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器閣內,整個如同一座巨大的火爐,高溫讓人感到窒息。
打鐵的鏘鏘聲不絕於耳,鍛夫們需要將鐵礦石鍛打至精鐵,作為鍛器的材料。
而後由符徒們附加符文進行熔煉,姜辭的工作就是這個。
繞過鍛鐵處,姜辭現在要尋找一個人,幫忙尋求引薦。
烏大師深居簡出,地位高崇,以姜辭目前的身份斷然是見不到對方的。
姜辭瞥了一眼前方正在刻符的中年男子,連忙上前奪過手中符筆,一臉殷勤幹了起來。
「苦叔,您老怎麼還親自動手呢?這活交給小子我就行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秒,待看清是姜辭後,旋即輕輕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用粗礦的口音道。
「你小子還知道來呀?曠工兩天,我告訴你,你這個月的月錢沒有了!」
姜辭尷尬一笑:「我這是事出有因,苦叔要不您通融通融,月錢還是別扣了!」
中男男子名叫苦悠,是這熔煉處的監工執事,同樣是一名一階符籙師,在這鍛器閣頗有地位。
而姜辭在這熔煉處幹活處事倒也精明,對於符文一道的領悟也遠超其他人,所以深受苦執事照顧栽培。
這也是姜辭在這王府中除父親和雪兒外,最待自己親近的人了。
苦悠執事看著一臉諂笑的姜辭,賞了對方一個白眼,目光飽含深意。
「好好幹活吧!」
說罷,拂袖離去。
姜辭連忙追上,旋即道出此行目的。
「苦叔,能否請您幫我通報烏大師一聲,我有要事求見!」
聞言,苦悠皺了皺眉:「你要見烏大師幹嘛?」
「獻虱瘴醫治之法!」
苦悠瞪大了眼睛,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此話當真?這可開不得玩笑,其女兒的虱瘴之疾可是烏大師的心病和逆鱗,多年都不得醫治之法,你確定你行?」
苦悠反覆詢問,烏大師的脾氣他的知道的,萬不得已,他可不想去找罵。
「放心吧!我有把握。」
見姜辭堅持,無奈,苦悠還是選擇答應當這個引薦人,畢竟他也不敢確定姜辭是否有這個本事。
萬一真有醫治之法,被他攔截不去,這烏大師要是怪罪下來,他可承擔不起。
見狀,姜辭沒有遲疑,緊隨著跟了過去。
烏大師幽居於天蛟亭,依山而立,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寧謐平和。
苦悠帶著姜辭徑直來到亭前,這裡有著一座紅木小院。
一方庭院,三間樓閣,庭院中央是一棵虬勁垂柳,兩側熙熙攘攘擺著諸多器兵,制符材料。
苦悠是烏大師門下,所以很輕鬆就到了這兒。
稟報後等待之際,苦悠一對烏黑的眸子再次凝重的看著姜辭。
「烏大師脾氣不好,你待會一定要有懂些禮數,另外,能夠讓你小子如此積極,定要是有求於人,最近是不是闖禍了?」
姜辭平靜道:「也沒啥,就是廢了幾個來找茬的人,求烏大師出面替我跟執法堂的人解釋一下!」
說罷,門內一小童走了出來,領著姜辭緩緩步入院內。
苦悠卻是懵逼了,毆打族人那是大罪,敢情這小子是病急亂投醫啊?
