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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編寫本書的一些說明02

2024-08-24 20:11:48 作者: 王任叔
  退而求其次,只好找印度尼西亞人的歷史著作了。可是這方而著作也非常缺乏。僅有的不多幾本的歷史著作,大部是供中學教育之用的,而且它們所依據的史料,大部分是採用荷人的著作。

  真正經過獨立的研究而寫成的著作,據我所知似乎還沒有出現。我國翻譯的薩努西·巴尼的《印度尼西亞史》大概是一本較完備的著作了。但它一般還是依據荷人的歷史著作采綴編寫而成,在若干章節則補充一些王國的世系資料,成為王族的家譜似的東西,對於印度尼西亞社會的變化、政治沿革並不是很清楚的。有人評價這是一本用民族主義觀點來寫的歷史,這也許是事實,但它卻是在日本占領時代作為大東亞共榮圈內的民族主義的觀點而出現的。在印度尼西亞的三十年代,出現過所謂「新作家」(Pujangga Baru)運動,曾經展開過關於文化問題的爭論。一派正如中國的胡適一樣,主張全盤西億。另一派主張重振東方文化。特別是印度文化。《印度尼西亞史》的作者就是屬於後一派的。也因為重振東方文化適合於大東亞共榮圈的宣傳,作者就被當時的軍政監部所垂青,在軍政監部監督下,編寫了這一本著作。與此同時作者還出版過兩期《東方文化》雜誌。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會寫出一本我們所需要的著作,但這並不是說,它不可能作我們的參考。

  這樣,我只能求之於歐洲人的著作和印度尼西亞以外的別一國的記載了。

  對於古代印度尼西亞的歷史的記載,在我國的史書和其他著作中是和當豐富的。歐洲人,特別是法國人之研究印度支那和印度尼西亞古代歷史的,幾乎都從中國古籍中尋找史料,有些人還同當地所出現的古碑相互對勘,作出一些結論。據這些從中國古籍找尋東南亞各國歷史資料的學者認為:中國的史料都是可信的。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但因為它大都出之於封建王朝的史官或封建文人之筆,我也不能不有所鑑別。從這方面說,我們較之歐洲人需要經過翻譯而再認識中國的古籍記載,那就便利得多了。而翻譯有些還不免錯誤的。克羅姆(N.J.Krom)根據別人的翻譯,說《唐書》記載中在訶陵之東有墮婆登,大概是指東爪哇或巴厘。但不論《唐書》和《新唐書》,都說訶陵「東與婆利(Bali)西與墮婆登」相鄰接,就完全改變了方向了。儘管如此,這些西方人用中國古籍的史料來研究東南亞各國歷史的著作,依然可以作我們的參考和核對。在這方面,馮承鈞做了很多逸譯和注釋工作,對我們史料的搜集提供了不少的方便。

  自十九世紀以來,西方人研究印度尼西亞社會歷史的著作確實不少,萊佛的《爪哇史》,馬爾斯登的《蘇門答臘史》,克勞福特的《東印度群島史》,以至於其它一系列著作,我不是很難搜集到,就是無法遍讀。主觀的能力與客觀的需要之間有一大段距離。因之,我不能不從一些專籍中選擇幾本較少空論更多事實的敘述的書籍作為我史料的依據,然後再參證以其它有關書籍。說得更具體一點,我這本書就是以下列書籍為「經」的:

  (一)荷人范·希克倫的《印度尼西亞石器時代》;

  (二)荷人範·希克倫的《印度尼西亞鉅鐵器時代》;

  (二)克羅姆著、阿里夫·埃芬迪的《印度化時代》;

  (四)荷人弗倫·梅斯著、日本松岡靜雄譯的《爪哇史》;

  (五)荷人斯塔佩爾主編的《荷屬東印度史》(日譯本:村上直次郎、原徹郎合譯:《蘭領印度史》,東亞研究所,岩波,1942年)。

  因為上述這些書籍都比較側重於事實的敘述,可以從中發現歷史發展的一些線索,而不是象有些歷史著作充滿大批的資產階級的議論,卻比較少有史料可以引用。儘管如此,凡是我手頭可以找到的一些著作,也還儘可能相互對勘,作為選材的幫助。

