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把聞家的事當八卦聽了一回,當真覺著,大戶人家的事好複雜,還是做生意賺錢更簡單。Google搜索
尤其天兒冷了,屋裡的草莓越發得細心照料,陳萱也沒空想人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待八月底,王二舅帶著招到的女工來了北京,陳萱忙著給分派東西,做被褥的棉花布料,還有每個人洗漱的臉盆腳盆擦臉巾擦腳巾暖水瓶,以及化妝品廠自己做的牙粉、香皂,雖然都是樣品,也不是自己的方子,而是人家現成的方子,可說來都是好東西,牙粉里就有田七一類的藥材,香皂也是香噴噴的,現在不論老宅還是陳萱自己家,都是用自己廠里的,連帶魏金都拿了幾塊回婆家,聽魏金說,趙老太太得了東西,十分歡喜。
當然,還有針線,得現成自己做被褥。
鄉下女人做活可能沒有城裡人講究,但是俐落是真俐落,也就小半天的功夫,大家互相幫襯著些,就都把被褥做出來了。還有這牙粉、香皂,都覺著,高級的不得了。在老家,大家頂多是買塊豬胰皂用用,捨得用香皂的人家當真不多。就是牙粉,也是王二舅家的小閨女王三妹教了大家怎麼用,大家才會用的。
陳萱傍晚過來的時候,就見大傢伙兒已經收拾停當了。陳萱跟王大妹一起送吃食過來,王大妹蒸了一下午的饅頭,這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兩袋白面,兩袋玉米面,陳萱是這樣的打算的,要是全都指望著王大妹燒飯,不現實,王大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老家的女孩子,沒有不會做飯的。這院兒里的鍋灶都是齊全的,陳萱想著,米麵給送過來,每天買菜讓王大妹幫著一起買,冬天的菜簡單,蘿蔔白菜就能過冬了。這樣,讓女工們自己開火。
陳萱看她們五人一間,已經把大炕收拾妥了,就點了王三妹說,「三妹,饅頭送過來了。鍋灶都是全的,缸里我也叫人挑滿水了,一會兒我告訴你們在哪口井挑水。廚房有柴,你們燒些熱水把碗筷再洗一洗,碗筷是前天送過來的了。再煮一大鍋粥,我和大妹把饅頭和菜送過來了。」
王三妹道,「嫂子,熱水我們燒好了,這就煮粥。」立刻把人分派了,哪兩個把碗筷洗一洗,哪兩個去煮粥。王三妹過去替了陳萱,把一大筐饅頭跟她大姐一起抬廚房去。
王三妹十七歲,不胖不瘦的模樣,不高不矮的個頭兒,皮膚黑燦燦的,相貌只是普通,做事卻極為麻利。王家人心細,她爹王二舅把這個閨女帶來,也是想閨女學門好手藝。路上更是沒少指點閨女,也是想著閨女能在這些女工里做個頭兒,幫著管管事。
陳萱看廚下收拾的乾乾淨淨,屋裡也都齊齊整整,心下也很滿意。
晚上陳萱就跟大傢伙一起吃的晚飯,就是玉米粥配香油拌的蘿蔔條兒,乾糧是白饅頭。這大白饅頭,就是王三妹拿的時候,都不禁說,「嫂子,咱們這些人,這得多少白饅頭啊。」
陳萱笑,「今兒頭一天來,你們這一路上都急著趕路,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天咱們就吃點兒好的。放開來吃吧,管夠。」
大家雖有些羞澀,可肚子也的確是餓了,拿著饅頭就著香噴噴的蘿蔔條兒吃了起來。陳萱慢慢的吃口饅頭,雖說現在陳萱不能說沒錢,可這白饅頭的滋味兒,總是吃不夠的。就一筷子蘿蔔條兒,再喝口玉米碴兒的粥,陳萱方說,「咱們廠,剛開始,還沒什麼利潤,打明兒起,你們就要開始跟著上海的女師傅們學手藝了。這學手藝,得有個過程,前三個月,都是生手,包吃包住,沒工錢。其實,這三個月也不是死規矩,待你們的手藝練好了,我知道,這學手藝進度也不一樣,有些人學得快,有些人學得慢,只要是你們手藝叫女師傅認可,可以做成品大件,不管有沒有過三個月的時限,就開始給你們計工,算工錢。」
大傢伙兒聽陳萱這麼說,都很高興,也有人問難不難學。陳萱笑,「要說不難,這也不是人人都會的事。要說難,人家南邊兒早有幹這個的了。別人能學會,咱也不比人笨。我就不信,手頭兒上的活能難住咱們做這些年活的老手。好好學,一準兒能學會。」
