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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編 封建社會(十世紀至十七世紀初)

2024-08-24 20:13:20 作者: 王任叔
  第一章

  十世紀的印度尼西亞

  第一節三佛齊的擴張

  (原稿遺失)(作者在晚年時燒掉了此章。)

  第二節馬塔蘭聯合王國(墨棠)的興亡

  907年的巴利通碑銘所列的散查亞王朝的國王世系表是濕婆教王室而不是山帝王室,這一點是可以背定的。但它把散查亞所建立的國家命名為馬塔蘭王國,那是在這碑銘以前的任何碑銘上所沒有看到過的。這顯然是巴利通他們把自己所創立的國家追加到散查亞王朝上去,以表示自己的正統性和合法性的做法。

  人們研究了十世紀開始的爪哇歷史,認為這一世紀的前30年的圖景較之九世紀的有顯著的不同,不僅在文化藝術方面充分表現了爪哇本土的特色,而且在政治組織和社會措施方面和前一世紀也有極大的不同。人們還驚奇於自巴利通王以來所有各個國王的名字還和各個群島的地名相聯繫。就以巴利通(Balitung)國王的名字來說,使人不能不同勿里洞(Belitung)這個島名聯繫起來,第三代王是土洛棟(Tulodong),使人不能不聯想到今日的蘇門答脂巴塔高原的塔羅洞(Tarutung)這個地名;第四代王瓦瓦(Wawa)曾經被稱為臘凱·松巴(Rakai Sumba),而聖名則又稱為室利·佛逝洛卡納穆吞加(SriWijayalo-kanamottunga),與今日的松巴島和當時的室利佛逝國的名稱相聯繫。還有使人深思的,在今天的南榜州內有一條本貢邦河,中段河道曲折處出現了兩個地名,即馬塔蘭鳥迪和馬塔蘭希利,即馬塔蘭上游和馬塔蘭下游。這顯然表明曾經有個馬塔蘭部落居住在這本貢邦河中段流域,並劃定「上游」和「下游」為界。它和以馬塔蘭作為港口名稱是有不同意義的。人們不能不想到在室利佛逝和山帝王朝結成同盟的時代,有多少戰俘和奴隸從室利佛逝運到爪哇,來建築象婆羅浮圖那樣宏偉的佛塔的事實。由於這一事實,有多少戰俘、奴隸、公社社員從自己的部落、島嶼和故鄉集中到中爪哇來。我們把帕塔潘看作奴隸起義者的首領就是基於這一事實的。而現在巴利通所建立的馬塔蘭王國又開創了一個新的局面,共問的發展和經過又是怎樣的呢。

  從我們擁有的有限的一些直接的和間接的資料,我們看到自九世紀三十年代以來,在中爪哇至少展開了三次運動和戰爭。

  第一次可以說是帕塔潘為首的奴隸起義,我們在824年的卡朗德納碑銘上可以看到他劫持了山帝王朝的徵跡。到了832年,我們又在葛都原野,看到通向西爪哇的甘達蘇利村的大岩上的刻文,帕塔潘宣布了統一中爪哇。但到850年,我們在伯羅碑銘上卻看到了他在皮卡坦王統治下,獲得了一塊多隆艾爾村的自由土地區。看夾這一奴隸起義是失敗了。

  第二次看來是由東爪哇發展過來的一次「聖戰」運動。這運動的擔當者是昆巴約尼教團。我們應該首先記住,這個昆巴約尼名字的出現是在760年的迪納雅碑銘上。迪納雅在東爪哇瑪琅的西北面。也許由這一個濕婆教寺院所影響的當地居民,已經長期信仰了被命名為昆巴約尼的阿加斯查,因而這個昆巴約尼不僅是一個教團的名稱,也有可能變成為部族或民族的名稱,我們在普蘭巴南平原的東面,也許就是在拉圖巴卡高原地方,發現一塊古爪哇語的碑銘,時間被鑑定是在856年。在這碑銘中報導如何擊敗了當時的山帝王朝的末商巴拉普特臘王子,並且希望要建立一座象後來拉臘戎格朗那樣的巨大的濕婆教寺院。這個勝利者的名字是查蒂寧格臘。這顯然是一個宗教領袖的名字。有人認為那時正是散查亞王室的皮卡坦在位的時候,也就把查蒂寧格臘看作是皮卡坦。但是正也是在拉圖巴卡高原上,有856年至857年初之間的三座林加碑。從用古爪哇字來寫梵文語言的這些碑銘看來,是為慶祝勝利,豎立林加,舉行祭典的。建立林加的是昆巴亞。看來,這個昆巴亞也就是前一爪哇碑銘的查蒂寧格臘。到了863年,這個昆巴亞,或昆巴約尼卻保有了瓦拉英的自由土地區,而被名為臘凱·瓦拉英和蒲·昆巴約尼了。這就是863年比林石碑上所談到的。它是用梵文和古爪哇語相互間出的石碑。碑上還講到同其他人關於土地的爭執,我們已在前面談到。這就可以看出,當時這一運動的領袖昆巴約尼在打敗山帝王朝末裔巴拉普特臘後7年,已成為瓦拉英部落或地區的臘凱了。看來他也成為皮卡坦王的一個屬下。不論從這一運動的首領的名稱上看,或者從他們碑銘所使用的文字和語言上看,它同東爪哇的建立迪納雅石碑的家族是有聯繫的,所以,我們可以看出這是東爪哇濕婆教的一個教團或氏族的勢力向中爪哇伸張的證跡。