  我認為,歷史應該是集體著作,由個人來進行總是有非常之大的局限性,甚至於偏見和錯誤的。現在,只好不得已而為之,姑且如此作而已。

  其次是對於史料的真偽的鑑別是十分困難的。我國封建王朝有所謂《二十四史》,其中有不少外國傳,在印度尼西亞群島上出現的王國,占了相當的一部分,尤以閣婆、三佛齊為多。其記載大都是把那些國家當作了封建正朝的藩屬來看待的。帝國主義學者,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還利用這些記載來誣衊社會主義的中國為「擴張主義」,但事實表明:中國的封建王朝的政治勢力,除曾經達到過今日越南的北部和中部一些地方和偶然出兵過緬甸上部以外,從來沒有到達過印度支那和群島其它地方。對印度尼西亞,只有元蒙征服中國本土後,一度出兵於爪哇。中國宋代的歷史家馬湍臨早在《文獻通考》中指出過:「島夷朝貢,不過利於互市賜予,豈真慕義而來。」我認為是否出了事情的本質的,這個封建文人儘管還以自居於上國的語氣說出這話,但他確實道酸了當時的所謂「朝貢」,不過為的做生意,為的是促進經濟上的往來。所以,我們對於中國官方史書上的史料的運用,就必須力辭那種「上國」與「屬國」這種事實上並不存在的說法。在印度尼西亞群島的古碑或其它古物的遺蹟中,幾乎沒有東西可以作為中國征服過那些古國的證跡遺留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封建王朝的史料的鑑別必須力辟大國沙文主義的觀點,而對資產階級學者的史料的鑑別就必須力辟殖民主義、帝國主義的侵略觀點。當這些著作公開宣傳印度尼西亞人民的落後與野蠻或公開主張侵略和掠奪的時候,我們是容易鑑別的,就是一個抱有民族主義情緒的人也能揭露出來的;但當他們的確有某些事實根據,而很難予以揭露的時候,民族主義的歷史學者就予以規避和省略,這就不能看出歷史運動的本質來了。例如,在十八世紀末葉,從南蘇拉威西被壓迫而離棄故鄉來到馬六甲海峽一帶尋求生活之路的武吉斯(Bugis)人集團,西方的歷史學者全都把他們稱為「海盜集團」。是的,他們備有快速小艇,並且武裝起來,進行海上貿易,同時還幫助當地一些日趨衰弱的國家,例如在廖內群島的柔佛王國,建立了霸權,他們對有些海上商船也進行劫掠。說起來,真的有「海盜行徑」。但正如馬克思所說:「商業資本……的發展,是和暴力掠奪、海盜行徑、綁架奴隸、征服殖民地直接結合在一起的。」荷蘭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海盜,根本沒有資格把別人稱為海盜。荷蘭向來是在群島地區實行貿易獨占政策的。正是這一貿易獨占政策,激發了武吉斯人的反獨占的鬥爭。武裝走私與轉運,甚至於掠奪荷蘭商船,那不是要求海上自由貿易者和實施海上獨占貿易者之間的鬥爭嗎?正義顯然是在武古斯人的一邊。這就在於怎樣利用資產階級的史料來揭露其本質意義了。這也就是怎樣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來利用資產階級史料的問題了。

  很顯然,由於我學習和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和毛澤東思想的能力還很差,我的工作還不免有很多偏差和錯誤。

  我所依據的一些書籍,比較是側重於事實的敘述的。但事實的敘述總是通過作者的一定意圖而寫出來的,決沒有完全客觀的東西。這裡就有一個誰是主體,誰是客體的問題。舉例來說,《印度尼西亞史》的作者,當他敘述到米南加保的帕德里戰爭和亞齊戰爭時,戰爭的雙方,我們只看到荷蘭方面採取主動進攻一方面,和印度尼西亞人採取被動退卻一方面。儘管戰爭是印度尼西亞人方面處於劣勢而最終遭到失敗的,但是印度尼西亞人在戰爭巾難道沒有主動進攻的時候嗎?事實決不是這樣的。在這裡就有事實的敘述,以誰為主體的問題了。尊重客觀的歷史家在利用央計的時候,如果不注意歷史動力的主人是誰,就必然使自己成為史科提供者的主觀主義的奴隸或俘虜。這一萬史的主體和客體的問題,就不能不涉及編寫者的立場的問題了。

  有些印度記西亞王國反抗荷蘭的鬥爭,我因為沒有其它史料可作對證和補充,因而,在敘述巾還不免只看到荷蘭方面的行動,而缺少即度尼西亞方面的詳細的反抗的行動,這是這本《印尼古代史》的缺陷,在此也必須提到的。

  再次,史料的鑑別還在於相互的對勘或核對。對於這一工作就非占有廣泛的史料不可,我幾乎很難做到,因之也不能做到真正的「去偽存真」的工夫。這裡可以舉出一些例子來談談。

  首先是古代的地名和國名的考證。法國人伯希和同日本人藤田豐八,對這方面做過很多的考證工作。但這些考證往往偏於留存於今天的地名和古代國名的對音的考證。地名的對音自然是重要的考證之一法,但如果不結合地下的發掘或結合古代遺留下來的民族和部族的文化生活來相互參證,是很難確定其真實性的。對於「爪唑」這個名詞的由來,人們一向相信,是由於印度人的取名而得之的。印度人把爪哇稱之為Jawadwipa,dwipa為島,而Jawa為大麥,故即為「大麥之島」。據稱這見之於印度《羅摩衍那》的有名敘事詩中。而紀元二世紀時,有托勒密的地理學家曾說:「大麥島(Jabadiu)土地饒沃,多產金,都銀城(Arg-yre),在國之西極。」但有人認為爪哇既不產大麥,也不產金。這Ja-wadwipa是否指爪哇,是有問題的。這就是從生產物中來論證其名之非由印度人而來。

  可是,在萊佛士的《爪哇史》記載中有這祥一段話:「爪哇這個名字是來自印度大陸的第一批殖民者所給予的,因為他們在那裡發現某種穀類叫做Jawa-wut,那是那裡的古時居民藉此以維持生活的。」而Jawa-wut(Jawa-wut一名Randa Jawa),正確的意義則是稷或黍,並非火麥。但古代的印度尼西亞人是否種植稷和黍呢?我們也沒有證據來證明。但爪哇語中有這一種植物的名稱,而它又不是外來的,應該可以肯定它是爪哇的產物。

