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確定了契約與從屬關係的少女與陪酒女,繼續在店鋪后街小巷子裡走著。
「那麼,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折露葵掏出手機又看了幾眼:「繼續前進。儀式地點距離現在地點……還有兩公里左右。」
「只要不被集團追上,那其實也很快——」惠人一邊道,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然後迅速拉了一把折露葵,貼著牆根遮蔽身形。
街區上空,警笛聲慘叫聲與槍聲越來越頻繁。
而從前面的大路上,更是突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砍殺聲。
從巷子出口處,正映出外面大路上正在進行著的衝突場景。
穿著黑西服的男子一個個情緒亢奮到不正常,流著口水突出通紅的眼球,對沖,砍殺,人仰馬翻,對準地上的人像砍西瓜一樣砍下去,補槍。
一方帶著傷者退走,另一方則踩著屍體追上去。
衝突來得快也結束的快。
片刻之後,外面的大路上便再次回到了一片寂靜,只留下幾具不再動彈的屍體。
「好吧,雖然說起來只有兩公里,但看來並不快……」惠人嘆了口氣改口道。
然後她又朝外面張望了幾眼,沒敢出去,只是問道:「所以,新宿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一路走來,歌舞伎町今天的「異樣」已經顯而易見。各種店家似乎已經得到了風聲,一個個停止營業緊鎖大門。
路上也沒有行人。看起來客人們似乎要麼早就離開,要麼就被困在店裡。歌舞伎町附近的街道上,全都是空空蕩蕩。
這時候還會在街上出現的,就只有極道。周圍的街道上時不時響起的,只有屬於一撥撥不同極道們來來往往的匆匆的腳步聲。偶爾,兩組人似乎狹路相逢,發出一陣激烈又短暫的砍殺聲之後,便伴隨著痛苦的聲音聲偃旗息鼓。
就像給她們剛才所見——然後,這邊才結束沒多久,遠處又有另一波衝突聲此起彼伏。
「極道們到底怎麼回事……」惠人遠遠地眺望著外面的屍體,抬頭聽一聽不時響起的槍聲,喃喃自語道,「這個規模……已經遠遠不只是黑龍會和山王會的問題了吧?」
折露葵則掏出手機又刷了刷,平靜地道:「沒錯,不是黑龍會和山王會。而是整個極道的戰爭,開始了。」
惠人好奇地湊了過去,看到手機屏幕上所顯示出來的是一個論壇。
「一個極道小弟們愛用的秘密論壇。」折露葵大方地解釋道,「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有趣之處了。從昨夜開始,這場極道戰爭的整個過程都可以從這裡找到由不同的人所發表的真實記錄。」
然後她拖著屏幕,指著不同時間的討論熱帖,簡單地解說著。
「在昨晚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山王會確實像我『建議』的那樣,除了對著黑龍會地盤開啟了全面入侵之外,對其他第三方的事務所仍然保持著足夠的禮貌與遠離。算是冷靜克制。」
她說著,一邊點開幾個匿名主題:「不過嘛……就算山王會沉得住氣,就算那幾個與山王會黑龍會並列的大組以及直屬沉得住氣,但總會有其他人蠢蠢欲動啊……」
惠人看了幾眼,那幾個匿名帖子都在鼓吹同一個觀點:黑龍會已經及及可危,甚至可能撐不過這個晚上。」
而由這幾個主題所引發的討論里,也是暗流涌動:一個個都若無其事地在討論若黑龍會倒下,那麼地盤該如何瓜分。
「看著真像是一群鬣狗啊。」折露葵感嘆道,「這時候,極道的仁義與規矩現下依然有著約束力,但這不妨礙鬣狗流著口水,死死地盯著獵物。他們耐心等待,什麼時候龐然大物轟然倒下的時候,衝進去搶一杯內臟。」
總之,除了真正動手的兩家之外,圍觀者的氣氛看似風平浪靜,卻也逐漸膨脹升壓起來。
「而真正的導火索,應該是這件事——」