除了說學手藝的事,陳萱又跟大家說了說廠子裡的規矩,陳萱指了王三妹管事,又叫王三妹選個副手,王三妹說了一個叫牛二嫂的婦人,陳萱就指了這兩人管事。陳萱說,「你們背井離鄉的過來,不容易。咱們廠也有咱們廠的規矩,我先說幾條兒。第一,大家有勁、有心氣往一處使,別生事,也不要怕事;第二,這來了北京,要是誰想出去轉轉,跟三妹和牛嫂子說一聲,你們路不熟,別自己出去。不然,你們這麼千里迢迢的來了,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同你們家裡交待。第三,咱們的技術是免費教你們的,所以,得有保密協議,趁著二舅在北京,明天我把保密協議給二舅看過,再給你們念一念,要是你們覺著成,按手印簽協議,以後說話,都按著協議來。第四,這院裡的衛生,還有屋裡的衛生,就以今天為標準,比今天好倒罷了,不要比今天差。發給你們的暖瓶、香皂、牙粉,都是讓你們用的,不用刻意節約,也不要浪費。每天早晚洗臉刷牙。今天做被子的料子,我那裡還剩下半匹,明兒一起送來,大傢伙兒分一分。我告訴你們做什麼樣式,來北京了,咱們就穿北京樣式的衣裳,家裡帶來的,都省著,以後回家再穿。」
陳萱把規矩定下,吃過晚飯叫著王三妹、牛二嫂兩個去了自己的院兒里,叮囑她們一些話,以後輪流做飯,讓她們有個安排。還有院兒里的衛生屋裡的衛生,也得有個章程,每屋得有個管事的。
這些事,陳萱就不來規定指派了,全都交給了王三妹、牛二嫂兩個。至於這些女工,陳萱就交給這倆人了,若有什麼事,也只問她倆。
這裡交待好,也托請了一回李氏。
陳萱魏銀商量了,倆上海女師傅手藝不錯,但是,這倆人不會說北京話,一張嘴就是上海話,陳萱因為去老宅的時候少,至今聽不大懂。而來的這些女工,都是鄉下來的,陳萱自己也是鄉下出身,鄉下口音跟北京口音還是不大一樣的。正好,李氏自小在王家莊長大,這些女工,都是王家莊招來的。倆人早同李氏商量的,先讓李氏跟著倆女師傅學手藝,順帶也要學一學上海話,會不會說,起碼聽得懂才好。反正,李氏現在連比劃再說,能與女師傅交流無礙。而且,鉤花邊兒的手藝也學了一些。倆人打算,讓李氏每天過來,做個技術總管,女工跟師傅有溝通不暢的地方,李氏可以幫著翻譯理解,還有原因就是,這花邊兒廠,也不能沒自己人。
而且,倆人是花錢雇李氏,就是暫時工資還不高,只能出八塊大洋。
李氏的性子,就是不給錢求到頭上,李氏也會幫忙的。何況,每天過來花邊兒廠,不用在家悶著服侍碎嘴的魏老太太,李氏嘴上不說,心下也挺樂意來的。
就李氏這差使,還把魏金給饞了一回。
魏金直數落魏銀,「你怎麼不想著我呀,這事兒我難道干不來?我才是你親大姐!」
魏銀忙給親大姐遞盞茶壓壓火,「我倒是想大姐你幫忙哪,可也得你有空啊。我們花邊兒廠十幾號人,叫大嫂過去,也不獨是為了幫著女師傅教手藝,也要咱們自己人看著些,畢竟她們是剛來不大熟。大嫂能每天過去,大姐你成麼?咱媽什麼脾氣,你家老太太什麼脾氣啊,時不時就要召你回家服侍的。你這時有空時沒空的,萬一廠子裡有什麼事,偏生你不在,如何是好?」
魏金哼一聲,「要是這掙錢的事,怎麼不成!我每月上交她兩塊大洋,她就啥事都不用我了。」
魏銀還得哄一哄她,「成,大姐你要是有空,下回再有事,我就找大姐你了。」
「你早該尋我的。不是我說,你大嫂性子太好,她那樣兒,哪裡像是能管得了人的。這管人,就得厲害!」
反正,不管魏金說啥,魏銀只管虛應著。
李氏雖說柔順,人又不是傻,李氏和王三妹是姑舅表姐妹,又是魏家的大少奶奶,年紀也比廠里大部分女工都要大一些的,只要不是太無能,哪裡就管不住幾個剛來北京的女工。
王二舅一來,也沒住魏家,同三舅爺一起住的,還給三舅爺捎了不少東西過來。在北京略住幾日,看著大家簽了保密合同,王二舅就回鄉了,畢竟,王二舅現在是村長,村里大事小情的,都不離開他。
話說,這保密合同寫的真是嚇死個人,因為上面註明了,如果不能保守技術秘密,一旦查出,就要罰款一千塊大洋。當然,只要保守秘密,這便是無妨的。但也把一干人聽的臉色煞白,在保密合同上按手印時,手都是抖擻著的。
保密合同的主意,是魏年想出來的。
魏年說,「就是嚇她們一嚇,能省不少事。」花邊兒廠在北平還算個新鮮事物,雖然魏年認為,想長久保密是妄想,但是,能保密一時也是好的。
魏年在化妝品廠做出潔面膏的時候,非常正式的寫了一封長信給容揚,寄的是航空件,信中提出把把現在的化妝品廠改為化妝品的研發實驗室。研發實驗室,這個高級名詞是同楚教授學來了,魏年提出建立正式的化妝品生產線,包括潔面膏、牙粉、香皂、點唇膏、美指油。當然,魏年的目標不會停留在這幾樣,魏年的理想,要更加長遠。
魏年的八千長信寄出去後,容揚回的是電報,四個字:北平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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