  萊佛士還說「可是早於此時,那裡一般都知道是哈臘哈臘島,郎荒蕪之島。或被命名為背登島,即以那裡的肯登山脈而出名的。」

  爪哇在古代被命為肯登島大概是可信的。但「爪吐」這個名稱的由來還是無法解決。而這在萊佛士的《爪哇史》中卻還有一種說法。他認為,遠在歐洲人米來之前,阿拉伯人已經常來群島經商。那時爪哇或爪韋(Jawi)同樣也是指加里曼丹、蘇門答臘、馬來半島。在這群島中還有為蘇拉威西的武吉斯人叫做Jawa-Jawaka的。這就是指馬售古、安汶、班達、帝汶和恩德島等地的。這個Java,Jawa,Jawi和Jaba,這些名稱可能是亞洲人曾經很普遍的稱呼。那裡的居民因為它們離大陸很遠或相互隔離的,所以名之為Jauh,就是遠方或造遠的意思。


  這雖然僅僅是一個「爪哇」名稱的考證。但「爪哇」原是Jauh,即遠方或遙遠之意,似乎也有可能的。正如在四十年代以前我們稱印度尼西亞為南洋群島一樣,在古代則稱之為南海,因而有人稱之為遠方之島,也說得通。中國在三世紀的記載中有諸薄國(又作杜薄),是出產黃金與糧米的。諸薄或杜薄按其記載的方位則在今巨港一帶。在中國史書中的閣婆,則可肯定為Jawa的音譯,而在宋之前則有指今日的爪哇,也有指今日蘇門答臘的。也許由於爪哇是群島文化、經濟、政治的中心,大致在中國宋以後的周婆就專指今日的爪哇了,自元以後則改譯為「爪哇」。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於「訶陵國」的名稱上。訶陵國之在瓜畦那是肯定的。這可由唐義淨的著作作證。而首先指出訶陵之名來自印度的羯陵伽(Kalingga,此名見《大唐西域記》)的,是法國人伯希和。有人並且認為「背日印度移民常以印度古國名其僑居之地,故恆河以東諸地受印度化者,多有梵名,如林邑、占城名占婆(Campa),雲南梵名健陀羅(Gandhara)或毗提訶(Videha),皆其例已。則爪哇之以訶陵為名亦無足異。」但有人提出異疑。認為如此即承認印度人曾「殖民」於印度尼西亞,是對印度尼西亞民族的侮辱,因而提出另外的證據,認為訶陵國乃是Kalang族的國家。

  誠然,在爪哇有卡朗族人,據萊佛士《爪畦史》稱,在古時,他們散居於爪哇各地,過著游浪的生活。按照萊佛士的描述,其風俗習慣和我國西南的某些少數民族極為相似。並且也流傳著象中國書籍中所載的犬戎族之產生的故事。他們以「紅狗」為祖先。這顯然是獵狩部落的圖騰。他們停住下來,建立村落是在很後一個時期。但據中爪哇章加爾梵文碑銘(683年),那裡在當時確已建立了以散查亞為名的國王的王國。可是在碑銘中卻沒有訶陵或羯陵伽的字樣。只明顯地說明自己一族的出身是在象印度那樣的大國。那麼,在中國書籍中這訶陵國之名又何從而來的呢?

  值得注意的是這樣一個傳說,據萊佛士稱:這一族人傳說自認他們是一個變形為狗的頭領和門當·卡穆蘭的公主的不自然結合的後代。我們知道:門當·卡穆蘭王朝是在九世紀末興起而代替了散查亞王朝的。從此,在爪哇的建築藝術中是更多具有本地民族的因素了。因之,是否可以作這樣的推斷:印度人征服了中爪哇的一些卡閉人部落,因而建立了散查亞王朝,但經過兩世紀後,一方面由於印度化的深入,另一方面還由於印度移民或殖民者與當地婦女的通婚而爪哇化了;這使得曾被征服的卡朗人部落終於成為起來禪代了那一王朝的力量之一呢?傳說透過它怪誕的說法米必不包含一定的真實的。如果這樣的推斷可以成立的話,那麼,所誚訶陵國也就是卡朗人居住的土地上的國家了。可是這仍然無法解釋被中國歷史稱為訶陵國時代,卻正是散疏亞王室和山帶王朝統治中爪哇的確切事實。