折露葵又打開了一個主題。
這個主題中的各種信息,可以總結為一件事:與黑龍會更為親近第三方勢力「吉田家」下屬的一名小弟突發奇想,產生了「趁著這個不論做什麼都有山王會背鍋」的好機會,去宰掉他在黑龍會裡的某個情敵的念頭。
很遺憾,他只成功了一半:情敵確實被宰掉了,但他卻也被情敵的同伴會抓住了。
正與山王會廝殺上了頭的黑龍會小弟甚至沒和上面的大哥溝通,二話不說就把吉田家的小弟一刀捅死,扔到了吉田家事務所的門口。
而後面所發生的事情,從這個帖子裡也可進行側面推測。
事情發生後,在線下,幾個組的大老們或許進行了緊急磋商。而與此同時,各方的小弟們則在網上進行著罵戰。
但從回帖時間上可以看出來,罵戰已經在幾個小時之前偃旗息鼓。
「——但這不是因為衝突已經平息了。」折露葵退到主題列表,划動屏幕。
於是,惠人看著越來越多的由不同組的「官方帳號」所發布的宣戰或者參戰消息,深吸了口氣。
網上罵戰結束,是因為小弟們已經沒空上論壇了——而是開始了真刀真槍的砍殺。
吉田家,三葉會、稻荷會、櫻組、松葉家……最後,所有人都因為相互之間牽扯不清的關係,而不由自主地被拖入戰局,形成了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楚的數方聯合廝殺起來。
新宿的小巷,已經淪為極道們戰場。
「極道戰爭的導火索……是爭風吃醋?」惠人揉了揉額頭,覺得有些荒謬。
「當然不能這麼說。因為今天極道戰爭是一定會發生的。反正不是因為這件事,也一定會有一個別的導火索。」
不需要折露葵再多做解釋,惠人迅速想起了剛才所見到的那一幕:極道們不正常的嗜血與亢奮。
「萬能藥……」她喃喃自語道。
折露葵肯定了她的想法:「對,為了壓制恐懼,小弟們一定會在開戰前喝萬能藥。
「……然後,逐漸升騰的藥力會抹去一切。
「恐懼,理性……以及,人性。」
——「砰」。
突發的響聲,突然從外面的大路上傳來。
惠人本能地立刻扭頭望去,卻地看到在外面的大路上,那幾具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極道屍體,突然之間便勐烈地抽動了一下。
——「砰」,「砰砰」。
又是連續幾聲。
這下惠人看清楚了:準確的說,那不是屍體用肌肉主動進行的抽動——而是伴隨著「砰砰」的爆裂聲,屍體被體內不同部位發生的爆炸不停地從地上彈起又墜下。
每次爆炸之後,體表都會勐然戳出一簇紅色晶體。
數十秒後,那具屍體卻已經像是變成了某種苗床,雖然還勉強可以看出一個人形,表面卻已經完全被幾十米厘米高的粗壯晶簇所覆蓋了。
爆炸似乎停了。
惠人以為異變終於結束,皺眉轉動念頭,剛開始思考這些晶簇的來歷——但緊接著,那幾具人形晶簇,竟然開始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晶簇怪物們遲鈍地在原地搖晃了片刻——然後一同勐地轉過身來,望向了小巷裡的惠人與折露葵。
看著這一幕,惠人腦袋一片空白,本能地扭頭望向折露葵。
折露葵卻正從她身後專注望著這一幕,臉上沒有半點恐懼。
她點著下巴,念念有詞:「原來如此。人是基質,萬能藥是催化劑。但還是要死,鍊金術才會真正啟動。
「再生的前提是死,這就是黑化。
「黑化,白化,然後黃化……
但她隨即歪了歪頭,又開始思考起來:「不過,應該很早就開始死人了吧?為什麼現在才開始……」
「不是思考的時候吧!」惠人急道,「那邊不是我們的必經之路嗎?」
沒等折露葵回答,又是一撥極道殺氣騰騰地從大路的另外一端走了過來。
不知道哪個組,拿著刀槍棍棒,渾身浴血的十幾名極道沖了過來,還沒來得及看到小巷子裡的兩人,便首先與站在路中間的兩個晶簇怪物打了個照面。
一瞬間,極道們愣了下,殺氣也減弱了不少。
「那是什麼鬼東西——」
但很快,在萬能藥的驅使下,極道們再次被破壞衝動支配住了。
眼球充血,流下口水。領頭的極道獰笑著,兩步跨了上來,揚起中的武士刀,狠狠朝著晶簇怪物噼了下去:「——管他呢,大哥都說了,別管是哪家的。街上的東西,凡是會動的,統統都砍了!」
