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堯埋頭翻找著眼前堆積成山的紙張。密密麻麻的文字使他頭暈腦脹。
宋念中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咬破指尖，用血液在機身背後畫了一道驅魔符。
須臾之間，信息提示音便如交響曲般響個不停。
宋念中匆匆掃了眼消息，無非是劉安與林望舒關心的問候。
破除了厲鬼設下的信號屏障，宋念中點開了三人小群。
宋念中：[林警官，劉警官。此事事關重大，請幫我找一下埃斯頓所有師生的報警記錄！特別是有關校園霸凌的！]
劉安與林望舒雙雙發來OK。
——
「念中！學校里的學生太多了！能幫我找一下嗎？」高堯面前的書桌早已鋪滿了數不勝數的書頁。
他哀嚎地朝著宋念中呼救道：「一個學生有那麼多違紀。他在變相載入校史嗎？念中，我還找到了校長貪污腐化的證據！啊！這裡還放著兩張裸身照，我高貴且清澈的眼神要被這些壞東西給污染了。」
宋念中一面吸吮著冒血的指尖，一面翻閱著雜亂無序的文件。
倏然，熟悉的面容映入宋念中的眼中。宋念中心頭一驚，那是在厲鬼的第一幅記憶中那受盡欺凌和侮辱的女生。
李雲曉。家境貧寒，卻因中考成績優異而被校方特招。
入學期間不僅免除學雜費，還獲得埃斯頓的高額獎學金。
於2019年初抑鬱症退學。
宋念中蹙眉沉思，少頃，李雲飛的名字浮現在宋念中的眼前。
李雲飛和李雲曉是相依為命的親兄妹。十年前，兩人的父母南下務工，從此音訊全無。
在某天，父母的死訊傳來。多少天的殷殷期盼，只換來兩個方方正正，黝黑無比的骨灰盒。
因為南下的火車顛簸。回家的路途又太遠，兩人的屍體運輸不便，只能火化成灰。
他們始終沒見對方最後一面。
人民日報曾言：人間的飯吃一碗少一碗，身邊的人見一面少一面，腳下的路走一天少一天，其實人生就是個減法，來日並不方長
人世間的面，見一面就少一面。
有時候，那一面就是最後一面。
那時的李雲曉不過六歲，卻已知生離死別，她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了。
她在哥哥的懷裡痛哭流涕，可李雲飛也僅有十四歲，他的心非頑石，又怎會不痛。
相差八歲的年紀，李雲飛以扛起一家之主的重擔。
李雲飛抹去眼淚，咽下苦楚。在寒窗苦讀的同時，亦兼顧起了撫養妹妹的責任。
李雲飛的雙親已故。可李雲飛卻說因為父母臥病，急需要錢，所以才當五班的代理班主任。
剎那間，宋念中似撥開雲霧見光明般，心中豁然開朗。
妹妹遭受凌辱，時常照顧妹妹的哥哥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能替妹妹復仇什麼的，獻祭自己的信仰又如何。
——
「高堯！」宋念中俯下身子，在高堯的耳畔旁呢喃，「我們去教師宿舍找李雲飛老師，我來敲門，他一開門，你就衝進去把李雲飛老師撲倒！打暈！綁起來！」
高堯聞言挑了挑眉，嘶了一聲，滿是震驚的眸子注視著宋念中，「這也太粗暴了！不符合我高貴優雅的形象，這不妥！不妥！」
宋念中白了他一眼，「那你想個好主意，你說，我聽你的。」
高堯沉默不語，宋念中冷笑，「哼，頭腦空空還質疑起了我智慧的計謀。只要一招制敵，無論以什麼樣形式，就是最好的。」
言罷，宋念中將一枚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遞給高堯，「這是隱息符，你的陽氣太重了，每走一步都會被厲鬼發覺。但是帶著這張符，它能暫時掩蓋活人的氣息。這樣子，你就和死人一樣，他就察覺不到你了。」
高堯：「謝謝啊。」
宋念中：「不用謝，五千一張。」
高堯……
——
「扣扣扣！」
宋念中輕敲著門，躲在門口死角的高堯拿著粗繩，屏氣凝神，鬼鬼祟祟地緊貼牆面。
李雲飛試探地問道：「誰呀？」
「老師，是我。宋念中。我是想問問您一些關於學校的事。」
屋裡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半晌，又響起重物落地的沉悶聲。「啊，念中啊，你等我一下。我還沒穿衣服呢。」
「好的老師。」
言罷，門便開了。眼前的李雲飛衣冠楚楚，穿戴整齊，不似臨時抱佛腳的急切地隨意穿搭。
宋念中揚眉，頃刻間，高堯一個飛撲，將李雲飛壓在身下。「砰」地一聲悶響，李雲飛的後腦勺重重地砸在地面。