  這一教團運動無疑增強了濕窶教的散查亞王朝的政權,促進了王族奴隸主莊園的發展。轉過來,它又增加了奴隸主莊園制和以農村公社為基礎的部落之間的矛盾。於是發生了第三次的革命運動,這就是由巴利通領導的推翻散查亞王朝的鬥爭。


  第三次是巴利通領導的運動,或者可以名之為人民運動。這主要是以各部落聯合為基礎,有廣大的城市貧民,公社社員,包括當時出現的某些職業公社以及某些商業貴族參加在內的人民運動。這一點我們在以後巴利通政府的組織和其他社會改革措施中將會加以說明。也由於這一運動包括了各個階層,其中還有某些部落領袖和商業貴族之類,並且又是同樣受到濕婆教宗教信仰等等的限制,它既具有一定的帶命性,但也有一定的保守性,鬥爭卻以一種特殊形式轉移了政權而結束的。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他們鬥爭的經過吧。

  那塊來自葛都的907年石碑,既登錄了前一王朝的世系,也登錄了巴利通王自己的名字,稱號是臘凱·瓦土庫臘。人們認為這個世系不是很完備的,因為中爪哇有一塊892年的銅牌敕令,上面提到提溫達臘(Dewendra,實即Dewa indra的合成語,即因陀羅天),大君主臘凱·利穆斯(Rakai Limus),而有關臘凱·利穆斯的另一個證件則發現於東爪哇辛加沙里地區。因之似乎可以推斷:臘凱·利穆斯是東爪哇巴利通王國的先驅。

  有關巴利通王的石碑和證件接年代次序可以編排如下:

  一、在東爪哇威利斯山的東面的比南皮坎區附近山丘上,有一塊879年的石碑。碑銘只在一片十五世紀的混亂的譯文上留下一些殘跡:巴利通王被稱為巴利通·烏吞加提(BalitungUttungadewa),這時候,他還沒有臘凱稱號。

  二、有一塊大約來自東爪哇的902年的銅牌,在那上面,巴利通王被稱為臘凱·瓦土庫臘·迪阿·巴利通(Rakai Watuku-ra Dyah Balitung)。「臘凱」顯然是一個地方長官的稱號。瓦土庫臘大概是村莊的名字,現在在這個地區還有叫做瓦土基臘的村莊。大概在這一年,他接受了中爪哇散查亞王朝的分封,成為一個區域或部落之王或首腦了。他有個聖名,叫做伊濕婆羅羯舍沃察瓦吞加(Iswara Kesawotsawattungga),也是在這一年,散查亞王朝分封了一些達官要人。人們在巴臘登加的石碑上就看到刻著這種獎勵。

  三、有一塊903年的銅牌,講到禾諾吉里的渡頭。禾諾吉里在梭羅河的上游,可能是當時從威利斯山區域經過波諾羅戈、梭羅南部平原而進入於日惹區的普蘭巴南平原的必經之道。在那銅牌上,巴利通除本名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達摩達耶·摩訶·商菩(Dharmadaya Maha.Sambhu)。

  四、在東爪哇勿里達地區一座刻著象鼻神的石碑上也刻著巴利通的聖名。這個聖名和902年的銅牌上的聖名差不多相同,叫做伊濕婆羅羯舍婆·沙馬羅吞加(Iswara Kesawa Samarottung-ga)。

