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越

2024-08-25 02:42:41 作者: 喬家小橋
  寇凜一扯馬韁,側身稍稍背對著城樓,將楚謠與槍口隔絕。爾後偏頭掃一眼那些士兵,從鎧甲與兵器上來看,絕大部分屬於金池衛兵士,其餘則應是虞家軍,約莫著有三十人。

  向他問話之人,應是虞清的一個弟弟,是來飛雲關接孟筠筠的,收到倭賊來襲的消息,率隊伍趕來最近的金竹。

  如今孟筠筠也在城中,不知道表姐弟倆見過面沒有。

  寇凜湊在楚謠耳邊:「你認不認識他?是虞清哪個弟弟?」

  「不認識。」楚謠扒著他的手臂,一直扭頭往後方城牆上看,看不怎麼清楚。

  即使看清楚了她也認不出,虞清在家中行二,但她大哥早夭,她與「嫡長子」無異。她下面四個弟弟,只有行三的虞越和她同母,今年十八,虞家真正意義唯一的嫡子。

  其餘三個弟弟皆為庶出。

  說起來虞康安祖籍浙江,在京中並無親戚,剛拿到軍權那會兒,世道還亂,聖上疑心重,便在京中賜了座宅子給他,命他舉家搬遷到京中來,意圖十分明顯。

  除了虞康安的雙親之外,原本身在浙江陪伴丈夫、且還有孕在身的虞夫人,不得不帶著剛滿一歲的虞清來到京城。

  而虞康安的妾室都是虞夫人走了之後才納的,幾個庶子庶女從未去過京城。

  至於在京中出生的虞越,三歲時就被虞康安從京城接去了身邊培養,說是怕他被京城名利場腐蝕,丟了虞家軍人的血性。

  所以楚謠從來也沒見過虞越,在京中長到十五才去福建的虞清,與她這個同母親弟弟也不怎麼親近。

  之前她與虞清聊天,虞清只提到了孟筠筠,關於自己的親弟弟,一個字都不想多說的表情。

  「虞清那四個弟弟,最小一個還不到十歲,虞五今年十三,虞四和虞三隻相差半歲。」她對寇凜道。

  「那這個是虞三或者虞四?」寇凜蹙眉。

  「應該是。」楚謠點點頭。虞康安雖有兄弟,但年齡對不上。

  城樓上的虞越接過手下遞來的鳥銃,瞄準了寇凜的腦袋,語氣極度冷冽:「說,你們是哪一路的!為何冒充我虞家軍人!」

  寇凜也沒法子了,將虞清的令牌收起來,取出自己的牙牌:「錦衣衛指揮使,寇凜。」

  城樓上的兵士像是沒聽清似的,一時間全都做不出反應。愣了愣。

  錦衣衛沒在金竹縣城設立百戶所,他們平時也沒怎麼和錦衣衛打交道,但只要是大梁人,沒有不知和不怕錦衣衛的,更何況是指揮使。

  眾兵士將目光投向了虞三少和千戶官。

  那千戶官瞪大了眼睛,驚恐的對虞越道:「末將的確有聽聞寇指揮使離了京,在外巡視!」

  虞越微微皺眉,看向了與寇凜同乘一騎的楚謠。

  「寇指揮使請稍等!」千戶官這就要親自下去開城門相迎。

  「等一等!」虞越攔住他,詢問寇凜,「倭寇登岸,分三路入侵的消息是你傳出去的?」

  「沒錯。」見城樓眾兵士出了虞家那三十來個人之外,握著兵器的手已有些不穩,寇凜將牙牌收回,再勒馬韁,正面朝向城門。

  「你是從何得到的消息?」虞越質問。

  寇凜耐著性子解釋:「以本官的身份,提前得知消息難道不正常?」

  他之所以有問必答,是因為他也是軍營里出來的,明白這是合理的盤查。

  虞越再問:「你如何證明你乃是錦衣衛指揮使?」

  寇凜揚眉看他:「怎麼,牙牌還不夠?莫非要本官請聖上來為本官作證?」

  虞越冷笑道:「你之前還拿著我二哥的令牌四處冒充我虞家軍,誰知道你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令牌是從哪裡弄來的?倭寇狡詐,什麼爛招都難不倒他們……」

  他這幅不可一世的樣子,惹的寇凜眼底一暗:「想要本官證明?」

  手臂微微一抬,想將袖箭射|出去,射穿他的發冠,挫一挫他的銳氣。又怕城樓有人受到驚嚇時走火,火器傷及楚謠。

  於是他抬起的手只是拿來風騷的攏了攏鬢邊亂發,笑著道:「幾個月前,本官截獲了幾口從福建送往京城的髒錢,虞將軍可知箱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虞越的臉色瞬間變了。