  這一切,儘管從各方史料進行對勘和核對要真正探索出真實來還是很難肯定的。最多也只能作為一種假說而提出來吧。

  一般說來,有關印度尼西亞的中國史書及其他書籍上的記載是可信的,但如果能同印度尼西亞的本地史料相核對,那就更可靠了。趙汝適的《諸蕃志》記三佛齊有云:「俗號其王為龍精,不敢穀食,催以沙糊食之,否則歲早而谷貴。」有人把這裡的龍精解釋為:「泰米爾語詩及南海故事,閣婆迦島有龍城及注輦王娶龍女生子之事」,純粹看作是神話傳說。但在巨港發現了一塊684年的古馬來語的石碑,其中講到高貴的大統領室利查亞納加征服巨港建立室利佛逝王國的經過。而「查亞縮加」這個詞,最確切的譯法即為「龍精」。這就可以證明其記載的確切,並且還可根據他所說國王「不敢穀食,唯以沙糊(即西米粉或碩莪)食之」這一事實,可推測這一勝利的征服者,必然來自於馬來人部落(因為他用古馬來語發布告)而居住於海岸一帶一個不產稻穀的地方。陽不可能來自於高地或平原肥沃區域盛產稻穀的地方,因為碩我或西米樹是生長在沿海一帶的。又如《宋史》記載1003年,三弗齊的使者「言本國建佛寺以祝聖壽,願賜名及鍾。上露共意,沼以「承天萬壽』為寺名,並鑄鐘以賜。」史涅格爾在對蘇門答臘作了一次考古調查之後寫了一本《在蘇門答臘被遺忘的王國》,曾談到他在穆阿臘塔庫斯發現一些古寺,其中有一寺名「Candi Busie」即「小寺」。實即是「承天萬壽」的對音。這就可見當時二佛齊使者不過以自己所取的寺名,請中國皇帝飭人予以書寫,因而在以「承天萬壽」的音譯付之並賦予以一定的意義。這看來好象無關於歷史大事,但由此可見,兩國往來是完全屬於平等友好往來的關係,不過封建王朝的史官以一種自我吹噓的筆調錶現為自大狂而已。這就有關於歷史的真實了。

  此外還有其它很多例子,我們不再縷述。

  可是凡是所有記載都要從印度尼西亞的原始史料中予以對勘與核對,這是完全做不到的事。但據此而推論,有關印度尼西亞的中國史書的記載,一般是可信的。這樣的推論大致不至大錯。


  最後,還須談一談史料之間的「由此及彼」的聯繫問題。比如有人說,某些地區文化的共同卻不能說它們就是同一民族或同一種族集團。這在今天交通十分發達的時代確實是如此的,即在中古時代,海上交通也已相當發達,也是如此的。但在古代,某種特定文化的傳入是否可以意味著與某個種族集團或民族的移入有關呢?不少的歷史學者認為印度尼西亞自新石器時代起直到銅鐵器時代止,先後從印度支那移來了原始馬來人和次生馬來人的各種族集團。這不僅由於他們的語言和印度支那一些種族集團,

  例如孟——高棉人,有共同之處(例如在柬埔寨有不少地方稱作磅清揚、磅帕拉沙、磅士卑。這裡所謂磅,即Kompang,就是印度尼西亞的Kampong,即社會的基本單位村落),而且還由於他們的生產工具,石器和銅鐵器是屬同一型制的。因之,在古代文化的輸入常常伴之以種族集團的移入,似乎是可信的。我們就不能以今天的情況來全面概括古代的情況了。

  在印度尼西亞歷史中最成為問題的便是印度人有沒有侵占過印度尼西亞的土地,建立過印度人的王國。有些歷史家指出:這是荷蘭人故意誇大的,為的是表明印度尼西亞社會的落後,表明荷蘭人的侵略和殖民也是合理的。我認為侵略者永遠是不義的,被侵略者永遠是正義的。荷蘭人儘管有誇大事實的作法,例如把自一世紀以來直到十五世紀為止的歷史時期統稱之為「印度時代」,如克羅姆之所為,但以三世紀為界限,印度尼西亞的文化顯然呈現出兩個不同的系統,即三世紀以前是屬於印度支那系統的文化,而三世紀以後則為印度的婆羅門文化或佛教文化。這一事實是誰也不能否認的,而且也沒有人否認過。自然,在三世紀時印度尼西亞人已能製造巨大的海船,即所謂「舶」。中國的海船,抑所謂舶的製造,看來也是從印度支那那裡學習來的。在段氏的《說文》中就沒有「舶」字,而在三世紀店一些詞典中才出這個「前」字。「舶」也就懸印度尼西亞語中的Perahu的簡譯,看來這是可信的。因之,在這樣的時候,文化的移入未必就件之以民族集團的移入了。但印度文化對印度尼西亞人的滲透如此之深,說當時沒有相當數量的印度移民入境是不可想像的。

  移民之入境未必就如今日意義上的殖民侵略。可是在印度尼西亞確實出現了用印度的拔羅婆字體書寫的宣布征服了土地或部落的梵文碑銘,我們又將作怎樣解釋呢?印度尼西亞人有自己的語言,即今日被稱之為奧斯特羅尼西亞語言。是印度尼西亞人接受了印度文化而建立的王國為什麼不用自己本民族的語言呢?是的,印度尼西亞人的統治者是知道使用自己的語言的,室利佛逝王國的石碑就用的是古馬來語。在東爪哇迪納雅村所發現的大約是750年的石碑,還出現了所謂古爪哇文字,即「卡韋」文。這樣對比和聯繫起來看,能夠說印度人沒有對印度尼西亞殖民過或建過王國嗎?

