面露不悅:「什麼邪仙?我之前害人都是被逼的……」
他氣不過,唰的一聲打開摺扇,朝林蕭扇了一道陰風。
阿嚏!
林蕭打了個噴嚏,冷得抱緊胳膊直打顫。
他害怕地環顧一周,身體前傾朝我靠近:「安然,那個東西是不是紅色的,四四方方豎在桌上?」
他伸出手比劃著名,烏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心下一沉,他怎麼會知道我家的紅布包?
林蕭也解釋不清,他說是他夢到的。
夢裡,他站在房間的角落裡,看到我燒香拜著一個紅布包,感覺特別真實。
有個畫外音一直對他說,這個紅布包里裝著一個邪仙,他跟安家有仇,接近我是別有用心,遲早有一天會害死我全家!
我越聽越寒,冷得打了個哆嗦。
說話的人是誰?為什麼要故意離間我和江念?
答案呼之欲出。
我沒想到陰桃花的手段會這麼拙劣。
江念三番五次救下我,怎麼可能跟我有仇?
我壓根就不相信,安慰林蕭說,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千萬別當真。
林蕭卻搖著頭:「他知道你不信,說什麼……讓你問問你爸媽。」
這話聽著很是耳熟,好像江念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說我們欠了他的東西,難道就是這件事?
從醫院出來後,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她正忙著搓麻將,沒工夫搭理我,正打算掛斷電話,見我打聽保家仙的事,她索性不玩了,走到沒人的地方小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保家仙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我怕她擔心,別的一個字都沒提,故作輕鬆道:「沒有……保家仙一直保著我呢,是我做了個夢,夢裡有人說,咱家欠了保家仙的東西……」
媽媽支支吾吾的,聲音明顯有些發虛:「沒有的事,只是一個夢而已!你好好在學校念書,少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無論我怎麼軟磨硬泡,媽媽都不肯透露半句。
越是遮遮掩掩,我就越發肯定,他們有事瞞著我!
「行了,那邊三缺一,我去打牌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初一十五給保家仙上供,他喜歡吃燒鵝,喝烈酒,對了,別買太香的花……」
媽媽絮叨了半天,終於掛斷電話。
我盯著手機發呆,原來江念喜歡吃燒鵝,喝烈酒……
鬼使神差的,我拐到了美食一條街,腦袋一熱便買了只燒鵝。
我發誓,是我自己想吃,才不是為了江念。
周宜安第一次見到那麼熱鬧的街市,不禁唏噓道:「不過區區幾百年,人間卻已滄海桑田……」
我聽他說話文縐縐的,問他是哪個朝代的鬼。
他說他是洪武年間的人。
我哇塞一聲,已經有六百多年了。
「遇見陰桃花之前,那麼多年,你為什麼不去投胎呢?」我好奇地問。
周宜安睨了我一眼:「因為本公子心地善良,不願害人啊……」
死在水裡的人很慘的,只能泡在冰冷幽暗的水底,除非抓到一個倒霉蛋當做替身,將其溺死,否則無法投胎。
周宜安這個傻子,不僅沒有拉人下水,還故意現身嚇走路人,憑一己之力將新郎潭變成了遠近聞名的猛鬼勝地。
「後來,那人找上我,逼我替他害人,如果我不照做,我陽世的家人和未過門的妻子都會有危險……」
想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悲傷地嘆道:「六百多年……她早就忘了我吧!如今也不知是男是女,姓甚名誰……」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曾經相愛的兩人,在時間的長河中漸行漸遠,最終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
我的心莫名地揪痛了一下,我和江念是不是也會如此?
回到家,我將燒鵝取出來,彆扭地交給周宜安:「你拿過去。」
他手指輕輕一點,燒鵝便凌空飛到了供桌上。
我點燃一柱香,雙手合十拜了拜,請江念和周宜安過來吃飯。
煙霧繚繞間,一團模糊的青影盤踞在燒鵝上方,很快便消失不見。
我驚奇地發現,燒鵝竟憑空少了一條腿!
腿去哪兒了?
周宜安見狀,知道江念已經享用完畢,他舔著嘴角湊到桌前,彎腰吸著燒鵝的氣味,然後又狂吸面前的香。
三支香比平時快幾倍的速度燃燒,很快就燃完。
他一臉滿足地摸摸肚皮,飛回了牌位里。
我驚詫不已,原來鬼是靠鼻子聞來吃東西的!
見他們吃飽喝足,我撤下了燒鵝,正打算大快朵頤,突然聞到一股酸臭味。
燒鵝……臭餿了!
周宜安打著飽嗝說:「鬼魂享用過的貢品,會比一般食物更容易腐爛,人吃了也會沒味兒。」
他因為太餓,吃得猛了一些,燒鵝才會當場壞掉。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又學到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識。
得了,晚飯徹底泡湯。
我點了個外賣,吃了幾口覺得索然無味。
我起身上樓,剛推開門,就看到江念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