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舊事

  兩人繼續在這片神秘的海域中前行，周圍的景象越發奇異。色彩斑斕的珊瑚礁如夢幻般交織，形狀各異的海草隨著水流輕輕搖曳。

  赤狄看小夭收集了太多東西，天色也逐漸暗沉下去，便不知從哪裡喚來了他的大貝殼，小夭看到貝殼，百感交集，那三十七年與相柳日夜相伴的回憶瞬間充斥著她的記憶，每個夜晚的相擁而眠，每個月圓之夜的肌膚之親，一起去聽鮫人美妙的歌聲，他和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三十七年的相依相伴，已然抵得上普通夫妻相愛一生的時光，小夭曾一度以為，待她醒來，便能和相柳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平淡卻幸福。只要他能放棄他的大義，她便能不顧一切的跟他走，亡命天涯又何妨？那是小夭千百年的生命中唯一一次離經叛道的想遵從自己的內心，可他，哪怕給她半分希望。。。

  小夭甩甩頭，試圖甩掉那一團紛亂的思緒，而後回頭給了赤狄一個甜甜的笑容說：「我餓了！」赤狄不知何時竟弄好了一大貝殼海鮮湯，端給小夭，說：「你先喝！」小夭接過來，只覺這盛湯的貝殼極為眼熟，仔細端詳之下，正是方才小夭心心念念極想要，卻被大章魚守護著的那隻貝殼，小夭驚喜萬分，偷偷拿眼看向赤狄，見他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拿到的？」赤狄淡淡地回應：「順手牽羊。」小夭閉嘴，這個死九頭妖怪，永遠有本事把天聊死。

  小夭喝完，殷勤地將剩下的遞向赤狄，狗腿般的問道：「要不要我給你下點毒藥？」赤狄斜睨了她一眼，端起貝殼一飲而盡。小夭急忙提醒：「你別噎著。」赤狄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囉嗦。」小夭頓時氣餒，小聲嘟囔著：「我是囉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囉嗦得把猴子都氣自殺了。」赤狄沒忍住，嗤笑出聲。小夭立馬來了精神，蹬鼻子上臉地問：「你現在不用毒藥了嗎？我可以給你做呀，我如今醫術大有精進，會做得比從前好許多。」忽地又想起什麼，即刻緊張地問道：「你不是有舊疾嗎？你讓我看看，我不給你做毒藥了，我給你治病，你相信我，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能治好你。」赤狄只覺小夭實在聒噪，施了法術讓小夭閉嘴。小夭說不出話，便用手肘不停地懟赤狄，讓他解除法術，還一直哼哼唧唧。赤狄被這魔音穿耳擾得實在煩躁，乾脆直接躺下倒頭便睡。

  小夭說不了話，又毫無睡意，無聊的坐在赤狄身旁，透過張開的貝殼望向月亮，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外面傳來鮫人求偶的歌聲，小夭不自覺的順著聲音遊了過去，她看到那個女鮫人甩動著如海藻般濃密的秀髮，婀娜多姿，美麗的令人炫目，而男鮫人手捧一枚巨大的珍珠，在女鮫人身邊游來游去，雄壯有力。小夭覺得好玩，又往前遊了游，本想找個珊瑚叢藏匿起來，沒想到被女鮫人看到，那女鮫人先是一驚，往後退了一段，看小夭沒有惡意，又好奇的游到小夭附近觀察，小夭口不能言，只能儘量露出無害的笑容，表示她沒有惡意。然而就在女鮫人靠近的同時，小夭眼尖的看到她脖子上掛著一個精緻的盒子，可能這女鮫人愛美，四周用珍珠串了起來，那個盒子。。小夭認得，那是在璟和篌決鬥之前，她給璟做的保命藥丸的盒子，因為珍貴，所以她選了一個小巧的，上面鑲嵌著一顆拇指大小的藍寶石，小夭激動的指著女鮫人脖子上的盒子，因口不能言，只能焦急的指完盒子又指了指自己，那女鮫人疑惑的開口問:「這個盒子你認識？」小夭愣了，她竟然能聽懂鮫人的語言，忙不迭的使勁點頭，那女鮫人繼續說:「這是幾百年前九頭妖王讓我救下的一個男子身上帶的，他本來都要死了，我還想著等他死了，我要把這個盒子占為己有。」女鮫人頓了頓:「沒想到後來妖王給了我一顆雞蛋大小的血藥丸，讓我給那男子餵下，沒過幾天，那男子竟然好了，還好他急匆匆的走了，也忘記了這個盒子，我就把它串成了項鍊，這個盒子是你的嗎？我可不會還給你，我可喜歡了。。」

  小夭完全聽不到女鮫人後面說的話，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隨著水流緩緩飄起。聰慧如她，瞬間便明白，當年，竟是相柳救了璟。而那顆血藥丸，必定是最後一次在葫蘆湖相見時，相柳放狠話要了她半身血，說打仗難免受傷，要將她的血製成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的小夭，全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當年在葫蘆湖，她曾對相柳說，此生，再不願見到他。她為這句話，懊悔了四百年。而今她又驚悉當年相柳放了她半身血，並非為了救他自己，而是為了救活璟，小夭痛得猶如有人拿刀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剜她的心。她任由水流帶著她，眼淚成串成串的流出，隨波逐流，不知飄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