  不僅如此,就在語言中,還可以看出印度人奴役印度尼西亞人的痕跡。如在印度尼西亞稱呼同伴、朋友或同宗人為Sudara,

  而爪哇三族則稱為吠舍,村落稱「德沙」(desa)等。我從所得的史料中來看,是傾向於印度人勢力移入印度尼西亞後,在各個不同的地方建立過各不相同的印度人王國的說法的。不僅在印度尼西亞,而且在印度支那也同樣出現過這種情況。

  以上是關於這一《印尼古代史》在編寫過程中對史料的選擇和使用等等的困難及方法的意見,也許這意見的本身未必沒有問題的,但我是大所能及地這樣做了。

  (四)

  最後,談一談印度尼西亞的地理環境及其特點。

  印度尼西亞是個群島之國。據稱一共有一萬多個大小島嶼,其中三千多個島嶼是有人居住的。到目前為止已有一億五百萬居民,成為世界上第五個大國。

  印度尼西亞群島分布在西起東經95度,東迄東經140度和北自北緯6度,南達南緯11度的廣闊海域之間。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島之國。它從蘇門答臘西端的沙璜島起,到伊里安查亞東面邊境馬老奇為止,全長4,825公里,幾及赤道線1%。南北的闊度,包括海域在內約計為2,113公里。陸地面積共計有190多萬平方公里,比荷蘭要大47倍多,比日本大5倍,比英國大7倍半。如果把群島的陸地和海洋面積統算在一起,就有935萬平方公里,約略近於中國的全部大陸面積(計960多萬平方公里),較之美國約多150多萬平方公里。

  島嶼的分散和海域的遼闊,這是印度尼西亞這個國家的地理特點之一。島嶼的分散容易造成各個島上居民的孤立狀態,海域的遼闊又造成相互之間交通的困難,這在生產不發達的古代尤其如此。這就使得出於同一的「民族共同體」(或種族集團)的印印度尼西亞民族,由於自然障礙造成的分隔狀態,在各不相同的情況下發展起來,成為語言和文化互異的各族。因而也必然導致了印度尼西亞統一的民族和統一的國家的形成的困難。有時,儘管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強大的帝國,但由於這種地理條件的限制,一遭到外來力量的衝擊或突破一點,也就很容易使統一的強大的帝國遭到分裂,甚至於崩潰。


  但這種不利的地理條件,有時也可轉變為有利的因素。巨大的海船的出現和航海技術的進步,往往是在島國和濱海之國。早在公元三世紀,印度尼西亞人的祖先就知道構造「長二十餘丈,高去水三二文,望之如閣道,載六七百人,物出萬斛」的舶,而且知道利用風力行舟和探索出一定的科學原理。這種海船成為中國製造海船的先導,如果不是由於其他歷史條件所限制,印度尼西亞人也許會很早成為海上強大的民族。

  但另一方面,儘管印度尼西亞的領土是島嶼分散和海城遼闊的,卻也有它互為屏障的統一的格局。

  從西起蘇門答臘,中經爪哇、小巽他群島(現稱為努沙登加拉群島)、塔寧巴爾群島、阿魯群島而與西伊里安(伊里安查亞)相鄰接,這就構成印度尼西亞屏障印度洋和澳大利亞的南部一條線,一條幾乎連續不斷的鎖鏈。而在它的北面,則有加里曼丹大島、蘇拉威西、馬魯古群島同西伊里安的鳥頭半島相鄰接,形成了北面的屏障。這樣,佛羅勒斯海和班達海,特別是爪哇海,幾乎等於是印度尼西亞的「內海」。而爪哇就成為連接東西,統攝南北的中心和「內陸」。在印度尼西亞的歷史發展中,爪哇始終是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決不是偶然的。它對於印度尼西亞的境外,即不是完全敞開的,也不是完全閉塞的,在戰略上有巨大的發縱和收聚的可能性。

  同時,印度尼西亞的島的分散和海域廣闊的另一特點,是有四個大島挈領著其他無數的小島。這就是西部的蘇門答臘(計433,800平方公里),北部的加里曼丹(計539,60平方公里),蘇拉威西(計179,400平方公里),中南部的爪哇(計126,000平方公里)和東部的伊里安查亞(屬於印度尼西亞的為356,900平方公里,包括東部共有771,900平方公里)。作為統一的印度尼西亞的全局來看,它們就是分散在廣闊的海域上的各個獨立的堡壘,而又相互形成犄角之勢。只是馬魯古群島(共139,500平方公里)由於島嶼分散,仿佛形成了一個缺口。這個特點的戰略意義是既可以分散地獨立作戰,又可以共同配合、互為牽制。並且還由於在這些大島之間都有小島累羅棋布,即在遠古的原始交通工具的情況下,也成為人類便於轉地遷移的走腐。但也正由於這個特點,歷史上使各個大島上出現了不少獨立王國(只有伊里安查亞除外),使荷蘭在三百多年的殖民侵略中直到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才能全面地占領印度尼西亞的領土。那種認為印度尼西亞處於帝國主義勢力包圍之中,難於展開反帝的游擊戰爭的說法,是沒有根據的。

  就印度尼西亞在亞洲的整個戰略形勢來看,不用說,它還是中國大陸和東南亞的門戶,居於非常重要的戰略地位。僅從地理構造來說,它是亞洲大陸的延伸。遠在一萬多年以前,即在冰河時代,它一方面是和亞洲大陸相聯接的,而另一方面則又同澳洲大陸相聯接。這也就是印度尼西亞成為人類發祥地之一的原因,同時又成為人類移向澳洲去的原因之一。