  「夫君……」楚謠出聲提醒他別再說了,得顧及著虞清。


  寇凜原本也沒打算說出來,話鋒一轉:「虞將軍,你派個人去一趟縣城內的一家名叫喜相逢的客棧,問一問孟小姐,就知道本官這指揮使是不是真的。」

  「表姐在城裡?」虞越微一呆滯,忙吩咐手下去了。

  兩方都不再說話。

  稍後,手下回來附耳幾句。

  虞越聽罷,看向寇凜的目光愈發充滿了探究與審視,久久沉默。千戶官在旁心急如焚:「怎麼樣?」

  虞越打了個手勢,虞家軍紛紛收回火器:「吳將軍,開城門吧。」

  吳千戶慌不擇路的下了城樓:「開城門!快開城門!」

  內外城門接連開啟,他親自帶著手下去撿門口的鐵蒺藜,清理出一條路來:「寇指揮使……」

  寇凜帶著楚謠打馬而過,堵住他的話茬:「管好你和你手下的嘴,莫將本官的身份透露出去。」

  吳千戶點頭如搗蒜:「是是!」

  寇凜入城之後,鐵蒺藜重新撒上,城門再次合攏。

  虞越也已下了城樓,坐在馬背上在內城門處等著寇凜,抱了抱拳道:「寇指揮使,我也只是例行盤查,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寇凜打量著他:「虞家三少?」

  虞越抱拳垂首,未曾否認。

  沿海百姓們習慣稱呼虞康安為大老爺,虞家的兒郎們自然全都被稱呼為少爺,但「虞少帥」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虞清。

  寇凜微微勾了勾唇,不再理會他,沿著暗衛留下的標記,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臨近傍晚,日頭還不曾落下,城中一片蕭條,街上不見行人,家家戶戶都闔緊了門。聽見外頭的馬蹄聲,挑開些窗子往外張望。

  沿標記拐入巷子時,還能聽到縣民們在屋內聊天的聲音。

  「大老爺受了重傷,倭寇真的會來麼?」

  「別怕,咱們這有一千駐軍呢。」

  「一千駐軍有什麼用,當年六十個倭寇上岸,金池衛四千人追了幾十里都拿不下,被屠了不少縣城和村鎮。」

  「放心放心,我剛打聽了,說虞家少爺帶了幾十個人來了,正在城樓上布防呢。」

  「你可真樂觀,來的又不是少帥……」

  楚謠一路都在聽著縣民討論這些,無非是先慶幸虞家人竟來了他們金竹,再感慨可惜不是虞清。

  楚謠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虞越,瞧他面色如常,毫無異狀,估計早已習慣了。

  「虞清是真的強。」寇凜漫不經心說了一句。

  「恩。」楚謠應和著點了下頭。

  寇凜又湊到她耳邊小聲詢問:「他知道虞清是大姐,而非二哥這事兒麼?」

  「不知道。」楚謠說完,又補充,「我是說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虞清沒跟我提過。」

  寇凜抿了抿唇。

  楚謠仰頭:「怎麼了?」

  「到客棧了。」寇凜沒有回答,下馬之後將楚謠抱下來,客棧原本也關了門,已被虞家士兵敲開。

  「阿謠!」楚簫已等好半天了,趕緊來接著她。

  走近大堂里,不只袁少謹和柳言白坐著,孟筠筠也在,見到虞越後緊張道:「表弟,二表哥呢?為什麼是你來接我?」

  寇凜就瞧見虞越臉色一變:「二哥違反軍紀,私自帶人出海,只留了封信讓我來接你。」

  孟筠筠愈發擔心:「她去做什麼了?」

  虞越冷笑:「我哪裡知道,反正她違反了軍紀,等著回來受罰吧!」

  孟筠筠不滿道:「她一定有理由。」

  虞越不耐煩道:「對,沒錯,她無論做什麼都有理由。」

  楚謠聽著他表姐弟說話,虞清這親弟弟,對虞清的不滿可真是連遮掩都不遮掩。

  「表姐,你先待著,我去城樓了。」虞越瞧著心煩不已,說完之後,只對著寇凜拱手,轉身便離開了客棧。

  孟筠筠謝過楚謠的救命之恩,也上樓回房去了。

  幾人坐在空蕩蕩的堂里,寇凜壓低聲音道:「我們得小心了,金竹不一定守得住。」

  袁少謹一愣:「不會吧?來了多少人?」

  「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虞越可能會故意將倭寇放進城來,趁機殺了……」寇凜指了指楚簫,「別忘了,虞家站的是袁首輔的隊。」

  楚簫正擔心著虞清,忽地一怔,不信:「大人,他今年才十八,會有這麼歹毒的心思?」

  寇凜瞥他一眼,冷笑道:「歹毒不歹毒與年齡有關係?十八很小嗎?本官十八已在軍中殺敵上千,你爹十八都當吏部侍郎了,你以為都是你?」

  當著袁少謹和柳言白的面,楚簫被罵的難堪,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他了:「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寇凜山河失守,不忍心去和楚謠爭執,全撒在楚簫身上,殺雞給猴看:「你就只會問怎麼辦,怎麼辦,在家指望你爹和你妹妹,出門指望本官和虞清,你就不能自己動動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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