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臻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認真地盯著她看了幾眼之後,才對一旁的陳銘道:「靈韻的傷還沒有好全,傷及肺腑,即便周默柏的醫術高超,也得先按照他的要求來才能好全。
不然日後落下病根,一輩子都難痊癒。」
靈韻對於他這話半點兒都不領情,急切道:「外頭都已經亂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如果打到了京城,你覺得我還能活?
哪怕我有機會,可是舅舅終究難逃一死,我難道還能眼睜睜地看著?都這個時候了,你跟我說什麼病根不病根的事兒?
趙臻,你可不要忘記了你姓趙!你是趙家的子孫,如今那些人或許是受命於你,或者是借著你的名頭行事。
可是你想想,若是真的叫他們成了,來日,你難道還真的能指望他們擁你上位?人心是被餵大的!」
這些話,是靈韻這一路上想到的覺得能夠激發趙臻的。
她在趙臻的眼裡始終都只是個小姑娘,沒有任何能力能與他對抗,縱然再如何怒氣沖沖,真到了趙臻面前,也只能在口舌上使勁兒。
可是很顯然,她的這些話對於趙臻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
他甚至還輕輕地笑了一聲,「若是嘉瑜知道你如今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泉下有知也會覺得欣慰了。」
「你……」
「好了,不要鬧了,」不知道是不是靈韻的錯覺,她感覺趙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說不出來的荒誕感,因為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她只在裕豐帝的口中聽到過,「小姑娘家,不要操心那麼多的事兒,先把身子養好。」
然後便對陳銘揮了揮手,「她小孩子脾氣,又躺了那麼久,心裡頭憋著事兒沒法好好安生,難道你也不知道輕重不成?」
對陳銘說話的時候,趙臻便沒有那麼溫和了。
那一雙眼睛一刮過來,就像是深秋清晨的冷風在裸露的肌膚上划過似的,讓他下意識地就縮了縮肩膀。
然後想到當初自己也是與趙臻競爭過得,又覺得自己這個反應有些太慫了,才要重新直起身子,趙臻卻已經往內室去了。
靈韻郡君還要再說幾句,就被陳銘給拉住了。
「好了好了,你也看到了,你說的這些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心裡去,與其接著找他這樣鬧,倒不如先把身子養好些,去陪著陛下。」
「養養養,你就知道養,都這個時候了,我……」
「是是是,我知道你著急,但是你這麼虛弱的樣子,若是被陛下看到了,本來就要操心國事不說,還要擔心你的身子,豈不是叫他老人家分心?」
靈韻嘴裡雖然還在罵陳銘,但是顯然也被他的理由給說動了。
可是想到自己今日過來趙臻的態度,仍舊很不舒服,「你剛剛那麼慫做什麼?你怕他什麼?」
「是是是,是我不中用!」
「胡說!你比他好多了,真不知道宋錦寧到底看上了他什麼,沒有一點兒人情味兒的怪物!」
「……」
趙臻的耳力太好,靈韻有傷,行動不便走得太慢,所以小夫妻兩個人之間的吵吵鬧鬧聽了個一清二楚。
靈韻走了沒有多久,裕豐帝便過來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帶,面色不大好地環視了一圈,這才沉著聲音道:「靈韻過來了?」
趙臻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不過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問話。
「你的王妃一起不見了,你就不擔心?還是說,你真的信任齊郁?」
趙臻聞言不由苦笑,面對著自己的兄長,他有些話真不知道如何說。
而此時的宋錦寧已經坐在了船上。
這是她記憶中第二次坐這樣大的船。
好巧不巧,前世她坐上這樣的船,也是同齊郁在一處。
只不過,氣氛不同。
此時兩個人臨窗而坐,外頭是一片碧海晴空,船艙里的兩個人卻相對無言。
齊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過分放鬆。
這幾日,都沒有看到他在處理什麼要緊的事兒。
只是靜靜地坐在宋錦寧的對面,一個人手談。
宋錦寧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屋子裡的聲音來源只有落子聲和齊郁偶爾的開口。
宋錦寧道這個時候自然已經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可是她半點兒不想張口,也沒有任何興趣與對面的人說話,因而只是沉默著。
「知道你想念京城裡的那些人,用不了多久就又能見面了,宋家的人我都不會動,還有你在意的那些個丫頭底下人,你放心,都給你留著。
至於你手底下那幾個你父親的部將,說起來都算是人才,我會讓他們做回從前的職務,也算是對你父親在天之靈的告慰。」
宋錦寧手裡拿著一本書,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到底有沒有看進去,她自己也不清楚。
這些天來,都是齊郁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她不知道這是要去哪兒,並非不好奇,而是不想與對面那個人說話。
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等到了地方,她下了馬車迎接她的是跪了一地的人,「參見娘娘!」
宋錦寧差點兒被他們的這個稱呼驚得摔倒,她像是看鬼一樣的看著旁邊的齊郁。
齊郁卻顯得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對一旁的人道:「縱然是臨時之地,但是這些宮人的規矩也未免太差了。」
然後宋錦寧才發現,跟在齊郁旁邊的人竟然是個太監!
那樣尖聲尖氣的聲音,她只在宮裡聽到過。
「奴婢知罪,已經安排了嬤嬤在緊急對這些宮人加強指導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陛下和娘娘的下榻的屋舍,陛下請移步隨奴婢來。」
齊郁便沒有過多追究,隨著那個太監一起走,而且還轉身等了宋錦寧一會兒。
大約是看到宋錦寧此時驚詫的模樣,便笑著解釋道:「你這剛開始有些不適應,也是正常的,慢慢來就好了,我此前跟你說的話,絕非誆騙之語。」