  只要把印度尼西亞的海底地形考察一下,就可理解這一秘鎖。據一般地質學家報告:印度尼西亞可以分為兩個不同的異質地槽區。其一為穩定區域,其二為不穩定區域。穩定區域,在西部被稱為巽他陸棚,和亞洲大陸相聯接。它包栝蘇門答臘、爪哇和加里曼將,在冰河時代是相互聯駢的一片茫茫大陸。在東部被稱為薩武陸棚,與澳洲大陸相聯接。自馬六甲海峽、南中國海到爪生海這一區域內,沿蘇門答臘、馬來半島、暹羅灣和沿爪哇海岸以及沿加里曼丹整個海岸,水深僅止40厚,其外層也不出百厚,這是一大片的淺海區域;而在伊里安查亞與澳洲之間的帝汶海和阿拉弗拉海,其水深大部分也只有40一100g。除上述兩區域外,蘇拉威西、馬魯古群島和小巽他群島之間的蘇拉威西海、望加錫海、班達海和西蘭海,水深有在2,000一7,000呼以上的。這一區域被稱為不穩定地槽區。但各島的沿海岸區域都有闊狹不等的儀及百礙的淺水帶。而自蘇拉威西向北達菲律賓群島之間有桑義赫群島周圍的淺水區域相連結,那就是被稱為桑義赫陸橋的地區。菲律賓群島經過巴士海峽與中國的台灣相銜接;台灣海峽與巴士海峽的水深也在百時左右,有廣闊不等的淺水區域。在冰河時代,它們同樣有陸橋相聯繫。因之,整個印度尼西亞區域,自古以來就成為人類或自印度支那半島散布到整個巽他陸棚各地,或自中國南部經由台灣、菲律賓而散布到蘇拉威西及其周圍地區;於是再由印度尼西亞境內散布到澳洲、美拉尼西亞和玻里尼西亞各地的通道。印度尼西亞就此成為亞洲和大洋測及澳洲的人類的走廊。

  就因為印度尼西亞地理具有這一特點,它也就成為屬於尼格羅——澳大利亞大種族系統的美拉尼西亞人、維達人和尼格里多人等種族群同屬於蒙古利亞大種族系統的原始馬來人和次生馬來人等種族群相互鬥爭、分化和融合的舞台。終於由於不斷的遷移浪潮的襲來,種族問相五接觸與融合,從而出現了其基本語詞有共同之處的澳斯特羅尼西亞語族群(或稱馬來——玻里尼西亞語族群)。這就是印度尼西亞語族群、玻里尼西亞語族群和美拉尼西亞語族群的總合。這一澳斯特羅尼西亞語族群同以孟——高棉為中心的澳斯特羅——亞細亞語族群又有親緣關係。無疑澳斯特羅尼兩亞語族群的散布和發展,印度尼西亞群島上的居民是起過重要的槓桿作用的。


  但是也因為印度尼西亞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的頻繁遷移的走廊,這就增加了群島上的社會不安定性。有人研究了玻里尼西亞人的遷移路程,一致結論是:他們是從印度尼西亞的爪哇,或被稱為「長島」和「大島」(可能是蘇門答臘和加里曼丹)遷移而去的。他們也帶去了巨石文化。其年代約在五世紀前後。這就是說,直到五世紀前後,在印度尼西亞境內還有由子外來勢力的侵入,使得它在基些區域發生居民集團的成批遷移。這樣,這個成為「人類走廊」的社會不安定性就不免阻滯了印度尼西亞人的社會正常發展。而分散到各個島上去的居民集團,又往往由於陷於孤立和隔離狀態,加強了社會的停滯作用。

  再次,就印度尼西亞地理環境來看,確實也有它統一的或一致的性格,

  印度尼西亞的領士正位於赤道的兩側。大致有三分之二的領土位於赤道以南。赤道線的熱帶氣候無疑在一切方面影響著印度尼西亞居民的生活,同樣對於社會發展的進程,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我們在上而引用過馬克思關於熱帶氣候和亞洲東部群島居民易於取得生活資料的論述。他指出良好的自然條件往往會變成自然界限,阻礙了人類支配自然的最大發揮的可能性。印度尼西亞的熱帶地理環境,無疑是在歷史上,特別是在產業不甚發展的古代是起過界限的作用的。

  但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不看到:正由於印度尼西班是處在具有良好的自然條件的熱帶地方,這就吸引遠古的原始人那不斷出現於印度尼西亞境內;而當生產工具有了一定改進的時候,例如新石器時代和銅鐵器時代,印度尼西亞也就為農業和畜較業的發展提供極為適合的條件。自古以來,爪哇和巴屬就成為稻穀生產的重要基地。某些高原地帶,象蘇門答脂的帕西馬高原就成為畜牧業最繁盛的區域,直到近代蘇門答臘的巴塔高原和蘇拉威西的托拉查族地區,都還是大牲畜出口的重要基地。同時,還應該看到,由於熱帶地區易於獲得生活資料,就使印度尼西亞各部落和各部族,在反抗外來侵略勢力的鬥爭中易於保存自己的力量和具有持久的戰鬥力。這也是為自十七世紀以來印度尼西亞群島上各部落反抗荷蘭勢力的深入的鬥爭所證明了的。