  五、在中爪哇葛都發現的一塊907年的銅脾上,那聖名又和903年銅牌(即上述第三項)的聖名是相同的,也叫達摩達耶·摩訶·商菩。直到907年葛都石碑上出現了散查亞王朝世係為止。這個被稱為臘凱·瓦土庫臘的迪阿·巴利通,似乎因為和散查亞王室通了婚(石碑上講到這一點),也就即了王位,並且把這個國家稱之為馬塔蘭。

  從上面記錄的情況來看,這個稱為迪阿·巴利通的人不能不說是相當神秘的人物:常常更換自己的聖名。所謂聖名,那是同宗教的祭儀有關的。是否可以作這樣的設想:他在到了一個部落時候,舉行了群眾集會和舉行宗教祭儀時就有了一個聖名。在印度尼西亞的部落和村社裡是長期地保持著原始民主制的傳統的:

  一個部落或一個村社的大事,往往公決於公會廳的大廣場上。這自巨石文化時期以來一直保持到近代。因之形成了國家上層機構的專制主義和部落下層的原始民主主義的矛盾的結合。而在古代,這種集會總是同宗教祭儀結合在一起的。這個木名為迪阿·巴利通的人,各地散布著相互不同的聖名,看來多半是由於上述這種情況發生的。

  其次,值得注意的,在898年的石碑上,他還沒有臘凱的稱號,但從他「烏吞加·提婆」這個名字看來,他顯然已經是一個宗教界領袖,或者已成為部落的首腦人物了。這塊石碑是在威利斯山東面的一個丘陵上發現的。威利斯山在諫義里和茉莉芬之間。前面說過在諫義里地區有一部分伍郎吉的僧侶們建築了一條哈林津河渠,而將凡為河渠所灌溉的農村都劃為自由土地區,這是784年的事。因之,濕婆教也傳布到威利斯山區是不足為奇的。

  但正如有人指出,巴利通這個名字是可以同勿里洞聯繫起來的。這更使我們想到:早已被人指出的甘達蘇利碑銘中的領袖,很可能就是戰俘或奴隸的後裔這一事實。巴利通是否也是這樣的人物呢?他的父親或者還參與過帕塔潘在832年的鬥爭,失敗後,逃避到威利斯山落戶,因而他也受到了這一次鬥爭的影響?一個貧窮的農民的兒子,或一個流浪者出身的人往往為某些宗教教團所扶植和吹捧,這樣的事例,在印度尼西亞歷史中也並不是偶見的。十三世紀建立辛加沙里王朝的肯·昂羅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巴利通是不是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崛起的呢?


  但不論怎樣,由於他崛起於東爪哇,威脅了當時中爪哇的散查亞王朝,幾年後,就被封賜為臘凱,成為瓦土庫臘的首長。但他似乎還向中爪哇發展和伸張,終於在907年正式奪取了散查亞王朝的政權。在他的背後,看來是有很多部落、教團以及各階層人民支持的。他之得以繼散查亞而為馬塔蘭國王,可能還是聯合起來的各部落首腦推選的,因為他在位並不長久,到了915年,已由另一個國王統治著了。這個國王就是在905年巴利通的一道命令中被冠之以落信連·伊·希諾(Rakryani Hina)的人。這個稱號很可能就如中國史書中所說的副王。而他自己呢,似乎已退居為一個部落的首領了。人們在泗水附近惹棟地方得到一塊損壞得很厲害的銅牌,在銅牌上,他已沒有國王的稱號而改稱為哈路(Halu)或加路(Galu)了。