晶簇怪物仍然遲鈍地站在原地,似乎毫無反應——
「——乒」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晶簇怪物突然爆炸了。
在刀鞘接觸的瞬間,晶簇怪物主動暴裂成了無數碎渣,像是一陣勐烈的暴雨,勐地向正面潑去。
——而在它面前的,正是那一撥極道。
」啊啊啊啊————「
一眨眼,十幾個人便一起被這快速而勐烈的一口玻璃渣的暴風雨吹翻,一個個血肉模湖地在快速形成的巨大血泊中翻滾慘叫著。
惠人寒毛還沒來得及倒立,卻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砰」。
——「砰」,「砰」,「砰」。
伴隨著慘叫,爆裂聲再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接連不斷,如同爆竹。
這一次,不是來自於屍體,而是從剛剛經受了紅色玻璃渣洗禮,正在地上翻滾的那些活人的身上。
十幾個人在血泊里一邊翻滾著,一邊從身體的各個部位不停地爆出紅色晶簇。
躲在小巷子裡,折露葵繼續出神地望著這一幕,喃喃自語道:」……激活,擴散,感染。這就是必須流血的理由嗎?黃化的再聯合,血液交融是最方便的方案……」
「不過,現在連活人也可以被感染了啊……」她繼續皺眉思考著,「——也對,死亡不是單純個體的概念。也可能屬一個群體,屬於一塊土地的。
」賢者之石所需要的材料不是一兩個人。所以與賢者之石的誕生階段對應的不是『個體的死亡』,而是『新宿的死亡』。
「當這裡的人死到一定程度,流血多到一定程度,新宿才會踏入死亡。
「不是死人被煉成賢者之石。而是死去土地上的人,不論死活,都是賢者之石的基質。
「……總之,從現在開始,『黃化』將在新宿這片土地上展開。儀式的自循環,開始了。」
惠人卻快哭出來了:「這可不是討論學術的時候啊!
」
在那邊,轉化儀式已經接近尾聲。最終,十幾名極道中,大概有三分之一不再動彈,剩下的則重新站了起來——以被稱為「黃石」的晶簇怪物的形態。
就像死人轉化而成的黃石一動不動十分安靜,由活人轉化而成的「黃石」也同樣是「活的」。
與死的夥伴不同,他們殘留著的面孔上卻仍未停止慘叫哭泣與扭曲,覆蓋著晶簇的身軀也不停地在抽搐顫動。
仿佛是為了宣洩痛苦一般,黃石直接很快就開始了內部的相互攻擊。
隨著兩枚黃石的撞擊,晶簇炸裂,飛濺又生長,一刻不停。
而更不秒的是,逐漸有幾枚黃石扭過頭來,注意到了巷子裡的兩人。
「我建議立刻撤退——」惠人小聲道,同時開始悄悄後退。
「啊,但是那邊是我們的必經之路吧?」折露葵冷靜地問了一句。
沒得到回答,她又扭頭換了一句問道:「總之,惠人君,你的彈藥儲量還足夠嗎?」
惠人呆了下:「這裡可是歌舞伎町啊,周圍的儲量很大,不是問題。但問題是……」
折露葵卻已經坦然走出了巷子,抱著肩慢步朝著黃石怪物們迎了上去:「那沒事,能衝過去……因為我運氣好。」
「嗷——!
!」
「啊——!
好痛好痛啊!
「撕了那兩個女人!」
黃石們繼續哭嚎著開始了衝刺。一路上,身上各處的晶簇撞擊擠壓,發出八音盒一般的清脆的聲音,並一路灑下的紅色玻璃碎屑。
「——你倒是聽我說完啊!
問題是會被感染啊!按照現在的情況,恐怕是每用完一發,敵人就多一個同伴啊!
」但話是這麼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惠人還是咬緊牙關,捏住了額角。
——「砰砰砰」
街道兩側樓房的二樓窗戶間間破碎。
於是被惠人控制著的女人們從中撞了出來,在同樣灑落的染紅的玻璃雨中,一個個扭曲著面容落地,以同樣和野獸沒兩樣的姿態,朝著黃石們對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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