  印度尼西亞地理環境的另一特點,就是它為火山山脈所圍繞。就印度尼西亞的山系來說,它的一支是緬甸的阿拉干山脈向南延作的繼續。這一山脈到達蘇門答臘的西北沿西側印度洋海岸,向東南延展,即所謂已里數山脈。越過巽他海峽突起了喀拉喀托火山,於是向東延伸到爪哇。在爪哇的山脈,也大都靠印度洋海岸一邊,靠南部土地上延伸,但往往在島中心升起二、三千米的高峰,形成了許多高原,當這一山脈進入於巴厘、龍目、松巴哇、佛羅勒斯等小巽他群島中,於是折而向北,描成弧形,通過班達海,從布敦島而進入於蘇拉威西,走向北部的米那哈沙,再進入柔義赫群島而達菲律賓群島。這一系列山脈,都是火山山脈。除蘇門答臘還有12個活火山、爪哇還有23個活火山外,還有不少的活火山和死火山。固然,火山的爆發往往會帶來巨大的災難,但由於火山噴爆出的灰壤,對農作物的生長和繁茂是有巨大意義的。再加上熱帶氣候條件,一年之中幾乎有半年雨季,更可以大大促進農業生產。如果印度尼西亞徹底消除了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所加於人民的禍害,人民就將能從一定的勞動中獲得加倍的收穫,而成為亞洲的農產物的「天府之區」。

  除上述的火山山脈的網帶以外,還有一支山脈是從中國雲酶高原,經泰國、馬來亞越海而延展到新及(Singkep)、邦加、勿里洞,再向東北而進入於加里曼丹,在加里曼丹境內形成一個K字形的縱斷山脈,把它分隔為西南、東南和北部三個區域。這一系山脈不是火山山脈。但大都擁有半富的礦產資源。馬來亞和新及、邦加、勿里洞都擁有豐富錫礦。加里曼丹則擁有大量的石油和煤炭的礦藏。就現有的開採情況來看,加里曼丹和蘇門答臘是印度尼西亞的最重要的兩個石油產地。其未被勘察發現的礦產資源是很難估計的。可以說,在印度尼西亞還有大批未經開闢的處女地,加里曼丹和伊里安查亞這兩個大島就是突出的例子。在那裡的地下資源,不少人認為是多種多樣的。

  就印度尼西亞地質年代看,以第三紀新生代的地層分布為最廣。這同馬來亞和印度支那以古生代、中生代的地層為主而第三紀新生代的地層較少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照。所以在蘇門答臘北部和中部的中心地帶,爪哇的西南部、中北部和東北部,加里曼丹的西北沿海地帶和東西沿海地帶,含油的第三紀層是非常廣泛的。在五十年代,印度尼西亞石油生產就達到800萬長噸。自古以來,印度尼西亞又以出產金子而聞名。蘇門答臘被印度人稱之為「黃金之島」。被中國歷史家稱做文郎馬辰(即今日的馬辰)也以產金而聞名。此外據現有發現和開採的,除石油和錫外,還有金、銀、錳、鎳、銅、鐵、磷鐵、煤炭、金剛石、硫黃,以及在伊里安查亞發現了鈾礦。儘管鐵和石炭在今天還很少開採,煤炭的質量據說並不太好,但如果加以大力勘察,估計會有更大更好的煤炭及鐵的基地發現的,特別是在加里曼丹和伊里安查亞這兩個擁有大量處女地的大島上。我們可以預言,人民的印度尼西亞是有完全建立起一個現代工業大國的無限可能性的。

  印度尼西亞群島雖然地處於熱帶赤道線上,但就各島的地形結構來看,是具有相當的複雜性和差異性的,特別是大島如此。它們大都是脊樑山脈、高原或山間盆地和廣大的低地平原結合起來的。這些高原和山問盆地,氣候就同低地平原不同,它們有亞熱帶和溫帶性的氣候。這就帶來自然產物和農作物的多樣性。這些高源,象蘇門答臘的托巴(Toba)高原,就是巴塔人的畜牧業的基地。巴東高原及其山間盆地就是米南加保人的稻作農業的最發達地區。帕西馬高原在巨石文化時期就大大發展了商牧業。在爪哇則有蘇甲巫眉高原、展玉高原、萬隆高原和牙律高原。在這些高原地帶,自古以來就是為人類所居住的。在萬隆高原的一個古湖沼鄰近地區就散布著上萬件的中石器時代的石片文化。同時,在這些高原的山腰坡上還開闢了無數的梯田。這種梯田耕作看來是銅鐵器時代就開始了的。此外象中爪哇的迪延高原,是印度的濕婆教的聖地之一。馬吉冷高原則是爪畦王子蒂博尼哥羅反抗荷蘭的主要根據地之一。在東爪哇的瑪琅以及其東的一些高原和山間盆地,還是古代爪哇巨石文化的集中地區,尼見自古以來那裡就是適合於人類居住的地區。而到了近代,它們幾乎成為反抗荷蘭的鬥爭最激烈和持續最長久的區城。此外象蘇拉威西的西南部和中部的一些高原和山間盆地,自中石器時代以來就有人類居住,巨石文化也在那一帶散布。面托拉查人的畜牧業一直保存到近代,那裡也成為印度尼西亞大牲畜輸出基地之一。加里曼丹的內陸山地和高原和伊里安查亞脊樑山脈的兩側地區,更是達雅克人和巴布亞人得以保存他們的族人,而不致中斷的故鄉。

