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朝拜

  遼闊的海底，有五彩斑斕的貝殼，有色彩鮮艷的小魚，有廣袤無垠的大草原，有長得像花朵一樣美麗的動物，還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海草。隔著四百年的漫長歲月，小夭又來到這裡，她曾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再無勇氣踏足這片大海，然而今日，她終究還是來了。

  小夭望向赤狄，期期艾艾地問道：「你的大貝殼還在嗎？」赤狄揶揄的看著小夭，問道：「怎麼？剛來就累了？」小夭輕輕搖頭，囁嚅道：「只是……只是……有些……」赤狄面露不解，問道：「有些什麼？」「想念……」小夭的聲音極小，仿若蚊蠅。赤狄仿佛沒聽見一般，毫不在意地繼續向前游去。

  小夭望著赤狄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許失落。她抿了抿嘴唇，加快了遊動的速度，追了上去。

  十里紅綃大多分布在靠近海眼的地方，而他們落下的這片海域，距離海眼尚有頗遠的距離。小夭和赤狄倒也並不著急，每游經一片海域，小夭都會順手帶走一些海里的植物或者小動物，但凡她認為可能對研究極樂丸有用的物件，皆會收入囊中。赤狄見狀，不禁笑話她：「知道你是來找解藥的，不知道的還當你是來搬家的呢，怎麼？莫非你打算日後以賣海鮮為生？」小夭頗不服氣地說道：「那有何不可？反正某人給了我海圖，這裡便是我的家，我想如何搬就如何搬。」赤狄嘲諷地道：「西陵小姐的家還真是不少……」

  小夭白了赤狄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懂什麼，這些可都是寶貝。說不定以後能派上大用場。」赤狄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向前游去。

  小夭加快了速度，游到赤狄之前，游過了幾片絢麗多彩的珊瑚叢，小夭被一隻形狀奇特的貝殼吸引住目光。剛要伸手去拿，卻被一隻突然出現的巨大章魚攔住了去路。章魚揮舞著觸手，似乎在警告小夭不要靠近。

  「這可怎麼辦？我真的很想要那個貝殼。」小夭不甘心地說。

  赤狄緩緩遊了過來，那章魚一看到赤狄，竟嚇得立刻匍匐在地，紋絲不動。周遭的各種魚類也都自發地靠攏過來，紛紛以各異的姿勢匍匐下去，對赤狄朝拜。動物越聚越多，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場面極為壯觀。小夭被眼前這震撼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張著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就算是瑲玹登基，甚至和阿念大婚之時，也未曾有如此壯觀之景。小夭望著赤狄，心中竟隱隱升起一絲自豪，然而轉瞬這自豪就被心疼取代。他天生便是王者，卻從出生起便受盡苦難。這個九頭妖怪，原本能夠在大海里盡享尊榮，可他卻偏偏為了那一點恩情，連性命都毫不猶豫地舍了出去。

  小夭的眼眶微微泛紅，她游到赤狄身旁，輕輕拉住他的手，好奇的問：「以前來了那麼多次，怎麼從未見它們朝拜你？」赤狄微微一笑，說道：「是四百年的時光太過漫長，它們以為再也不會有妖王，我此番乍然回歸，它們便都聚攏過來了。」

  此時，聚集的動物們依舊保持著朝拜的姿勢，仿佛在靜候赤狄的指示。赤狄微微抬手，說道：「都散了吧。」動物們這才緩緩散去。

  他們繼續向前游去，一路上，小夭沉默不語，一直沉浸在剛才那震撼的場景中難以自拔，心中思緒萬千。

  過了半晌，小夭終於回過神來，開口問道：「赤狄，你為何不能只做海底妖王？肆意灑脫，無拘無束。責任道義對你就那麼重要嗎？」小夭看向一隻海象，那隻海象仍舊保持著朝拜的姿勢跟隨他們而來，目光緊緊追隨赤狄，宛如走丟的小狗乍然見到主人，那種失而復得的依戀溢於言表。

  小夭繼續說：「它們對你的朝拜不僅僅是因為敬畏，更是一種依賴和期待。」

  赤狄的目光變得深邃，良久才緩緩說道：「我經歷過這人間最為殘忍的折磨，亦體驗過這世間最為美好的親情，享受過袍澤之間最為真摯的友情，甚至在必死的路上還遇到了……」赤狄突然頓住，看了看小夭，繼續道：「當野獸有了七情六慾，就不會再甘心僅僅只做一隻野獸了。」

  小夭靜靜地聽著，眼裡漸漸蓄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