  馬塔蘭王國的第二代王就是在905年巴利通的敕令中號稱為落佶連·伊·希諾、906年稱為馬帕提·伊·希諾(MapatihiHino)、907年稱為馬哈門特里·伊·希諾(Maha-MantriiHino)的達克夏(Daksha)。達克夏是簡名。全名為達肖塔馬·巴胡巴查臘·普臘提帕夏克薩亞(Dakshattoma BahubajraPratipakshaksaya)。他在915年以國王名義頒布過一道敕令。這一救令是刻在辛加沙里的石碑上的。另一塊銅牌也載著他的敕令,是在日惹-核羅區內發現的。此外還有一塊處理有關中爪哇事務的銅牌。可見這位國王的權力是達到中、東爪哇兩地的。據稱從所發現的證件看,在達克夏統治時代,不論東爪哇和中爪哇都很繁榮。但馬塔蘭的政治重心似乎還放在東爪哇。這有一塊大概來自普蘭巴南的石碑可資證明。那石碑不用塞迦紀年,而用散查亞王開國作為紀元。石碑不是國王頒布建立的,而是由三位高級官吏建立的,時期是在達克夏王統治年代。碑上文句不易讀懂,大致是寫著:神聖的石碑來自自由土地區,那自由土地區是為表示對高貴的散查亞前王駐蹕之所的尊敬的。就在這石碑上留著散查亞的紀年。儘管以後達克夏依然沿用塞迦紀年,但這件事卻有深刻的意義。它是同巴利通必須把自己的世系接續於散查亞王室之後的意義是一樣的。大概馬塔蘭王朝主要是東爪哇向中爪哇勢力發展的結果,而在中爪哇,散查亞王室和那些依附這個王室而興起的奴隸主們的勢力是並沒有削弱的。巴利通這樣做不僅表示自己的正統性和合法性,也是安撫這些奴隸主們的;達克夏時期出現這種散查亞紀年的石碑,不是出於達克夏的命令,而是三位高級官吏建立的,這不僅表示對散查亞王室的懷念,而且是表明為保護自由土地區制度(即奴隸主莊園制)的一種示威。這實際上是預示了巴利通王朝在中爪哇統治的不穩。

  據稱,在巴利通和達克夏時期是普蘭巴南最後一系列建築時期。入們考察了這些建築的技術和風格,肯定是屬於第十世紀開始時期的。這些建築物不僅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而且還反映了當時王國的政治結構。我們也在這裡簡述一下。

  有兩個寺院是屬於佛教的,這就是普勞散和沙濟萬。最大的建築是屬於濕婆教的,這就是拉臘戎格朗。

  普勞散寺院由於它的奇特而引人注意,地方很是狹窄。普勞散和沙濟萬兩座寺院各有三個房間,每一房間的靠後都有座壇同供禮拜的佛像。房間外面的壁上有浮殿畫像。刻著一個國三和王后,他們穿著兩層衣著,還有帶著武器的隨從。此外還有高級佛教大師,一個大師由一個托著頂傘的人伺候著。有一個戴僧帽的和尚,九個婆羅門徒。這些大師們大概是主持寺院建立的人,其他還雕刻著世俗的高級官吏。應該說,這一切都反映了佛教王國山帝王朝沒落的景象。但不能說,社會上信仰佛教的,追念山帝王朝的勢力就完全衰落了。

  拉臘戎格朗的建築恰恰相反。它是一座巨大的複合建築物。中間是三座正殿,四周用圍牆圍了起來。三座正殿中,正中的是濕婆神殿,左右分別為婆羅摩神和毗濕奴神。三座正殿外又加建了別的大廈,作為寺院的一部分。走廊的壁上刻著《羅摩衍那》的故事畫。三座正殿正中的一座,石像下有個石坑,一部分已用作貯藏骨灰,另一部分還空著。這就可以設想,它們還同佛教寺院一樣,是馬塔蘭國王作為陵墓用的。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圍牆外建立了許多小寺院。據稱,這樣的小寺院有190個之多(一說156個)。人們曾以在巴厘由古代保存下來的寺院建築格局來推測這一複合建築的意義。在巴厘每一個大寺院的周圍一定要分別建立一些小寺院,以表示各個鄉村圍著一個作為政治中心的城市。這些小寺院都是獨自經營管理的。因之,可以說,拉臘戎格朗的正毀及寺院是屬於王國的,即王國的中央政府的;而分別建立的寺院屬各地區土邦或者是某些農村公社的。人們都認為拉臘成格朗的建造是濕婆教王國用來對佛教山帝王朝所建立的婆羅浮圖相競賽對比的。但我們卻認為這一寺院的建築正是表明馬塔蘭王國是由各地區土邦(或部落)及其所屬的村社聯合起來而建立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副王制就是部落的兩頭首長制的衍變;這個國家的國王並非是世襲的,國王年限不是終身制的。這都說明,作為中央政府的首腦——國王,分明是由各部落推選的。我們說過,《新唐書》有關訶陵的記載,還夾雜著十世紀以後的事。比如說:「山上有朗車野州,王常登以望海」,這顯然是在八世紀散查亞王時代的事。所謂「卑野州」也就是迪延高原,「朗」可能是「Langah」的簡譯,為巨大之意,正如「婆魯師」也被稱為「朗婆露斯」一樣。所謂「登以望海者」不過是國王對迪延高原聖地的朝拜而已。但「其祖吉延東遷於婆露伽斯城,旁小國二十八,莫不臣服。其官有三十二大夫,而大坐敢兄為最貴」云云,則顯然是指馬塔蘭王國建立以後的事了。其中所謂「旁小國二十八,莫不臣服」者,事實上正說明這個國家或者由28個部落聯合起來建立的。所謂「大坐敢兄」即Datu Kanjeng,意即「達圖閣下」,是指部落的首腦的。就因為這個國家是由各個部落聯合建立的。部落首腦——即Datu或稱Ratu的地位是最重要的,這也就是「而大坐敢兄為最貴」的實質。所以無論從拉臘戎格朗的建築構成看,或從中國歷史的記載看,馬塔蘭王國是中、東爪哇各個部落聯合組成的。它是爪哇土著部落勢力上升的表現。正因為如此,在文化藝術表現上也充分反映了爪哇本土的特色和傳統的印度文化藝術有所不同。人們考察了拉臘戎格朗的建築藝術,認為它表現出無限豐富與闊大的氣魄。雖然它在各部分的統一方面表現出印度藝術的旨趣,而在裝飾的構成和風格的細部構成方面有它自已的充分發展的特色,它給印度尼西亞藝術因素以更廣闊和更自由的境界。它基本上是應該屬於東爪哇藝術範疇的。這一切從某一意義上說,則是印度尼西亞民族文化藝術的復興,是印度尼西亞各部落的本土文化傳統向統一的印度尼西亞民族文化邁進的第一步。這正也是當時馬塔蘭王國在政治上是由各部落聯合起來的歷史事實在文化藝術方面的一種反映。

