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自己一直被抓著的手又被軟軟地捏了一下,早就醒了的小裴肆裝不下去了,驀地睜眼,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眼睛,裡頭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一般好看。
「神仙小哥哥……」滿滿震驚地瞪大了眼,把抓著他的手從兩個被子的縫隙中舉了出來,興奮地喊:
「父王!我抓到了神仙!」
「嘶……」
裴肆猝不及防地被她扯得一歪,掌心磨破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頂著永安王詫異的目光,他輕輕掙開滿滿的手,垂下了眼。
「我不是神仙……見過永安王。」
殷靂靜靜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回應。
裴肆畢竟年紀還不大,在久經沙場的人的視線下,他睫毛微顫。
早在被折騰著換衣服時裴肆就醒了,只是當時陣仗實在太大,他覺得自己「不該」醒來,便一直閉著眼睛假裝昏迷。
當他聽見了皇上自稱「伯伯」,皇后自稱「姨母」時,心裡是非常震驚的。
「伯伯」和「姨母」分明不該是放一起稱呼的,更不用說還是喚的帝後;但顯然對於皇帝來說,他是覺得「伯伯」這個稱呼比「姨父」要更加親近。
這個突然冒出來幫了自己的小姑娘的身份昭然若揭,是皇帝的義弟、永安王丟失多年的女兒!豈不是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忽然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滴落在他掌心傷口上,鹹得他傷口一痛。
原來滿滿不知什麼時候跟著他坐了起來,打開了他蜷著的手,掌心亂七八糟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白,只留下了斑駁的血痕。
滿滿癟著嘴,眼淚像珍珠一樣,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
殷靂還沒來得及詢問怎麼回事。
裴肆眨了眨眼,「你、哭什麼?」
受傷的是他,在他傷口上撒鹽的是她,她哭什麼?
「小哥哥,你的手手一定好痛吧?呼~呼~像這樣呼呼兩下,會不會好一點?」
風拂過他的傷口,小姑娘還掛著淚珠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
自從他來到這裡,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受傷疼不疼……
不對!她也是大裕人,若不是因為大裕,自己又怎麼會和母親分開,來到這裡。
他縮回了自己的手,很低地說了聲「謝謝」,堪稱冷淡。
殷靂:這臭小子!滿滿都沒給我呼呼過呢!
滿滿順著裴肆的視線看見了自家父王,好奇地問:
「父王,你怎麼也盯著小哥哥看?是不是也覺得他長得好看?」
殷靂捏了下滿滿的小鼻子,「才聽你母妃說你覺得你哥哥最好看,怎麼這就變了?」
聞言,滿滿有幾分糾結地道:「哥哥和小哥哥都好看,嗯……父王母妃也好看,伯伯姨母也好看,青……」
「好了好了。」殷靂忍俊不禁地阻止了她,「不用再補充了,父王逗你的。」
滿滿又扭頭望向裴肆。
裴肆心想:原來是看我長得好看才幫我,若我難看,想必此時已經涼透了。
他低頭不看她,裹著被子,一副畏縮的樣子,「裴肆謝永安王救命之恩。」
「不必。」殷靂抬手,目光帶著探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裴肆猶豫了,周身透露出一種隱忍的意味。
但是滿滿一聽父王問起這件事,剛剛遺忘的委屈再次湧來,小嘴一癟,「父王,他們把小哥哥往水裡摁,還罵我是『小雜種』、『狗崽子』……」
「什麼?!」難聽的詞從純真的女兒口中吐出,殷靂氣得肺都快炸了。
「什麼!」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水都灑了出來。
「皇上息怒。」福全勸道。
「叫朕怎麼息怒?啊?」他指著底下跪著的人,滿臉失望,「欲在宮中行謀害之事,推人落水!駭人聽聞啊。朕難以置信,這竟是朕的兒子會做出來的事,身為皇子,小小年紀,如此歹毒!」
皇后一向帶笑的臉此時也冷若冰霜。
皇帝怒斥:「來人!將這群不能規勸主子學好的奴才各打五十大板!再拿藤條來,狠狠抽這幾個不知禮儀孝悌的混帳東西!」
「母妃!「」父皇,我錯了!「」母后……」
底下當即兵荒馬亂,哭得最狠的卻是兩位嬪妃。
「陛下!八皇子才七歲,哪裡能吃這種苦頭?」虞嬪大嚎一聲,花容失色,膝行兩步抱住皇帝的腳,「大不了讓我兒去與那裴肆賠禮道歉便是,打不得啊!」
皇帝氣笑了,竟一下掙不脫她抱著他腳的手,於是又使了些勁將她踢開。
「『大不了』?果然是個好母親!」
虞嬪「哎喲」了一下倒在地上,院子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落杖聲;幾個皇子也在害怕地發抖。
寧嬪暗罵她不中用,哭得梨花帶雨地上場,「陛下!煒兒還只是個孩子,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啊!犯錯了,臣妾必將嚴厲教導,還請饒過他這次。」
說著她又轉向皇后,「皇后娘娘,九皇子年紀更小,您怎也不求求情?真就如此狠心?不過是個他國質子罷了,也沒出什麼事,怎……」
本來見她倆各給各的兒子開脫就算了,後來竟然還見機挑撥皇后母子感情,還說「質子罷了」、「沒出什麼事」。
「蠢貨!」皇帝火冒三丈,吼了一聲唯唯諾諾的行刑人,「還不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