唉——這頓罵看來是逃不了了。
……
院中,不少人正襟端坐,神魂入定,掌中符筆游神,皆是在參悟符道。
可隨行大包小包,似是在要送禮一般。
這時,一人從樓閣出來後,臉上洋溢著微笑,下方端坐的眾人也都站了起來,看著前方一位中年男子翹首以待。
姜辭有些疑惑,看著領他的小童上前朝那中年男子耳邊私語一會兒後,對方瞥了這兒一眼。
中年男子霎時高呼,抬手指了指姜辭:「下一位請新來的這位進去!」
聞言,全場皆驚!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姜辭,眼眸之中儘是怨毒之色。
姜辭一陣無語,有些疑惑,諸位這表情,好似自己是他們的殺親仇人似的。
這時,人群中一名衣著華麗,相貌端莊的二十歲少年一臉倨傲,憤然起身。
「大人!我等皆在此等候了一個下午,就為了能受烏大師指導一二,此人剛來,便欲直接插隊,這有些不太合情理吧!」
「對,這小子剛來就能進去見烏大師,憑什麼?滾到後面排隊!」
「滾到後面排隊!」
「食屎啦你!」
……
眾人怒罵之聲不絕於耳,姜辭此刻終於明白大家為何會對自己怒眉睜目了,不由嘴角一抽。
中年男子見狀趕忙安撫道:「諸位肅靜,此人經苦大人引薦,是來給烏大師獻醫治虱瘴之法的,大師有令,這種情況可直接會見!」
此話一出,眾人先是愣了幾秒,旋即便是不約而同的大笑出聲。
「哈哈哈——我沒聽錯吧,這小子有能醫治虱瘴之疾的法子?我看苦大人也老糊塗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往這裡送。」
「這年頭為了見大師還真是慌不擇路,不知道欺騙大師的後果嗎?他要是有辦法,老子就食屎!」
「這人我認識,他爹就是曾經那個被廢了的王府天才,現在蝸居於外府,就一雜役而已,還敢吹這麼大的牛!」
議論聲很大,姜辭這般此行無形引得眾人
「原來是這麼個廢物啊!那大人可以將其趕走了,此人定是招搖撞騙之徒,一個雜役都能有醫治之法,豈不是說我王府無人了嗎?」
那華服少年再次開口,譏諷之語絲毫不減。
不等中年男子出聲,姜辭卻是率先回話。
「諸位!你們口口聲聲看不起我這個外府雜役,但我看你們這些內府子弟也不過如此,修符修了這麼多年,連一階符師都未能跨入,實屬丟臉!」
「修武嘛!在場的八脈未全開者比比皆是,但每日還斂著這麼多的修煉資源,像一條狗似的在這守著,簡直暴遣天物,如果我是你們直接選擇回爐重造!」
姜辭口無遮攔,對著眾人一頓輸出,全場再次一寂。
他們不敢相信,一個外府的雜役廢物,竟然敢辱罵自己?
拳風獵獵作響,眾人的火氣已然翻倍,要不是中年男子一直阻攔著,恐怕早就一擁而上了。
說實話,中年男子也同樣看不慣姜辭,外府雜役舌戰內府子弟,這是要變天啊!
但自己身為管事的,也只得維持秩序,過後,會有執法堂的人處理的。
突然,他的腦海中驀然傳入一道聲音。
中年男子皺眉,連忙道:「既然你們不服,那就向他挑戰,贏者就能進去!」中年男子再次指了指姜辭,肅然道。
眾人聞言,臉上不自覺露出微笑。
「大人,這算切磋吧!」場上有人詢問。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
「既如此,我願替大家出手教訓此人!」此前一直在說『食屎啦你』的那少年立刻跳出來,得意洋洋的看著姜辭。
「小畜生,今日我就廢了你的手腳,身為外府雜役就該認清自己的地位!」
「看到角落裡的那頭火靈犬了嗎?等會輸了,老子必把那狗屎塞在你嘴裡,膽敢辱罵我等,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面對對方的輕蔑的賭約,姜辭冷笑一聲:「若是你輸了,這賭約我也還給你!」
賭約已下,兩人心頭皆是篤定要拿下對方。
「飛哥出手了,那這小子可真的廢了,不過對付一個雜役廢物,倒也沒啥成就感啊?」
「以飛哥開八脈以及小符文諸加的力量,這小子死定了!」
姜辭面色冷淡盯著對方,不予置理這些話語。
此人名叫陳飛,內府唯二的外姓長老四長老的孫子,仗著這個背景,平日裡一向飛揚跋扈。
「小子,吃我一拳!」陳飛聲音落下,踏步而來,面色變得冷厲至極,臂拳之上附著『巨力符』,符文涌動。
這一拳破開空氣轟擊而至,力量徹底爆發,毫不留情。
「這小子廢了,誒——」一乾子弟咂了咂舌。
姜辭不急不慢,手中『灼火符』同樣催動,他的拳頭頓時化作一團火焰氣浪,符文攀至整條手臂。
拳風呼嘯,聲勢駭人。
兩股力量交錯,地面驟然破開一道坑洞,姜辭縱身暴起,一拳轟擊,威勢強勁,陳飛眼眸情不自禁一凝,閃過一抹驚詫。
轟!
兩道身影瞬息碰撞,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劇烈轟鳴,煙塵滾滾,一道身影倒飛而出,重重落地又往後滾動幾圈。
「啊——我……我的手斷了……」
遠處,哀嚎聲陣陣響起,悽厲得令人膽寒。
煙塵散盡,眾人看到灰頭土臉抱著斷折手臂哀嚎慘叫的人時,一個個面色大變,倒吸冷氣。
這……這是陳飛?