  拉臘戎格朗為達克夏時代的建築物大概沒有什麼問題。人們在這寺院的附近找到一塊石碑,銘文上提到這一座寺院是一個來自東爪哇的統治者發願建立的。這塊碑銘廣泛地講到那個時代的宗教,以及社會關係中各種情況,顯示出東爪哇和中爪畦的不同。可惜我們沒有看到這一碑銘,很難作出正確的評價。但兩地發展的不同則是顯然的。其特點是中爪哇的印度傳統已經衰老了,腐朽了,東爪哇則已不再把印度傳統看作是神聖的了,它以本土生長的力量而代替了衰老的印度的傳統,這正是一種民族復興的表現。

  由於兩地情況的不同,這也產生相互間的矛盾和衝突。從一些證件看來,馬塔蘭的統治者對於某些奴隸主莊園勢力是採取抑制政策的。有一塊沒有年代的銅牌救令講到,達克夏王對878年由一個國王早已作出的判決的有關事件予以改革。那國王是葬在帕斯提卡的。這一改革是關於溫堂馬斯聖殿和對哈里占達納神聖的禮拜儀式的。一個後繼的國王,改變了以前國王的決定,而且是涉及於宗教事務的,這就說明:一、國家政權對宗教事務的直接干預;二、所謂僧侶奴隸主莊園的自由土地區決不能獨立於政權之外,象個獨立小王國似的自由行事了。這就是件很重要的措施。

  大概這一改革沒有徹底解決,到了919年,有關方面對馬帕提·伊·希諾提出訴訟,這個馬帕提·伊·希諾就是做出上述的改革決定的人。但當時的國王.卻已不是達克夏了,而是土洛棟王。這個國王似乎要進一步控制宗教界,組織了一個官員會議。有一塊碑銘講到這個國王的事。從這塊碑銘同其他證件合起來看,有一個官員會議處理著迪延高原這個聖地上的宗教事務,而土洛棟國王還曾經是通延高原聖地的官員會議中的一員,並且還把一個寺院劃歸給迪延的官員會議管理。這一切不僅說明馬塔蘭國王要對中爪哇事務真接採取措施,而且是表明馬塔蘭政權要直接控制那個作為奴隸主莊園的代表勢力。

