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別生我的氣,你知道的,我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就連那姜公子,我都給了藥。」
竺曇雲訶低喃出聲,「我這便去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完,他轉身便走,身後的雲迦欲言又止。
自己分明是要他解開,他又顧左右而言他。
算了。
雲迦緩步來到滿滿床前,輕輕撫上她的面頰。
不過短短一會兒,活力四射的小人兒仿佛被抽取了精氣神,白著一張小臉,眉間蹙著,好像在做一個不美麗的夢。
這個夢是他和竺曇雲訶給的。
他愧疚,又可恥的捨不得放手,心臟像長出了荊棘,分泌著使人上癮的毒,然後越纏越緊,越纏越緊。
可眼看著滿滿愈發不對勁,就算她心裡眼裡只有自己又如何?
什麼都沒有她的生命重要。
*
西域的天空碧藍如洗,一陣風颳過,沙漠的沙粒在低空中打了個滾,小小的旋了一會兒又悄然灑落。
一行不速之客來到了這裡,領頭的人戴著厚厚的氈帽,擋得嚴嚴實實;兩邊有一部分的長髮梳成了一條條小辮子,垂在身前;風揚起他的大氅,露出的半截腰身精瘦,線條迷人。
「主上,過了前面二十里外的一個部落後,便是西域王庭了。」
「嗯。」
領頭的人應了一聲,微微仰頭,露出氈帽下那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明明男生女相,卻偏偏因他的氣質而不敢讓人冒犯褻瀆,鼻翼上那顆小痣猶如點睛之筆,令人移不開眼。
「你們在前面待命,孤和不語前去即可。」
「可是主上,這畢竟是西域地界……」不言下意識擔憂。
他的弟弟不語面目極具立體感,如刀削斧鑿一般,頭髮梳得很高,頭皮都繃緊了,聞言眼珠機制化地看向他,帶著不屑: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無用嗎?哥、哥。」
「你!」
「你們兩個夠了。」一個像是讀書人的中年男子無奈出聲,他正是蘇貌從大裕帶回去的一個謀士——端木臻,整個隊伍里除了蘇貌,他的話語權最高。
「一切聽主上吩咐即可,再說了,此時西域王庭尚未整頓好,正是漏洞百出的時候。」制止了他倆後,他又看向蘇貌,「只是主上,屬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您原本不是打算揮兵南下了麼?怎麼突然改了主意,還親自來了西域?」
蘇貌沒有理會不言不語兄弟間的爭論,甚至連一絲目光都沒有給過,只是遙遙望著西域王庭的方向,眼神幽暗深邃。
他淡淡開口回答端木臻:「我來消除一個後顧之憂。」
眾人還是不懂,主上的什麼「後顧之憂」能在西域?
難不成等北懿與大裕戰起來後,西域會插手做大裕援軍?
可即便如此,才經歷內戰的西域元氣大傷,威脅也並不算太大啊,聽說他們的王庭都塌了一半呢。
可身為軍人,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尤其端木臻很滿意自己的這位主子,狠得下心,殺伐果斷,卻又禮賢下士。
「好,那不語務必保護好主上,我等在此等候。」
*
滿滿再次醒過來已經是次日,她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驚慌地呼喚雲迦。
「王妃。」聽見她的喊聲,外間守著的侍女急忙推門進來。
「雲迦呢?」
「攝政王他大清早來看過您一次,然後有要事去找佛子了,命奴告知您,不要擔心。」
「佛、子?」滿滿撐坐在床上,雙眼無神地重複了一遍,腦子仿佛數十年沒有轉動過的軸轆,卡頓得不行。
侍女知道她情況,但她今日的狀態看上去似乎更差了,攝政王不在她跟前,便是丟魂落魄的樣子,更是心驚不已。
此時也只能端了溫水過來哄她,「攝政王很快就會來陪您了,現在先讓奴伺候您洗漱用膳好不好?」
顯然現在的她更像小孩子,很吃這一招,便被侍女哄好了,慢吞吞地洗漱、用膳,像個木頭人一般,將所有的工序進行完畢。
「今天出了太陽呢,攝政王在外面搭了個鞦韆,您要不要去玩?」
這句話里有關鍵詞,滿滿聽見是雲迦搭的,點點頭,笑著道:「要玩。」
鞦韆是用樹藤搭的,也不知道雲迦怎麼辦到的,這個時節,鞦韆藤上纏滿了各式各樣的花。
滿滿站在鞦韆前,愣愣地看了一會兒。
「王妃,是不是覺得很美?」侍女問。
「嗯。」
「這可是攝政王親手做的,上面的鮮花也是他早早命人去尋的。」侍女小心地扶著她坐下,「您說,他是不是對您很用心?」
「嗯。」
滿滿緩緩點頭,乖乖地坐下,鞦韆兩邊用手扶的位置還特地用柔軟的皮子裹了,握上去,軟乎乎的兔絨絲毫不會割手,足以見得製作這個鞦韆的人的細緻上心。
「奴來給您推。」
帶著暖意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很是舒服,鞦韆微微晃動起來,滿滿往後靠坐著,雙眼放空望天,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忽然,天上出現一個小點,她直勾勾地看著,張口吐出了兩個字:「貓貓風箏。」
侍女的任務就是照顧滿滿給她解悶,因此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聞聲也抬頭看去。
天空中真的飄飛著一隻貓兒狀的紙鳶,她趕忙附和滿滿的話題:
「是呢,王妃真厲害,一眼就看見了,也不知道是誰,這個季節出去放風箏。不過,今日確實是難得的好天氣。」
滿滿靜靜看著那個紙鳶,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她的睫毛一顫。
「斷了。」
「什麼?」侍女一時沒明白,待抬眼看見那原本飛得好好的貓貓風箏在空中歪歪扭扭地飄落下來,她才懂了。
「可惜,線斷了。」她隨意感嘆一句,卻見滿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紙鳶,福至心靈,繞前來蹲下。
「王妃是也想放風箏嗎?」
滿滿看向她,點了點頭,「嗯。」
她有些遲疑,環顧了一番四周,叮囑道:「王庭庫房中應該也有風箏,奴離開一下命人拿過來,您就在鞦韆上等奴,不要走開,好不好?」
「好。」
得到回應,侍女起身離開。
可就在她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滿滿便站了起來,目標明確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貓貓……」
滿滿嘴裡念叨著,進了一片林子。
她分明看見那紙鳶墜落的方向就是這裡,可是她四周找了找,都沒有發現。
於是她緩緩抬頭……
一個身影坐在樹枝上,垂下的衣擺微微晃動;那張絕美的臉在光與影之間更添絕色,他纖長的手指中把玩著一隻貓貓風箏。
見到樹下的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的眼中划過一絲光亮,他面上露出一抹笑來。
「殷滿滿,好久不見,真沒想到,見你一面這般容易。」
他話音未落,另一邊樹上飛落一道握著刀的身影,如疾風掠林一般朝滿滿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