  在高原地帶往往存在著滋泊。在這些湖泊地方不僅是自古以來就有人類居住,而且也有利於農業等的發展。其中象辛加臘湖是米南加保人的發祥地之一,托巴湖是巴塔人的發祥地之一。托巴湖是印度尼西亞最著名的湖泊,它座落在群山環繞之中。它的面積有1,130平方公里,湖岸線長達290公里,最深處達450米,湖面在最高處為海拔905米。有豐富的水落和落差,有供水力發電的最大可能性。

  除東部有些海洋性的多山島嶼外,大島中都有廣闊的低地平原,這些低地平原的特點,都是延展在山脈的內側,即延展在向「內海」區域的。蘇門答臘的東北部和南部的廣闊的低地平原是向馬六甲海峽展開的。加里曼丹的K字形山脈下的低地平原,其中西南部和東南部兩大平原是向爪哇海展開的。爪哇的低地平原也大都面向爪哇海的北海岸一邊。平原不多的蘇拉威西,其西南部則面臨佛羅勒斯海。我們說,印度尼西亞雖然是個群島之困,卻也自成一個統一的格局:大島的低地平原之向「內海」擴展也是這一格局的特徵之一。

  這些平原大都是低平而廣大的,擴展在山麓與海岸之間。有些大平原臨近海岸部分是濕潤的沼澤地帶,盛產紅栲林;而其內側則為淡水的沼澤,更向內陸則有繁茂的原生林。蘇門答脂某些地區和加里曼丹的大平原就是如此。這種低地平原種植物生長特別迅速,因為氣候炎熱而土地濕潤。白從橡膠種植輸入以後,就大批地利用這些平原。印度尼西亞的重要出產之一的椰於,它的椰樹也大部利用這些低地平原的上地。自古以來,這些低地平原也就是王國的建都所在地,而現在印度尼西亞的大城市,大部分也都是建立在沿海岸的平原上。這怡也是群島之國同大陸國家不同之點。沒有或缺少內陸的城市而更多的是海岸城市,這往往會導致國內或島內的統一市場形成的困難,而使社會相互隔離開來。以爪畦和蘇門答臘相對比,爪哇的古代城市一般都在內陸,而蘇門答臘,象室利佛逝(三佛齊)則建立在海岸平原,兩地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就有顯著的不同。內陸都市是更能在經濟和文化方面積集自己的力量的。

  在這些大乎原上都有大小河川曲折地流貫著,所有大的江河也都是流向「內海」的或「內海」的江灣的。因之,蘇門答臘和爪哇的河道都是向北流貫的,而加里曼丹的河道則又大都向南或向東南流貫的。這些大河和江灣,在印度尼西亞的歷史上起過特殊的作用。很多古代的王國都建立在河川暢通和便於停泊的江灣的臨近地帶。據稱,四世紀出現的古戴王國,就建立在東加里受丹馬哈坎河的穆阿臘卡曼地方。大約同時出現的補羅那跋摩所建立的王國,也在西爪哇芝塔隆河以西的不遠地區。而著名的室利佛逝王國,就建立在南蘇門答臘的穆西河口的附近。其所以如此,大概是由於島國的河口與江灣更便利於外來勢力的侵入,也更便利於對外貿易的開展。

  但互大的河流對於農業的發展和人口的繁殖是起著重要作用的。爪哇的梭羅河流城不僅是人類發祥地之一,而且也是古代爪畦文化發展的中心。爪哇的布蘭塔斯河流域則對麻喏巴歇王朝的經濟繁榮起過巨大的作用。而在印度尼西亞歷史上出現的象室利佛逝(三佛齊)和麻喏巴歇這樣強大的帝國也往往以占領它其島上的位於河口和江灣地區的小國或部落,而擴大其統治權力的。

  所以這些河口和江灣,對印度尼西亞說來,既是古代的外來勢力和近代的殖民勢力入侵的基地,又是先進的文化傳布和商品流通的要地;既是強大帝國統治各個島嶼的據點,又是形成今天印度尼西亞群島的統一的國家和民族的重要據點。這一切也都表明這些河口和江灣在歷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

  前面已提到,印度尼西亞群島是中國大陸和印度支那的前哨,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地位的。在西方資本主義產生的前夜,西方殖民主義勢力開始侵略印度尼西亞群島地區,它不僅成為西方資木主義侵略亞洲的基地之一,而且為東南亞和中國大陸敞開了門戶。中國和東南亞各國先後淪為半殖民地和殖民地是以印度尼西亞群島之淪為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為前提的。歷史就是這樣地指明了印度尼西亞的戰略地位的重要性。歷史也就是這樣地把亞洲大陸的人民命運同印度尼西亞的人民命運聯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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