  上述這些舉措也充分表明了部落勢力對奴隸主莊園勢力的衝突和矛盾。

  有一塊是屬於土洛棟國王的銅牌敕令,它是從一串的銅牌中發現的,可能是來自中爪哇。這塊敕令是講到關於一塊自由土地區的。這塊自由土地區,在國王父親墓地附近。在記載中便涉及到國王對這塊自由土地的權利問題。為解決這問題,記載中說明:山地由於需要可以由國王來劃定界址;而水田則必須賣與那首先有權可以購買這土地的人。其後還講到各種祭祀儀式、-各種犧牲、各種食品、各種樂器等等。但這裡重要的事實是:第一、國王對土地的權力是被嚴格限制的,只能應用於保護父王墳墓的需要而劃定山地的界址。第二、自由土地區的水田可以首先賣給有權購買的人。誰是有權的呢?自然是屬於部落的某一農村公社。因為自由土地就是從他們那裡奪過來的。因之,這一事實表明部落的農村公社有權收回被奴隸主莊園占用去的土地。這無疑是一柱深刻的社會改革措施,而這種措施首先還是在國王父親墳墓附近的自由土地區上開始的。這不能不是使得一切奴隸主受到震動的措施。

  土洛棟王在上述敕令里的完整稱號是羅閣·臘凱·拉揚(Raja Rakai Layang),聖名是沙查納散馬塔努臘加吞加提婆(Sajanasamatanuragattunggadewa),緊接著署名的是號稱希諾的克土達臘閣下(Dipertuan Ketudhar a)。第三名是臘凱·哈路,(Rakai Halu)的辛陀圖下(Dipertuan Sin-dok)g但以後的有關土洛棟的碑銘,再也不稱為王(Rakja)了,而依舊稱為落估連·馬帕提·希諾·正象919年上洛棟繼任國王時,達克夏又改稱為馬帕提·希諾一樣。而馬哈門特里·克土達臘(Mahamantri Kedudhara)卻以國家最高官吏出現。我們不知道當時的國王是誰了。這一切都證明馬塔蘭王國是由部落聯合組成的,國王是推選出任的;部落內部事務是自治的,中央政府的組織是鬆懈的。但這個國家最高官吏克土達臘,直接干預各地灌溉工程的事。有一塊石碑講到有關哈林津河渠的事。這個河渠在諫義里附近的蘇甲巫眉,是一批濕婆教徒修建的,因而把這河渠灌溉的村子都劃歸為這一教團的自由土地區。在蘇甲巫眉的石碑上,正也有921年附加上去的文字。這一切都說明:馬塔蘭王國不允許僧侶奴隸主借河渠的建設而吞併村社的土地,而把河渠灌溉事業收回為國家控制的了。

  可是土洛棟統治時期以後,馬塔蘭王國的政治中心完全移到東爪哇了。中爪哇的歷史留在黑暗之中了,誰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變化。有的認為馬塔蘭王國之東遷,可能因為中爪哇發生了自然災變,例如火山爆發之類;而有的則認為可能是當時三佛齊王國由山帝家族繼位;被趕出去的山帝王子巴拉普特臘的後裔,以自己強大的力量,進犯中爪哇,逼得王國的首都不得不東遷四。但這些都是推測,或者有些可能,比如三佛齊進攻過中爪哇;但我們認為事變卻有更深刻的內在原因。馬塔蘭王國的東遷主要怕是代表部落聯合勢力的中央政府,遭到代表貴族和僧侶奴隸主莊園(即自由土地區)勢力的地方政府的反抗或者甚至於武裝暴動而被迫遷移到東爪哇去的。我們在上面提到的這一切革新措施可以說都是同貴族和僧侶奴隸主的利益直接衝突的,而中爪哇地區恰恰也是被劃為自由土地區最多的地方。這一反動勢力是難於以鬆懈的部落聯合的國家力量所能擊敗的。雖然關於這反抗和暴動我們沒有直接證據。但在達克夏王時期,中爪畦的高級官吏自己建立了一個自由土地區,紀念散查亞王;並且用散查亞紀年,這已經萌芽了反抗中央政府的意圖。而在東爪哇建國後的高級官吏中又出現了一個以副王而兼軍事上的大統領職務的人。擔任這職務的就是後來依然採取不少社會革新措施的辛陀。大統領職務的出現就證明在一個時期內進行過軍事鎮反的鬥爭。

  從924年到927年的國王是東爪哇的瓦瓦國王,這是有遺留下來的石碑可資證明的。他又稱為臘凱·班加查(Rakai Pangka-ja),聖名是室利佛逝洛卡納莫吞加(Sri Wijayaloka Na-mottungga)。這不能不使人想到室利佛逝國所謂室利佛逝洛卡,也就是室利佛逝「世界」。在一塊沒有系年的銅牌上,他被稱為臘凱·松巴(Rakai Sumba)。有人認為他就是繼土洛棟而擔任馬塔蘭王國的第四代王。繼他而為馬塔蘭國王的是克土達臘。但事情不免有點混亂:究競辛陀得以繼承王位是從誰手裡取得的呢?而瓦瓦在達克夏王時代沒有看到他以伊·希諾(即副王)的名義出現過。但這個國王的政治中心很明顯是在東爪哇了。