還沒等李雲飛反應過來，宋念中便與高堯合力，一手壓著李雲飛，一手拿著繩子將他綁起。
李雲飛吃痛地皺眉：「老師沒錢，你們換個人綁架吧！」
高堯一怔，解釋道：「老師您放心，我們不缺錢。等事情過後，我們會親自登門拜訪，給您賠償。」
李雲飛：「你們不能強求啊，老師不喜歡玩捆綁！」
李雲飛：「老師的腰閃了，你們快放開我！」
兩人終是將李雲飛捆成了粽子。宋念中朝著李雲飛鞠了一躬，道：「對不起老師，是我們無禮了。如果您不能原諒我們，那我們只能搶先將原諒您了。」
李雲飛怒極反笑，「你們原諒我什麼？那我跟你們道歉好不好？對不起，讓你們費盡心機地綁我，我就應該乖乖的自己綁好自己，等你們上門。」
宋念中抿唇沉思，半晌，道：「沒關係，我們原諒你了。」
李雲飛氣了一下又氣了一下，「那我還要謝謝你的大氣嗎？」
李雲飛用力掙扎，奈何繩子太過結實，手腕生生勒出紅痕，依舊動彈不得，「快放開我，你們兩個兔崽子。」
「高堯，看著他。」只見宋念中徑直走向屋內，打量著四周環境。
房間內擺設單調簡約，一桌一椅一床整齊地擺放。微風徐徐，陽光明媚，不似能藏有厲鬼的樣子。
高堯一把抱起躺在地板上瞋目裂眥的李雲飛，旋即，又將他粗魯地丟在沙發上，道：「念中，這間房被改裝過了，這裡肯定有密室，因為教師宿舍沒有那么小。」
宋念中迷惑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高堯自鳴得意地仰頭，「因為這棟樓是我爸投資建的。我當時剛開始接管分公司，因為太無聊了，所以和員工學了點室內設計。教師的房間是我設計的，我把這裡設置得可大可舒服了，不像這裡又小又窄。」
宋念中點頭，「那咱倆一起找。」
高堯猶豫不決，他左右為難地看向李雲飛，道：「那李老師怎麼辦，我們要打暈他嗎？萬一把他打死了怎麼辦？如果把他放在這裡不管的話，對我們的行動存在著隱秘風險。因為我看很多電視劇，反派把男主綁了，結果一個不注意，男主就掙脫了。男主不僅逃了還順手把反派給反殺了。」
「我們又不是反派。但是你的顧慮也是言之有理。」宋念中從斜挎包里掏出了一瓶透明液體，又細細地打量一番後，遞給高堯，「餵給他喝。很快就見效。」
高堯伸手接過，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符水嗎？給他喝的東西，錢不會也要算在我頭上吧？」
宋念中尷尬一笑，一言不發。
高堯擰開瓶蓋，左手拿著瓶子，右手掐著李雲飛的下顎，便將瓶中的液體咕嚕咕嚕地灌入李雲飛的口中。
瓶子已然見底，高堯抱有疑慮地問道：「念中，這真的有用嗎？」
「應該有吧，十片安眠藥泡水，應該很快就能睡著了吧。」
宋念中的話音一落，李雲飛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發沉重，無論怎麼使勁，都睜不開。
自己的身體像似長了翅膀般，變得輕盈，須臾之間，李雲飛便沉沉地進入夢鄉。
高堯伸出食指，探了探鼻息，「打呼嚕了，睡著了。」
——
兩人靠著印象里的電影情節有樣學樣。每一處積灰的角落，每一處乾淨的地面，兩人都如搜救犬般不停地嗅著，翻著。
只要有凸起的地方，兩人便會嘗試地扭動。只要有凹陷的地方，兩人也會狠狠地摁下去。
衣櫥、窗簾、床、椅子、衣服全都徒勞無獲。
最終高堯在牆面上撫摸到了奇怪的紋路，順著視線，只覺得眼前的柜子極為礙眼。
高堯喊來宋念中，兩人合力移開柜子。
那塊不大不小的狗洞映入眼帘。高堯俯下身子，朝洞裡一望。灰暗的燭光下映射著滿屋的黃符，視線稍稍往上一抬，香火縈繞，吃食供奉。一尊眉目祥和的神像立於堂前。
高堯和宋念中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擠了進去。
高堯滿臉詫異地掃視周圍，又垂頭看看腳下的法陣，感嘆道：「這怎麼看也不像是供奉鬼啊？而且我們剛才見的鬼，根本就是長得很醜，很恐怖。」
宋念中拔了『神像』前的剛燃起的三根香火，又打翻了桌面的貢品，只見妖風拂過，吹著滿屋符紙。
宋念中不屑地輕哼，道：「呵，因為祂要嚇我們，讓我們心生怕意，所以，祂才會頂著一張恐怖的臉。可祂也需要好的皮囊去迷惑世人，誆騙大眾，招攬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