陳飛一拳就被轟爆了?
眾人明亮的眸子流轉,充滿驚詫和疑惑。
就連中年男子和小童也難以置信。
然而,姜辭卻不打算放過陳飛,他信步走去,行至院子角落,那兒拴著一頭火靈犬。
徑直挑起火靈犬新鮮剛拉的一坨,當即塞進了陳飛的嘴裡。
「食屎啦你!這麼喜歡吃,小爺我滿足你!」
嘔——
所有人驚掉了下巴,全都乾嘔出聲,昨晚的宵夜都吐出來了。
「這小子真踏馬餵陳飛食屎啊?」
院中,葉落飄散,
陳飛原本全身慘痛的痛感,此刻消失不見,那一坨入口,沿著落入胃中。
整個翻滾倒地,嘔吐起來,差點將內臟都吐出來了,他感覺自己一輩子都完了,受如此羞辱,臉都丟光了。
而眾人也都投來鄙夷噁心的目光,遮住口鼻,多看一眼都要再吐一遍。
原本跪舔陳飛的狗腿子也在此刻默默退到了眾人身後。
陳飛秉著最後一口氣,掃了眾人一眼,直接氣沖天靈蓋,紅溫之下,當場重度昏迷了過去。
姜辭此刻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笑意,身心內外一陣通暢。,審視自身,暗自竊喜。
「八脈齊開,加上一階符師基本上已經可以怒剛元啟境了,如此看來,想要在族比上擊敗姜叩,贏面還是挺大的!」
作為管事的中年男子,這時才緩緩上前,將陳飛攙扶而起,命人送往了醫師處。
原本他可以阻止姜辭最後的動作的,畢竟是府內四長老的孫子,地位顯赫,受如此羞辱,其怒火不知得蔓延多大。
但烏大師顯然是嫌熱鬧不夠大,竟然令他不作為,對此,管事也極為無奈。
「還有人要挑戰的嗎?」中年管事漠視全場。
然而此刻,眾人還沉浸在之前那炸裂的一幕中,故遲遲未有人上前。
「東方大哥,你不出手教訓那小子一頓嗎?以你的實力遠勝那陳飛,定能搓那雜役小子!」人群中有人問向那華服少年。
化服少年此刻緊遮口鼻,緊鎖著眉,看著陳飛亦或是姜辭都是鄙夷至極。
「一個雜役廢物,還需要我出手?犯噁心啊!這小子如此羞辱陳飛,四長老又怎會放過他,不用我出手他都死定了,等著看吧!」
華服少年所言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可。
他們看著姜辭,讚嘆對方的膽大,但一聯想到四長老的怒火,又不由惋惜他的命運。
「既然無人挑戰,那便隨我去見烏大師吧!」
中年管事說罷,便不再理會眾人,徑直領著姜辭上了閣樓。
眾人此刻也不介意姜辭插這個隊了,畢竟將死之人總有一些優待……
一路跟隨中年管事來到樓閣高層,看著這琳琅滿目的符道器械,珍稀異寶,姜辭心曠神怡。
符籙大師的家就是不一樣,這符器材料隨處可見,姜辭觸不可及的,在這裡卻被隨意丟棄。
越過長廊,兩人來到一處平平無奇的小屋前。
「大師就在裡面!」
「多謝!」
姜辭對著中年男子拱手,便一把推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入目非常簡潔,僅有一符刻台,陣台以及一些家具,與走廊外的繁華截然不同。
姜辭的目光緩緩在大廳中掃過,在昏暗的燭光中,可以看到一位身著華貴玄袍的中年人大馬金刀的坐在椅上。
其側一位體偏富態,衣著似掌柜之人來回踱步,焦灼等待。
見姜辭到來,二人旋即投來目光,眼中閃過幾分詫異!
沒有理會這詫異的目光,姜辭將緩緩移動的視線,停留在了屋內閣間。
「小子姜辭,特來獻醫治之法,還求烏大師一見!」
姜辭拱手,誠摯開口,卻無人回應。
「哪裡來的毛頭小子?如此不懂禮數,看不到你前面已有人等候了嗎?」
當下,那富態掌柜面龐上頓時浮現幾分鄙夷,訓斥起了姜辭。
姜辭沒有理會,依舊注視著房間內。
「誒?小子你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