  根據一塊來自茉莉芬銅牌記載,瓦瓦最後年代,即927年又有一次賜贈。這次賜贈的國王自命為瓦吉濕婆羅(Wagiswara)

  大首領。人們推想這個國王怕就是瓦瓦。而所以取這個名字,也許他已進入了神學者集團。但無論如何馬塔蘭王國時代是終止於927年。而辛陀國王開展的新時代則起自929年。其間兩年的情況不甚明了,是否這兩年就是克士達臘王在位的年頭,還是這兩年正是中爪哇奴隸主叛亂的時期呢?我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在那些年頭裡中爪哇社會呈現出尖銳的矛盾和對立.土洛棟王開始的限制自由土地區權利未必貫徹到底,不是身為國王的瓦瓦,又有對神學者集團作了贈賜嗎?而自由開闢山地的紛爭卻興起來了。我們在927年的一塊中爪哇的銅牌中,看到有一件山地事件的法院判決書。這判決書表明:有一個男子要求將逝世的妻子所開闢的山地歸他所有,法院予以否決。理由是那死去的妻子並無子女遺留下來,那男子沒有對子女負擔撫養的義務,因而也不能取得合法的繼承權。在判決書中還講到那死去的女子曾根據自己的志願與別人訂立過買賣契約。此外,我們還從丹戎卡朗的石碑上看到記載著這樣一件事。有個名門的婦女開闢一塊自由土地。遺囑中指出必須傳給自己的子女,而不能傳給丈夫和其他女人所生養的子女。這兩件事都發生於927年以前。看來是兩件很平常的事,但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它說明了:第一、由於奴隸主對莊園的開闢,公社土地的掠奪,促使部落公社的瓦解,公社社員被迫離開公社土地而自行開闢山地了。第二、那些以開闢山地為自己的土地或自由土地的人,既有勞動人民,又有名門婦女。後者自然是利用別人的勞動力來開闢的。這些名門婦女可能多半是商人階級家庭,新式的地主階層出現了。第三、由於奴隸主莊園和部落公社對土地所有權之間的尖銳矛盾,出現了土地的個人所有權和土地的自由買賣的風氣。這三者都是表明這個奴隸制社會非向封建制過渡不可了。而在這樣的過渡時期中,社會的階級鬥爭無疑是十分尖銳的。大概由於中爪哇的社會的動亂或者還由於奴隸主對馬塔蘭作最後掙扎的反抗舉行了叛亂,使馬塔蘭王國的政治中心首都不能不從中爪哇撤出了。

  我們認為馬塔蘭聯合王國本來是有兩個首都的。在907年的巴利通碑銘上,就有這樣的詞句:「當你們化身而為天神之前,你們必須在墨棠和波皮土對前列八王予以極大的敬意。」顯然,墨棠和波皮土即為兩個首都。人們認為墨棠是在今日的格羅博甘地區,在那裡有一個叫卡穆蘭門當地方,「門當」可能即為古代的墨棠。但也有人認為在普蘭巴南平原,那裡的陵廟城也就是首都。但人們不知道波皮土在什麼地方。我們認為馬塔蘭王國基本是中爪哇和東爪哇兩大地區中各部落聯合組成的,東爪哇也會有它一個政治中心,即陪都。波皮土多半是在東爪哇的。

  可是在927年後,中爪哇的墨棠首都是放棄了。這是從這樣一件事上得到證明的:在927年以前,即在瓦瓦當政時期,碑銘上的呼籲總是期望諸神保護馬塔蘭王國在墨棠的皇帝陛下的宮殿。而自929年以後的碑銘則呼籲諸神保護馬塔蘭王國在墨棠的已成為神的國王宮殿了。這分明指出:馬塔蘭王國的老宮殿已不再是王國統治的中心了,而只是成為神的祖先的宮殿了。正是這929年是辛陀獨立地建立東爪哇王國的開始年頭。辛陀是以東爪哇採取一系列改革政策而使爪哇從奴隸制社會進入於封建制社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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